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齡女賭氣離家,人販子見色忘義。美衣玉饌是陷阱,小小年紀難分辨。
昏昏蒙蒙時,老鴇起歹意;半夢半醒間,色狼逞獸性。
遭毒打,被賤賣;鎖木屋,嫁光棍……
噩夢醒來遲,前路何處去?只身跳懸崖,以死明悔意!
廣西桂東有座郎蠻山,郎蠻山下有個丹桂鎮(zhèn),鎮(zhèn)上有所丹桂中學,學校有兩個出了名的小美女——“天鵝公主”朱小榮和金美鳳。
朱小榮和金美鳳今年恰好滿十六歲。朱小榮由于自小長在瑤家,山沖里滾,歌海中泡,不但有副健美俏麗的身材,而且還有個膽大心細的習性。她熱情開朗,正直無私,勤快聰明,不但學習成績拔尖,而且思想品德也極好。金美鳳卻不同,因為她是阿爸阿媽的獨生女、掌上明珠,雖然家境不好,但由于自小受父母的嬌慣,養(yǎng)成了孤傲、倔強、任性的壞脾氣。她外表雖嬌媚俏麗,卻心胸狹窄,愛慕虛榮。家中經濟拮據,她也硬撐著與同學們比吃比穿,爭強好勝,常因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跟同學或父母斗嘴慪氣。
近來,因為阿爸得病,阿媽要服侍病人,金美鳳不得不留在家里幫阿媽做一些應手的家務事,因而到校便沒有以往那樣早。
這天吃罷早飯來到學校,一走進教室,金美鳳就見女同學們正圍著朱小榮,觀賞她身上的一條繡花百褶裙,喜愛、羨慕、贊嘆之聲不絕于耳。
“這是我外公外婆送給我的生日禮物,除了這條繡花百褶裙,他們還送給我一把精致漂亮的小銀鎖呢!”面對同學們的羨慕和贊嘆,朱小榮也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她珍愛地抻抻裙裾,扯扯繡花帶,臉放紅光,甜笑欲滴,好不開心。
“哼,一條土佬花裙,有什么可‘抖’的?”金美鳳冷傲地一“嗤”鼻子,“你們可真會拍班長的馬屁!她穿一條新裙子來,你們就討好,以后她若真的當上什么廠長經理,那你們還不得天天向她磕頭下跪??!”
“你?!”
金美鳳這句十分刻薄的話,一下子將大家噎在了那里。
“美鳳!”朱小榮寬容地笑了笑,走近前來。她知道金美鳳的阿爸有病,心情不太好,就不與她計較,反而關心地問她,“你阿爸的病好一點了嗎?剛才我們幾個女同學還在商量,準備星期天到你家去看看你阿爸!”
“誰要你們去看?狗才稀罕!”金美鳳又丟出一句,將書一本本地摔進抽屜,“朱小榮,別以為有了條破裙子你就了不起,一會兒放了學,我就回家去問我阿媽要錢,買一條更貴更漂亮的花裙!”
放學后,金美鳳賭氣來到鎮(zhèn)上最有名的一家成衣店,左挑右選,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一條店主從香港躉貨進來的高級連衣裙。她一問價,店主開口要一千二百元,她軟纏硬磨,店主最后同意以七百元的價錢賣給她。
捧著那條高貴華麗的連衣裙,金美鳳實在是舍不得放手。她想,如果穿上這條裙子往同學們面前一站,別說朱小榮,就是班主任鐘老師,也會驚佩、羨慕得要命。
“我這就回家拿錢,老板,你可千萬別賣給別人!”得到店主的應允后,金美鳳背了書包,急匆匆地往家里跑去。
“阿媽,我回來了!”
一望見破舊簡陋的家,金美鳳滿腔的期望和豪氣便跑到了爪哇國。她低低地叫了聲“阿媽”,便往屋里走,思量著如何開口向阿媽討要買裙子的錢。
金美鳳的阿媽黎彩珍,此時正一臉疲憊地蹲在低矮的屋檐下,幫金美鳳的阿爸熬藥。黎彩珍今年四十八歲,在鎮(zhèn)衛(wèi)生院當臨時工,每天累死累活,月工資才九十多元。金美鳳的阿爸金益貴五十來歲,原是鎮(zhèn)供銷社的職工,前些日子上山砍柴,不小心栽下山崖,摔得皮開肉綻,還跌斷了兩根肋骨。后經醫(yī)治,他雖然撿回了一條命,卻落了個氣喘咳血的毛病,吃得做不得,一到陰雨天就這里疼那里痛,連床都起不來,要人服侍。他病休在家,每月也只能領取幾十元的生活費。夫妻倆月收入加起來不足兩百元,為金益貴看病抓藥就要花去一大半,剩下的錢過生活都得省吃儉用,哪能買別的什么東西!
“美鳳回來了!飯菜溫在鍋里了,快吃午飯去吧!”
“嗯!”
金美鳳應了一聲,放下書包,就去揭鍋蓋。一看到鍋里的食物,她的眉頭就皺上了,根本沒有一點兒食欲。
“阿媽,你出來一下!”她還記掛著那件連衣裙。
“什么事呀?”黎彩珍放下手里的藥碗走出來,“是學校又要交錢嗎?”
“不是?!苯鹈励P說,“我在外面的店子里看中了一條花裙子,已和店老板砍好了價,要七百元,你快將錢拿給我吧!”
“天,要七百元!”黎彩珍一聲驚叫,“是什么樣的裙子,怎么要這么貴?”
“香港進的貨,布料好,樣式新,上面還串滿了金珠子,當然要這么貴啦!阿媽,你快將錢給我吧,去晚了,別人就會將它買走的!”
“美鳳,你不是已經有好幾件裙子嗎,干嗎還要買新的?”
“為了爭氣!”金美鳳氣惱地回答,“哼,朱小榮那個臭佬瑤姑妹,弄了條又破又土的百褶裙到班里顯擺,弄得班上的同學都圍著她轉,我也得買一條貴裙子氣氣她!”
“美鳳,你為什么要跟小榮過不去呢?小榮那妹子很不錯的嘛!她經常帶人到我們家來做好事,不是挑水做飯就是洗衣劈柴,還阿姨長阿姨短的叫我。再說了,家里有多少錢你也清楚,哪兒還有錢來給你買這么貴的衣服?”
“你可以先去借??!”
“我不去借!”黎彩珍滿臉的苦淚簌簌滴落,“就算借到了,我也沒能力還!”
“我不管,反正你不給我錢買裙子,我就去死!”金美鳳把心一橫,把嘴一翹,以死來威嚇黎彩珍。
“美鳳!”黎彩珍“撲通”一聲跪在女兒面前,“這裙子你就莫買了,算阿媽求你好不好?現(xiàn)在,你阿爸病在床上,打針吃藥要錢,我們三口人,買鹽買油要錢,買米買柴要錢,阿媽實在擺弄不開?。 ?/p>
“我不管,我就是要錢,我就是要錢!”
“夠了!”
金美鳳還在那兒賭氣撒潑時,耳邊突然響起一聲怒喝。她抬頭一看,原來是父親金益貴正扶著門框站著,眼睛噴火、全身顫抖地看著她。
“你這死女子,你阿媽都已經為這個家操碎了心,你還想將她往死路上逼嗎?”
“那這么說,你做阿爸的是想將我往死路上逼嗎?”金美鳳此時完全是鬼迷了心竅,說話完全不講道理。
“像你這樣的不肖女,要死就死吧,死了就當我們沒養(yǎng)你!”
“阿爸,你真的讓我去死?”金美鳳恨恨地注視著金益貴。
“對,你去死吧,不肖女,大不了我為你賠上一副棺材錢!”此時的金益貴也被金美鳳氣昏了頭。
“阿爸你個混蛋,你要我去死,那我就真的去死!”金美鳳氣極了,恨恨地將手中的書包往地上一摔,捂著臉,號啕大哭著沖出了屋子。
入夜,桂東福川縣城大街,華燈初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顯得十分熱鬧。
賭氣離家出走的金美鳳漫無目的地走在縣城的街頭,身無分文,又饑又渴,一臉疲憊之色。
街道兩邊,霓紅燈閃爍。歌廳舞廳內,歌聲悅耳,舞姿誘人,令金美鳳羨慕萬分。特別是成衣店里的那些高檔連衣裙,鑲金嵌銀,連花綴珠,穿在身上肯定會比仙女還要漂亮。但因為無錢,她只能在一旁摸一摸,看一看,飽一下眼福而已。
剛出門時,她本想跳崖一死了之,但后來一想,自己才十六歲,正是青春花季,就這樣死了豈不太可惜!憑我金美鳳如此漂亮的容顏,我就不相信自己混不出個人樣來!待我發(fā)了大財,衣錦還鄉(xiāng)之日,我會讓朱小榮和阿爸跪倒在我腳下,佩服我的能耐。
主意打定,金美鳳便擠上了丹桂鎮(zhèn)開往桂東縣城的客車,開始了她的險惡出走之旅。
臨走時,金美鳳的錢包里還有幾十元錢,不料還沒走出縣城汽車站,她就發(fā)現(xiàn)兜里的錢包不翼而飛。
冷冷的山風吹來,又餓又累的金美鳳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zhàn)。她十分懊喪地想:到了這個地步,自己該怎么辦?回去嗎?不行,好馬不吃回頭草,開弓沒有回頭箭,就這樣窩里窩囊地回家,不被朱小榮她們氣死,也會被成衣店的老板罵死。我金美鳳不是那種沒志氣沒骨氣的人,不能發(fā)財騰達,我寧愿棄尸他鄉(xiāng)!
可是,不回去,我又能去哪兒呢?
金美鳳又饑餓又失望,忍不住一頭撲在街旁的一棵黃連樹上悲泣起來。
就在這時,她的肩頭被人輕輕地拍了兩下。她驚恐地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跟前站著一個滿嘴噴著酒氣的丑陋男人。
此人大約三十多歲,干瘦如僵尸,一張馬臉上長著三角眼、翹天鼻,滿嘴的黃牙。他人生得瘦丑,卻西裝革履,腋下夾著一個脹鼓鼓的黑色公文包,左右手的中指上,各戴著一枚碩大的金戒指,像個大款。
“你是誰?”金美鳳惶恐地后退了一步。
“我是誰?呵呵,美鳳,你的眼毛也太長了吧!”男人哈哈一笑,眼珠赤紅地望著金美鳳。
金美鳳仔細一打量,發(fā)覺這男人確實有些面熟,但一時卻想不起來。
“傻女子,想不起來了吧?我是侯良,是你阿爸的同事侯良侯叔叔呀!”
金美鳳盯著男人看了半天,搖頭說:“你不是侯叔叔,我認識的侯叔叔沒你這么黑,也沒你這么瘦,臉上更沒有你這么長的一條大刀疤?!?/p>
“我不是侯叔叔又是哪個?”侯良大笑著從口袋里摸出身份證遞給金美鳳,“我臉上的這個刀疤啊,是那次協(xié)助縣公安局的民警打拐時,與歹徒搏斗留下來的!”
“侯叔叔!真的是你!”陷入饑渴困窘中的金美鳳十分激動,忍不住如女兒見到父親一般,猛地撲進侯良懷里,委屈地大哭起來。
“莫哭,莫哭,美鳳!”侯良輕撫著金美鳳的秀發(fā),勸慰她道,“你告訴侯叔叔,你一個小妹子,孤身一人跑到這兒來干什么?”
“我阿爸阿媽將我趕出家門,我無法回家了!”金美鳳從侯良懷中抽出身子,抽抽搭搭地將事情的經過講給侯良聽。
侯良聽完后,搖著頭說:“你阿爸阿媽也真是的,像你這樣年紀的女孩,正是講吃講穿的時候,花幾百元錢買條裙子算什么?怎么能叫你去死呢?好孩子,別生你阿爸阿媽的氣了,侯叔叔給你買。有侯叔叔在,包管你玩得開心,吃得愜意,穿得闊氣。”
說著,侯良打了個響指,招來一輛的士,和金美鳳一起來到縣城最高檔的“醉一鄉(xiāng)”大酒樓。
金美鳳生平第一次走進這么高貴豪華的餐廳包間,不禁又緊張又興奮。
侯良將名貴的山珍海味點了一大桌,笑瞇瞇地望著金美鳳吃,邊說話邊給她夾菜。
“美鳳,侯叔叔這幾年在外面做生意賺了不少錢,你放心大膽吃就是了!”
“謝謝侯叔叔……”
望著眼前精美的食物,望著給自己頻頻夾菜、有如慈父一般的侯良,金美鳳的眼睛濕潤了,感激得不知道該對侯良說什么好。
吃完飯,侯良忽然問金美鳳:“美鳳,你剛才說要跟侯叔叔一起去闖江湖,那你都會做些什么?”
“寫呀算呀我都會,”金美鳳定了定狂跳的心,大膽地望著侯良,“我英語水平也還可以,侯叔叔若是和外商打交道,我完全可以當您的翻譯!”
“那就好!”侯良高興地將眉毛一挑,“我正在到處找外語翻譯呢,現(xiàn)在你來了,可算是幫了我的大忙?!?/p>
“我就怕做得不好,辜負侯叔叔的期望!”
“不要緊,誰也不是天生就會做事的,熟能生巧嘛,學得多了,做得多了,就能成行家。這樣吧,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貼身秘書兼外語翻譯,我包你吃,包你穿,包你住,每月還發(fā)給你薪水一千元!”
“多謝侯叔叔!”金美鳳一聽,簡直心花怒放。
“那我們走吧!”
“走?侯叔叔,我們要到哪兒去?”
“去給你買金銀首飾,買高檔連衣裙啊!”侯良一把抓住金美鳳的手,“我的貼身秘書可不能穿得像個小乞丐一樣!”
金美鳳雖覺有些不自在,但還是讓侯良牽著手走出了“醉一鄉(xiāng)”酒樓,前往熱鬧繁華的大商場。
金美鳳做夢也想不到,這個表面上和藹可親、慷慨熱情的侯良,其實是一頭陰險狠毒、毫無人性的大色狼。
侯良從丹桂鎮(zhèn)供銷社出來后,由于下海經商虧本,便糾集一幫流氓無賴,組成了一個犯罪團伙,瘋狂拐賣婦女兒童,大賺昧心錢,并一次次將被拐賣來的婦女奸淫摧殘,以發(fā)泄他的獸欲。剛才,他一見到金美鳳,就打起了這個漂亮女孩的壞主意。
侯良知道,釣魚要靠餌,花上一千兩千元把丹桂鎮(zhèn)的“天鵝公主”搞到手,這是完全值得的。于是,他帶著金美鳳,把福川縣城最大的商場逛了個遍。他給金美鳳買戒指耳環(huán)、手鐲項鏈、高檔連衣裙、皮鞋,就連文胸和內褲,他都給她買齊了。他估摸過,像金美鳳這樣年輕漂亮而又有文化的小丫頭,賣個八千元不成問題。而在這之前,他要將她玩?zhèn)€夠。
“美鳳,你今天玩得開心嗎?”
“開心,開心,我今天玩得實在太開心了!”
侯良得意地問著,金美鳳高興地答著,兩人并肩走進“金孔雀”賓館大樓的一套豪華客房。
走進富麗堂皇的賓館,看到裝修雅致的客房,金美鳳不由產生了一種進入人間天堂的感覺。高級的席夢思,名貴的梳妝臺,沙發(fā)、茶幾、大衣柜……金美鳳好奇地看看這個,摸摸那個,心想:自己如果能生活在這樣高雅舒適的環(huán)境中,就是死了也值得。
“美鳳,你快去洗個澡,換上這些首飾衣裙,一會兒侯叔叔帶你上舞廳跳舞去!”
“好咧!”金美鳳高高興興地走進了客房洗澡間。
洗完澡,換上侯良給自己買的一切,金美鳳美滋滋地走了出來。
“嗬,美鳳,人靠衣裳馬靠鞍,你這么精心一打扮,真的就成了一個美麗高貴的公主,侯叔叔都快認不出你來了!”看著美麗動人的金美鳳,侯良不由熱血上涌,眼睛發(fā)直,口水直往下咽。
“謝謝侯叔叔?!苯鹈励P一臉羞澀,“要是沒有侯叔叔,我不照樣還是一個衣衫襤褸的灰姑娘?現(xiàn)在肯定還在街頭流浪呢!”
