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孤兒傳說”的傳播軌跡

摘要：“趙氏孤兒傳說”在兩千多年的漫長歲月中不斷被人們創(chuàng)造演繹，成為了民間傳說的典范。本文主要探索其在全國及英、法、德、意、俄、美等世界各地的傳播軌跡，并在此基礎(chǔ)上揭示其生命力長盛不衰的精神內(nèi)涵。

關(guān)鍵字：趙氏孤兒傳說； 傳播軌跡

趙氏孤兒的故事發(fā)生在公元前597年的春秋晉景公時期，其中感天動地的情義和價值千金的忠誠，讓這個故事在2600年的漫長歲中以史傳、筆記、小說、戲曲等諸多形式一次又一次地被轉(zhuǎn)述和升華，最終成為一個在全國范圍內(nèi)傳播廣泛、影響深遠(yuǎn)的重要民間傳說。新時期，趙氏孤兒傳說又有了新的傳播內(nèi)容。2011年，“趙氏孤兒傳說”成功入選第三批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代表性項目名錄，這個傳說再次受到人們的關(guān)注。

有關(guān)趙氏孤兒的記載，從現(xiàn)存的史料文獻看，最早見于《春秋》：“秋九月乙丑，晉趙盾弒其君夷皋?！保皶x殺其大夫趙同、趙括?！薄?但也有人認(rèn)為，對這一歷史事件的記載最早當(dāng)推《左傳》（成公八年，前583），云：“晉趙莊姬為趙嬰之亡故，譖之于晉侯，曰：‘原（趙同，又稱原同）、屏（趙括，又稱屏括）將為亂?！瘷?、郤為徵。六月，晉討趙同、趙括。武從姬氏畜于公宮?！?《左傳》比較中肯地道出了基本情節(jié)，較為可信，但主要人物有晉景公、趙莊姬、韓厥、趙同、趙括等，故事與“趙孤”還沒有主要聯(lián)系。

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故事原本，多來自司馬遷的《史記》，《史記》中的“趙世家”、“晉世家”、“韓世家”對趙氏孤兒故事均有詳實記錄。云：“晉景公之三年，朔為晉將下軍救鄭，與楚莊王戰(zhàn)河上。朔娶成公姊為夫人。晉景公之三年，大夫屠岸賈欲誅趙氏。……殺趙朔，趙同、趙括、趙嬰齊?！悔w氏真孤乃反在，程嬰卒與俱匿山中?！?從記載中看出，程嬰、公孫杵臼、屠岸賈等人物形象均已出場，“搜孤救孤”的情節(jié)曲折，故事記述已基本完備。筆者分析，相較于《左傳》的史實記載，《史記》中部分情節(jié)已稍有杜撰之嫌。

后又有漢代經(jīng)學(xué)家、文學(xué)家劉向在其《說苑》、《新序》的“復(fù)仇”、“節(jié)士”篇中，書：“非程嬰則趙孤不全，非韓厥則趙后不復(fù)”，“程嬰、杵臼可謂信交厚士矣”4，突出了搜孤、救孤、信義的情節(jié)，賦予故事濃重的儒家倫理色彩。此二文在當(dāng)時的文學(xué)界反響極好，影響了一批文壇后人，東晉的陶淵明、唐代的李白、宋代的黃庭堅、辛棄疾、文天祥等都曾在他們的詩詞中贊賞程嬰、公孫杵臼、韓厥“三公救孤”的忠義之舉。

到了明清之際，趙氏孤兒故事繼續(xù)流傳。明萬歷時馮夢龍的《新列國志》、清雍正時蔡元放修訂的《東周列國志》，分兩回集中描寫了趙氏孤兒的故事，作者以史傳為基礎(chǔ)，廣納民間傳說，把故事講得繪聲繪色，生動感人。并在書中提到，程嬰帶孤兒藏匿于盂縣藏山，此外，元代大德七年（1303）的《大元大一統(tǒng)志》，清代成化十一年（1475）付梓的《山西通志》中也有“藏山藏孤”的記載。

