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

文/付金

文/魯躍晗

文/舒銳

文/徐小飛

文/季鳳建

評論

1 違法性認識程度差異從何而來

文/付金

不久前，河南大學生閆某因為“掏鳥窩”被判刑的新聞持續(xù)在網(wǎng)上發(fā)酵，且爭議頗多。此案爭論的背后終歸是不同主體對大學生捕獵燕隼這一行為的違法性認識程度存在差異。又如之前曝出的天價葡萄案、少年網(wǎng)購仿真槍案等，都反映了不同人對違法性認識程度存有差異導致對判決結果預期的沖突。那么，到底什么是違法性認識程度呢？我們該如何看待這一問題呢？

違法性認識是指對行為是否違反法律的認識，我國刑法通說認為，對行為的社會危害性的認識等同于對違法性的認識，而不論行為人是否認識到自己的行為違反了法律，避免了被人借口不懂法律而逃避應負的刑事責任。而違法性認識程度是指對行為違反法律的嚴重程度的預期，如行為的違法程度是否構成刑事犯罪、是否會苛以刑罰、可能會判處哪種刑罰等。往往行為人或社會公眾具有違法性認識，但卻缺乏對違法性程度的認識。如明知偷吃葡萄侵犯了他人的財產權利而偷吃，明知境內限制仿真槍的流通而從境外網(wǎng)購，明知燕隼的國家重點保護動物屬性而捕獵、出售等，都表明了行為人對自身行為的違法性具有事前認識，即具有我國刑法上的犯罪故意。然而，問題的關鍵就在于，行為人或者是社會公眾對行為的違法性認識程度與法律規(guī)定相差甚遠。由此，大多數(shù)的聲音認為類似案件被判處刑罰過重。究其根源，產生這種認識的沖突即是立法目的和社會個體對行為利弊考量的出發(fā)點的差異。一方面，立法的目的是維護社會公共秩序的穩(wěn)定，對有可能危害社會公眾生命、財產安全的槍支實行嚴格管制；另一方面，被告人或部分公眾易將被告人捕獵燕隼與捕獵普通鳥的行為危害性進行等同，且未造成實際損害結果等犯罪行為，且未獲得高額利潤，其社會危害性與有期徒刑10年半相比杯水車薪。那么，如何避免因違法性認識程度的不一而導致不同主體對裁判結果預期的沖突呢？

要想調和上述沖突，首先，在立法程序上，強調社會公眾的參與度，廣泛征求社會意見，尤其是針對容易引發(fā)違法性認識程度差異的條款，提高討論深度和調查廣度，真正融入民意。其次，在司法審判階段，針對容易導致違法性認識程序差異的案件，通過引入人民陪審員組成合議庭，發(fā)揮其社會經驗優(yōu)勢，與檢察官、法官法律思維模式形成互補，提高裁判結果的法律公正性和社會認可度。最后，要加強普法宣傳工作，豐富司法宣傳內容，在充分調研審判實踐的基礎上，注重總結梳理容易產生違法性認識程度差異的法律點及真實案例，開展系列犯罪預防法制宣傳活動，提高社會公眾的違法性認識，從根本上解決因違法性認識程度差異所導致的問題。

法律的本質是對行為之惡邊緣的限定，以維護公民合法權益、社會公共利益及國家利益，但需在公民提高對各項行為違法性認識程度的全面準確基礎上實現(xiàn)。

責任編輯/史智軍

2 司法裁判應善于借力技術專家

文/魯躍晗

據(jù)報道，北京知識產權法院于日前開庭審理了一起狀告國家知識產權局專利復審委員會的行政糾紛案件，而在庭審過程中，端坐于審判人員前方的除了法官助理、書記員之外還多了一名技術調查官。據(jù)稱這也是技術調查官在北京法庭的首次亮相。

技術調查官制度是我國在設立知識產權法院之初就建立起來的配套制度，其目的是由技術調查官就案件中的技術性問題，提出技術審查意見供法官參考，以提高技術事實查明的準確性。技術調查官只有建議權，對裁判結果不具有表決權，屬于司法輔助人員。其實，自從該制度運行以來，技術調查官已不是第一次出現(xiàn)在法庭上，其憑借著專業(yè)性和中立性亦博得了社會的廣泛認可，而其在北京法庭再次亮相的深遠意義仍然值得深挖，至少告訴我們司法裁判在借力技術專家方面還應大有作為。

