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單交付是否適用于記名提單辨析
——從我國判例和司法解釋之間的矛盾談起

中波輪船股份公司 汪力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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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單交付是否適用于記名提單辨析
——從我國判例和司法解釋之間的矛盾談起

中波輪船股份公司 汪力軍

摘要：在國際海上貨物運輸中，簽發(fā)記名提單情況下，承運人交付貨物時是應該憑單放貨，還是可以無單放貨，長期以來一直爭議不斷。正反雙方都提出了一些支持己方觀點的立法例和判例。分析其中存在的一些問題，提出自己的看法。

關鍵詞：記名提單；物權憑證；無單放貨

在國際海上貨物運輸中，憑單交付，亦即收貨人憑正本提單提取貨物，承運人收回正本提單后交付貨物似乎是無可置疑的真理，其實不盡然。因為記名提單是否適用憑單交付，是個至今仍然存在很大爭議的問題。就筆者所在的班輪公司而言，簽發(fā)記名提單的比例高達一半以上。實踐中也會有簽發(fā)記名提單時無單放貨的情況發(fā)生，最終也沒有收到任何索賠，且有托運人在承運人無單放貨后好心地把全套正本記名提單寄回給承運人的情形。這些事例無不在加深著筆者對憑單放貨原則是否適用于記名提單的疑問，使筆者覺得有必要對簽發(fā)記名提單時，承運人是否仍應堅持憑單放貨進行探討。

一、我國判例和司法解釋之間的矛盾

我國司法實踐中對適用中國法律情形下，承運人在簽發(fā)記名提單時應當如何交付貨物還是比較統(tǒng)一的，那就是憑單放貨。最高人民法院在審理東方海外貨柜航運有限公司訴青島海審食品公司無正本提單放貨糾紛案①最高人民法院（2002）民四提字第10號。時明確表示，記名提單仍需憑單放貨；武漢海事法院在審理山西杏花村國際貿易公司訴港捷國際貨運有限公司海上貨物運輸合同糾紛案②（2009）武海法商字第53號。時認為，提單是海上貨物運輸合同的證明，也是物權憑證。港捷公司依法應憑正本記名提單交付貨物，其在未收到正本記名提單的情況下，將貨物直接放給目的港提貨人，系無單放貨行為，應當對杏花村公司遭受的損失承擔賠償責任；天津海事法院在審理上海對外經(jīng)濟貿易實業(yè)浦東有限公司訴匯利達國際貨運代理（廣州）有限公司天津分公司、匯利達國際貨運代理（廣州）有限公司海上貨物運輸合同無單放貨糾紛案③（2013）津海法商初字第223號。時認為，按照中國《海商法》第71條的規(guī)定，憑正本提單交付貨物是承運人履行運輸合同的法定義務。原告作為托運人，仍持有全套正本記名提單，被告無正本記名提單交付貨物，應對原告的損失承擔違約賠償責任；廈門海事法院在審理惠安縣XX貿易公司訴XX物流公司、XX（上海）國際貨運代理有限公司、大連XX國際貨運代理有限公司廈門分公司、大連XX國際貨運代理有限公司海上貨物運輸合同糾紛案①（2013）廈海法商初字第249號。時認為，XX物流作為案涉貨物的承運人，未經(jīng)原告同意在未收回正本記名提單的情況下將貨物放行，違反了中國《海商法》第71條賦予承運人的憑單放貨的法定義務，導致原告對貨物失去控制從而無法取得貨款，XX物流應當承擔由此給原告造成損失的賠償責任。

2009年3月5日《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無正本提單交付貨物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以下簡稱《規(guī)定》）開始施行。我國的上述判例實質上和《規(guī)定》第9條是相互矛盾的?！兑?guī)定》第9條的內容是：“承運人按照記名提單托運人的要求中止運輸、返還貨物、變更到達地或者將貨物交給其他收貨人，持有記名提單的收貨人要求承運人承擔無正本提單交付貨物民事責任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痹诒緱l規(guī)定里，要求承運人承擔無單放貨責任的是記名提單的持有人，也就是記名提單上記載的收貨人。承運人在放貨時沒有收回正本記名提單就按照記名提單托運人的要求把貨物放給了被記名提單托運人變更了的其他收貨人，亦即承運人將貨物交付給了憑身份提貨的托運人指定的第三人。這時，《規(guī)定》第9條選擇了保護承運人而不是如上文中的案例那樣要求承運人承擔無單放貨的責任。問題是如果把承運人簽發(fā)的記名提單看成是一份托運人要求承運人把貨物交付給記名收貨人的書面通知的話，那么承運人在沒有收到托運人要求變更收貨人的其他通知時，不收回正本記名提單就直接把貨物放給記名提單上的記名收貨人，其實質和上述第9條的規(guī)定是一致的，即承運人把貨物交付給了托運人指定的收貨人，為什么此時承運人就需要承擔無單放貨的責任呢？換句話說，《規(guī)定》第9條實際上確立了在簽發(fā)記名提單時交付貨物的新原則，那就是憑身份交付貨物。這和《海商法》第71條規(guī)定的憑單交付原則是相互矛盾的。