真正讓趙氏孤兒故事大放異彩的著作，是元代紀(jì)君祥所撰雜劇《冤報冤趙氏孤兒》，又名《趙氏孤兒大報仇》，這部作品首開戲劇創(chuàng)作之先河，將趙氏孤兒故事搬上了舞臺，此后常演不衰。明《永樂大典·戲文一》收錄宋元無名氏戲文《趙氏孤兒報冤記》；明徐渭的《南詞敘錄·宋元舊篇》簡作《趙氏孤兒》，明無名氏所撰《接嬰記》，清靈阜軒所撰《節(jié)義譜》，改自明徐元的傳奇《八義記》，可惜此三本均已佚；另有元明南戲《趙氏孤兒記》刻本，《古本戲曲叢刊》影印本。清代之后，趙氏孤兒被演繹改編成多種地方梆子戲，在各地上演。即便到了今天，各種戲種的趙氏孤兒還在不斷推出。京劇、漢劇、蒲劇、豫劇、秦腔、川劇、湘劇、越劇、話劇、桂劇、滇劇、歌劇、河北梆子、同州梆子、皮黃戲、高腔戲、莆仙戲均有趙氏孤兒題材作品，劇目有《趙氏孤兒》、《搜孤救孤》、《鬧朝撲犬》、《八義圖》、《狗咬趙盾》、《程嬰救孤》等，可以說，全國范圍內(nèi)的主要劇種都演繹過趙氏孤兒題材。這些戲在不同的歷史時期被賦予了不同的解釋，演出版本與情節(jié)各有側(cè)重。但無論形式如何變化，懲惡揚善、歌頌忠義的主題沒有變過。

18世紀(jì)，法國人馬若瑟傳教士將紀(jì)君祥版本的元雜劇《趙氏孤兒》翻譯成法文，于1735年發(fā)表在了設(shè)在法國的《中國通志》上。從此，《趙氏孤兒》作為第一部傳入歐洲的戲劇作品開始了在海外的傳播經(jīng)歷，它就像插上了自由翱翔的翅膀，飛出了華夏之隅，駛向了歐洲、美洲更為廣闊的天空。彼時，英國、法國、意大利、德國、俄羅斯等國家的翻譯和改編層出不窮，僅在歐洲就出現(xiàn)了5種改編本和7種譯本。特別是法國思想家、文學(xué)家伏爾泰改編的《中國孤兒》在巴黎引起轟動，演出190多場。隨后，趙氏孤兒浪潮持續(xù)席卷各大洲，1759年在英國上演，1767年在美國上演，1774年在德國上演。進入21世紀(jì)，文藝工作者對《趙氏孤兒》的改編仍在繼續(xù)，2003年陳士錚的中英文兩版《趙氏孤兒》在美國上演；同年，田沁鑫及林兆華分別創(chuàng)排的兩臺話劇《趙氏孤兒》在北京爭奇斗艷；2010年，陳凱歌導(dǎo)演的電影《趙氏孤兒》強勢襲來；同年，河南省的戲曲電影《程嬰救孤》在國際電影節(jié)上獲獎；2013年，電視劇《趙氏孤兒案》在央視熱播，引起了80、90后新生代人群的追捧。

為什么一段來自春秋時期的中國故事，會在世界上產(chǎn)生如此大的影響呢？因為趙氏孤兒彰顯了人性的善惡價值觀，它既淋漓盡致地演繹了中華民族傳統(tǒng)思想中君義臣忠的理念，又將西方社會追求的騎士精神與東方民族崇尚俠義的觀念相契合，得到了東西方文化的一致認(rèn)同，成為世界戲劇寶庫中的一顆璀璨明珠。

參考文獻：

[1]黃竹三、馮俊杰.六十種曲評注.吉林，吉林人民出版社，2001，第5卷，177.

[2]（春秋）左丘明.左傳.吉林，吉林大學(xué)出版社，2011，216.

[3]《史記》趙世家第十三，卷四十三， 第1779頁。

[4]趙仲邑注.新序詳注.北京，中華書局，1997，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