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20：中國主導全球治理的首輪探索

王文

2016年9月4-5日在杭州召開的G20峰會是中國有史以來第一次主導全球經(jīng)濟治理頂層設計的峰會，在中國對外交往史上將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也是中國國際影響力與軟實力提升的標志性事件。

在倒計時30天時，筆者曾在《人民日報·海外版》頭版撰文指出：“中國擁有這樣難得的機會，并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也不是別人施舍來的，而是改革開放以來中國不斷融入國際社會，參與國際體系的建設與改革，尤其是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以后中國對世界發(fā)展的貢獻不斷提升的結果，背后凝結著全國兩三代人的艱辛努力，也凝結著近年來數(shù)以萬計的各級官員、智庫學者、媒體人士、社會活動人士的持續(xù)貢獻?！弊鳛楸还俜饺蚊?016年G20智庫峰會（T20）共同牽頭智庫，筆者所在機構參與G20相關工作三年有余，經(jīng)歷了中國參與全球治理的艱辛探索。

2013——首次舉辦G20智庫論壇

2013年初，筆者與同事們關注到兩個被忽視的智庫研究細節(jié)：一是根據(jù)2011年法國G20峰會后的共同聲明，此后四年的主辦地分別是墨西哥、俄羅斯、澳大利亞與土耳其，其中談到“2015年之后G20的主席國將由輪值地區(qū)選舉產(chǎn)生，首先由亞洲小組開始，包括中國、印尼、日本和韓國”。二是當時國內(nèi)已經(jīng)有像上海合作組織、金磚國家、APEC等各類多邊智庫交流平臺，但G20層面的全球治理領域的國際智庫平臺卻沒有。于是，在各方支持下，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以下簡稱：人大重陽）開始從G20著手，思考如何通過智庫影響全球經(jīng)濟治理，進而提升中國影響力。

2013年8月21-22日，人大重陽承辦了題為“大金融、大合作、大治理”的20國智庫研討會，邀請了G20國家的26名代表參加會議，為兩周以后在俄羅斯圣彼得堡舉行的G20峰會獻計獻策。當時，一些輿論用“中國首次舉辦20國智庫會議”“中國智庫初顯國際號召力”等評價此次會議。的確，在此之前，中國任何高?；蜓芯繖C構都沒有舉辦過如此規(guī)模的研討會。而且，我們最初對于議題設計、代表邀請、會議流程都還沒有形成明確的思路，頭腦中一片空白。幸得相關部門和學校指導，會議得以成功舉辦。成功之處表現(xiàn)在：一是參會國齊，代表性強，G20國家均有全球治理專業(yè)的智庫學者參加；二是會開得及時，影響直接。會議在當年G20峰會舉行前的半個月召開，收到了2013年主辦國俄羅斯和2014年主辦國澳大利亞官方的相關回應。更重要的是，會議還通過了全球第一份G20智庫共同聲明，呼吁延續(xù)這個國際治理機制，畢竟，當時已有歐美智庫開始質(zhì)疑G20的作用了。

于是，在各方領導的支持下，我們遞交了題為《建議我主辦2016年G20首腦峰會，拓展國家利益》的內(nèi)參報告，并獲得了高層首肯。緊接著，我們于2014年4月先后在《人民日報》《環(huán)球時報》公開刊發(fā)文章，闡述2016年G20對世界治理與中國發(fā)展的意義。不過，當時中國智庫界對于全球治理、G20的意義并沒有充分的思想認識，印象最深的反而是會務。比如，如何請會議代表。當時，中國的有些企業(yè)或機構常習慣于邀請一些國外政要、名流來撐門面，這容易給外界留下中國是“人傻、錢多、速來”的“暴發(fā)戶”的消極印象。最初，我們曾想過邀請幾位前外國政要，但對方動輒開出頭等艙、數(shù)位隨從、數(shù)萬甚至數(shù)十萬美元的出場費等要求。很明顯，國外名人尤其是一些著名前政要已被中國“寵壞了”。最終20國智庫會議決定邀請有真才實學者，開一個扎扎實實的研討會，而不是辦走過場的會議“名利場”，并嘗試將十八大以后出臺的“八項規(guī)定”改革運用于國際場合。