“美鳳,快穿好鞋襪,侯叔叔帶你去見識見識高級賓館的高檔舞廳。”
“我看就算了吧,侯叔叔,再叫您破費,我實在不好意思?!?/p>
“叫你不要客氣,你偏要客氣。走吧走吧,美鳳,現(xiàn)在青春年少時不盡興地玩,等到人老背駝、頭發(fā)白盡、牙齒掉光時,你就是想玩都沒有機會了?!贝鹈励P穿戴好后,侯良繼續(xù)用花言巧語來蠱惑她,然后將她帶進了位于賓館十三樓的一間豪華舞廳。
閃閃爍爍的霓虹燈,節(jié)奏明快激烈的舞曲,讓人一跨進舞廳,渾身的熱血就禁不住要沸騰。還沒等金美鳳反應過來,侯良已經抓住了她的小手,摟住了她的柔腰,隨著舞曲的快節(jié)奏,一進一退地在舞池中跳了起來。
節(jié)奏快,舞池黑,既富刺激又令人好奇。在侯良的帶動下,金美風也情不自禁地跟著他的步子跳了起來。
侯良濃烈的酒氣噴在金美鳳臉上,相握的手兒在她乳蕾初現(xiàn)的胸脯上撩來擦去,令她躁熱難耐。更令她忍受不了的是,侯良摟住她纖纖細腰的手,越摟越緊,臉越貼越近,每到轉身大跨步時,他還猛地一使勁,讓她的身體和他的身體狠狠地撞在一起。
金美鳳本是個純真少女,長這么大連手都沒和男孩子握過,現(xiàn)在卻叫一個又老又丑的男人這么摟這么撞,她哪里受得了?但念及侯良和她阿爸的交情,以及為她買首飾衣裙的份上,她雖然在心里厭煩,卻不便發(fā)作,只得用力撐住侯良,不讓他摟得那么緊,不讓他的手擦碰自己的胸脯。于是,他們兩個,一個用力摟,一個用力撐,幾支舞曲下來,金美鳳便累得大汗淋漓,氣喘吁吁。
“侯叔叔,我們回去吧?!苯鹈励P道,“我今天又是坐車,又是趕路,人好累,身好困,不想再跳了。”
“時間還早嘛,你急什么?”侯良摟了個這么鮮嫩的小妹,在這么黑的舞池里跳得正上癮,哪肯這么快就回去,“你陪侯叔叔跳完這場舞,侯叔叔就給你買個一百多塊錢的小坤表?!?/p>
“多謝侯叔叔。”金美鳳此時已隱約看出了侯良對自己的意圖,因此感到又煩又怕,哪兒還敢要什么小坤表,“可我實在是不想再跳了?!?/p>
接下來,任憑侯良怎么哄騙許愿,金美鳳就是不肯再下舞池。
“這個不知好歹的小婊子,真是敗興!”金美鳳的推辭使侯良十分掃興,他不由在心里狠狠地罵了起來,“一會兒回到房里,看老子不整死你才怪!”聞著金美鳳身上特有的少女馨香,望著金美鳳在微光下若隱若現(xiàn)的少女嬌軀,侯良臉上的那塊丑陋的刀疤不禁痙攣起來。
“你既然不想跳舞,那我們出外去吃夜宵好嗎?”侯良柔聲問。為了將金美鳳弄到手,他盡管在心里氣恨得想撕了她,可表面上,卻半點兒也不顯露出來。
“不,不不,”金美鳳的頭搖得像撥浪鼓,怎么也不肯與侯良外出,“除了回客房,我現(xiàn)在哪兒也不去。”
“那好吧,我們回客房玩!”侯良笑了笑,和金美鳳一道走出了舞廳。他瞅著身邊鼻尖上掛著細細汗珠的金美鳳,心中暗道:你這不知死活的小婊子,呆會兒回到客房,老子收拾起你來更容易!
進了房間,侯良別有用心地說:“你身上出了這么多汗,要不要再去洗一洗?否則,咱們玩起來會沒勁的!”
“不用了?!苯鹈励P倦怠地打了個哈欠,問侯良,“侯叔叔,我今晚睡在哪兒?”
“你想睡哪兒?”侯良盯著金美鳳,略帶挑逗地說,“睡地板太涼,睡沙發(fā)又太窄,如不嫌棄,你就在我腳后跟處將就著睡到天明吧!”
“侯叔叔,你叫我睡在你的腳后跟處?”金美鳳看了一眼侯良,怯怯地低下頭來,“我,我睡不習慣!”
“那你說睡哪兒好呢?”侯良向金美鳳走近一步,雙眼發(fā)紅地直盯著她薄裙內略微突起的胸乳。
“我……我就睡在沙發(fā)上吧。”金美鳳用手將胸脯一抱,不再讓侯良看得那么仔細,“沙發(fā)再窄,我也能將就著睡到天明的?!?/p>
“好你個傻女子,侯叔叔哪會叫你睡沙發(fā)?”侯良哈哈一笑,走到沙發(fā)跟前,傍著她坐下,“這樣吧,你身子骨嫩,你睡床,我睡沙發(fā)?!?/p>
“謝謝侯叔叔!”金美鳳緊張的心弦一松弛,長長地噓出一口氣,“那我要先睡了?!?/p>
“慢!”侯良用力一拉,將金美鳳抱在懷里,“美鳳,你知道嗎?你人長得漂亮,又懂事,在你很小的時候,我就好喜歡你!你做我的情婦和我睡覺吧,我兜里錢多,你天生美貌,我們倆相互取長補短,保證日子過得比神仙還快活!”他說著,就像野豬拱泥一般,在金美鳳的臉上唇上啃舐起來。
“不行的,侯叔叔!”金美鳳又氣又怕,羞憤交加,她用力躲避、推拒著侯良湊到眼前的臭嘴,“你年紀那么大,我還未成年,又是你的子侄輩,我們怎能做那種丑事?求求你放過我好不好?”
“行的,美鳳!老男人,小情婦,眼下在外面走江湖的生意大佬,誰不是這樣做?美鳳,我的好美鳳,只要你今晚遂了侯叔叔的心愿,明天你就是要星星要月亮,我也給你摘下來?!?/p>
“住手!你怎么這樣下流無恥?如果我回去告訴我阿爸,你以后哪兒還有臉去見他?”
“這有什么!只要你我兩廂情愿,你阿爸和鎮(zhèn)上的那些土老冒,又能將我們怎樣?”
“不行,我是人,不是畜生!你再不住手,我就要喊人了!救命啊,救命——”
“你這個不識好歹的小婊子!”侯良氣惱地摑了金美鳳兩巴掌,打得她頭昏腦脹,口鼻流血,“這客房里有隔音設備,你就是喊破了嗓子也沒人聽到。你要是再不依我,敗了老子的興,老子就掐死你!”說著,他真的用手掐住了金美鳳粉嫩的脖子。
“你這惡狼,你這壞蛋!”金美鳳一邊拼命掙扎,一邊咬牙切齒地罵,“你就是掐死我,我也不會答應你的!”
“不答應也得答應!你這小婊子,你以為我花了那么多錢給你買東西是白買的嗎?今天我非要把你搞到手不可?!闭f話間,侯良已經摟緊了金美鳳,“叭叭叭”扯掉了她衣裙的扣子,露出她雪白的胸脯。
金美鳳意識到如今哀求已無用,便橫下一條心,拼命地亂抓亂撓起來。打斗間,她瞅了個空當,狠狠一腳踢中了侯良的下身,踢得侯良如殺豬般痛叫著松開手,蹲下身去。
“你這壞蛋,我要去叫警察來抓你,你等著吧!”
金美鳳“呸”了侯良一口,拉開房門,拼命地向外逃去。
不能讓這小婊子逃脫!金美鳳的話嚇得侯良冷汗直冒,他顧不得疼痛,齜牙咧嘴站起來,瞅著金美鳳的背影拔腿就追。
“救命啊,救命??!”前面,金美鳳一邊大喊著,一邊逃命。
“你這小婊子,拐了老子的金銀珠寶還要逃,看老子追上去不活活掐死你?!鄙砗?,侯良也一邊追,一邊大喊著蠱惑人心。還沒等賓館里的人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二人已經跑到了大街上。
金美鳳逃呀逃,咸澀的汗水流進眼中,她也顧不上擦,腳板被石子、玻璃劃破,鮮血直流,她也不知道疼。此時的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逃出侯良的魔掌!
而侯良呢?他費盡心機,花了那么多錢才把金美鳳騙到手,豈肯甘心到嘴的肥肉就這樣飛了?再者,如果讓金美鳳跑去報案,引來了警察,后果真是不堪設想。于是,他也下了狠心,拼命地追,不把金美鳳抓回來誓不罷休。
金美鳳正在倉皇奔逃之際,突然“嘭”的一聲,和迎面而來的一個俏麗女人撞了個滿懷。
這個女人名叫吳四姑,也是丹桂鎮(zhèn)的人,不僅與金美鳳是街坊,還是金益貴的同事。她四十來歲,長發(fā)披肩,身材窈窕,長長的腿,細細的腰,走起路來輕風擺柳,裊裊婷婷,十分惹火。
丹桂鎮(zhèn)供銷社經濟效益不好,經常連工資都發(fā)不出來,一向喜歡享受的吳四姑哪兒過得慣這種貧困窘迫的生活?于是,她銀牙一咬,打了張報告交上去,留職停薪,“下?!碑斄死习澹痪帽惆l(fā)了橫財。
此時,吳四姑被人迎面一撞,正欲發(fā)作,卻一眼認出是金美鳳,忙怒眉舒展,關切地問:“美鳳,你這是怎么啦?你怎么會變成這樣?”
金美鳳也認出了吳四姑,像是快要被溺死的人見到了根救命草,她趕忙大喊了—聲:“吳阿姨,背后有色狼,您快救我!”說著一頭撲進吳四姑懷里。
“莫怕,美鳳,你莫怕。”吳四姑將金美鳳緊緊摟住,“有我吳四姑在,誰也不能把你怎樣!”
“你這個小婊子,吃了我的,穿了我的,還想偷走我的錢,看我不打斷你的手腳!”侯良罵罵咧咧地追了上來。他看也不看吳四姑,抓住金美鳳的手就狠狠地拉,“快跟我回賓館去!”
“我不去!我不去!”金美鳳一邊甩著手,一邊拼命地往吳四姑懷里鉆,“你這個色狼,我沒有拿你的金銀,也沒有偷你的錢。我年紀還小,身上正來月經,不愿被你糟蹋,死也不愿被你糟蹋!”
“好啊,你這短命的侯良!”吳四姑俏眉一橫,厲聲呵斥道,“美鳳好歹是我們的街坊,她爸又是我們的同事,你想糟蹋她,不要命了嗎?”
“四姑——是你?。“パ?,這事你可能沒搞清楚!”侯良趕緊將剛剛發(fā)生的一切講給吳四姑聽,“……四姑,你說,像她這種口是心非、貪財忘義的小婊子,該不該讓我抓回去狠狠整一番?”
“不是的,不是的,吳阿姨,您別信侯良這畜生的鬼話!”金美鳳又氣又恨地反駁,“我是答應做他的貼身秘書兼外語翻譯,但并沒有答應做他的情婦!”
“四姑,你別聽她狡辯,她的確偷了我兩千多元錢……”
“夠了,侯良!”沒等侯良說完,吳四姑就大聲喝住了他,“你是個什么樣的人,我吳四姑還不知道?明明是你想強奸美鳳,還栽贓陷害,說她偷了你的錢。今天你放過美鳳則罷,要不然,我就去叫警察來抓你?!?/p>
“吳四姑,別人怕你,老子可不怕你?!焙盍家妳撬墓靡獕乃暮檬?,也黑了臉,“今天你若把金美鳳交給我,我就算了,否則,我連你也一起收拾?!?/p>
“侯良,你這個畜生,你連這么小的姑娘也敢糟蹋,就不怕天打雷劈?”
“就算天打雷劈我也要做個風流鬼!走開,讓我先整治了這小婊子再說!吳四姑,你到底放不放她?”
“不放,就是不放!”吳四姑也不示弱,大聲喊道,“侯良,你要帶走美鳳,先把我整死再說!”
“吳四姑,你既然不給我面子,那我就對你不客氣了?!?/p>
侯良惱羞成怒,上前來搶金美鳳。
吳四姑不許,金美鳳反抗,三人就在僻靜的街角廝打起來。
“你們這是在干什么?都給我住手!”街道的另一頭忽然跑來一高一矮兩個治安人員。
“叔叔,救命!”金美鳳一見,趕緊跑過去拉住其中一人的手,“那男的是個色狼,他要強奸我,求求你們把他抓住?!?/p>
侯良一見,心里慌了,轉身就要開溜。兩個治安人員沖上前去,將他扭住,其中一人拿出手銬將他的雙手銬住。
吳四姑拉著金美鳳上前道謝。
兩個治安人員安慰了吳四姑和金美鳳幾句,就押著侯良走了。
“吳阿姨,謝謝您!”金美鳳絕處逢生,非常激動,一頭撲在吳四姑的懷里哭了起來,“今天要不是碰上您,我可就要毀在侯良手里了?!?/p>
“好了,事情都過去了。我們是街鄰,你阿爸又是我的同事,我這么做完全是應該的,你就不要客氣了?!眳撬墓脩z愛地幫金美鳳整理著被侯良撕破的衣裙、扯亂的頭發(fā),連聲罵侯良不是人。
回到吳四姑住的旅店,金美鳳問:“吳阿姨,聽我阿爸說,您也出來做生意了,那您到底做的是什么生意?如果需要的話,我就跟著您,您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從事的是餐飲服務業(yè)?!眳撬墓没卮?。
經過交談,金美鳳了解到,吳四姑在地處湘桂粵交界的公路邊開了一家“野味”飯店,由于飯店位子好,裝修漂亮,服務一流,所以生意很紅火。特別是她店里新奇的“野味兒”,既美味可口,又極富刺激,不但留住了好多的回頭客,就連外省外地的大款也紛紛慕名前去品嘗。
“那我就去您店里當服務員吧!”金美鳳一臉神往,“吳阿姨發(fā)了財,我也跟著沾點兒光。”
“那里的活又臟又累,你不怕?”吳四姑問。
“不怕!只要是四姑叫我做的,干再臟再累的活我也毫無怨言!”金美鳳慨然道。
“此話當真?”
“我雖不是大丈夫,但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苯鹈励P再次語氣堅定地回答。
“好,美鳳,我就欣賞你的志氣和勇氣,明天我就帶你回去?!眳撬墓脛忧榈負ё〗鹈励P說。
“謝謝吳阿姨?!苯鹈励P一聽,真是喜出望外。
就在這時,吳四姑放在床頭的手機“嘀嘀”地響了起來。
吳四姑看了看來電顯示,沒有馬上接聽,而是回頭對金美鳳說:“美鳳,阿姨還要去和客戶談一筆生意,你今天跑了一天,也夠累的,你先歇著吧,阿姨一會兒就回來?!?/p>
“好的,吳阿姨,您忙去吧?!苯鹈励P十分聽話地點了點頭。
吳四姑急匆匆地出門而去。
“吳大姐,剛才被兜到你網里的那條小美人魚現(xiàn)在怎樣了?”吳四姑剛走出賓館大門,躲在暗處的侯良就跑出來問。
“已經睡了,現(xiàn)在她可能還在做美夢呢!落到你們網里的那兩條美人魚呢?”
“那個叫小慧的已經吃了我暗中下的安眠藥,睡得跟死人一樣。倒是那個叫阿秀的小婊子,一直哭著想要回家,我磨破了嘴皮子才將她哄住?!焙盍颊f。
“侯良,我警告你?!眳撬墓媚樢怀?,“現(xiàn)在公安局對我們盯得很緊,這里也不是太平窩,你得收一收你那色鬼性子,別硬給那兩個小女孩開苞,如果壞了我們的事,我可要讓你腦殼開瓢了?!?/p>
“知道了,知道了,我侯良再饞,不經吳大姐的特許,也不會動她們一根汗毛的。”
“鬼才信你!”吳四姑“嗤”了一下鼻子,“剛才你對金美鳳不就胡來了嗎?要不是姑奶奶隨機應變,恐怕早壞事了?!?/p>
“這是兩碼事嘛!金美鳳,嘿嘿,畢竟是偶然碰上的,所以我就自作主張了。我會聽吳大姐教誨的,保證今后不會再有那樣的事情發(fā)生!”侯良嬉皮笑臉道。
“等回到‘野味’風流店,你要玩誰我不干涉,何必現(xiàn)在這么性急?”吳四姑用手指狠狠地一戳侯良的額頭,“你告訴許霸和劉豹,明天我們在老地方會面,聚齊了帶上這幾個‘貨’一起回郎蠻山。”
“是,吳大姐!”
跟侯良分手后,吳四姑回到旅館客房,見金美鳳已經帶著甜甜的笑意進入了夢鄉(xiāng),她不由獰笑道:“你這個不知死活的小蹄子,想發(fā)財嗎?哈哈,等下輩子吧!”