作為一項頗具特色的司法改革新舉措，現(xiàn)在的技術調查官還只能在知識產權案件的裁判過程中發(fā)揮作用。而事實上，除了知識產權糾紛之外，很多其他類型的案件也不乏專業(yè)特質，同樣會給法官的事實查明帶來極大的困擾。不難想象，現(xiàn)代社會糾紛越來越具復雜性，很大程度上對法官的司法裁判能力構成了挑戰(zhàn)，若處理不當很可能會動搖司法公信力的生成基礎。為此，法官有必要增強借力技術專家化解專業(yè)難題的意識，善于將類似技術調查官的制度適用于更廣泛的案件類型之中。

顯然，專業(yè)知識的精細化成為知識發(fā)展的趨勢，而社會成員的知識結構愈加具有深度而卻無法具備廣度，法官對于超出其一般知識范圍之外的各專門領域也不可能都有深入研究。在涉及法律之外專業(yè)知識的疑難、復雜案件中，單憑一己之力是遠遠不夠的。只有從法庭之外尋求某些專業(yè)人士參與到訴訟中來，法官才能在對案件所涉及到的一些專業(yè)知識有一個比較“通俗”的把握。雖有自由心證原則做依托，但若在本能夠準確認定事實的地方形成模糊的內心確信，“以事實為根據(jù)”的原則就很難得到真正的落實，裁判的結果自然也就難以服人。

實際上，新民事訴訟法和刑事訴訟法都賦予了當事人向法院申請具有專門知識的人員出庭就案件的專門性問題進行說明的權利，其初衷無疑也是為了更好地進行事實查明。但從司法實踐的情況來看，鑒于各方面的原因，法官允許具有專門知識的人出庭的仍屬少數(shù)。積極性不高反映出廣大法官借助外力化解糾紛的意識還很欠缺。從長遠來看，隨著經濟、科技的不斷發(fā)展，將專業(yè)性的外部力量引入進裁判場域應是大勢所趨。無論如何，法官都不應該對自己不熟悉的知識盲目自信，及早建立一種開放性的心態(tài)才符合時代要求。

此外，在解決人民陪審員“陪而不審”的傳統(tǒng)問題中，似也可借鑒技術調查官制度的精神，將科技專家引入人民陪審員隊伍，成立一些專家人民陪審員庫，比如農業(yè)專家陪審員庫、醫(yī)療專家陪審員庫、工程師陪審員庫等等，使沒有法律專業(yè)背景的專家陪審員能專注于事實認定過程，從而增強其在合議庭中的職能發(fā)揮。專家陪審員能直接接觸案情，直接聽取當事人的訴辯主張，在訴訟程序內將案件所涉專業(yè)問題解決好，這也將極大地提高合議庭內部評議案件的質量和效率。

責任編輯/史智軍

3 擅攀高入罰 彰顯服務善意

文/舒銳

最新修訂的《四川省登山管理辦法》（下稱《辦法》）規(guī)定，攀登海拔3500米以上山峰應當提前10日申請。未經批準，擅自開展海拔3500米以上山峰登山活動或者擅自變更攀登季節(jié)、路線或者山峰的，將對法人或其他組織處以1000元罰款，對個人處以200元罰款。違法者受相關組織和機構的救助后，應當支付應由個人承擔的費用。

在我國原有的法律體系中，對于人們旅游的區(qū)域限制，一般出于對自然資源的保護。《自然保護區(qū)條例》規(guī)定，未經批準不得進入自然保護區(qū)?！堵糜钨Y源保護暫行辦法》規(guī)定，對未經開發(fā)的旅游資源或區(qū)域開展科學研究、體育運動、探險等非營利性活動，應提前向所在地旅游行政管理部門報告?zhèn)浒浮?/p>

可以說，原有的旅游法律限制主要以保護國家利益為主，對于旅游者的安全有所忽略。而近年來，不少“驢友”穿越山嶺、攀登山峰進行探險旅游，導致重大意外事件時有發(fā)生，在組織救援過程中，政府動用了大量人力物力，尤其在信息不對稱的情況下，往往使得救援工作事倍功半。正因如此，對帶有探險性質的旅游行為進行約束，強制要求旅游者事前申請或備案，逐漸成了各地的立法新趨勢。