再比如，會議的議事規(guī)則。中國盛行的各類學術研討會中有不少存在著會期過長、議事散漫、會程延時等不良現(xiàn)象。當時，我們采取的方式是，建議與會者“脫稿”發(fā)言，因為大會已分發(fā)了與會者遞交的論文。并且，我們還貫徹“人大重陽議事規(guī)則”，用五分鐘沙漏嚴格計時。當時就有國際學者評價說，第一次感受到了中國知識界的會議創(chuàng)新追求和務實學術形象，可當時已是2013年了。

又比如，會議的結論。當時達成的“20國智庫共同聲明”堪稱一個典型范例。該聲明同意“著手組建G20智庫年會機制”，這被視為中國人主導的第一個全球智庫機制。聲明雖然只有500多字，討論之前卻經(jīng)過數(shù)輪的艱難溝通，數(shù)易其稿，會議討論時也爭論激烈，幾度陷入僵局。這背后折射出三年前中國學者的國際化理念、英文能力、學術外交水平相對滯后。

2014——第二屆G20智庫會議，爭取更多的國際輿論支持

2014年9月5-6日，人大重陽召開了第二屆G20智庫論壇，這次參會者比前一年多了一倍，美國前總統(tǒng)吉米·卡特受邀出席了開幕式。經(jīng)過兩天的討論，會議再次通過G20智庫共同聲明，建立了全球首個由中國智庫領銜的“G20智庫年會機制”，還明確寫入“G20智庫支持中國申辦2016年G20峰會”的條文，并出版了當年的G20研究藍皮書。然而，在討論聲明中，我們發(fā)現(xiàn)，中國是否能成為2016年G20主辦國，面臨著一個最大的競爭對手——日本。為此，我們必須爭取國際輿論的支持。

2014年11月15-16日，G20首腦峰會在澳大利亞布里斯班舉行。此前兩天，G20峰會前唯一一場主題為“加強全球增長”的預熱峰會（pre-summit conference）同城舉行，由國際商會（ICC）與加拿大、澳大利亞、中國各一家智庫聯(lián)合主辦。人大重陽是承辦此次峰會的首家中國智庫。這場論壇相當重要，一天半的會議共約請了20位全球演講者，包括經(jīng)合組織（OECD）秘書長古里亞、國際商會主席麥格勞、下一屆G20主辦方土耳其總理達烏特奧盧等重量級嘉賓。

相比之下，中國的聲音與力量卻弱得多。除了中國人民大學代表團的四位演講嘉賓（前中國銀行副行長、ICC執(zhí)行理事、人大重陽高級研究員張燕玲，中國人民大學財金學院副院長趙錫軍教授，人大重陽高級研究員龐中英以及筆者本人）外，在場的中國官員、學者或相關人士相當少。次日，《澳大利亞人報》大幅報道了中國學者的演講觀點，還透露說：“由于國際輿論上的偏好，澳大利亞最終放棄了它最親密的伙伴日本，轉而支持中國主辦2016年G20峰會?！钡谌欤暯街飨诓祭锼拱嘈贾袊鴮⒅鬓k2016年G20峰會。當時我們幾位歡呼雀躍，如同成功申辦了又一場奧運會。

就在預熱峰會的當晚，一場由中國某企業(yè)獨家贊助、600多人參加的晚宴也在布里斯班舉行。晚宴上，澳大利亞內(nèi)閣成員、州長、市長悉數(shù)出席。一位通曉中國國情的加拿大學者在席間與學者耳語道：“其實國際社會更希望能夠與中國人交流思想，當然，中國人很有錢，愿意多出錢，國際社會也很樂意?！碑敼P者聽到這段話時，深感汗顏。這些年，中國的腰包鼓起來，但形象卻漸漸“土豪化”。國際社會看重的是中國人的錢，這既令人感到驕傲，又感到悲哀。中國參與全球治理，不只是靠錢，更要靠思想。國際社會希望得到的，不只是中國人的錢，更是中國人的思想。