野狼窩是桂東郎蠻山腹地最偏僻荒涼的地方。這里山高水惡、谷深坡陡、人煙稀少,方圓數(shù)十里皆看不見村落。不過,這里有一條極其重要的公路通過。吳四姑和侯良合伙做生意虧了本,外出逃債,便跑到這里姘居躲難。二人一眼相中了這個偏僻之地正是做“皮肉生意”的好地方——車在這里拋錨無法加油、修理,人在這里歇腳找不到水喝、無法過夜,于是,他們花錢蓋起了房子,招來一幫女服務員,開起了這個“野味”風流店。后來,他們更是以此為據點,組成了拐賣婦女兒童的犯罪團伙。
“嘀”,一聲喇叭叫,吳四姑他們包乘的“黃河”牌面包車便在“野味”風流店前停了下來。被面包車顛簸得筋疲力盡、昏昏欲睡的金美鳳,在好奇心的驅使下,這時卻一下子來了精神。她興奮地隨著吳四姑下了車。
“野味”風流店是一座三層高的小樓,依山而建,面對公路,高高的圍墻,大大的鐵門。圍墻上安有鐵絲網,為了便于營業(yè),它白天鐵門大開,樓前小院內停放著幾輛大車、小車?!耙拔丁憋埖甑陌椎准t字燙金大招牌,醒目地掛在大鐵門旁邊。
“嘻嘻嘻!”
“哈哈哈!”
人還未進院子,便聞到一陣撲鼻的菜香酒香,聽到一陣蕩笑。走進院子,但見幾個袒胸露背、衣薄如紗、唇紅眉細的性感女郎,站在飯店門前妖冶地笑著迎來送往。
“老板好?!?/p>
“老板回來了?!?/p>
性感女郎們一見吳四姑,猶如老鼠見了貓,馬上收起騷姿媚態(tài),畢恭畢敬地跟她打招呼。
“嗯!”吳四姑用鼻音應了一下,帶著金美鳳走進了小樓。大廳里,那些來來往往的女服務員一見吳四姑,無不彎腰鞠躬,向她問好。倒是那些酒氣熏天的男食客見了吳四姑,就像是貓兒碰上了腥魚,馬上嘻嘻哈哈地上來和她調笑。他們在吳四姑胸口上摸一把,在她的臀上掐一下,而吳四姑呢?只是浪笑著,一點兒也不在意,捶捶擰擰地和他們鬧作一團。
“老板娘又弄回了一個嫩雛兒?”一個又丑又黑、又矮又胖的家伙盯住金美鳳嚷道,“我可早在你這里掛了號,她的初夜權必須賣給我!”
丑漢的一雙牛眼直瞪著金美鳳,恨不得一口將她吞下肚去,嚇得金美鳳趕緊低下頭,心兒撲撲亂跳。
“丑牛,別亂講,她是我侄女。”吳四姑斥責丑漢道,“再亂講的話,小心我剪斷你的騷根,讓你一輩子無法碰女人。”
“如果你肯將你侄女讓我玩玩,別說剪斷騷根,就是剪斷喉管我也樂意!”叫丑牛的漢子依然不消停。
吳四姑不再理他,將金美鳳交代給一個女服務員,然后對她說:“美鳳,今天你也累了,就隨她回房去好好休息一下吧,等會兒下來吃晚飯?!?/p>
“好的?!苯鹈励P輕聲答道。
就在這時,金美鳳一眼發(fā)現(xiàn)侯良和抓他的兩個治安員拉著兩個神情木然的女孩走進店來,不禁“啊”的驚叫了一聲。
“你怎么啦?”吳四姑不滿地瞪了金美鳳一眼。
“侯……侯良……”金美鳳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指著侯良說。
吳四姑神情漠然地說:“有四姑在,侯良不敢欺負你的,你快去梳洗吧?!?/p>
“哦?!苯鹈励P滿腹狐疑地應著,隨那領路的女服務員上了樓。
知人知面不知心,別看吳四姑美若桃花,心卻毒如蛇蝎。那兩個化裝成治安人員的家伙,高的叫許霸,矮的叫劉豹,都是吳四姑手下的得力干將?,F(xiàn)在被他們劫持進店的這兩個少女,一個叫小慧,一個叫阿秀。
吳四姑在福川縣城街頭救金美鳳,讓假扮成治安人員的許霸和劉豹抓住侯良,其實是她發(fā)現(xiàn)侯良追金美鳳即將失手時,臨時導演的一出戲。果然,吳四姑騙取了金美鳳的信任。
為了報答吳四姑的救命之恩,金美鳳對吳四姑可謂信任有加,言聽計從。沒過幾天,吳四姑就讓金美鳳當上了酒店的領班。
“吳大姐,莫非你真的想把金美鳳當作親侄女來養(yǎng)?我看,干脆讓我們兄弟先玩玩,然后把她賣進郎蠻山,大賺一筆算了!”侯良總是忘不了金美鳳這塊曾經到過嘴邊的天鵝肉,于是在吳四姑耳邊嘀咕。
“金美鳳不能賣!”吳四姑斷然拒絕了侯良的要求,“她好中我的意,我準備將她好好調教一下,讓她成為我的得力助手?!?/p>
“你準備如何調教她?”侯良淫笑著問。
“先拉她下水,要她賣淫接客,毀掉她的自尊心,然后再引誘她吸毒販毒,用毒品控制住她,要她心甘情愿地為我們賣命?!?/p>
“好吧,好吧。”見吳四姑主意已決,侯良只得點頭同意。他明白,只要金美鳳還留在“野味”風流店,他就有機會吃上這塊嫩肉。
自從進了“野味”風流店,金美鳳因為住得舒適,吃得開心,人一天比一天長得白嫩紅潤。美中不足的是,店里的空氣太污穢,女孩子們太淫蕩,她有些受不了。為此,她經常跟一些女服務員發(fā)生矛盾。
這天,金美鳳實在忍受不住,便向吳四姑提出,要扣這些女服務員的工資獎金,并將她們趕出飯店。
“美鳳,你真是太天真、太單純了!”吳四姑一邊聽她說,—邊搖頭,“剛才你提到的那幾個服務員,我不但不能扣她們的工資獎金,還要給她們發(fā)大紅包?!?/p>
“為什么?她們這樣做可是犯法的!吳阿姨,您怎么能助長她們的壞毛病呢?”
“這都是為了店子里的生意,為了我們能發(fā)大財?。 眳撬墓贸脵C“開導”金美鳳,“美鳳,你也知道,我們的飯店為什么開在這么偏僻的地方,生意卻還這樣紅火,就是因為有這些‘臭魚’來吸引那些‘騷貓’。女人愛俏,男人愛嫖,不搞‘三陪’服務,這個鬼地方哪會有食客上門?你也別裝正經了,一旦讓你嘗到甜頭,你恐怕會比她們做得更熱乎,與男人們搞得更賣勁!”
“吳阿姨——我——”金美鳳頓時臉紅脖子粗,“如果讓警察知道了,被抓起來可是要坐牢的?!?/p>
“你放心,我們這里地處三省交界,人煙稀少,天高皇帝遠,沒有誰來管我們。我的好美鳳,你就放心大膽地當你的領班、發(fā)你的大財吧?!?/p>
話已至此,金美鳳也不敢再多嘴,只得嘆息一聲,轉身離去。
“這個小婊子,到了這兒還裝正經!哼,明天我就叫人給你開苞,讓你接客?!眳撬墓猛鹈励P的背影,惡狠狠地說。
第二天中午,金美鳳正在大廳里收拾碗盤,卻被吳四姑叫住。
“美鳳,那邊‘野鴛鴦’包間有個大老板指名要你去為他服務!”
“指名要我去服務!為什么?”
“因為你年輕,長得漂亮,服務態(tài)度好?!眳撬墓糜H熱地摟住金美鳳,“美鳳啊,只要你聽阿姨的話,好好干,不出三年,我就要你腰纏萬貫,紅遍桂東?!?/p>
“好吧?!苯鹈励P心中雖然不樂意,也得硬著頭皮應承,“吳阿姨,有些食客不老實,老喜歡在我身上亂摸,我好害怕?!?/p>
“這不要緊,拔了蘿卜窟窿在,你身上又沒損失什么,摸一摸有什么可怕的?這次點名要你服務的可是個大老板,他有錢有勢,還是黑道上的這個?!眳撬墓秘Q了一下大拇指,“只要你服務到位,好處真的不愁?!?/p>
“嗯!”金美鳳機械地答應著,步履沉重地前往“野鴛鴦”包間。
看著金美鳳的背影,吳四姑陰毒地笑了,原來她已讓那位大佬用四千元買下了金美鳳的初夜權。
金美鳳推門走進包間,只見一個黑塔般的大漢正坐在沙發(fā)上看色情片。
“美鳳小姐,你總算來啦,怎么讓大爺我等這么長時間?”見了金美鳳,黑大漢急不可耐地上前抓住金美鳳的手,拉她坐在身邊。
金美鳳極不情愿地拿開黑大漢放在自己肩頭上的手,將身體往一旁挪了挪。誰知黑大漢卻往她身上擠,弄得她極不舒服。
“小靚妹,老板娘既然叫你來給我搞‘特殊服務’,那你就是我的人了,你還忸怩個什么?”黑大漢給金美鳳倒了一杯酒,“我們兩個先暢飲一番,半醉半醒做那事才帶勁兒!”
“我不會喝酒!”金美鳳氣惱地將頭一扭,“也不愿和你做什么事!”
“你不會喝酒我喂你?!焙诖鬂h呷了一口酒,將滿是胡茬的嘴伸向金美鳳。
“哪個要你喂?狗才要你喂!”金美鳳呼地站起來,“你膽敢調戲少女,真是個臭流氓!”她說著憤然站起,轉身就走。
黑大漢一把將金美鳳拉住,用力一摟,一只粗大的黑手已抓向她的胸乳。
“喂,黑鬼,請你放尊重一點兒!”金美鳳用力推拒著黑大漢的抓摸,大聲斥責他。
“尊重?”黑大漢淫邪地一笑,“我還要強暴你呢!”說著,他將金美鳳越摟越緊,開始撕扯她的衣裙。
“臭流氓!壞蛋!你放手!”金美鳳又氣又恨,掙扎之余,狠狠地給了黑大漢兩記耳光。
“你這個小婊子,竟敢打老子!老子要你的命!”挨了打的黑大漢惱羞成怒,將金美鳳摟得更緊,幾下就把金美鳳的衣裙扯開了。
“流氓!壞蛋!流氓——”
金美鳳也氣壞了,她手腳并用,又抓又蹬,又撕又咬,拼命反抗,竟將黑大漢的手背和眼睛撓傷了。
“哎喲!”黑大漢慘叫一聲,用手捂住流血的左眼,一腳將金美鳳踢出丈余。
“出了什么事?”見包間里的動靜不對,吳四姑、侯良、許霸、劉豹等人聞聲疾沖進來。
“吳阿姨!”金美鳳大哭起來,“這個老流氓不是人,他對我動手動腳,還撕壞了我的衣裙,要強暴我。”
“你們——”黑大漢捂著流血的眼睛,聲嘶力竭地喊,“吳四姑——你們膽敢在老虎嘴里拔牙,騙了老子四千塊錢,還弄傷老子的眼睛,老子要你們的命!”
“你這個小婊子!”吳四姑一看事情搞砸了,馬上變成了一只發(fā)狂的母老虎,揪住金美鳳的長發(fā),“啪啪啪”,狠搧了金美鳳幾個耳光,“抓瞎了狂龍大爺?shù)难劬?,你有幾條命來賠?”
“吳大姐,你把她交給我好了!”侯良擠上前,將被吳四姑打得頭昏眼花的金美鳳往腋下一夾,“我要整得這小婊子比死還難受。”
“好,整死這小婊子給狂龍大哥出氣!”吳四姑將手一揮。
侯良竊喜地夾起金美鳳,與許霸、劉豹一起離開了“野鴛鴦”包間。
侯良用腋窩夾著已被狂龍和吳四姑毆打、驚嚇得處于半昏迷狀態(tài)的金美鳳,走進了自己的房間,將她重重地扔在床上。
“金美鳳,你這個小婊子!”侯良閂好門,回身如餓貓盯著爪下的小老鼠一樣,盯住全身顫抖的金美鳳,“上次在福川縣城賓館,老子花了那么多錢,你卻連摸都不讓我摸一下,今天你落到老子手里,老子不整死你就不姓侯?!?/p>
金美鳳知道自己已經闖下了大禍,便驚駭?shù)乜s在床角,瑟瑟發(fā)抖。
“小婊子,你以為躲在那里就能逃脫我的懲罰?”侯良躥上床,揪住金美鳳的頭發(fā),將她拖到地上,一陣拳打腳踢,“今天就算是要玩你,老子也不能讓你痛快?!?/p>
好重的拳,好狠的腿,金美鳳被侯良踢打得口鼻流血,眼冒金星,蘇醒過來又昏死過去。而侯良呢?面對著如待宰羔羊的金美鳳,他是越打越瘋狂,越打越來勁。
或許是麻木了,金美鳳漸漸忘了羞澀,也忘了害怕,怒火開始在她心中燃起,仇恨也隨著傷痛一分分加劇。她知道事到如今,哀求也無濟于事。死就死吧,金美鳳想,落在這變態(tài)的老色狼手里,活著還不如死了好。
“侯良——”金美鳳抹了一把嘴角上的血,忍著劇痛站起身,“你真的不念以往我阿爸與你的情分,要將我往死里整?”
“那當然。不過,只要你乖乖順從老子,讓老子玩?zhèn)€痛快,老子就留你一條小命?!?/p>
“你就不怕遭報應?”金美鳳憤恨地質問侯良,“你就不怕有朝一日落到警察手里挨槍子?”
“不怕!”侯良兇獸一般狂號起來,“自打老子走上這條道起,就已經把腦袋掖在褲腰帶上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天槍崩頭?!?/p>
“你家里也有姐妹,也有女兒,如果別人也像你對待我一樣對待她們,你的心里會怎么想?”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老子連頸上的人頭都可以不要,還管什么姐妹女兒?”
“侯良,你會不得好死的?!?/p>
“其實,這完全是你咎由自??!”侯良上前,逼視著金美鳳,“如果不是你心胸狹隘,虛榮心強,怎么會因為同學的一條裙子而回去跟你阿爸阿媽斗嘴慪氣,逼得你阿媽下跪,還要賭氣離家出走呢?如果不是你愛慕虛榮,貪圖小利,怎么會接受我的金銀首飾,差點兒被我強暴?如果你不是想著發(fā)大財,想著飛黃騰達,衣錦還鄉(xiāng),怎么會隨吳四姑來到這‘野味’風流店做待宰的羔羊?金錢、獸性使我變成一頭要吃人肉、喝人血的惡狼,但金錢和虛榮,也同樣使你變成了一只等著狼來吃的羔羊!金美鳳,你別再犟了,今天無論如何你也逃不過我這一關,你還是老老實實脫掉衣裙,陪老子玩?zhèn)€痛快。”
侯良的話雖然污穢難聽,有幾句卻如重錘一般擊中了金美鳳的要害。是啊,這完全是我咎由自取??!朱小榮穿一條新裙子到學校,與自己有什么相干?自己為什么竟狹隘到不能容忍她,而要跟她一爭高下呢?家里的生活已經十分困難了,自己為什么還吵著要錢去買貴重的連衣裙?阿媽被逼得下跪,阿爸被氣得吐血,自己為什么還要雪上加霜離家出走,給他們增加痛苦?阿媽的身體本來就弱,阿爸的病本來就不輕,受到自己離家出走的打擊,他們還能活下去嗎?
“天?。∥以趺催@么愚蠢?”金美鳳又痛又悔,“我為什么要貪圖侯良、吳四姑的小恩小惠,聽信他們的花言巧語,讓他們牽著鼻子一步步走向深淵?這事怨不得別人,只怪自己,是虛榮心害了我,是勢利眼害了我?。 ?/p>
“怎么樣,想好了沒有?”侯良見金美鳳半天不吱聲,以為她屈服了,于是“噌”的一下拔出一把鋒利的匕首,高高舉起,威逼道,“金美鳳,快把衣服脫了,老子已經等得不耐煩了?!?/p>
“你干脆殺了我吧?!苯鹈励P將心一橫,挺了胸脯向匕首迎過去,“我就算是死了,也不能讓你這只色狼玷污我的清白。”
“老子這就成全你!”侯良獰笑著,將高舉著的匕首向金美鳳的心窩直插下去……
“吳大姐,”在吳四姑的臥室里,許霸和劉豹不解地問,“金美鳳是我們好不容易才弄來的一棵搖錢樹,難道你真的忍心讓侯良那小子整死?”
“當然不!”吳四姑叼上一支香煙,劉豹諂媚地將它點燃,“我叫侯良折磨她的肉體,摧毀她的心理防線,就是為了降服她,為我所用創(chuàng)造條件?!?/p>
“侯良那小子已經變態(tài)了,又獸性大,折騰起女人來常常連別人的生死都不顧,金美鳳才十六歲,還是個未長大的花苞苞,她會不會承受不了他的摧殘而死去,使你的計劃付諸東流呢?”
