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弗洛伊德心理學的角度分析萊辛的《第五個孩子》

摘? 要：英國著名女性作家多麗絲·萊辛一生創(chuàng)作頗豐，本文試圖從弗洛伊德兒童性心理學的角度分析她的經(jīng)典小說《第五個孩子》。盡管小說主人公班性格乖戾、舉止行為為社會所排斥，但從弗洛伊德心理學角度分析，造成這一悲劇的原因是因為為班的原欲在特定時期沒有得到充分的發(fā)展，固著在客體對象之上，從而缺乏安全感和滿足感。

關鍵詞：多麗絲·萊辛;《第五個孩子》;弗洛伊德心理學

作者簡介：肖赟，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英語語言文學。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08--02

一、多麗絲·萊辛

著名英國女作家多麗絲·萊辛（Doris Lessing）于2007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她被譽為繼弗吉尼婭·伍爾夫之后最偉大的英國女作家之一。她一生筆耕不輟，創(chuàng)作出幾十部風格迥異、內(nèi)容豐富的作品。作品形式從長篇小說到短篇小說，從詩歌到戲劇到自傳等不一而足。她“視野開闊，思想豐富而深邃，其作品涉及許多重要問題，包括美蘇爭霸、原子戰(zhàn)爭、暴力、環(huán)境問題，尤其是種族矛盾和兩性關系，充分體現(xiàn)了作家對社會、人生以及人類發(fā)展前景的熱切關注?！保?）（ p313）萊辛的創(chuàng)作生涯不僅深受弗洛伊德和榮格思想的影響，后期更是接受了伊斯蘭教蘇菲派神秘主義（Sufism）。

人們一般習慣把萊辛的文學生涯分成四個階段，即第一階段（1950-1951），這個時期的創(chuàng)作以反對殖民主義統(tǒng)治、爭取自由平等為主，代表作有《野草在歌唱》以及兩部非洲故事集等，作品背景也是作者從小熟悉的非洲;第二階段（1952-1973），主要反應現(xiàn)代婦女所面臨的困境和尋求自我解放的不懈努力，《金色筆記》便是這一時期的代表作之一;第三階段（1974-1983），萊辛一改往日的現(xiàn)實主義寫作手法，轉(zhuǎn)用寓言、幻想等科幻小說的形式展示自己對未來的關注，在這一時期她寫了多部科幻小說，例如《幸存者回憶錄》、《第三、四、五區(qū)間的聯(lián)姻》等，但評論界對她的這些作品褒貶不一;第四階段（1984-2013），萊辛又重返現(xiàn)實主義，其創(chuàng)作風格也回到了早期的寫實手法，對資本主義社會所推崇的價值觀念和人性作了更進一步的思考。

長篇小說《第五個孩子》成書于1989年，作為她的主要代表作之一隸屬于她創(chuàng)作生涯的第四個階段，被冠以“小經(jīng)典”之名。該小說采用現(xiàn)實主義的敘事手法，描述了異常兒童班如何給他的母親海蕊和整個家庭帶來了煩惱并最終導致整個家庭的分崩離析，小說的題材雖小，但所反應的人性主題卻是發(fā)人深省的，現(xiàn)代西方社會雖然經(jīng)濟物品得到了極大發(fā)展，但人們的精神世界卻異?？仗摚诵砸脖唤疱X所扭曲。在小說中，萊辛“用一個正常家庭如何對待異于常人的小孩來闡述邪惡的本質(zhì)，直指人性幽微處，勾勒出共同的不安惶恐與困惑?！保?）重讀這篇經(jīng)典不難看出，本書中的主人公本之所以發(fā)育不正常，是因為在他心理發(fā)展過程的關鍵時期中，原欲固著于特殊的出路和特殊的對象，即原欲的黏著性（adhesiveness）造成的。

二、弗洛伊德心理學在《第五個孩子》中的體現(xiàn)

弗洛伊德相信個體原欲（libido）的發(fā)展，所謂原欲“乃是一種來自潛意識的與生俱來的力量”（2）（p，61）。弗洛伊德認為，一個人五歲之前的情感經(jīng)歷對他后來性格的養(yǎng)成起著決定性的作用，在嬰幼兒時期，人會固著于特定的欲望載體，最先經(jīng)歷的是口欲期（oral stage）， 然后是肛欲期（anal stage），接著是性器期（phallic stage）。 在這些關鍵時期，如果人的欲望在這些時期里發(fā)展不充分，就會出現(xiàn)固著于某一個或幾個欲望載體的現(xiàn)象，最終會對其心理發(fā)展產(chǎn)生嚴重的不良影響。在小說《第五個孩子》中，弗洛伊德的這一兒童性心理發(fā)展理論得到了充分的展現(xiàn)。在小說主人公班在人生中的這幾個階段中，他的這些欲望都沒有得到充分的發(fā)展。