此后的兩天（11月15-16日），在G20峰會唯一能讓非官方代表團人員進入的媒體中心，筆者看到的這種中國思想的欠缺感同樣存在。在能容納數(shù)千人的大會場，各國記者、學者、非政府組織人士均相當活躍，他們希望借這個全球20個最重要國家首腦聚會的場合發(fā)揮自己的影響力。但中國人卻相當少。當時，我們越來越覺得，G20是全球最重要的大國協(xié)調(diào)機制，是國際金融治理與改革的最關鍵平臺，中國人不能失聲，中國智庫更不能缺席。

2015——進入G20籌備期

在2014年布里斯班預熱峰會上，國際政治學教授出身的時任土耳其總理達烏特奧盧在講臺上脫稿侃侃而談70多分鐘，直面目前G20機制出現(xiàn)的諸多困難。他談到了2015年G20由土耳其主辦將把重心“放在發(fā)達國家與新興國家的經(jīng)濟融合以及關注窮國利益”等諸多要點，內(nèi)容非常打動人。會后筆者特意上前向他詢問，達烏特奧盧總理透露說，土耳其很重視這場會議，已籌備了好幾年。但2016杭州G20峰會，中國卻只有兩年的籌備時間，夠用嗎？

在澳大利亞主辦的G20會議召開的前幾天，中國剛主辦完APEC會議。北京“上善若水”的表演秀、雁棲湖的美景、“APEC藍”都給了世界巨大好感。一到布里斯班，當?shù)谿20工作人員就說，中國人太了不起，我們辦會一直在拼命學習中國，但肯定趕不上北京的水平。果然，當G20峰會第一場首腦午宴——澳式燒烤開始后，澳大利亞網(wǎng)絡上一片吐槽聲。有人說：人家剛在北京吃完精致國宴，就到咱們這兒來吃燒烤，太寒磣了。但另一方面，G20的內(nèi)容卻是實實在在的，澳總理阿博特屢屢出現(xiàn)在其他大國及各類矛盾的斡旋位置，澳大利亞的大國形象得到了空前展示。可見，評價一場會議成功與否，不能只看會務水平，更重要的是要看實質(zhì)性的內(nèi)容，以及獲取國家利益與塑造國家形象的能力。

2014年12月1日，土耳其G20峰會的二十國集團工商峰會（B20）和二十國集團智庫會議（T20）在土耳其伊斯坦布爾市召開。會上，400多位國際大公司總裁、世界知名智庫精英與會討論各項國際規(guī)則，并公布了未來一年的各類國際論壇時間表。這標志著土耳其正式接棒G20，會議籌備工作進入倒計時。土方透露，土耳其力求將2015年打造成世界“土耳其年”。遺憾的是，雖然中國官方派人參加了同時并列召開的G20協(xié)調(diào)會，但B20、T20兩次會議卻沒有中國方面重要人士參加。主旨演講嘉賓沒有一個是中國人，全場熱議影子銀行、中小企業(yè)發(fā)展、國際反腐、國際貿(mào)易等，與中國一貫的主張存在不少差異。筆者抓住一次機會，闡釋中國價值，引來全場數(shù)百人的掌聲，組織方立刻公開回應：“我們應該多請中國人參與的，可惜……”欲言又止，個中內(nèi)情不得而知。此時，我們更意識到中國參與的重要性。于是，2015年，人大重陽成為土耳其G20峰會的唯一中國合作伙伴，筆者與同事先后六次赴土耳其，將大量中國思想與經(jīng)驗告訴土耳其方面。尤其是在11月13日背靠背舉行的安塔利亞T20會議上，300多位來自全球的頂尖智庫學者再次大規(guī)模地聚首討論。這次參會的中國智庫開始增多，不只是我們?nèi)舜笾仃枺€有來自中國社科院、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的中國同行。