“這一點你放心,”吳四姑說,“侯良會把握分寸的。我和他相處也不是一天兩天,他會清楚整死金美鳳的后果?!?/p>
“如果金美鳳寧死不屈服,也不愿意為我們所用呢?”許霸問。
“那我就要她活著比死了還要難受!”吳四姑恨恨地將此話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縫里擠出來。
“關在地牢里,用毒品控制她,逼迫她賣淫?”
“不!”吳四姑答,“我要尋個又偏僻又落后的窮山溝,將她賣給一個又老又丑的窮漢子做老婆?!?/p>
“哦?!?/p>
“像她們這種正處于花季的女中學生,滿腦子美好理想,滿腦子浪漫情懷,我若打碎她‘白馬王子’的美夢,將她賣給一個又老又丑的窮漢子為妻,讓她的美好青春伴隨著一個干癟瘦小、可當她父親甚至可當她祖父的老頭子度過,她的心里難道不會比吸毒賣淫還難過?”
“對對對?!痹S霸、劉豹忙不迭地答應著點頭。
這里,侯良的匕首刺下去后,并沒有插入金美鳳的心窩,而是挑斷了她的乳罩,劃開了她的胸衣。
“啊——”金美鳳驚叫一聲,在胸乳初露的剎那,她羞憤地用手將它們緊緊摟住,不讓侯良看見。
“你害羞了?哈哈。”侯良奸笑一聲,“這算什么,讓三四個公牛一樣的黑大漢輪奸,那味兒才不好受呢!實話對你說吧,我好歹和你阿爸共事一場,與你是街鄰,并不是那種不知道憐香惜玉的人。吳四姑說了,只要你不再倔傲,不再耍犟脾氣,規(guī)規(guī)矩矩在我們的店里做‘三陪’小姐,向客人提供全方位的‘特殊服務’,你抓瞎狂龍大哥眼睛的事就可以一筆勾銷。”
金美鳳一聲不吭,只是緊摟著胸部,恨恨地盯著侯良。
“其實,作為女人,特別是美貌的女人,賣淫是最好的掙錢手段,那玩意兒又得快活又得錢,何樂而不為呢?美鳳,作為街鄰,作為叔叔,我奉勸你一句,還是順從了吧!我們店的規(guī)矩,只要你老老實實、百依百順地聽吳四姑的話,在‘野味’風流店中接客賣淫三年,我們就熱熱鬧鬧地送你回家。這三年里,客人給你的小費你自己得,另外,你賣身的收入,店里還會抽百分之三十的紅利給你?!?/p>
“呸,你這畜生!”金美鳳用力地一啐,將帶有血絲的一口濃痰疾射在侯良臉上,“你既然這么想得小費,想得紅利,你為什么不叫你女兒來干這事?”
“因為她沒有你這么好的福氣!”侯良兇巴巴地把匕首舉起來,“這么說,你是真的不愿干了?”
“哼!”金美鳳不屑一顧地哼了哼鼻子,不言語了。
“我奉勸你別再使鬼心眼,打逃跑的主意,這里是三樓,你若是跳下去,不死也會終生殘廢。即使讓你僥幸逃出大門,也會被我們抓回來的。你知道逃跑者讓我們抓回來的后果嗎?不是遭四個黑大漢沒日沒夜的輪奸,就是被剜斷腳筋、割掉乳房或毀容。我勸你還是放明白一點兒,不要飛蛾赴火,自尋死路!”
金美鳳一聽,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
“你們這些魔鬼、害人精!”金美鳳將牙咬得吱吱響,“郎蠻山人若知道了你們的罪孽,會生吞活剝了你們的?!?/p>
“你別做白日夢了,生吞活剝我們?誰有這個能耐?”侯良將高舉著的匕首朝金美鳳連啄了兩下,“說,你到底依不依?”
“不依,死也不依!”
“死?哈哈,我們還沒從你身上掙回花出去的本錢,怎么舍得讓你死?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我要你像新娘迎接新郎一樣順從于我。”說著,侯良奸笑一聲,撲過去將金美鳳死死扭住,“唰唰”幾下撕掉她身上的衣裙,一把將她摁倒在冰冷堅硬的瓷磚地板上,像一座大山向她壓了下去。
“流氓——,畜生——,惡狼——!”金美鳳一邊叫罵,一邊反抗。
然而,她本來就是個弱小的女子,開始又遭受了侯良的一頓毒打,被刀尖劃開的創(chuàng)口還在流血,被拳腳擊中的傷處還在疼痛,她哪兒是侯良的對手?漸漸地,她的頭腦越來越暈脹,她的手腳越來越麻木,人也越來越沒有力氣了。到后來,她只覺得下身猛地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不由“啊”的慘叫一聲,昏死了過去。
一條張著血盆大口、渾身腥臭的大蟒蛇,在后面緊緊追咬著金美鳳。金美鳳逃啊逃,蟒蛇追啊追,每追上—次,蟒蛇就在她身上撕下一大塊肉,嚼碎了吞下肚去。
“啊——”金美鳳驚恐至極地大叫一聲,猛地睜開了眼睛,原來自己是在做夢。
她四處一看,發(fā)現(xiàn)自己被關在一間陰暗潮濕的黑屋子里。墊在身下的稻草,不知漚在這里多久了,腐朽霉爛,發(fā)出令人作嘔的餿臭氣。這兒老鼠橫行,蟲虱亂跳,別說睡在上面,就是看上一眼,也會被驚駭?shù)靡摹?/p>
“媽呀!”金美鳳再一看自己,發(fā)現(xiàn)身上只掛了幾片連衣裙的破布,幾近裸體。她滿是創(chuàng)傷的身體爬滿了蚊蠅蟲蟻,它們或?;蛞?,正在吸吮著她身上的血。她不由慘叫一聲,再次昏死了過去。
“喂,你醒醒!喂,你醒醒!”
從遠到近,從蒙眬到清晰,這親切的呼喚漸漸傳入金美鳳的耳朵里。是阿媽嗎?莫非是阿媽在呼喚我?金美鳳呻吟一聲,眼也沒有睜,就將這憐憫凄切的聲音猛地抱在了懷里。
睜開眼后,金美鳳才看清楚,原來被她緊緊摟住的不是阿媽,而是兩個年齡跟她差不多大的少女。
“你們是誰?為什么也被人關在這里?”金美鳳抬頭望著她們,有氣無力地問。
“我叫阿秀,她叫小慧?!眱蓚€少女中的一個說,“我們都是郎蠻山石龍中學的學生,因為一些小事和家人爭吵,然后賭氣離家出走,被吳四姑和侯良花言巧語騙到這里來的?!?/p>
“這兩個畜生!”金美鳳咬牙切齒地罵道,“如果有一天我能逃出魔窟,我一定要把這些害人精告上法庭。”
“是的?!毙』酆桶⑿惝惪谕暤卣f,“看不到這些壞人的末日,我們死不瞑目?!?/p>
金美鳳點了點頭,牙齒咬得咯吱響。她忍痛爬起來,和小慧、阿秀依偎在一起,向她們介紹了自己的情況。
“唉,我們真傻?。 甭犕杲鹈励P的經歷,阿秀悔恨地揪著自己的頭發(fā),“其實根本就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為什么要離家出走?”
“這叫我們今后怎么做人喲!”小慧撲倒在霉臭的地上,用手狠拍著腐爛的稻草,哭得痛不欲生。
“莫非你們也像我一樣,遭到了侯良一伙的蹂躪和摧殘?”
“我們比你還要慘!”小慧咬牙說,“吳四姑和侯良這伙畜生,將我們騙到這兒來后,就逼著我們賣淫接客,替他們掙昧心錢。我們兩個不肯,吳四姑就指令許霸、劉豹,一次次地來強暴我們……”
“許霸、劉豹這兩個人渣,折磨起我們來可真是又兇狠又殘忍!他們將叫人一聽就害怕的淫藥淫具、連母獸也承受不了的動作招式,沒完沒了地用在我們身上,我們昏死過去又被弄醒過來……你看,我們身上到處是血,到處是傷,一個晝夜不知要在鬼門關前來回多少次……”
“他們這樣做,就是要摧毀我們的意志,折磨我們的靈魂,將我們徹底降服,好做他們泄欲、掙錢的工具?!苯鹈励P恨恨地說,“小慧、阿秀,離家出走我們已經走錯了一大步,這回我們可不能再錯了。與其忍辱偷生,不如痛痛快快地去死。我們在這里說好,就算是被他們打死或弄殘,我們也決不屈服?!?/p>
“對!”三個不幸的少女緊緊地依偎在一起,三雙手也緊緊地相握在一起,“我們三人對天發(fā)誓,就是死,也決不賣身賣淫。”
“小慧、阿秀,你們看那是什么?”突然,金美鳳被地上不知是誰扔在那兒的一張舊報紙吸引住了。她趕忙將它抓過來展開看,一條“尋人啟事”頓時讓她血液凝固,眼睛發(fā)直。
尋人啟事
金美鳳,女,十六歲,廣西桂東郎蠻山福川縣丹桂中學初三(一)班學生,自一九九五年五月十三日離家出走,至今未歸。有知其下落者,請與丹桂中學初三(一)班的鐘玉馨、朱小榮聯(lián)系,有重謝。另,金美鳳,自你離家出走后,你阿爸已氣病身亡,你阿媽也病倒在床,生死數(shù)度。希望你見到啟事后立即回?;蚧丶遥愕陌?、老師和同學們正望眼欲穿地盼望著你回來。
“阿爸!阿媽!我可憐的阿爸阿媽?。 弊x完尋人啟事,金美鳳如霹靂擊頂,五內俱焚,半天都僵住了。
“阿爸、阿媽、鐘老師、朱小榮,我對不起你們,我對不起你們啊!”金美鳳忽然放聲大哭,“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如果我有朝一日能重回丹桂鎮(zhèn),能再回學校讀書,我一定要好好學習,重新做人,以此來報答你們對我的愛……”
“美鳳姐,你別傷心了!當務之急,就是我們該怎么逃出去?”小慧和阿秀都眼巴巴地望著金美鳳,“我們被鎖在這陰暗潮濕的地下室,上面又有許霸、劉豹等人把守,我們該怎么辦呢?”
“只要不死,我們就有辦法。”金美鳳抹了一把淚,“我們三個,以后不論是誰能活著出去,都要去向警察報告,將吳四姑、侯良等害人精繩之以法,為其他人報仇?!?/p>
“嗯,我們聽你的?!?/p>
“哐當”,就在金美鳳三人正合計如何逃出淫窟時,吳四姑一腳將地下室的門踢開了,她身后跟著侯良、許霸和劉豹。
“怎么樣,這下你們嘗到不聽話的苦頭了吧?”吳四姑望著三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可憐少女,故作慈悲地說,“其實你們這是何苦呢?依從了我,做‘三陪’小姐,坐臺接客,你們既過得快活,又可發(fā)大財,吃好穿好風光無限,哪像現(xiàn)在被侯良、許霸他們蹂躪,還又凍又餓……”
“呸!”金美鳳猛地啐了吳四姑一口,咬牙切齒地瞪著她,恨不得上前一把掐死她。
“你們這些小婊子!”吳四姑邊抹唾沫邊罵,“要不是為了從你們身上賺錢,我真想一腳踢死你們?!?/p>
“吳四姑,你這個老婊子。”三人恨恨地罵道,“你踢吧,你打吧,你打死我們,踢死我們,自己也絕沒有好下場的!”
“叫你罵!叫你罵!”許霸赤裸著上身,揮舞著一根牛皮帶,上來就抽人,“說,你們還愿不愿意接客?”
“不愿,不愿,就是不愿!”
“夠了,別打了?!眳撬墓弥浦乖S霸,“打壞了還怎么賣?”
“這就賣?”許霸停了皮帶問。
“是的。尋些又丑又窮的老光棍,三千塊錢一個,將她們全都賣出去!”
“是,吳大姐!”
郎蠻山怪石嵯峨,樹木參天。山下一條洶涌的郎蠻河,浪拍危崖,一瀉千里,向山外奔去。一個個村寨,一棟棟木樓依山臨河而建,掩映在樹林中。走過山坳,便可看見古老的石橋、光滑的石板路、陳舊的木樓、淡淡的炊煙、虛掩的柴扉。這里,便是金美鳳的同班同學朱小榮的外婆家——雅迷寨。
“雅迷”是瑤語,含有“幸福、美麗”之意。這天,當朱小榮捧著她老外公給她抓來的小白兔,踏著石板路走進雅迷寨時,太陽已經貼在了西山脊上,黃昏來臨了。
“老阿公,采蘑菇采竹筍回來啦?”
“恭喜您啊,恭喜您買回來這么樣一個年輕漂亮的兒媳婦?!?/p>
“一會兒我可要好好地敬您一碗酒,您老人家可別推辭啊!”
一進寨子,瑤民們便紛紛熱情地跟老外公打招呼。老外公卻只是冷漠地應著,并沒有表現(xiàn)出過多的熱情,特別是當他聽到那句“買回個年輕漂亮的兒媳婦”的話時,他竟像做了虧心事,低下頭匆匆就走。
朱小榮跟著老外公來到了舅舅家木樓前的地坪上。
老外公的木樓已經相當陳舊了,杉木皮頂發(fā)黑,樓廊柱子開裂霉朽,就連樓門也滿是山鼠啃咬的牙印。掛在屋檐下的紅椒串和玉黍掛被山風一吹,“嘩啦啦”直晃直響。
老遠就見幾個光著膀子的后生擁了一團熱氣正在忙活,近前細看才知道,原來是朱小榮那已經當上了新郎官的丑舅,正和寨中幾個來幫忙的漢子在宰殺一頭大肥豬。
“阿丑,你小子好福氣啊,又老又丑的一個老光棍,竟能討到這么水嫩的老婆!明晚合房,你可別把她壓成肉餅子了哦!”
“哪會呢?哪會呢?”丑舅抹了把嘴角流出來的口水,嘻嘻笑著,“人再嫩總有骨頭,哪會壓成肉餅?不過,你們別說我老,也別說我丑,我若是將頭發(fā)一剃,將胡子一刮,還真像個二十來歲的小后生呢!”
“還小后生?拉倒吧?!睅凸円魂囎I笑,“你的年紀足可當你買來的那個嫩婆娘的老爸了。”
一個“買”字,讓朱小榮心里一沉。她是接到通知,陪同阿媽到丑舅家來參加婚禮的,卻沒想到未來的舅媽竟是丑舅花錢買來的。他想,怪不得老外公一路都不高興,不愿與人談起兒媳婦的事。
當朱小榮走過鐵將軍把門、新娘子暫住的那間小木屋時,她真想大著膽子將木屋的門打開,看看里邊正在哭泣的新娘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走上木樓,朱小榮見到了久不相見的老外婆,祖孫二人自是好一陣親熱。當著朱小榮阿媽的面,老外婆直夸朱小榮,說她長得水靈,讀書聰明,將來一定能考上重點高中、名牌大學,吃國家糧當干部,嫁個當官的老公享清福??涞弥煨s又羞又窘,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你呀!”老外公見朱小榮窘迫不已,忍不住說了老外婆幾句,“還是那套舊觀念,還是那個老腦筋,什么考大學當干部,嫁個當官的老公享清福?也不怕孩子難為情?!?/p>
“我的話說錯了嗎?”老外婆不買老外公的賬,“我這么乖巧的一個外孫女,像仙女一樣靚麗,莫非你想她考不起高中,上不了大學,當不成干部?莫非你想讓她嫁個乞丐,受苦受窮一輩子?”
“我說不過你!”老外公氣惱地將煙斗取下來,在樓板上狠磕了幾下,“你這種思想,跟你給阿丑買婆娘一樣,都是錯誤的?!?/p>
“你對,你對,那你為什么不給阿丑討個婆娘回來?眼巴巴地看著他打光棍打到四十多歲,要不是我當機立斷,用三千塊錢將那妹子買下來,他這光棍還得繼續(xù)打下去。不管你說我錯誤也好,犯法也行,只要阿丑能討上婆娘,我能抱上孫子,就是坐上十年八年大牢,我也愿意?!?/p>
見老伴將話說到這個地步,老外公仰天長嘆一聲,不好再說什么。本來,那一女三男帶著一個小姑娘到寨中來兜賣的時候,老外公就想將這四個人販子抓住,送到鄉(xiāng)派出所,但他老伴卻執(zhí)意要將那小姑娘買下來,給他們的兒子阿丑做婆娘,老外公只得悻悻然作罷。
朱小榮見老外婆如此不講理,心中便開始支持老外公了。她正想上前幫老外公說幾句話,飯菜上來了,一家人開始圍著桌子吃飯。
晚飯后,朱小榮依偎著老外婆,坐在木樓的走廊上,一邊喝著油茶,一邊試探地問:“外婆,您給我丑舅買的新娘子是哪里人?”