早在2006年，《西藏自治區(qū)登山條例》就規(guī)定攀登海拔5500米以上的山峰實行申請審批制度。正在審議中的《陜西省旅游條例》也提出，“在沒有道路通行的地方或者旅游景區(qū)游覽路線以外的地方，組織開展穿越山嶺、攀登山峰等具有危險性的健身探險旅游活動，組織者應當向參與者作出風險提示，并應當提前5日將活動時間、地點、路線、人員名單、保障措施、應急方案等向縣級以上體育行政部門備案。”而對于違反者，各地方法規(guī)都作出了相應罰則。

這些規(guī)定看似對旅游行為進行了一定限制，但這種對于高風險旅游活動的特殊限制正是出于對旅游者安全保障的初衷，在本質上，則是為了給旅行者提供更好的政府服務。以本次四川新規(guī)為例，通過對攀高組織者、方案等信息進行事先審查，可以將一些不符合要求的高危攀高活動予以排除。

而對于符合要求的登山者，當?shù)卣畬o償提供攀登山峰名稱、地理位置、海拔高度、氣候條件、風險等級、配套設施、交通信息、攀登指引、應急救援等必要的信息與咨詢服務，這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減少風險。而另一方面，在相關信息已經備案的基礎上，一旦發(fā)生了意外，政府也能夠更為及時有效地開展救助。

更具標志性意義的是，本次《辦法》還規(guī)定如果違規(guī)從事高危登山活動，將由違法個人承擔救援費用。雖然即便根據(jù)現(xiàn)行民法制度也可以推斷出相關費用的確應該由違法者自身承擔，并不能讓無辜納稅人為違法者買單，但將此直接在法律中明確表明還是首例，這也將起到一定威懾作用。

也須指出，法律的生命在于執(zhí)行。相關立法要真正照進現(xiàn)實、嚴格落實并不容易，一方面需要根據(jù)特殊執(zhí)法環(huán)境建立起包括人員、機構、機制等因素在內的主動執(zhí)法體系；另一方面，當政府為了違法“驢友”承擔救助費用后，而“驢友”并不買賬，政府也須意識到自身并沒有對相關費用進行強制執(zhí)行的權利，而需借助于司法的力量，作為平等民事主體，通過向法院起訴來定分止爭。如此才能在實現(xiàn)“有限”政府的同時，讓政府所提供的服務趨于無限。

責任編輯/史智軍

4 辦案不能“前松后緊”

文/徐小飛

囿于結案率的要求，許多一線辦案法官每年年底都在超負荷地工作。這固然與當前許多法院普遍存在的“案多人少”的實際情況有關，但也與一些法官“前松后緊”的辦案習慣不無關系。

訴權是法律賦予公民的基本權利。只要案件符合訴訟法規(guī)定的形式要件，并且不屬于法律規(guī)定的不予登記立案的4種情形，法院就應當在法定期間內登記立案。這既是立案登記制改革的基本要求，也是各級法院的法定職責所在。客觀來講，以年底結案率來考評審判績效并不符合審判工作的實際情況與特點，因為訴訟程序的啟動具有被動性，需要由當事人行使訴權才能形成訴訟，法院在特定時間內收案的數(shù)量是一個不間斷的、無計劃的持續(xù)狀態(tài)，受理案件的數(shù)量難以準確預見，法院更無法人為地進行調整和控制。正是基于這一點，最高人民法院在2015年10月出臺了《關于進一步加強執(zhí)法辦案工作的緊急通知》，該通知強調要充分發(fā)揮監(jiān)督職能，各級人民法院要堅決杜絕年底前關門不收案、強迫撤訴、虛假報結等現(xiàn)象發(fā)生。

