我1993年在當?shù)貓蠹埳习l(fā)表第一篇散文,從此走上散文創(chuàng)作道路。我喜歡在工作之余,騎著我那輛除了車鈴不響哪兒都響的自行車,走街串巷。特別想去的,串得最多的,就是回族小街了。因為自己是回族,所以對小街里回民的生活習俗、語言表達、特色文化,都熟識而親切。
在小街,我用摻雜著阿語和波斯語元素的漢語,和鄉(xiāng)老們交流談話,我的散文里,也有著這種獨特的語言文化和精神內(nèi)涵。
我游走的回族小街,同樣有著獨特風味的回族小吃,以不同凡響的美味,日日安撫小城居民的胃口。這樣我就發(fā)現(xiàn)了攤主們不為人知的經(jīng)營方式和理念。擅長做小生意的回族人,在這個食客和地盤都有限的小街里,同行的攤主,會選擇輪流出攤營業(yè)。我停留在賣胡辣湯、牛肉盒子的小攤前,這個戴淺綠蓋頭的年輕姑娘,邊穩(wěn)穩(wěn)地盛湯給我,邊穩(wěn)穩(wěn)地告訴我,這半月她出攤,下半月另一個大嫂出攤賣胡辣湯。她說,有錢大家賺,有飯大家吃。只要有乜貼心,錢就用不完。“乜貼”是阿拉伯語音譯,意為心愿、意圖、決心,也稱舉乜貼。當小姑娘賣完最后一碗湯時,她竟然抬頭唱起歌來,純凈的眸子,純凈的歌聲,讓整個小街純凈?;鼗?,是一個輕物質(zhì)、重精神的清潔的民族。
我喜歡在田間地頭,將人和破自行車停下,聽戴白帽的老人講故事,講遠古,講頓亞(現(xiàn)世),講村莊,講莊稼,講你我他。
回去后,我就用文字在散文里講他們的故事,用真心去思考,用真情去講述,用真愛去表達。
文學帶著我終于走出小街,走出民族,走出河南,走進新疆。
2014年10月、11月,我只身自費遠赴新疆,深入到北疆棉區(qū),采訪河南籍拾棉工。新疆是我國最大棉產(chǎn)區(qū),占全國總產(chǎn)量的59.7%,2014年新疆又增加了235.1公頃棉田,因此迫切需求大量拾棉工。河南省是全國糧食大省,麥收過后,農(nóng)村剩余大量勞動力,而以周口地區(qū)居多。 拾棉工從中原到邊疆,他們在異地的生活、生存情況,牽動著我追尋他們的腳步。在北疆農(nóng)六師西湖農(nóng)場,我同女工們同吃同住同摘棉25天,深入體察、了解到來自河南、山西、甘肅、云南等地拾棉工,鮮為人知的勞動生活、辛酸場景、動人故事,以及他們的幸福追求和甜蜜夢想。我在新疆瑪納斯等偏僻鄉(xiāng)野,獨自行走兩千多公里,忍饑挨餓,風霜雨雪,艱難采訪,深入調(diào)查,筆記6萬多字,圖片300多張,獲得第一手珍貴素材。
我采訪的女工中,有養(yǎng)家的主婦,有失戀的姑娘,有被拐賣的婦女,有減肥的少婦,有剛成婚的新娘…… 她們?yōu)榱思彝ィ瑸榱藘号?,為了愛情,更是為了生活得美好,在新疆的棉田,辛苦勞作兩個多月。每天工作14個小時左右,每天每人彎腰兩千多次,平均拾6000多株、摘兩萬多個棉朵,每天拾棉100多公斤。
還有一位我未來得及采訪的大嫂,她在我到后的第二天去世,突發(fā)性心肌梗塞,一頭扎在棉田里,再沒有醒來,她為了生活,死在了追尋的路上……
回家后,我在《人民日報》大地副刊,發(fā)表了散文《大雁西飛》,在《中國文化報》發(fā)表8000字散文《棉花朵朵開》。目前,我正著手寫一本長篇散文集《棉花朵朵白》,已被中國作協(xié)納為2016年少數(shù)民族文學重點作品扶持項目。此書描述新疆廣袤地域的風貌和棉田場景,真實地記錄40多位新疆拾棉工的勞動生活,記寫他們不辭辛苦拾棉勞作、食宿、病患、傷亡等的生存實況,寫出他們的生活希冀,情感經(jīng)歷,美好追求,以及通過這些女工反映出中國農(nóng)民忍耐、堅韌、仁厚、友愛和樂觀、向上的精神。同時,也體現(xiàn)了河南拾棉工為新疆的農(nóng)業(yè)發(fā)展作出的不可磨滅的貢獻。
我用真情去觸摸民眾根脈,用腳步去找尋大愛的軌跡,用心靈去感知草根的冷暖,用良知去丈量人心的長短,用文字去抵達靈魂的深處,用情懷彰顯人格的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