“聽說還是你們鎮(zhèn)那邊的人呢!”老外婆一臉得意地說。
花三千元錢給丑兒子買個年輕漂亮的媳婦,這事完全是老太太力主促成的,為了這事,她還和老伴吵了幾架,是她用跳樓自殺的手段逼迫老伴,老伴才答應照辦的,因此,一聽外孫女提起新娘子的事,老太太就很高興,很得意。
“那妹子又年輕又俊秀,為了買她,我還和人販子砍了半天的價,最后才以三千元成交?!崩贤馄乓荒樧院赖卣f。
“阿媽,”朱小榮的阿媽怕女兒惹老外婆生氣,趕忙走過來岔開了話題,“新媳婦在哪兒?”
“在小木屋里歇著呢。”老外婆樂呵呵地說,“這么年輕漂亮的小媳婦,花骨朵兒一般,我好喜歡哦。我們明天就擺酒宴客,讓他們拜堂成親。明年這個時候,老婆子我就能抱上個又白又胖的孫子了?!?/p>
“外婆,您聽我說。”朱小榮一臉認真地看著老外婆渾濁的雙眼,“現(xiàn)在,全國上下正在嚴厲打擊拐賣婦女兒童的犯罪,外公說得對,拐賣婦女犯法,購買被害婦女也犯法,您不把那買來的婦女放出來,送她回家,可是要坐牢的。”
“我知道你和你外公講的都不錯,買賣婦女都犯法??墒?,我們雅迷寨又偏僻又貧窮,女孩子都不愿嫁到這里來。你大舅又老又丑,我若不花錢給他買個媳婦,他只能打一輩子的光棍?!?/p>
“外婆,您既然明白事理,那干嗎還要用鎖將她鎖在木屋里呢?您將她放出來,讓她回去和家人團聚不好嗎?”
“不行!放了她,那我的三千元錢就打水漂了,我問誰要錢去?”老外婆沉下臉,有些不高興了。
“小榮,你看你,惹外婆生氣了吧!”朱小榮的阿媽氣惱地白了女兒一眼,趕忙上前扶起老外婆進里屋去了。
老外婆生氣,阿媽也不理解自己,朱小榮頗為煩悶。她想來想去,覺得不能讓老外婆和丑舅犯法,便產生了放走新娘的念頭。于是,她悄悄走下木樓,前往小木屋。
新月初上,地坪上灑滿了如水的月光。那又丑又老的舅舅,正坐在一張大圓桌前,讓幾個幫著殺豬的漢子一邊灌酒,一邊開心地逗笑。
“阿丑,別人都講,買來的婆娘不服管教,不是要逃跑就是不讓沾身子,你可要多加小心哦?!?/p>
“是啊,因為她和你不是戀愛結成的夫妻,沒有感情,只有仇恨,她不僅有可能逃跑,而且還有可能偷漢子,給你弄頂綠帽子戴。”
“更要命的是,如果她愛上了哪個小白臉,起了壞心,嫌你擋道破壞了她的幸福,說不定還會和奸夫一道,像潘金蓮和西門慶殺死武大郎那樣,送你上西天呢!”
“她敢!”丑舅瞪著紅紅的醉眼,將手中的酒碗狠狠地摔在地上,站起身來,一臉的兇惡,“她若真的敢逃跑或偷野漢子,我就打斷她的雙腿,要了她的命!”
丑舅兇狠猙獰的樣子,更堅定了朱小榮救出新娘的決心。她悄悄避開丑舅等人,走到小木屋前,輕輕推了推門。門被緊鎖著,推不開。她便趁了月光,繞到屋后去拍窗戶。
“喂,被買來的大姐,你睡著了嗎?請到窗前說話?!敝煨s輕聲喊著,里邊卻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喂,被買來的大姐,你別怕,我是來救你的,請到窗前說話?!敝煨s壓低嗓音喊完,便直直地站著,等待著屋里的人過來將窗門打開。
“你是朱小榮嗎?”過了片刻,屋里終于有人說話了。
“是啊,你是誰?”朱小榮聞言一驚,“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小榮,我是美鳳??!”里邊的人一下子哭開了,猛地將窗門打開。
借著微弱的月光,朱小榮認真一看,不由驚大了嘴巴,站在圓木窗柱后面的,不正是離家出走多時的金美鳳嗎?
“美鳳,怎么是你?”
“小榮!小榮——”
朱小榮把手伸進去,金美鳳把手伸出來,兩個女同學,就這樣隔著窗柱,將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朱小榮又驚又喜,金美鳳則悲從中來,淚流滿面。
“美鳳,你是怎樣落到人販子手里的?又是怎樣被他們拐賣到這個山村里來的?”朱小榮關切地問。
“唉,真是一言難盡啊?!苯鹈励P十分悔恨地說。于是,她便將自己因何離家出走,怎樣碰上侯良和吳四姑,如何被他們誘騙到“野味”風流店,由于不屈服于吳四姑等人的淫威,不肯賣身接客,便遭到侯良慘無人道的強暴,最后被賣到深山老林里來的經過和盤托出。并說從侯良和吳四姑的閑聊中,得知自己到了朱小榮外婆家所在的寨子。剛才聽到朱小榮在窗外的喊聲,她就猜到有可能是朱小榮來了。
“吳四姑和侯良,這些該死的害人精!”聽罷金美鳳的哭訴,朱小榮恨不得將壞人一口咬死,“假如能將他們抓住,送到派出所,他們肯定會被槍斃的。”
“小榮,都怪我不好,是我害死了我阿爸,是我害病了我阿媽……”金美鳳將臉緊貼在朱小榮手背上,“小榮,我好痛苦,好后悔,我真的不該為了要錢買連衣裙,而跟阿爸阿媽斗嘴,更不該賭氣離家出走……”
“你阿媽的病已經大有好轉,你就放心吧。”朱小榮安慰金美鳳說。
“小榮,謝謝你和同學們關心照料我阿媽,我打心眼里感謝你們?!苯鹈励P由衷地說道,“如若我能脫困返回學校,我會盡我所能來報答你們的?!?/p>
“我們是同班同學,互相幫助是應該的,講什么報答不報答的?美鳳,試試這窗欞柱能折得斷嗎?我來幫你逃出來?!?/p>
“好,我試試看?!?/p>
二人說干就干,均憋足了勁折窗欞。然而,山里人既要防賊,又要防野獸,窗欞柱做得相當結實,兩個力道不大的少女使出了吃奶的勁,也沒能將窗欞柱子折斷。
“喂,阿丑,小木屋那邊好像有動靜,新娘子不會逃走了吧?你還不趕快去看一看?”大概是朱小榮和金美鳳的動作有點兒大,驚動了和丑舅一起喝酒的那幾個酒鬼,其中一人便提醒丑舅。
“不會吧,她敢逃走?”丑舅霍地站起來,和酒鬼們一邊往小木屋這邊走,一邊罵,“那我就敲斷她的兩只腳爪子?!?/p>
見情形不對,朱小榮趕忙往小木屋旁邊的草堆里鉆,金美鳳也立即將厚厚的木窗門閂住。
好險!朱小榮剛藏好,丑舅他們就到了跟前。
丑舅帶著酒鬼們走到后窗處察看,聽見金美鳳還在小木屋里哭泣,便說:“我這間小木屋的后窗柱十分牢固,沒有鑰匙開門,她是不可能逃出去的?!?/p>
“要是有人拿著鑰匙打開木屋的門,將她弄出去怎么辦?”
“鑰匙捆在我阿媽的褲腰帶上,誰能拿得到?”丑舅噴著酒氣說。
“如果他們撬門破鎖呢?”
“我今晚就睡在小木屋的門檻邊守著,看她怎么逃得出去?!背缶诉珠_大嘴,得意地笑著說。
“這樣最好?!北娋乒韨冃Φ?,“你如此防范,萬無一失,那小妞就真的無法逃跑了。走,我們繼續(xù)灌酒去?!?/p>
待酒鬼們走遠后,朱小榮趕忙鉆出草堆,金美鳳也輕輕將窗門打開。
“小榮?!苯鹈励P哭泣道,“他們防范得這樣嚴,我如何逃得出去?”
“美鳳,你放心,”朱小榮安慰金美鳳,“不管千難萬難,我也要將你救出去?!?/p>
山區(qū)的夏夜,月光如水,溪流若琴,山蛙呱呱,夜蟲唧唧,充滿了詩情畫意。然而,由于朱小榮惦記著營救金美鳳的事,雖然面對的是詩畫一般的美景,卻無心欣賞,更無法入睡。
為了把老外婆褲腰帶上的鑰匙弄到手,朱小榮回去后便吵著要和老外婆睡,說是想聽老外婆講山里的古老傳說。老外婆開始還有點兒生朱小榮的氣,但后來經朱小榮阿媽的勸說,已經消了許多。她本來就十分喜歡這個乖巧聰明的外孫女,現(xiàn)在聽說她要和自己睡,還要聽自己講故事,因此更加高興。
祖孫二人一上床,老太太便開講了,什么“龍泉王子”、“白兔公主”,她講了一個又一個,直到嘴干人倦,她才昏然入睡。
這幾天,為了操辦兒子阿丑的婚事,老太太已經忙了個頭昏腦脹,再加上剛才講故事,這一入睡,她便鼾聲大作,沉睡如泥。
朱小榮心中竊喜,趕忙爬到老外婆身邊,撩開她的衣襟,借著月光就去解她褲腰帶上的鑰匙。
眼看著第一個繩結即將解開,老太太卻突然來了個大翻身,朱小榮反應不及,手和鑰匙就一齊被老太太的身子緊緊壓住了。
老太太身子重,壓得緊,朱小榮又不敢喊痛,也不敢用力去抽,只得咬牙忍著。她知道,如果不慎將老外婆驚醒,讓丑舅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企圖,那再想救金美鳳可就難上加難了。
朱小榮痛得齜牙咧嘴,冷汗直冒,想著被關在小木屋里受煎熬的金美鳳,不覺心急如焚。她將老外婆輕輕地推著,推著,好不容易等到老外婆翻身,她才將手抽出,一抹冷汗,已然濕透了整個衣袖。
因為金美鳳是老太太作主,花了三千元錢從人販子那里買來的,所以她很怕金美鳳逃脫,使自己討媳婦、抱孫子的美夢成為泡影,所以,她便把小木屋的門用一把大鐵鎖牢牢地鎖著,并用一根較粗的紗繩將鑰匙緊緊地綁在自己的褲腰帶上,還打了幾個死結,以防丟失。朱小榮用手去解,用牙去咬,神經緊繃到了極限,手指解得發(fā)麻,牙齒咬得酸痛,費了一身的勁,才將死結一個個解開,把鑰匙從老外婆的褲腰帶上取了下來。
“你想偷鑰匙搶我的兒媳婦?沒門!”解下鑰匙后的朱小榮剛松了口氣,卻見老外婆大叫著伸手向她抓來。
她暗叫一聲不好,趕忙將身一滾,躲開了老外婆抓向自己的手。不過,她卻“咚”的一聲摔下床來。
朱小榮趴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一動不動。等了好久還不見動靜,她才壯著膽子爬起來,見老外婆在床上依然睡得很香,才明白老外婆是在發(fā)夢囈。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朱小榮手腳麻利地穿好衣服,悄悄溜下木樓,來到小木屋前。
幾個酒鬼爛醉如泥地倒在小木屋旁的草堆上,酒氣醺天的丑舅則光著膀子睡在木屋前的一張破席子上。
朱小榮跨過丑舅,用鑰匙打開了小木屋的門,走了進去。
“小榮!”金美鳳等朱小榮都快等瘋了,一見朱小榮進來,她二話不說,上前將朱小榮緊緊摟住,委屈地大哭起來。
“美鳳,別哭,咱們趕快走,要是被我外婆和丑舅發(fā)現(xiàn),再逃可就來不及了!”
“嗯?!?/p>
朱小榮輕輕推開金美鳳,拉了她的手走出小木屋,慌不擇路地往村外逃去。
當時已是下半夜,月已西殘,山風驟吹,使得衣衫單薄的朱小榮和金美鳳產生了微微的寒意。金美鳳因為急著想逃離這個窮山溝,所以慌里慌張,到處亂跑亂鉆。這條小路是雅迷寨通向香草坪鎮(zhèn)的必由之路,朱小榮白天剛和阿媽、老外公一起走過,想不到才隔了半天,她又得和金美鳳重走一遭。
“別亂鉆,跟著我走?!敝煨s提醒金美鳳,“這條道上,為防野獸,我外公挖有陷阱,裝有鐵夾和索套,你千萬別踏中鐵夾索套,掉到陷阱里去?!?/p>
朱小榮的話果然將金美鳳嚇住,她站在山道上再也不敢亂跑。她膽怯地問朱小榮:“你外公將夾子套子安裝在山道上,如果傷著了人怎么辦?”
“不會的?!敝煨s說,“裝獸夾套子的地方他都做有記號,山里的人都認得,知道繞著道兒走。”說著,她指給金美鳳看,果然在挖有陷阱、安裝有鐵夾、套子的地方,都醒目地打著草標,提醒路人避開。
“注意,美鳳!”兩人正急匆匆地趕路,朱小榮卻突然發(fā)現(xiàn)前面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前面有人,我們得小心。”
“?。 贝藭r的金美鳳已成驚弓之鳥,朱小榮的話嚇得她腿兒一軟,身子一晃,差點兒摔倒。
“快,我們快躲一躲?!敝煨s趕忙將金美鳳拉著躲進路邊的草叢中,“看看來的到底是些什么人?”
來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金美鳳就著朦朧的月光仔細一瞧,不由驚呆了。真是冤家路窄!那喘著粗氣、驚慌失措逃跑而來的竟是陰險歹毒的人販子吳四姑和侯良!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金美鳳一見這兩個畜生,恨不得立即沖出去和他們拼個你死我活。朱小榮也是認得這二人的,她用力將金美鳳按住,示意金美鳳不要作聲。
“吳大姐,我再也跑不動了,我們歇歇腳、喘口氣再走吧。”
此時的侯良,已經沒有在“野味”風流店時的威風,也沒有在福川縣城時大款的派頭,只見他頭發(fā)蓬亂,破衣爛衫,滿臉臭汗,惶惶如喪家之犬。
“歇!歇!侯良,你不要命了嗎?”吳四姑大聲呵斥他,“如果讓那些山瑤佬趕上來將你我抓住,我們怕是連腦袋都保不住,你還想歇呀?”
“那也得等等許霸、劉豹他們呀!”侯良苦苦懇求,“假若他們被瑤人和警察逮住,我們也照樣跑不脫?!?/p>
“事急燃眉,我們只能各顧各了?!眳撬墓谜f。
“吳大姐,我實在走不動了?!焙盍家黄ü勺诼愤叺囊粔K大石頭上,疲憊不堪地說,“被公安局抓住吃槍子兒,也比現(xiàn)在被累死渴死強!”他氣喘如牛,撩起衣襟,不停地抹頭臉上的汗。
侯良坐著的那塊大石頭,離朱小榮和金美鳳藏身的草叢不足三米,因此二人的對話,朱小榮和金美鳳能聽得清清楚楚。
“唉,”吳四姑見侯良這樣,便不再勉強,也“咚”的一下面對著侯良坐下,十分懊喪地說,“想不到啊,我吳四姑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卻在這小小的陰溝中翻了船……”
原來那天,吳四姑、侯良將金美鳳三人賣進山寨后,他們發(fā)現(xiàn),這里地勢偏僻,民風淳樸,是一個掙昧心錢的好去處。因此,他們和許霸、劉豹一商量,決定以招工、招干為誘餌,哄騙一批天真幼稚的山寨少女到廣東,伺機再把她們賣掉。今天白天,他們四人帶著一批偽造的介紹信、招工表、體檢表等,冒充地區(qū)旅游局的招工人員,到山那邊的一個小寨子行騙。由于他們巧舌如簧,偽造的文件表冊又可以假亂真,因而好幾個妹子和她們的父母都對他們十分信任。
就在他們暗自高興,以為騙術即將得逞時,卻節(jié)外生枝,敗露了形跡,四人差點兒成了山民們的棍下之鬼。
原來,受騙的幾個瑤家少女中,有一個少女的哥哥是高中畢業(yè)生、復員退伍軍人,警惕性較高。他認真審看了妹妹拿回家的招工資料后,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破綻。于是,他馬上派人到山下香草坪鎮(zhèn)派出所報案,并親自組織一幫山民,準備將吳四姑等人抓住。
好在吳四姑發(fā)現(xiàn)得及時,當那位退伍軍人領著山民趕來時,她和侯良已經丟下受騙的少女們逃跑了。
山民們追啊追,吳四姑他們逃啊逃,全靠夜深林密,吳四姑和侯良才甩掉了山民們的追蹤?,F(xiàn)在,他們又餓又累,奔逃在這陌生的山溝里,連歇一下的膽氣都沒有。
“吳大姐!”侯良咬牙切齒地罵道,“這些該死的山瑤佬,追得老子屎尿都出來了,我真想轉回去,一把火將他們的木樓草房全燒掉。”
“得了吧,死到臨頭還說大話。”吳四姑鄙夷地朝侯良一撇嘴,“現(xiàn)在山瑤佬們正在周圍山林里搜索我們,你想去白白送死,那就回去燒木樓吧!”