小說發(fā)生在20世紀60～80年代的英國，大衛(wèi)和海蕊彼時都是英國的中產(chǎn)階級分子，他們倆都有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生活作風皆保守死板，他們倆在公司的聚會上一見鐘情，兩人老派又保守，似乎有點與當時的時代潮流格格不入，但兩人對愛情和家庭都卻都抱有極大的幻想。他們組建了家庭，在大衛(wèi)父親的幫助下小兩口在倫敦郊區(qū)購置了一套大房子，并憧憬生6～8個孩子。 婚后海蕊很快便生育了，在短短的幾年間，她以令人驚嘆的速度生下了4個孩子。在這套大房子里，海蕊和大衛(wèi)夫妻二人與子女和親友過著令別人艷羨的日子。親人們的歡聲笑語和孩子們的嬉戲聲營造出了看似幸福的假象。海蕊和大衛(wèi)似乎是滿意的，幸福的，因為他們總是不由自主地牽起對方的手，微笑著，覺得空氣中都充滿了幸福。他們構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令眾人羨慕的家庭，在外人眼里，他們是奇跡，大衛(wèi)的表妹布姬達整個暑假都住在他們家，“可憐的女孩，死命的抓住這個家庭的奇跡不放海蕊與大衛(wèi)又何嘗不是？ 他們好幾次看到布姬達以虔誠甚至凜然敬畏的神色密切觀察周遭的一切，深恐一失神，就錯過真善美的神圣啟示”。（3，p39）雖然整個家庭看似美滿和諧，但不安和危險因素仍然存在。整個家庭的有效運轉(zhuǎn)主要靠海蕊的母親朵拉絲，她幫助海蕊照顧孩子，而大衛(wèi)有錢的父親不斷向大衛(wèi)提供金錢援助。眾親友勸說并暗示他們孩子太多了，不能再要了，而海蕊和大衛(wèi)夫婦雖然嘴上不承認，但心里已經(jīng)達成一致意見，那就是要小心，不能這么快再懷孕了。因此，當海蕊再次發(fā)現(xiàn)她懷上了孩子時，夫妻二人的這種幸福美滿的心理被打破了：“她大為沮喪，大衛(wèi)亦是，怎么會發(fā)生這種事？”（3，p40）

第五次懷孕對這對夫婦構成了威脅，海蕊甚至一度認為懷孕是讓她和大衛(wèi)十分頭疼的事。大衛(wèi)夫婦二人對這個尚在子宮中孕育的孩子從一開始就充滿了敵意。昔日溫柔和善的海蕊變了，她脾氣變得暴躁，總是動不動就哭泣，喃喃自語，并固執(zhí)地認為這個肚中的胎兒在謀殺她，她陷入了一場與胎兒的苦戰(zhàn)中，她甚至幾次三番去找醫(yī)生開鎮(zhèn)靜劑，跟周圍的朋友索要鎮(zhèn)靜劑，完全不顧藥物會對胎兒產(chǎn)生什么樣的影響，更有甚者，在胎兒8個月尚不足月時，她向醫(yī)生要求催生，她憤怒地向大家控訴她懷的是一個怪物在。大衛(wèi)夫婦二人“對胎兒的冷漠預示了他們與未來的孩子之間的冷漠關系，這也是造成班心理畸形發(fā)展的起源?！保?）

按照弗洛伊德的兒童性發(fā)展理論，孩子一出生便進入了口欲期，在這個階段，孩子不僅要依靠口腔運動獲取食物，還要以唇舌的吮吸來感知和認識這個世界。同時，嬰兒的吮吸等行為也能給他們帶來不可替代的滿足感和安全感。這個階段的嬰兒必需要依賴他人看顧，而他人對嬰兒的無微不至的照顧使得嬰兒獲得充分的滿足感和安全感，這種滿足感和安全感會促使孩子在這一心理發(fā)育期順利地成長。如果嬰兒無法獲得這種照看，無法得到這種滿足感和安全感，兒童的原欲便會固著在這一階段，而固著性又會阻礙其自我（ego）和超我（superego）的發(fā)展。

海蕊第一次給班哺乳時，班咬了她，她失去了一個母親應有的耐心，在班沒有吃飽的情況下她便用眼神暗示護士將班抱走，就這樣匆匆結束了給班的第一次哺乳。班在第一次吮吸母乳時，沒有得到滿足，這使得他對吮吸的欲望變得越來越強大。在接下來的哺乳中，他“不到一分鐘便吸干一只乳房……水蛭般吸附到另一個乳頭上”（3，p67）。到第五周，即班剛滿月，海蕊已經(jīng)無法忍受班每次哺乳時對她的乳頭狠狠的啃噬，在母親朵拉絲和丈夫的支持下，海蕊結束了對班的哺乳，改喂班牛奶。而母乳的斷開也無聲地預示了母親的對嬰孩的厭倦和愛的潛意識放棄。班在口欲期這一特定時期，缺失了父母的照看和愛撫，口腔運動不但沒有給他提供足夠的食物能量，更別提給他帶來滿足感和安全感，這形成了他心理成長中原欲的第一個固著。在班隨后的生活中，這種口欲期的固著皆有著體現(xiàn)，書中描寫到，他說的第一句完整的話是“我要蛋糕”;他吃從冰箱里拿出來的生雞;他食量異常的大，不停地吃東西等等。弗洛伊德認為，在孩子沒有足夠的獨立的生活能力之前給其斷奶，很可能會導致孩子產(chǎn)生依賴或侵犯的人格。就是因為海蕊很早就給班斷奶，班在七八歲到青春期過分依賴曾經(jīng)照顧過他的青年約翰;就是因為斷奶過早，班變得很殘忍。