幸好我們提前得知，在土耳其T20主席聲明里竟出現(xiàn)對中國的不公之辭：“2016年全球經(jīng)濟的不確定性來自中國經(jīng)濟下行?！碑敃r，我與在場的中國智庫同行強烈反對：這么說對中國經(jīng)濟是不公平的，2014年中國經(jīng)濟對全世界增長率的貢獻超過40%。我們強烈建議刪掉這句話，并表示，如果不刪掉這句話，中國智庫就集體退場。最后，土耳其方面刪去了這句話。次日，《人民日報》還專門發(fā)表了一篇題為《安塔利亞吹來“中國風”》的文章，贊許中國智庫在土耳其越來越活躍的影響力。

不過，中國人的國際力量仍相對太小，且廣泛存在于諸多國際論壇機制或非政府國際組織中。據(jù)研究統(tǒng)計，在全球約六萬個非政府國際組織或國際論壇機制中，有中國人介入并發(fā)揮作用的不足3%，這是目前中國與國際社會交往不順暢、中國國際形象塑造乏力的重要原因。通常情況下，當國際社會輿論中出現(xiàn)對華不利的情況時，中國方面采取的手段是利用國內(nèi)媒體，大加批判與反駁。類似方式雖能部分起到引導國內(nèi)民眾的立場與態(tài)度的作用，但無法在本質(zhì)上改善中國與國際社會的關系，相反，卻在相當程度上惡化了國際環(huán)境，反向營造與提升了對華不友好的“境外勢力”或“反華勢力”的地位。

中國缺乏通曉國際規(guī)則的人才，兼具外語能力和國際知識背景，且擁有國際交流熱情的人員更是鳳毛麟角。這不得不說是我們這個全球第一人口大國的遺憾。改革開放都35年了，數(shù)百萬優(yōu)秀學生留學海外，其中約1/3回國工作，目前每年超過1億人次出境，但是中國仍存在國際交往人才的巨大缺口，類似現(xiàn)象不只是怪異的、難堪的，更值得我們深思，而在機制內(nèi)部尋找突破口或許可行。

正如十八屆三中全會所提及的“解放社會活力”所言，目前外事人才培養(yǎng)與交往活力并沒有被完全解放出來。從全球范圍看，國際行為主體的“去國家化”趨勢相當明顯，類似“一個人的戰(zhàn)爭”“一個團隊改變世界”的事例不再罕見，中國不能再以“政治化”的思路去處理外事工作，而是需要有自主的社會機構、個體參與到國際社會的再組織、再構造、再行動中去。另一方面，從體制內(nèi)的角度看，也需要培養(yǎng)和激勵更多官員敢于對外爭奪話語權，鼓勵更多官員尤其是中高級別的官員多到國際場合中闡述觀點，培養(yǎng)中國中高級官員在各類國際論壇上“脫稿”英文演講的能力。在這個過程中，不妨包容官員的“言多”，不必放大不可避免的“過失”，捧舉和支持具有較強外事交往能力的官員，中國需要有更多90歲還活躍在國際場合的“中國版基辛格”“中國版吉米·卡特”。

2016——中國G20峰會籌備中繁重的智庫工作

二十國集團智庫會議啟動會2015年12月14日在中國人民大學召開。來自世界20多個國家近百家頂級智庫的代表、部分政要及聯(lián)合國開發(fā)計劃署、經(jīng)濟合作與發(fā)展組織等國際組織的400多名代表齊聚北京，為踐行2016年中國G20峰會主題“構建創(chuàng)新、活力、聯(lián)動、包容的世界經(jīng)濟”建言獻策。