“那你說我們該怎么辦?”侯良無計可施地問。
“怎么辦?先回‘野味’飯店躲一陣子再說。”吳四姑說,“回去后,我們馬上把店里的‘三陪’女及拐來的妹子、小孩全部處理掉,該放的放,該賣的賣,要是這些被警察當作罪證搜出來,我們可就死定了?!?/p>
“嗯,吳大姐講得很對,那些孩子和妹子是絕對留不得的。事不宜遲,我們趕快回去吧!”
“好,我們走?!眳撬墓谜酒鹕韥?,“臭瑤佬們,給我等著,姑奶奶還會殺回來的,到時,我會將你們寨子里的姑娘小孩全賣光!你們如果不信,就等著瞧吧?!?/p>
兩人說著罵著,腳一顛一瘸,沿著山路消失在樹林深處。
“美鳳,我們要走快一點兒?!敝煨s拉著金美鳳走出草叢,“剛才我們都已經聽到了,吳四姑和侯良還要回來報復這里的山民,我們一定要趕在他們回‘野味’風流店之前,去派出所報案,讓警察能夠人贓俱獲地將他們一網打盡。如果讓他們趕回店里,毀滅了罪證,賣掉了被拐賣的婦女兒童,那事情可就麻煩了?!?/p>
“對!”金美鳳應道,“這些害人精實在太可恨了,我們說什么也不能讓他們逃脫法網?!?/p>
二人剛鉆出草叢走了幾步,前面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們只得再次躲回草叢中。
原來還是吳四姑和侯良。
“侯良,你不是說你認得這里的山路嗎?為什么轉來轉去,我覺得還是在老地方?”
“吳大姐,應該不會錯的。”侯良回答,“這條山路我走得可多了,閉上眼睛也能摸下山?!?/p>
“這不是我們剛剛歇腳時坐過的那塊大石頭嗎?我們又轉回老地方了!”吳四姑惱怒地戳了侯良一指頭,“不識路就不識路嘛,你還裝個什么?”
“這郎蠻山里的鬼路密密麻麻,錯落交叉,像蜘蛛網一樣,再加上心慌意亂,天黑風冷,我哪兒能認得真切?”侯良反唇相譏,“吳大姐,你不是時常吹自己記性好,眼力強嗎?這條路你也走了好幾遭,怎么也一點兒都記不住?”
“是呀,這些路講起來我應該記得住的。”吳四姑東張西望,“人們都說深山老林古怪多,莫非讓我們碰上‘鬼打墻’了?”
“‘鬼打墻’?”侯良一聽,不禁毛骨怵然,“如果我們真的碰到了‘鬼打墻’,在原地轉來轉去的,讓那些追捕我們的山瑤佬們碰上,那可就完了!”
“冷靜,侯良,你慌什么?”吳四姑厭惡地啐了他一口,“一聽說‘鬼打墻’你就魂飛魄散,膽子怎么這么???虧你還是個男人?!?/p>
兩人吵吵嚷嚷,順著山勢,再一次慌里慌張地往山下摸去。
“小榮,你比我有主見,你說,這下我們該怎么辦?”走出草叢,望著吳四姑和侯良遠去的背影,金美鳳問。
“得想辦法將兩個害人精抓住?!敝煨s斬釘截鐵地說,“這些人販子太可恨了,決不能讓他們逃掉。”
“可他們是大人,我們根本對付不了他們?!苯鹈励P十分擔憂地說,“如果再碰上許霸和劉豹這兩頭惡狼,那我們不僅不能抓住他們,還可能成為他們嘴里的肉!”
“美鳳,你考慮得對?!敝煨s點頭贊同,“我看這樣吧,我們兵分兩路,一個回雅迷寨去找我外公,一個留在這兒監(jiān)視跟蹤他們,你看行嗎?”
“行!那你快回去找你外公吧?!苯鹈励P說。
朱小榮搖了搖頭,說:“不行,這里山道錯綜復雜,還有盜獵者留下的陷阱、鐵獸夾和索套,你人地兩生,不迷路也會掉進陷阱、踩上鐵夾的。再說,吳四姑和侯良認識你,萬一不慎,讓他們發(fā)現(xiàn)了你,他們極有可能殺你滅口?!?/p>
“你的意思是要我回雅迷寨送信?”金美鳳憂心忡忡地問,“我逃出來又轉回去,你丑舅他們不剝我一層皮才怪?!?/p>
“你可以直接去找我外公,我外公又正直又善良,只要你找到他,他就一定會保護你的安全,也一定會帶人來抓侯良他們的。”
“可是,我不認識你外公,他憑什么相信我說的是真話?”金美鳳問。
“這個嘛——”朱小榮沉吟著,手觸到佩戴在胸前的那把小銀鎖,眼睛不由一亮,“美鳳,這把銀鎖是我隨身所戴之物,你憑它去找我外公,向他說明原委,他定會相信你?!?/p>
“好!”金美鳳拿了銀鎖,與朱小榮依依惜別,“小榮,吳四姑、侯良這兩個害人精又狡猾又狠毒,你千萬要多加小心?!?/p>
“我知道,你放心吧。”朱小榮回答。
“一會兒,我跟你外公帶人來,怎樣才能找到你呢?”金美鳳又問。
“憑草標啊?!敝煨s順手從路邊拔了棵草做了個草標讓金美鳳看,“不管山上岔道再多,憑了這種草標,你們就一定能找到我?!?/p>
“好的,那我們一會兒再見?!?/p>
今天對侯良來說,真是一個倒大霉的日子。他先是招工行騙失敗,讓山民們追得屁滾尿流,接著是逃跑時碰到了“鬼打墻”,繞來繞去,跑得筋疲力盡,還挨了吳四姑的臭罵。最要命的是,他后來竟一不小心踩上了機關,掉進了盜獵者挖下的陷阱里。當時,他若不是一把抓住了陷阱邊上的一根樹枝,現(xiàn)在哪還有命在?盡管他依靠吳四姑的幫助爬出了陷阱,但石塊、樹樁、荊棘的擦傷、劃傷,弄得他渾身是血,疼痛不已。
“他媽的!”侯良一邊抹著身上的血漬,一邊惡狠狠地罵,臉上的那條刀疤更是紅得怕人,“這荒山溝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害得老子差點兒沒了命?!?/p>
“聽說這山里除了陷阱,還有很多獸夾和索套?!眳撬墓煤笈碌卣f,“踩中獸夾,腳會被夾斷,鉆進了索套,頸子會被吊長,都是一些要命的機關,你可得多加小心?!?/p>
“唉,我要是知道這深山里有這么多的古怪,就算賺金子我也不會來了?!焙盍及脝实卣f。
“唉,如果能有個人來給我們帶路就好了?!眳撬墓煤鋈坏馈?/p>
“吳大姐,你別做夢了。三更半夜的,連鬼都不出窩,你到哪兒去找個人來給我們帶路?”侯良不以為然道。
“侯良!”吳四姑走近他,壓低聲音說,“我總覺得我們身后的動靜不對,莫非有人在跟蹤我們?!?/p>
“不會吧?”侯良搖搖頭,“半夜三更的,老林子又這樣黑,誰還會來跟蹤我們?吳大姐,你可不要神經過敏?!?/p>
狡猾的吳四姑沒有猜錯,他們身后的確有人在跟蹤他們,這個人當然是朱小榮。
朱小榮跟金美鳳分手后,就沿著吳四姑和侯良走過的痕跡,緊緊咬住了二人。她小心翼翼地跟在吳四姑和侯良后面,碰到岔道就打個草標,做個記號。于是,她跟了吳四姑二人一路,草標就結了一路。
跟了一程之后,朱小榮突然發(fā)現(xiàn)前面的人不見了。正發(fā)愣時,吳四姑和侯良突然分頭從一棵大樹后面閃出來,奸笑著將她堵在路中間。
“你這個小妹子!”侯良一見身材健美的朱小榮,哈喇子都流出來了,“你說,這么晚了,你為什么要跟蹤我們?”
“誰說我跟蹤你們?”朱小榮毫不示弱地大聲說,“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你們走得,我為什么就走不得?”
“小妮子,明明是你跟蹤我們,你還不認賬!”侯良走上前,一把揪住朱小榮的衣領,“看來不給你一點兒厲害瞧瞧,你是不會說實話的?!闭f著,他另一只手就向朱小榮微微凸起的胸部猛抓過去。
朱小榮用力掙脫,恨恨地質問侯良:“你這么大個漢子,怎么還欺負小女孩?怎么還動手動腳的不正經?你到底是不是人?”
“我不是人,我是畜生?!焙盍即藭r欲火中燒,完全忘記了身上的創(chuàng)痛,他大叫著向朱小榮撲過去,“是畜生,我就要做畜生的事兒,先把你這朵小嬌花玩了再說?!?/p>
“侯良,莫亂來?!眳撬墓弥浦棺『盍?,“這小妹子可做我們的領路人,叫她帶我們走出這黑山谷去。”
“你看她氣哼哼的,完全是個小辣椒,她會聽我們的?”侯良不依。
“放心,她會聽的!如果我吳四姑連這么個小妹子都哄不好,還做什么老板娘!”吳四姑十分自信地說。
“哼!”侯良冷哼一聲,住了手。
“小妹妹,那人這樣蠢,你莫理他。”吳四姑對朱小榮說,她臉上露著和藹的笑,親熱地拉住朱小榮的手,“阿姨猜,你這么乖巧漂亮的小妹子,如果不是有什么天大的難處,是不會一個人摸黑在外面走夜路的,對吧?”
“嗯,是的,阿姨。”朱小榮回答,“您這么和藹可親,我愿意把我的情況告訴您。如果是那個男的,蠻橫霸道又流氣,我都懶得理他?!?/p>
吳四姑一聽,越發(fā)將聲音變得柔和,說:“小妹妹,夜黑林深,有野獸也有壞人,你一個小妹子獨身走夜路,我好為你擔心喲!”
“阿姨,要不是被逼得走投無路,我哪會一個人單身走夜路?”朱小榮突然坐在路邊的一棵大樹根上哭泣起來,“家也不能回,學校也沒法進,我該怎么辦呢?”
“小妹妹,別難過,你有什么難處,盡管跟阿姨說,阿姨會盡全力幫助你的?!?/p>
朱小榮剛才的話,讓吳四姑意識到自己又多了一個賺錢的獵物。于是,她緊挨著朱小榮坐了下來,將她攬在懷里,一邊給她抹淚,一邊問:“你告訴阿姨,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個寨子的人?為什么一個小姑娘卻半夜三更的在外趕夜路?”
“我叫李萍萍,是那邊山坳寨的人?!敝煨s用袖子揩著眼淚,抽抽搭搭地說,“這次期中考試,我三門功課沒及格,老師和同學們嫌我拖了大家的后腿,使我們班評不上先進,阿爸阿媽也罵我腦子笨,丟了他們的臉。我不想讀書,一氣之下就想到山下的香草坪鎮(zhèn)去投奔我姑姑,不料竟在這兒碰上了你們。”
吳四姑一聽,喜上眉梢,說:“萍萍,我看你就別到你姑姑家去了。就算你去了,你阿爸阿媽還是會把你找回去的,今后,你還不是照樣丟人現(xiàn)眼?”
“可是,除了姑姑那里,我哪還有地方去?”
“有啊,萍萍。我實話對你說吧,阿姨是桂東郎蠻山地區(qū)旅游局的副局長,這次是和那個叔叔到你們這里來招工的?!眳撬墓霉始恐匮荩牒弪_朱小榮,“萍萍,我看,你人長得漂亮,又聰明機靈,到我們局里來當女導游吧,我答應你,包吃包住包買服裝,工資加獎金,你每月可以收入現(xiàn)金兩千多元呢!”
“啊,當導游能賺那么多錢!”朱小榮故作驚訝,“阿姨,你真的讓我去當導游嗎?你該不會是在騙我吧?”
“當然不是騙你,像你這樣百里挑一的姑娘,我們不招你還會招誰?快和我們一起下山吧,在香草坪我們已經招聘了七八個女導游,我們和她們會齊后,就可以動身回區(qū)旅游局?!?/p>
“好,我這就跟你們走?!敝煨s裝作十分高興的樣子,跟著吳四姑和侯良就走,邊走還邊不停地向吳四姑道謝。
三人各懷心事,順著荒蕪的羊腸小道往山下香草坪鎮(zhèn)的方向走去。
這段路,朱小榮白天和老外公走過,在打著草標的地方,有幾個雜亂的野豬蹄印。她清楚地記得,那地方有一個二十五斤重的大鐵獸夾。當時,老外公還望著鐵獸夾對她說,根據這些蹄印看,這兒是一公一母兩頭大野豬的必經之路,所以,盜獵者在安裝獸夾時,還在不遠處安裝了一個索套,說是鐵夾夾公野豬,索套套母野豬,如果不是他在這鐵夾、索套的兩邊撒有阻止野豬前行的藥粉,說不定兩頭野豬已經遭害了。朱小榮想,現(xiàn)在,跟在自己身后的不正是一公一母兩頭大“野豬”嗎?這下,老外公留下未毀的這個鐵獸夾和索套可就派上大用場了。
朱小榮走過去,趁吳四姑、侯良不注意,把那個草標記號悄悄揪了下來,扔在鐵獸夾旁邊的草地上,然后,她回頭望著吳四姑和侯良喊:“小心,阿姨,草標,那兒有鐵獸夾!”
侯良因為掉過一次陷阱,現(xiàn)在已成驚弓之鳥,覺得這條山路上每走一步都有機關。此時,他正神經兮兮地傍著吳四姑東張西望,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朱小榮的突然喊叫,嚇得他全身一抖,腿腳一軟,差點兒摔倒在地。他抹著冷汗,定睛一看,可不,在前邊的草地上有一個草標呢!他趕緊猛吸一口氣,將身子一提,抬腿向一旁沒有草標的地方跳去。
“哎喲——”他不跳還好,這一跳,正好踩在那個鐵獸夾上。隨著“啪”的一聲響,那兩片帶有利齒的大鐵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他的腳踝狠狠夾來,夾得他腳踝欲斷,痛號連聲。
哈哈,惡人自有惡人磨,想不到盜獵者設置的機關,沒夾住真正的野豬,卻夾住了侯良這個該死的惡魔。計謀得以實現(xiàn)的朱小榮幸災樂禍地想。
“哎喲,好痛!吳大姐,你快來救我呀,我的腳踝快要斷了!”侯良彎下腰,用手掰鐵夾,卻掰不動,于是趕忙向吳四姑求助。
“你這人真是的!”朱小榮忍住笑,用埋怨的口吻戲弄侯良,“我都告訴你這兒有鐵獸夾,你偏不小心,硬要往上面踩。聽人說,這兒的鐵獸夾上都涂有見血封喉的毒藥,你被它夾住還亂掰亂撬,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小姑娘,你是山里的人,懂得開獸夾,求求你幫我打開這個鐵獸夾好不好?”侯良捧住鮮血直冒的腳踝,扭頭央求朱小榮。
“我都說過,這鐵獸夾涂有見血封喉的毒藥,打開它又有什么用?”朱小榮故意道,“你如果想要命,最好是把那條腿剁斷,免得讓毒藥隨著血液涌上心肺,要了你的老命!”
“啊——”聽朱小榮如此說,侯良真的從懷里掏出一把匕首,但是他比劃了半天,也沒勇氣下手。
“吳大姐,我不能沒有腳,我不能沒有腳呀!”侯良如喪考妣地哭喊著,“吳大姐,求求你,給我打開鐵獸夾,救我出來吧。”
“好,侯良,我這就來救你!”吳四姑答應著。
“去不得,阿姨,你千萬去不得。”朱小榮明白,如果吳四姑將侯良放開,那自己一個人就沒辦法對付他們兩個人了,“我們山里人都十分喜歡放連環(huán)夾,用它們來對付野豬群。如果你上去救他,萬一旁邊還裝有別的鐵夾,你不僅不能救他,還會把自己的腿腳夾住的?!?/p>
吳四姑一聽,馬上站住,不敢上前救侯良,她轉身問朱小榮:“萍萍,那你說我們該怎么辦?”