程序正義是訴訟程序的內在價值之一，也是訴訟程序的內在要求。程序正義要求當事人能夠充分地參與訴訟程序，擁有影響訴訟過程和裁判結果的充分的參與機會。法官在審理過程中要嚴格遵守程序要求，不能為了年底結案要求就隨便省略程序、縮短法定時間。法官在每一個個案處理上都要在法定時間內平等利用司法資源，在送達、答辯、舉證、開庭等程序時限要求上要符合法律規(guī)定。如果年底為了高結案率而突擊結案，就會違背司法規(guī)律，法官的工作狀態(tài)也會像坐“過山車”一樣飄忽不定。這可能會影響辦案質量，作為法院裁判基礎的案件事實認定也會難免有失偏頗，反而不利于實現(xiàn)司法公正，產生諸多不良后果。法官只有遵循司法規(guī)律，合理分配辦案時間，及時審理和執(zhí)行案件，避免人為因素干擾，在一定時期內實現(xiàn)案件進出動態(tài)平衡與新舊案件數(shù)量相對穩(wěn)定，才能實現(xiàn)均衡結案。

一些法院重視年底考核，而忽視了日常考核，這客觀上影響了法官的辦案習慣和意識，形成“前緊后松”的不良辦案習慣。當前，亟需建立一套科學規(guī)范的績效考核制度，制定多元化、綜合性的考核指標，重點考評法官辦案的質量和效率、職業(yè)道德、審判技巧等方面，發(fā)揮獎懲機制的作用，防止出現(xiàn)“案件多時低質量、案件少時低效率”的現(xiàn)象。

公正與效率是司法工作永恒的主題，也是訴訟的價值追求。程序正義是實現(xiàn)實體正義的保障和必由之徑，法院和法官要自覺將程序正義理念內化于心，外化于形，自覺踐行均衡結案，實現(xiàn)辦案工作常態(tài)化，促進司法公正與司法高效有機統(tǒng)一。

責任編輯/史智軍

5 “為了孩子”不是家暴犯罪免責的理由

文/季鳳建

不久前，備受關注的南京虐童案終審定案，對養(yǎng)子實施嚴重家庭暴力的被告人李某被南京兩級法院確定有罪并處以實刑，這標志著我國反家暴司法進程的加快。

俗話說，打是親罵是愛，不管不問要變壞。對兒童的打罵甚至是虐待，被很多人看來是為了孩子的未來而必須采取的措施?！盀榱撕⒆印币呀洺蔀榧议L們的借口——只要在成人的眼睛里，任何為了孩子的做法都容不得他人干涉，都是合法的。在此次南京虐童案發(fā)后，就有一種聲音認為，為了被害人的前途和更好的生活條件，不能公訴被告人，不能判決其有罪，當然更不能處以刑罰。這種觀點實質上是以“為了孩子”為借口而否定虐待兒童家暴行為的犯罪性質。與此同理，很多人認為，為了家庭的穩(wěn)定，為了給孩子一個健康成長的環(huán)境，對家庭中婦女遭受的暴力也是可以容忍的——不容干涉，更不能定罪處罰。這種觀點是另一種“為了孩子”，以單純男人的觀點看待家庭中的女人。

不可否認，很多家長尤其是男人，憑借其獨有的經濟能力，為婦女與孩子提供了良好的物質生活條件，因而在家庭中處于支配地位。這種支配地位有時成為其對婦女和孩子施暴的借口，更成為很多人認為的無罪理由。承認家長與男人的貢獻，與如何判斷其行為的法律性質，這是兩個問題，并不具有直接的聯(lián)系。家庭地位高、貢獻大不是阻卻其侵害行為違法性的理由，這是所有文明國家的法律及國際公約的共同規(guī)定。如果硬是要把兩者聯(lián)系起來，以家長和男人的家庭地位高、貢獻大為理由阻卻其侵害行為的違法性，是以性別不平等的社會現(xiàn)實來顛覆男女平等的憲法原則，顛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基本原則，這是典型的性別與年齡歧視。

南京虐童案判決，其意義不僅在于完全破除了“打是親罵是愛”的傳統(tǒng)觀念，還在于其對嚴重家暴行為予以準確的定性，更在于其真正做到了以刑罰——這種國家所能動用的最嚴厲的懲罰措施作為保護家庭暴力受害人合法權利的手段。

可以預見，隨著南京虐童案判決的持續(xù)發(fā)酵，還將會有對孩子實施嚴重家庭暴力的家長被定罪判刑，也將會有一批實施過或將要實施家庭暴力的人放棄家暴行為。這是中國反家暴法的立法目的，所有關心反家暴事業(yè)的人應該慶祝這一判決的宣告。

責任編輯/史智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