自2015年12月1日起，中國正式“接棒”擔任2016年G20主席國。大家都意識到，這是中國首次主持和主導“全球治理頂層設計”。全球治理，智庫先行。此次智庫峰會啟動會是中國舉辦的首場公開的G20配套活動，意味著G20“中國時刻”的正式開啟。由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jīng)濟與政治研究所、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與人大重陽聯(lián)合主辦，這三家智庫被中國官方授權作為2016年T20峰會的三家牽頭智庫單位。外交部G20事務特使王小龍在啟動會開幕式上表示：“像歷屆主席國一樣，中方高度重視智庫會議作為智囊團在峰會籌備中發(fā)揮的獨特作用”，并呼吁“各國各方面人士集思廣益，群策群力”。中國人民大學黨委書記靳諾在啟動會上也透露：“從今天起，到2016年中國杭州二十國集團領導人峰會之前，T20將會平均每個月都舉辦一場國際研討會，就全球經(jīng)濟治理和杭州峰會等各項議題進行交流和討論。”在啟動會上，各主辦方代表、T20“三駕馬車”的另兩國土耳其、德國代表先后發(fā)言。我也在啟動會上發(fā)布了《G20：從2016到2030》年度報告，并脫稿講道：“人大重陽作為一家成立僅三年的新型智庫，為與另兩家擁有半個多世紀歷史的老牌中國智庫合作深感榮耀，這是時代和國家賦予我們的責任和使命?！?/p>

接下來的九個月，T20三家中國智庫精誠合作，先后在深圳、上海、華盛頓、日內(nèi)瓦、利馬、柏林、孟買、浙江和北京舉行了十輪會議。盡管這十輪會議工作量相當繁重，但很好地為G20杭州峰會做了輿論預熱。尤其是今年7月29-30日在北京舉辦的最后一場會議，吸引了全球500多人參加，扭轉了G20輿論熱度被一些突發(fā)事件和熱點問題沖淡的局面。十輪T20會議也為G20峰會的籌備搭建了知識交流、思想溝通的平臺。通過本次T20會議，與會智庫學者就當前復雜的國際形勢提出了自己的研判，并進行了充分探討和交流。此外，T20會議還有效緩沖了前段時間英國脫歐、土耳其政變未遂等熱點事件對G20峰會可能產(chǎn)生的干擾，也讓我們預知了各國對于當前國際形勢的觀點，可以有所準備。更重要的是，T20會議達到了集聚政策共識的目標。來自G20成員國、非G20成員國以及國際組織的專家分別就全球治理、經(jīng)濟增長、創(chuàng)新與結構性改革、國際金融、國際貿(mào)易和投資、發(fā)展等議題展開深入探討，提出了諸多有價值的建議，并達成部分共識，形成了T20對G20的政策建議報告。中方G20事務協(xié)調(diào)人、外交部副部長李保東到會表達了對T20的高度贊賞，“T20作為G20重要的配套活動，歷來是G20峰會的重要思想庫”。

值得一提的是，十輪會議有近千人次的外國專家參會，均是自費參會。我們作為組織方不提供交通、住宿等費用，但外國專家的參會熱情仍然非常高?！豆饷魅請蟆穼Υ说脑u價是，這“充分體現(xiàn)出中國國際話語權、號召力的提升，也體現(xiàn)出T20會議的思想價值”。當然，會議也有一些插曲。比如，在最后一輪T20會議，有個別日本學者試圖就南海問題向中國發(fā)難，卻在澳大利亞、土耳其、中國等國學者的回擊下未能如愿。再比如，由于土耳其未遂政變的緣故，原定參會的土耳其學者面臨不能出境的困擾，但為了不失信于T20，仍有兩位土耳其方面的學者克服困難，按計劃抵達北京。在會議閉幕式上，我特意向這些土耳其學者表達了敬意。