“先去找一根木棍,將那鐵獸夾的周圍掃一圈,待弄明白了它旁邊沒有別的鐵獸夾了,你再近前去救他?!敝煨s說。
“嗯,萍萍,你說的這個主意不錯。”吳四姑對朱小榮的話表示贊賞,“可是,到哪兒去找這樣的一根木棍呢?”
“那兒不是正好有一根嗎?”朱小榮朝老外公安裝有索套的地方一指,“拿它來撬鐵獸夾,使用起來正合適?!?/p>
“好?!眳撬墓猛白吡藘刹?,又停住了,她眼睛一轉,對朱小榮道,“可是這草棵子里黑乎乎的,我的眼睛又不好使,萍萍,你去替我將它拿過來吧。”
這只狡猾的狐貍!朱小榮暗罵了一句,眼睛一轉,又思得一條妙計,于是大聲對吳四姑說:“阿姨,那條路上又多獸夾,又多陷阱,好危險的,我不跟你們下山去當導游了,還是回村去當個農民算啦!”說著,她繞過那個索套,向前急匆匆地走去。
“哎,萍萍,你別走,你別走呀!”吳四姑好不容易才將朱小榮騙上手,豈肯輕易放過她,“萍萍,你聽阿姨說,做導游又風光又賺錢,二千多塊錢一個月的工作不可多得,你千萬不要錯過,千萬不要錯過?!彼鼻械卣f著,拔腿就向朱小榮追去。突然,“呼”的一下,野豬索套拔地而起,把吳四姑倒吊上了樹梢。
燈火亂晃,吵吵嚷嚷,此時,雅迷寨朱小榮丑舅家中,簡直已經鬧翻了天。
三千元錢買來的新娘子突然失蹤,連來吃喜酒的朱小榮也不見人,大家都慌了。丑舅哭鬧著要老婆,老外婆痛罵朱小榮阿媽教女無方,左鄰右舍則竊竊私語。人們?yōu)榱藢ふ医鹈励P,到處亂翻亂撬,木樓內外“乒乒乓乓”亂成了一鍋粥。
最先發(fā)現(xiàn)金美鳳失蹤的是個叫大牛的酒鬼,也是個光棍漢,他本想趁著夜深人靜時,去占一點兒新娘子的便宜,誰知走到小木屋跟前時,卻發(fā)現(xiàn)屋門大開,鎖頭和鑰匙皆被扔在地上,屋里哪有新娘子的影子?
“阿丑,你醒醒!”大牛趕快找到朱小榮的丑舅,又捏又掐,費了好大的勁才將他弄醒,“你死睡個啥?你老婆已經跟她的野老公私奔了!”
“啊——”丑舅一聽大急,將身一挺,蹦了起來,“我老婆真的跟野老公私奔了?大牛,你別騙我?!?/p>
“誰騙你?你去看了就知道了?!?/p>
“媽的,這個該死的小婊子!”丑舅進屋一看,不見金美鳳,急得又氣又恨,大罵了起來,“臨婚之夜和野老公私奔,害得老子人財兩空,老子決不會放過她的?!?/p>
“你不放過她又能怎樣?”大牛撇撇嘴,“她怕是早和野老公跑得沒影了,你到哪里找她?還是拿塊石頭去打天吧!”
“拿什么石頭打天?我這就去找我爸我媽,領人去把她和野老公一道抓回來。”丑舅說。
他怒氣沖沖地找到朱小榮的老外婆,質問她為什么沒管好小木屋的鑰匙,讓新娘子和她野老公跑了。
“我一直將鑰匙吊在褲腰帶上的啊,怎么會不見了呢?”老外婆摸著褲腰帶,有些莫名其妙,當她一眼瞅見跟自己同睡的朱小榮也沒有蹤影時,心里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定是朱小榮將鑰匙偷走,放跑了金美鳳。
老太太氣惱地跑到隔壁房間,責問朱小榮的阿媽。老外婆為了給又老又丑的兒子買婆娘,不但費盡了心機,花光了家里的積蓄,還和老外公吵了幾架,最后以死相脅,才使老頭子屈服,讓她買了兒媳婦,目前二人的關系還十分緊張呢。現(xiàn)在,老外婆見朱小榮竟敢偷走鑰匙放跑金美鳳,便把一腔怨氣發(fā)泄到朱小榮阿媽身上。
老外婆將朱小榮阿媽從床上一把拉起來,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臭罵,隨后她號哭甩淚,大肆撒潑,罵得朱小榮阿媽又羞又氣,抬不起頭來。
木樓中,老外婆將朱小榮阿媽罵得狗血淋頭,而山道上,金美鳳卻懷揣著朱小榮給她的小銀鎖,急匆匆地往寨子里趕。她本來是很害怕回雅迷寨的,但她一想到朱小榮的處境,心里便生出了勇氣。
接近雅迷寨丑舅家的木樓了,那沖天的火光和激烈的吵鬧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非常刺目刺耳。
“來吧?!蓖鸸庵械哪緲牵鹈励P下定了決心,“不管是打也好,殺也罷,只要老外公肯帶人去抓人販子,為我和受辱的姐妹們報仇,我可以承受任何懲罰和辱罵?!?/p>
“你們吵什么?”木樓外,一直沒作聲的老外公終于發(fā)火了,“我當初就不同意你們買這個妹子做媳婦,你們不聽,偏要買,這下買出禍事來了吧!你們擔心的是人財兩空,我憂慮的是人命關天、犯法坐牢!小榮和美鳳沒事還罷,如果她們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哼,最少也要坐十年八年牢!”
“那怎么辦,老頭子,你說我們該怎么辦?”老外婆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頓時面顯驚慌。
“怎么辦?快派人分頭去找!”老外公磕著煙斗說,“花錢買媳婦,我們就已造下了大孽,這下不能再白白地賠上我外孫女的一條命。”
“老阿公,老阿公——”大伙正在那兒吵嚷,卻見一個村民興沖沖地擠進來報告,“剛才逃走的新娘子現(xiàn)在又回來了!”
“她在哪里?”老外公一聽,呼地站起來,“快把她帶到這兒來見我?!?/p>
“來了,來了?!贝笈4舐晳鹬?,扭著金美鳳往前面一推。
“你這個不要臉的臭婊子,敢逃跑,看我打死你!”丑舅一見金美鳳,不由分說,上前揪住她的頭發(fā)就動起了手。
“住手?!崩贤夤蠛鹨宦?,上前狠抽了丑舅兩耳光,“你也不問問她為什么會回來!”
“老外公!”金美鳳掙脫丑舅的手,走到老外公面前,跪下大哭起來。
“莫怕,妹子,你莫怕?!崩贤夤s緊將金美鳳扶起來,用自己粗糙的大手給她揩臉上的淚水,“你怎么這樣傻,既然已經逃出去了,為什么還要回來受罪?”
“是小榮派我回來送信的?!闭f著,金美鳳從懷里取出小銀鎖遞給老外公,“我們在山道上碰到了糟踏我們小姐妹的那兩個人販子,我和小榮怕不是他們的對手,就決定由小榮在那兒跟蹤監(jiān)視他們,由我回村來報信,叫您帶人去抓壞蛋?!?/p>
“小榮,你真是個了不起的孩子!”老外公摩挲著小銀鎖,眼淚奪眶而出。
“美鳳!怎么是你?”朱小榮阿媽這時擠上前,一把將金美鳳摟住,“你快告訴阿姨,小榮她怎么啦?她不會有什么事吧?”
“她不會有事的,阿姨放心吧!”金美鳳道,“小榮機智勇敢,她不但熟悉這里的地形和山路,還知道各處的獸夾、索套和陷阱,吳四姑他們不會把她怎樣的?!?/p>
“那就好?!敝煨s阿媽滿臉憂郁,“小榮是阿姨的命根子,若她有個三長兩短,阿姨也不愿再在這個世上活了?!?/p>
“快帶人去救小榮!”老外婆這時終于清醒了,“可是,郎蠻山山路復雜,千頭萬緒,我們就算是有心去捉人販子,又怎能知道他們走的是哪一條路,往哪個方向去追呢?”
“是啊,”朱小榮阿媽也十分贊同老外婆的意見,“不知道他們的行蹤,叫我們順著哪條山路走?”
老外公也焦慮地望向金美鳳說:“美鳳,找不對路徑,我們再怎么追也是白搭??!”
“你們放心,這個問題小榮早有考慮,她要我們以草標為記號去追他們,說是哪條路上有草標,她和人販子就在哪條山路上。”
“好,小榮真是好樣的!”老外公高興地夸著外孫女,將那桿被他抹得锃亮的獵槍往肩上一背,吆喝上一黃一黑兩只大獵狗,朝木樓前的鄉(xiāng)親們一揮手,“你們誰愿意去抓人販子的,就跟我走?!闭f完,他就要往山道上沖。金美鳳緊隨其后。
“慢著。”這時,丑舅呼地沖到金美鳳面前,將她攔住,“你還想借機再次逃走是不是?你不能走,我不能讓你走?!?/p>
“阿舅,你放我走好不好?”金美鳳苦苦哀求,“我不去給他們帶路,他們又哪能找得到小榮和人販子?”
“什么阿舅?我是你老公!他們找不找得到小榮和人販子我不管,我管的是我不能人財兩空,不能失去你這個老婆。”說著,他將金美鳳一把抓住,用力將她往小木屋那邊拖,“走,跟我呆回小木屋去,明天晚上我們就拜堂成親!”
“我不,我不能和你成親!”金美鳳拼命掙扎,悲憤地大叫,“我連初中都沒讀完,還是未成年人!再說,即使我成年了,我們兩個人各方面的條件都相差很大,我是絕對不會嫁給你的?!?/p>
“不嫁給我,你就將那三千元錢還給我,不還,老子就要你的命?!背缶苏f到狠處,揚起拳頭,又要往下砸。
“你打,你干脆打死我好了!”金美鳳被丑舅扭住,欲辯無辭,萬念俱灰,于是十分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我離家出走,害死了我阿爸;吳四姑和侯良的摧殘,毀去了我少女的清白;現(xiàn)在,我又欠下你家三千元錢的冤枉債,我真是活夠了!你打吧,將我打死,我就一了百了,再也用不著痛苦和煩惱了?!闭f至此,金美鳳已是悲切至極,聲淚俱下。
“阿丑,你這混蛋!”老外公哪里看得下去,他一陣風般卷過來,又是幾記耳光,“人家妹子都已經給你把話挑明了,你為什么還要強迫人家?老婆,老婆,沒有老婆你就會死?你是不是真的要闖下大禍、造下大孽,坐上十幾年大牢才甘心?好妹子,外公給你作主,他要是再敢動你一根指頭,我就將他的狗爪子剁下來。”
老外公用力一掌,將丑兒子的手劈開,說:“放開,耽誤了時間,放跑了人販子使小榮受害,我就要你的命!”
“萍萍,快來救我,快來救我啊!”吳四姑去追朱小榮,卻一腳踩在捕獵母野豬的索套上,被倒著吊在了樹梢。這滋味可不好受,她頓時五臟六腑像是要被倒出來,全身血涌,頭欲暴裂,眼欲迸開,感覺比死還難受。
“你搞錯了,姓吳的,我不叫李萍萍,而是叫朱小榮?!敝煨s走到套索下面,一臉快意地望著左右晃動的吳四姑,“我是金美鳳的同班同學?!?/p>
吳四姑長發(fā)下垂,雙手亂舞,臉漲成了紫色,說:“好姑娘,我們是老鄉(xiāng),我又是你的長輩,你快放我下來吧?!?/p>
“要我來救你?你真是做夢!”朱小榮道,“你這害人精、女流氓、拐賣婦女兒童的犯罪分子,迫害我的同學金美鳳,我恨不得咬你幾口才解氣。你還指望我來救你?沒門兒?!?/p>
“小榮,那是別人誣陷你吳阿姨的,你怎么竟相信了?”吳四姑道,“你放我下來吧!你若肯救我,我身上戴的金銀首飾,我兜里裝的錢全都是你的?!?/p>
“我要的是為民除害,誰稀罕你的臭錢!”朱小榮恨恨地啐了吳四姑一口。
“你真的不肯放我?”吳四姑咬牙切齒地質問朱小榮。
“我不但不會放你,還要用山藤將你和侯良這兩頭大‘野豬’綁上?!闭f著,朱小榮走到一旁,扯下一根柔韌的青山藤,“山藤捆‘野豬’,省事又便當?!?/p>
“你不能綁我,你不能綁我!”吳四姑像一頭發(fā)了瘋的母野豬,亂喊亂舞。
朱小榮上前綁她,不但沒能將她綁住,還被她抓傷了好幾處。
“你這小婊子真的敢綁我?”吳四姑威嚇朱小榮,“我的手下就在附近,一會兒他們趕來,我叫他們要了你的命!”
“等你的同伙趕來時,我早就用山藤把你捆成米粽子了!”朱小榮見一時捆不住吳四姑,便將山藤折成藤鞭,向倒吊著的吳四姑身上亂打亂抽,“我看你還拐賣婦女兒童不!我看你還敢不敢迫害我的同學!”
“哎喲!哎喲!”被倒吊著的吳四姑哪里躲得開,只得慘叫著在空中蕩來蕩去。
那邊,被鐵獸夾夾著的侯良一見,幸災樂禍地笑著說:“吳四姑,你這個臭婊子,我要玩這個小瑤妹,你卻不肯給,還異想天開地想人家來當向導,這下可好,不但老子被夾子夾住,就連你也被倒吊成了母野豬,挨藤鞭,真是活該!”
因為考慮到野豬的皮又硬又韌,性子又兇又狂,所以盜獵者們制作的鐵獸夾不僅齒很鋒利,而且鉗力也相當大。獸夾的鐵齒深深刺入侯良小腿里,幾乎嵌進脛骨中去了,侯良因此痛得差點兒昏迷。他彎腰去扳,卻根本扳不開。
“侯良,侯良!”就在侯良疼痛難忍、一籌莫展之際,神色驚慌、行止狼狽的許霸和劉豹忽然從叢林中鉆了出來。
“許霸、劉豹,你們來得正好!”一見二人,侯良像是碰上了救星,“你們快來救我,快來救我呀?!?/p>
“許霸、劉豹——”吳四姑也是大喜過望,不顧朱小榮的抽打,大聲叫道,“你倆快過來救我,再挨打下去,姑奶奶不被這野豬套吊死,也要被這小婊子打死。”
“好,我們來了。劉豹,我去救吳大姐,你來救侯良。”許霸對劉豹說。
“壞蛋,我不讓你救她!”朱小榮見許霸來救吳四姑,彎腰撿起地上的石頭,雨點般向許霸砸去。
“他媽的,竟敢用石頭打老子的腦殼,老子要你的命?!痹S霸怒道。
朱小榮的石頭在昏暗的月光下也打得極有準頭,它們不但個個打在許霸身上,其中有塊石頭還命中了許霸的額頭,打得許霸頭上血流如注。許霸勃然大怒,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血,大聲叫罵著,丟下吳四姑就去抓朱小榮。
“劉豹,你去抓朱小榮?!眳撬墓弥钢鴦⒈?,“讓許霸來救我?!?/p>
“行!”劉豹一邊向朱小榮逼近,一邊淫笑著問,“吳大姐,如果我抓住了這個小瑤妹,你讓不讓我玩她?”
“別說玩,就是搞死她都行!”吳四姑將牙骨咬得咯吱響,“這個小婊子,整得姑奶奶這么慘,抓住她,我非一刀刀剮了她不可?!?/p>
朱小榮見劉豹真向自己追來了,便趕忙將身一閃,向樹林中跑去。
這邊,吳四姑問許霸:“許霸,你們怎么這個時候才來?”