根據(jù)弗洛伊德的理論，處在口欲期的孩子對物體的理解被口欲期的利比多控制，這會導致孩子喜歡破壞東西。在嬰兒期，孩子就是通過這種咬噬咀嚼等破壞方式來了解事物和認知世界。如果這一階段的利比多得到充分的發(fā)展，這種施虐的本能自會消失。但是，由于班的原欲仍然固著在口欲期，他便終生難以擺脫這種施虐和破壞的人格。在小說中，班在三歲時，敢襲擊家里養(yǎng)的大狗，他在家里欺負哥哥，在學校欺負女同學。逐漸長大的班的性格也因為原欲的固著而逐漸扭曲，他的行為舉止怪異，家人便因此而慢慢地疏遠他、拒絕與他接觸。雖然他與別的孩子表現(xiàn)不一樣，剛開始家里人還允許他和別的孩子玩，但因為班不能與其他孩子進行正常的溝通，又喜歡破壞別的孩子的游戲，班的家人便把班扔在在樓上閣樓甚至被鎖在房間內(nèi)。而彼時的班正處在肛欲期，需要父母無私的鼓勵和引導來逐步控制自己的排便，他需要父母無條件的愛，而班的母親海蕊卻選擇了從情感上慢慢疏遠他。在班一歲多時，他爬上了非常危險的窗臺，在千鈞一發(fā)的時候，海蕊趕到了，出聲喚回了班，但她心里卻在想，我干嘛不晚一點進來呢？ 這種希望班死掉的潛意識的念頭的出現(xiàn)，預示著愛的斷裂。班雖然小，但是他肯定感受到了母親對他無聲的厭惡。因為海蕊有時與其他孩子在起居室內(nèi)玩耍，卻從來不理會班。做為父親的大衛(wèi)在此時又是怎么做的呢，他比海蕊更甚，他連碰都不想碰班。

在小說中，當班正處在俄狄浦斯情結時，他的家人正在父親大衛(wèi)的主張下將他送到一個異常兒托管機構。在那里，死亡在等待著他。這時做為父親的大衛(wèi)也表明了他對班的態(tài)度：“他肯定不是我的孩子”。父親對他的完全放棄使班遭遇了人生中第一次可怕的危機。他被父親像處理無用的東西一樣處理掉了。不僅如此，早在班還是胎兒時，大衛(wèi)不像往日海蕊懷孕時那樣，和善地撫慰海蕊的肚皮，而是對海蕊很少過問;在班出生后，原來的好爸爸大衛(wèi)幾乎連碰都不碰他;班在成長過程中幾乎從未感受到過父愛，他感受的只是來自父親大衛(wèi)的憎厭，在“有他，就沒有我們”的殘酷想法中，做為父親的大衛(wèi)近乎無情的將班處理到了收容機構，就當他已經(jīng)死了，他沒有這個孩子。

這就是典型的不完整的俄狄浦斯情結，是原欲的另一個固著。根據(jù)弗洛伊德的理論，當俄狄浦斯情結發(fā)生時，男孩對母親的性意識變得強烈，他會認為認為父親是一個障礙，父親是他的競爭對手，但同時也會也意識到父親的強大。男孩更會害怕被父親閹割，因此，為了處理好這種對父親的情感，男孩必須與父親建立良好的關系，并依賴父親。在這個過程中，超我才會得以正常的發(fā)展。而超我則負責在人的心理中控制人的道德判斷。父親對班的徹底放棄，使得班沒有機會與父親建立良好的關系，也就沒法進一步形成自己的道德標準。

三、總結

在《第五個孩子》中，萊辛用平淡無奇的筆調(diào)向讀者敘述了一個心理殘疾的孩子在現(xiàn)實社會中面臨的生存的艱難，在他的生活中，社會所謂正常群體的基本的友善和關愛是完全缺失的，而身體的殘缺和身份的缺失更是映像了了人性的善與惡。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有理由相信，因為班的心理發(fā)育不正常而導致了他的行為異常，在班的成長過程中，父母的關愛完全缺失，取而代之的是父母對班的冷漠、厭惡和敵意。不可否認，萊辛在創(chuàng)作這部小說時時深受弗洛伊德的性心理發(fā)育理論的影響，并很好地運用了弗洛伊德的心理學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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