三年后的思考

杭州G20峰會的主題是“構建創(chuàng)新（innovative）、活力（invigorated）、聯(lián)動（interconnected）、包容（inclusive）的世界經(jīng)濟”，國際輿論通常將之簡稱為四個“I”，這一方面延續(xù)了2015土耳其G20峰會“三個I”主題，即：投資（investment）、包容性增長（inclusive growth）、執(zhí)行力（implematation），另一方面又可以很好地幫助國際社會理解中國發(fā)展經(jīng)驗與思想。

記得兩年前，土耳其剛向世界宣告主題時，一位西方學者笑稱，要給土耳其加上第四個“I”，那就是“impossible（不可能）”。這折射了西方社會對于一個缺乏足夠國際號召力的新興國家的輕視與不尊重。相反，當中國提出四個“I”時，卻得到了全球的支持。因為這四個“I”切中了全球經(jīng)濟目前的癥結，也贏得各國想法的最大公約數(shù)：全球經(jīng)濟增長低迷，關鍵在于突破技術與制度創(chuàng)新；增強新興市場國家和發(fā)展中國家的代表性和發(fā)言權，提升全球貿(mào)易與投資的活力，構建開放型世界經(jīng)濟，進而推動包容、聯(lián)動式發(fā)展，力求落實2030年可持續(xù)發(fā)展議程，消除貧困，實現(xiàn)共同發(fā)展。這些都表明了中國思想的國際影響力。事實上，2016年杭州G20峰會不僅為中國提供了一個對外講清中國發(fā)展故事的新起點，也為世界提供了一個重新審視中國發(fā)展經(jīng)驗的轉折點。

G20峰會的形成與延續(xù)，標志著全球進入了后危機時代、后美國時代。G20是大國協(xié)調(diào)、國際社會民主化的重要標志，也是新興經(jīng)濟體與傳統(tǒng)西方大國公平競爭的一個機制性場合。2016年G20峰會謀劃得當，意義將大大高于2014年北京APEC，對中華民族偉大復興與中國夢的實現(xiàn)都將發(fā)揮節(jié)點性的作用。而在這個過程中，智庫責無旁貸。以智庫的角度看，從三年前更多關注于會務細節(jié)，到三年后聚焦思想的影響力，這本身就意味著中國思想界的成長。而從以往的中國人缺席到如今的全球?qū)W者“貼錢”赴會，更代表著中國軟實力的提升。從更廣泛的意義上講，這是中國人主導全球治理的首輪探索。

然而，這個過程是充滿曲折和艱辛的。中國有句話叫“關鍵在人”。鑒于中國與世界的全面融合，中國的人才匱乏狀況越來越明顯。G20只是中國影響與主導全球化的新起點，要使這個起點越走越寬，僅僅依靠目前體制內(nèi)外事人才和各類行業(yè)協(xié)會的精英是遠遠不夠的。中國不妨大膽嘗試與探索，以包容的理念，大量啟用體制外、甚至國外機構的精英，為G20的成功舉辦創(chuàng)造良好的條件。人才主要來自于三方面：一是體制外的新型智庫與民間組織，其中蘊藏著大量外事人才；二是在G20國家工作和生活多年的各類華人組織、企業(yè)負責人，長期以來，他們?yōu)橹袊鴥r值傳播、理念共享創(chuàng)造條件、發(fā)揮作用；三是大膽聘用和鼓勵來自外國的人才為中國效力。

總之，相信中國G20峰會一定是一場盛會，但還要尋找國際思想傳播的第一落點，盡快在全球輿論上確定杭州G20在世界歷史上的價值。會議要取得百年、甚至千年意義上的成功，就必須從世界觀的高度，從國際價值與理念出發(fā)，確立這屆峰會到底能給世界留下什么遺產(chǎn)。同時，還要在媒體和輿論中形成G20文化關注，讓民眾充分認識到G20的重要性以及中國參與G20的重大意義和進展。這是真正考驗中國國際視野與人文關懷的時刻。

（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微信公眾號：rdcy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