“唉,真倒霉,別提了。”許霸用力去解結死的索套,搖頭對吳四姑道,“我們人地兩生,山瑤佬卻人熟地熟,好幾次我們兩個都差點兒被他們圍住。后來又迷了路,在林子里轉了老半天,還是聽到你們的叫罵聲,我們才找到這兒來的?!?/p>
“真是萬幸,快點把我放下來,哎喲——”吳四姑痛得大叫。
朱小榮見劉豹緊緊跟隨在自己后面追來,決定先把他解決掉,再回頭去對付吳四姑三人。她一會兒爬樹,一會兒跳溝,一會兒鉆草坡,一會兒穿樹叢,趁著微弱的月光,利用熟悉的地形與劉豹巧妙周旋。她在暗處,劉豹在明處,劉豹抓她抓不住,她打劉豹卻招招中的。劉豹笨手笨腳,不但沒能抓住朱小榮,反而被她用石塊和木棒將腰、腿、脊背等多處擊傷,痛得他齜牙咧嘴直叫喚。
前面有個大陷阱,于是,朱小榮一步步后退,逗引劉豹往陷阱這邊追。走近陷阱后,朱小榮一躍而過,然后故意裝作被樹根絆倒的樣子。
“我的小寶貝,你的情哥哥來扶你?!眲⒈笙?,得意地向朱小榮撲去?!芭椤钡囊宦曧?,劉豹一頭栽進了一人多深的陷阱中,竹尖、木樁等將他的大腿、屁股和臂膀各戳了一個血窟窿,痛得他撕心裂肺地大叫起來。
“該死的淫賊,你就好好呆在這里吧?!敝煨s恨恨地說,“待我去將那三頭‘野豬’逮住,再回頭收拾你?!?/p>
“不用你去,我們已經自動送上門來了?!本驮谶@時,朱小榮的身后傳來了一陣“嘿嘿”的冷笑聲。
朱小榮轉身一瞧,糟了,只見陷阱那頭,吳四姑、許霸和包扎好傷腿、拄著木拐的侯良,正一步步向她逼來。
“來吧,你們這些‘野豬’!”面對強敵,朱小榮毫不畏懼,順手操起一根木棒當胸一橫,“讓我這個山瑤妹來好好會會你們這些害人精?!?/p>
“你找死!”許霸說著,將拳一攢,沖了過來。
“把她也扔進陷阱里去!”吳四姑恨恨地說。
“來吧,今天我就和你們拼了。”朱小榮把身子一閃,揮起木棍打向許霸。
朱小榮奔跳、搏斗了大半夜,早已是渾身泥塵,汗?jié)n斑斑,面對身強力壯、如狼似虎的許霸,她哪是他的對手?她擋住了許霸的這一拳,卻躲不開他的那一腳,漸漸地,她就處于下風,最終被許霸摁倒在地。
“你這個臭婊子,剛才將姑奶奶吊得那么狠,打得那么痛,看我怎么收拾你!”吳四姑叫罵著,像一頭要吃人的母野豬,沖著被許霸、侯良扭住的朱小榮左右開弓,連打了好幾記耳光。
“呸!”朱小榮張嘴一唾,一口帶血的濃痰如飛彈似的直射在吳四姑臉上。
“你敢啐我!”吳四姑用力揪住朱小榮,又是抓,又是踢,又是擰,“我掐死你,我踢死你?!?/p>
“吳大姐,你讓開,讓我來收拾這個小婊子。”侯良見吳四姑打朱小榮打上了癮,想到自己剛才被鐵獸夾子夾住的痛苦,也手癢癢地拔出匕首沖上前,“朱小榮,剛才你沒能夾斷老子的腿,老子現(xiàn)在卻能要你的命?!绷R著,他高舉起鋒利的匕首,照著朱小榮的心窩就要捅下去。
“呼!”就在這生命攸關之際,只見兩只大狼狗如利箭一樣從黑暗中沖過來,猛地將侯良撲倒在地,它們“汪汪”地狂吠著,沒頭沒腦地亂撕亂咬起來。
吳四姑和許霸嚇得目瞪口呆,回頭一看,只見山道上喊聲震天,火把一片,成批成批的山民揮舞著鋤頭、木棒、砍刀等,蜂擁而來。
“不好,我們得趕快走?!眳撬墓贸S霸猛喊一聲,丟下被大狼狗撕咬得慘叫連聲、不住翻滾的侯良,扭頭就要跑。
“別動,再動我就要你們一身血窟窿!”一把鋒利的長柄砍刀握在一個老瑤民手中,刀刃閃亮地橫在吳四姑和許霸面前。
“外公!”朱小榮驚喜地叫了一聲。
“媽呀!”望著鋒利的刀刃和人們憤怒的眼睛,吳四姑、侯良肝膽俱裂,各自哀號著,如同爛泥,絕望地癱倒在地。
“你們這幫吃人的豺狼,就等著國家法律來懲罰你們吧!”老外公橫了砍刀,指著吳四姑等人,“走,隨我們到山下派出所交代罪行去?!?/p>
“外公!”朱小榮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撲進老外公懷里,燙熱的淚水順著她那俏麗但又滿是傷痕的臉頰,簌簌滾落。
“小榮,我的好孫女?!崩贤夤葠鄣嘏闹煨s身上的塵土,抹干她臉上的淚水,“你不但救出了金美鳳,使你外婆和丑舅免去了一場犯法坐牢的災難,而且還和人販子斗智斗勇,讓我們有時間將他們全部抓住。小榮,你可為我們郎蠻山人立下了一大功?。 ?/p>
“外公,看您說的……”朱小榮依偎在老外公懷里,羞怯地笑了,“您這么夸我,多讓人不好意思啊!”
朱小榮和老外公在那兒親熱,金美鳳卻跑過去一把揪住侯良,一邊拼命廝打,一邊悲憤欲絕地哭訴道:“你這該死的畜生,黑了心肝的豺狼,我們是街鄰,我阿爸和你又是同事,我在走投無路時碰到你,你竟用心險惡,用小恩小惠來引誘我,要將我拐賣和強奸。后來,我再次落入你們手中,當吳四姑強迫我接客賣淫被我拒絕時,你這個毫無人性的畜生,竟不顧我還未成年,身上正來月經,慘無人道地一次次將我蹂躪。你不要命地摧殘我之后,還不肯饒過我,又將我以三千元錢的價格賣到這雅迷寨來,要我一個青春花季少女伴陪一個又老又丑可做我父親的老光棍過一生……你這個畜生,你這個惡魔,你百死難贖其罪,將你千刀萬剮下油鍋也難解我心頭之恨!你還我少女的貞操,還我少女的清白來!”
金美鳳的哭訴,激起了在場人的同情和仇恨。人們同情金美鳳這個弱女子,因一時賭氣離家出走,落入人販子魔掌,竟遭受到如此大辱,如此駭人聽聞的蹂躪和摧殘。人們恨吳四姑、侯良這些色狼和惡魔,竟是如此歹毒和兇殘,他們想,就是將他們槍斃十次,恐怕也不為過。
“打死他,為被他們糟害的婦女兒童報仇!”
“將他們丟下山崖去喂老狼!”
“打,打死這些沒有人性的畜生!”
“殺,殺掉這些喪盡天良的惡魔!”
人們揮舞著手中的鋤頭、棍棒和砍刀,憤怒地喊著,叫著,似是要將吳四姑等人砸成肉漿、碎尸萬段。
“我們有罪,我們該死。”
“饒命,饒命啊!”
吳四姑等人“撲通”跪倒在地,小雞啄米一樣地叩頭求饒。
“鄉(xiāng)親們,這幾個人確實罪大惡極,但我們只能將他們交給公安機關,由人民法院對他們作出公正的判決!”老外公勸開眾鄉(xiāng)親及金美鳳,又轉頭對吳四姑他們喝道,“你們一定要老老實實地低頭認罪,爭取人民的寬大處理!”
“我們一定坦白!”
“我們一定認罪!”
“我們該死,我們該死!”
“我警告你們,”老外公道,“你們一定要老老實實隨我們到山下的香草坪鎮(zhèn)派出所,如果哪個膽敢在路上逃跑,那我就一銃將他擊斃!”
“不敢不敢,我們絕對不敢!”
“那快起來走吧。”
吳四姑等人聽到老外公這句話,如逢大赦,趕忙從地上爬起來,順從地隨著眾人往山下走去。
“美鳳,你不要哭,也不要再難過?!敝煨s緊摟著呆立在一旁、大聲號哭的金美鳳,輕聲安慰她,“人生總會遇到一些挫折和失敗,也總要承受一些痛苦和磨難,浪子回頭金不換。美鳳,抬起頭來重新做人吧,老師和同學們都在盼望著你回家呢!你還會有幸福的未來和希望的?!?/p>
“是啊,孩子!”老外公也慈愛地走過來安慰金美鳳,“所幸的是,害你的壞人已全部落網,他們會得到應有懲罰的。”
“我……我不會有未來和希望了!”金美鳳突然撲在朱小榮肩頭大哭起來,“我……我肚子里……已經懷上孽種了!”
“?。 敝煨s一下怔在了那里。
十六歲,金美鳳今年才十六歲,是個尚未成年的女孩,老天爺為什么對她如此不公?她飽受了強奸、拐賣的摧殘和折磨也就算了,你怎么還讓她懷上了孽種?十六歲的女中學生懷孽種,你叫金美鳳如何再有臉進學校讀書?如何再有勇氣生活在人們異樣的目光中?
“美鳳,盡管這樣,你也要想開一些,要頑強地活下去!”朱小榮怕金美鳳想不開,趕忙挽住她的手,邊安慰她,邊隨著眾人往山下走,“一個人只要有志氣和勇氣,什么問題都好解決。美鳳,你是你阿媽的命根子,沒有你,她會一天也活不下去的。美鳳,你要堅強、勇敢,為了你自己,也為了你阿媽,你一定要活著,你一定要堅強地活著。”
“是啊?!崩贤夤舱f,“用我們山瑤人的話來說,就是爬過了這座高山,平地就在你面前。一個人只要能活著,就沒有承受不了的痛苦,就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p>
金美鳳眼睛直直地盯著前面,一聲不吭,神情木然地讓朱小榮緊挽著手,在松枝火把的引照下,滿腹心事、腳步沉重地一步步往山下走去。
風好涼,水好冷,夜好黑,沉寂的山道,只有火把燃燒的“噗噗”聲和大家十分沉重的腳步聲、喘息聲。
“小榮,你看那邊站著的是誰?”金美鳳突然掙脫朱小榮的手,向旁邊一指。
朱小榮信以為真,朝金美鳳所指的方向望去。誰知這時,金美鳳已經像一陣風,沖到路邊的懸崖上。
“美鳳,你別亂來??!”
“美鳳,你不能死!”
“美鳳,你別做傻事!你若是死了,你阿媽也活不成了呀!”
朱小榮、老外公等人慌了,舉著火把大聲喊著,慢慢地向金美鳳逼近,想把她拉下懸崖。
金美鳳抬頭望望天上的殘月,望望腳下黑黝黝的崖底,想到自己從此就要和生命告別,與病死的阿爸重逢于黃泉,心中好不凄涼。她流著眼淚說:“小榮,和我一起被拐賣的還有小慧和阿秀,她們也是因賭氣離家出走,才落入吳四姑等人魔掌中的,你們千萬要把她倆救出來?!闭f出這些話后,金美鳳心中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唉,貪圖虛榮害己害人!小榮,請你告訴我阿媽,我不是個好女兒,我對不起她!”還沒等朱小榮和老外公等人走到懸崖邊,只聽金美鳳大聲喊著,“阿爸,我來了,您等等我,您等等我!”然后,猶如一只凄艷的白天鵝,她張開雙臂,往懸崖下面飛去。
“完了!完了!”金美鳳跳崖自盡,讓吳四姑、侯良等人驚恐萬狀。金美鳳是他們作惡的受害者,現(xiàn)在她死了,他們的罪孽將更大。因此,四個本來受傷不輕的壞蛋,頓時嚇得渾身發(fā)軟,從頭涼到腳,靈魂出了竅,冷汗直冒,他們一個個癱倒在地,再也沒有爬起來。
“美鳳,美鳳——”望著崖下陰云密布的深淵,朱小榮萬分痛惜,淚流滿面地說,“浪子回頭金不換,迷途知返就有希望,你為什么要做這樣的傻事啊?”
尾 聲
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桂東郎蠻山腳下的野嶺上,荒草萋萋,陰雨濛濛,一堆小小的黃土帶著催人淚下的遺恨,警醒著世人。
吳四姑拐賣婦女兒童犯罪團伙的犯罪事實,震驚了整個桂東郎蠻山地區(qū),也震驚了整個福川縣城。摧殘迫害未成年少女,誘騙拐賣婦女兒童,其用心之歹毒,手段之殘忍,罪行之深重,令人發(fā)指。金美鳳一案發(fā)生后,桂東郎蠻山各級政府都十分重視此案,相關部門馬上成立了專案組,突擊偵破,突擊審訊。他們不但搗毀了吳四姑等人的犯罪老巢“野味”風流店,還抓獲了在風流店中助紂為虐、幫吳四姑迫害摧殘婦女的其他打手和幫兇,將小慧、阿秀等人解救了出來。
根據黨和政府從重從嚴打擊刑事犯罪、嚴懲拐賣婦女兒童罪犯的有關文件精神,福川縣政法部門應廣大人民群眾的強烈要求,破案快,審結也快。吳四姑等人罪行嚴重,證據確鑿,民憤極大,該案上報自治區(qū)高級人民法院后,很快便被批復了下來。吳四姑、侯良、許霸、劉豹等人被判處死刑,立即執(zhí)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其他的打手和幫兇,也分別被判處無期或有期徒刑。
為了確保婦女兒童的合法權益,維護社會治安,震懾一切違法犯罪分子,福川縣人民法院、福川縣人民檢察院聯(lián)合在郎蠻山香草坪鎮(zhèn)召開了一次聲勢浩大的公判大會。開會那天,天氣晴朗,萬里無云,法警烏黑的槍口、審判長嚴厲的眼睛、民眾高舉如林的手臂、會場震天動地的口號,把罪犯們嚇得四肢癱軟,魂飛魄散。特別是吳四姑、侯良這四個死刑犯,當法警將亡命牌插到他們后背上時,他們已被嚇了個半死,是行刑法警們如拖死狗一樣才將他們架上刑車的。
“啪!啪!啪!”刑場上幾聲清脆的槍聲,結束了這四個十惡不赦的罪犯的生命。
雨,清明時節(jié)的雨,淋濕了山里的大小道路,催開了山崖墳頭泣血的杜鵑。
清明這天,頂了凜冽的寒風,冒了淅淅瀝瀝的冷雨,朱小榮一步步踏著泥濘的荒徑,到金美鳳的墳前來看她。
黃土凄凄,墓草青青,朱小榮站在金美鳳墳前,十分惋惜地望著已長眠于地下的金美鳳,眼眶不由得一陣陣潮濕。她將那個全班師生一起做的花圈放在金美鳳的墳頭,輕聲告訴她:“美鳳,我來看你來了,我代表全班同學看你來了!美鳳,你能聽得到我的喊聲嗎?你能看得見我為你流下的淚水嗎?”
不知是誰插在金美鳳墳頭上的招魂紙,迎了風雨,“嘩啦嘩啦”地飄擺著。黃土沉默,墓草無言,只有一只不知名的小鳥,在“不該去呀姐姐”、“不該去呀姐姐”地凄叫著。
“美鳳,你別走,阿媽看你來了,你等等阿媽,你等等阿媽!”
一陣悲痛、凄厲的哭聲傳來,只見野嶺坡下泥濘的土路上,跌跌撞撞、摸摸索索地走來一個兩眼已瞎、干瘦憔悴、渾身泥水的女人。她,就是美鳳的阿媽黎彩珍。
“黎阿姨、黎阿姨!”朱小榮趕忙飛跑到嶺腳下,將黎彩珍扶住,攙著她,二人一步步艱難地往嶺上走來。
“美鳳,你來扶阿媽了?你從郎蠻山回來扶阿媽了?”可憐的老人,才五十來歲便憔悴干瘦得比一個七十多歲的人還難看。朱小榮這么親熱地一攙她,使她不禁產生了愛女猶在的幻覺,“好女兒,你不用再離家出走了,媽已經賣了血,給你攢夠了買裙子的錢!喏,這是七百元,七千元,七萬元……”說著,她從懷里掏出一大沓燒給死人的冥幣,不住地往朱小榮手里塞,“你去買吧,選最貴最漂亮的裙子來買,買一百條,買一千條回來,我要把你打扮得比七仙女還漂亮?!?/p>
“阿媽,您放心,我聽您的話,這就到街上去把那條花裙子買回來!”朱小榮為了安慰已經有些瘋癲的黎彩珍,不自覺地便充當起她的女兒來,她從黎彩珍手中接過那些花花綠綠的冥幣,哽咽著說,“女兒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像天上的七仙女一樣,唱歌給阿媽聽,跳舞給阿媽看,伴隨在阿媽的身邊不再離家出走……”
“你,你真的是我的女兒美鳳?”
“是的,我就是您的女兒美鳳!”
“那你喊我一聲媽!”黎彩珍瞪著她那雙雖然睜開卻一點兒也看不見東西的眼睛,用她那雙沾滿泥漿的糙手,不停地撫摸著朱小榮。
“阿媽!”朱小榮馬上喊開了。
“哎!”黎彩珍將朱小榮緊緊地摟在懷里,開心大笑起來,“我聽見了,你真是我的女兒,你真是我的美鳳?。 ?/p>
于是,自那以后,在丹桂鎮(zhèn),不管是春夏,也不管是秋冬,人們常??梢钥匆娨粋€清麗淳樸的瑤家少女,扶著一個雙目失明的干瘦老人,踏在丹桂鎮(zhèn)那條長長的花石小街上,迎晨曦,送夕陽,將枯躁平淡的歲月化作了有滋有味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