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林嫂和所有處于社會最底層的人一樣,一生的追求就是生存,就是魯迅說的做穩(wěn)奴隸。為了生存,她付出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最終一無所有,連生存也放棄了。她的一生是一個巨大的悲劇,這個悲劇既是由她所處的社會環(huán)境造成的,也是由性格決定的。
先說社會環(huán)境。祥林嫂的生存環(huán)境是惡劣的,她處在一個極度冷漠的社會中,沒有關(guān)愛,缺少同情。無論她遭受怎樣的人生不幸,都沒有人真心幫助過她,只有鄙視,嘲笑,厭惡甚至是迫害。一個春天,她失去了丈夫;又一個春天,她被逼改嫁;又一天,她又失去了丈夫;又一個春天,她痛失愛子;又一個春天,她在人們的祝福聲中寂然死去。只要看看她周圍的人對待她每一次遭遇不幸時的態(tài)度,就知道社會的冷酷無情。這也是造成祥林嫂悲劇的主要原因。
祥林嫂被賣。丈夫去世了,在婆家的日子很艱難,于是逃到了魯鎮(zhèn),來四叔家打工?!霸嚬て趦?nèi),她整天的做,似乎閑著就無聊,又有力,簡直抵得過一個男子?!薄叭兆雍芸斓倪^去了,她的做工卻絲毫沒有懈,食物不論,力氣是不惜的。人們都說魯四老爺家里雇著了女工,實在比勤快的男人還勤快。到年底,掃塵,洗地,殺雞,宰鵝,徹夜的煮福禮,全是一人擔(dān)當(dāng),竟沒有添短工。然而她反滿足,口角邊漸漸的有了笑影,臉上也白胖了?!边@就是她的幸福生活。然而好景不長。她有一個兇狠而又貪婪的婆婆,對死了丈夫的祥林嫂沒有半點憐憫之心,為給小兒子娶媳婦不惜將逃亡打工的祥林嫂搶去賣給深山野墺里的賀老六。她拼死地反抗——“一路只是嚎,罵,抬到賀家坳,喉嚨已經(jīng)全啞了。拉出轎來,兩個男人和她的小叔子使勁的擒住她也拜不成天地。他們一不小心,一松手,......她就一頭撞在香案角上,頭上碰了一個大窟窿,鮮血直流,用了兩把香灰,包上兩塊紅布還止不住血呢。直到七手八腳的將她和男人反關(guān)在新房里,還是罵。”——但無濟于事,沒有誰在乎她的感受。她只有屈從。
祥林嫂再失夫又失子。祥林嫂被賣后,還算遇上了一個不錯的男人,“有的是力氣,會做活”。更幸運的是,到年底她生了一男孩。這是她一生中的第二段幸福生活。然而,“天有不測風(fēng)云’,她的男人是堅實人,誰知道年紀(jì)輕輕,就會斷送在傷寒上?本來已經(jīng)好了的,吃了一碗冷飯,復(fù)發(fā)了。幸虧有兒子;她又能做,打柴摘茶養(yǎng)蠶都來得,本來還可以守著,誰知道那孩子又會給狼銜去的呢?春天快完了,村上倒反來了狼,誰料到?現(xiàn)在她只剩了一個光身了。大伯來收屋,又趕她。她真是走投無路了。”作為封建族權(quán)的代表,祥林嫂的大伯冷酷而自私,對死了丈夫和兒子的祥林嫂沒有半點同情憐憫之心,為達到獨自占有房產(chǎn)的目的,將無依無靠的祥林嫂棲身的房子收歸己有,將無依無靠的祥林嫂殘忍地趕出了家門。
再到四叔家。一個秋天,祥林嫂在衛(wèi)老婆子的帶領(lǐng)下,又來到了四叔家。但“ 她手腳已沒有先前一樣靈活,記性也壞得多,死尸似的臉上又整日沒有笑影,四嬸的口氣上,已頗有些不滿了。”她在四叔家的待遇大不如前。“四叔家里最重大的事件是祭祀,祥林嫂先前最忙的時候也就是祭祀,這回她卻清閑了。桌子放在堂中央,系上桌幃,她還記得照舊的去分配酒杯和筷子。‘祥林嫂,你放著罷!我來擺?!膵鸹琶Φ恼f。她訕訕的縮了手,又去取燭臺?!榱稚?,你放著罷!我來拿?!膵鹩只琶Φ恼f?!?“冬至的祭祖時節(jié),她做得更出力,看四嬸裝好祭品,和阿牛將桌子抬到堂屋中央,她便坦然的去拿酒杯和筷子?!惴胖T,祥林嫂!’四嬸慌忙大聲說。她像是受了炮烙似的縮手,臉色同時變作灰黑,也不再去取燭臺,只是失神的站著。直到四叔上香的時候,教她走開,她才走開。”四嬸堅決冷酷地不讓祥林嫂參與祭祀,哪怕明明知道祥林嫂已經(jīng)捐了門檻贖了罪。于是,她的精神崩潰了。
阿毛的故事。祥林嫂第二次來到魯鎮(zhèn)后,逢人便說阿毛的故事?!澳腥寺牭竭@里,往往斂起笑容,沒趣的走了開去;女人們卻不獨寬恕了她似的,臉上立刻改換了鄙薄的神氣,還要陪出許多眼淚來。有些老女人沒有在街頭聽到她的話,便特意尋來,要聽她這一段悲慘的故事?!敝v的次數(shù)多了,“大家也都聽得純熟了,便是最慈悲的念佛的老太太們,眼里也再不見有一點淚的痕跡。后來全鎮(zhèn)的人們幾乎都能背誦她的話,一聽到就煩厭得頭痛。”沒有人理解失去兒子后她內(nèi)心的傷痛。
祥林嫂之死。她歷盡人世的艱辛,終于帶著滿心的屈辱與傷害、渴望與恐懼,離開了這個無情的世界。對于她的死,她周圍的人又是怎樣的態(tài)度呢?四叔高聲的說:“不早不遲,偏偏要在這時候——這就可見是一個謬種!”“怎么死的?——還不是窮死的?”他(短工)淡然的回答?!拔摇遍_始有些驚惶,然后心地漸漸輕松,最后“漸漸的舒暢起來”。魯鎮(zhèn)的人都歡歡喜喜過新年。
這就是祥林嫂生存的社會環(huán)境。如果祥林嫂遭遇不幸時,有人表示過關(guān)心、同情、憐憫,伸出過援助之手,那她的悲劇就不會發(fā)生。祥林嫂的悲劇是社會環(huán)境造成的悲劇,是社會的悲劇。
再說性格。人們常說性格決定命運。祥林嫂悲劇的產(chǎn)生,除了社會的原因就是個人性格的原因。祥林嫂性格的最大缺點是懦弱。俗話說:“人善有人欺,馬善有人騎?!薄都t樓夢》中迎春因性格懦弱而常被人欺負,而精明干練的探春連王熙鳳都得讓她三分。祥林嫂遇事總是隱忍退讓,從來不會針鋒相對。比如別人把她頭上的傷疤當(dāng)笑料時,她不會以牙還牙;當(dāng)她的大伯收屋,她不會據(jù)理力爭;當(dāng)她婆婆把她賣給別人時,雖然反抗過,但她傷害的是自己而不是別人。探春敢打王善保家的,祥林嫂敢嗎?所以,祥林嫂的悲劇是性格的悲劇,是個人的悲劇。
總之,造成祥林嫂悲劇的原因主要是社會環(huán)境,其次是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