值得注意的是，上文提到的幾個地方海事法院案例都是在《規(guī)定》施行后作出判決的?？梢娢覈ㄔ翰]有對《規(guī)定》第9條和《海商法》第71條之間存在的矛盾進行梳理，而只是機械地考察案件中是否有符合《規(guī)定》第9條的情形，如果案情中沒有可以照搬《規(guī)定》第9條的地方，就適用《海商法》第71條，即使是記名提單，也判決由承運人承擔無單放貨的責任。吊詭的是，《規(guī)定》第1條和第2條其實是重申了《海商法》第71條確立的憑單交付貨物的原則，并且將記名提單也納入了調整范圍，而《規(guī)定》第9條又確立了記名提單的憑身份交付貨物原則。也就是說《規(guī)定》本身的條文之間就存在著矛盾，所以也難怪各地方海事法院會作出上文所述的判決了。

二、對我國判例和司法解釋之間矛盾根源的探討

中國《海商法》第71條規(guī)定：“提單，是指用以證明海上貨物運輸合同和貨物已經(jīng)由承運人接收或者裝船，以及承運人保證據(jù)以交付貨物的單證。提單中載明的向記名人交付貨物，或者按照指示人的指示交付貨物，或者向提單持有人交付貨物的條款，構成承運人據(jù)以交付貨物的保證。”從該條的文義來看，似乎無論是記名提單，還是指示提單、不記名提單，都處于同等地位，承運人都應當憑單放貨。但結合《海商法》第79條對三種不同類型的提單關于轉讓的規(guī)定，還是可以發(fā)現(xiàn)其中差別的。由于指示提單和不記名提單都可以轉讓，所以除非提貨人對承運人出示提單，承運人是無法確定其是否有提取貨物的權利的，自然承運人有必要要求提貨人憑單提貨，沒有提單，不能提貨。在記名提單的情況下，由于記名提單不能轉讓，收貨人在提單簽發(fā)時就已確定，承運人根據(jù)運輸合同的要求把貨物交付給記名收貨人時已經(jīng)履行了合同義務。所以要求承運人在記名提單情況下仍須憑單放貨，肯定有特別的理由。這就涉及到了提單的物權憑證功能。上文所述的判例中體現(xiàn)的憑單放貨原則和《規(guī)定》第9條確立的記名提單憑身份放貨原則之間存在矛盾的根本原因，就是對記名提單是否屬于物權憑證的認識仍然是有爭議和模糊不清的。堅持記名提單需憑單放貨的核心論點就是記名提單雖然不能轉讓，但仍然是物權憑證，所以必須憑單放貨。那么什么是物權憑證？記名提單是否屬于物權憑證呢？

（一）我國法律中的物權憑證概念

中國《海商法》和《物權法》中都沒有關于物權憑證的定義?！段餀喾ā返?23條規(guī)定，提單屬于可以質押的權利之一。但由于可以出質的權利主要指債權和知識產(chǎn)權中的財產(chǎn)權，所以這并不能證明提單就是物權憑證，假如提單僅是債權憑證的話也是可以出質的。提單被稱為物權憑證來源于對提單的功能之一“document of title”這個外來定義的翻譯。其中“title”一詞的意思是權利，所以有學者認為把“document of title”翻譯為物權憑證或者所有權憑證并不正確，而“只能把提單稱為權利憑證”［1］。無論提單是物權憑證還是權利憑證，首先需要澄清的是該權利的內容和特點。

（二）物權憑證概念的來源和特點

物權憑證的概念源自于英國普通法下的Lickbarrow v. Mason案。在該案中，法院認可一種商人習慣，用以記述貨物已經(jīng)裝上船并且憑指示交付或交付該貨物給受讓人的提單，通過背書并交付是可以流通和轉讓的①［1794］5 T.R. 683.?？偨Y一些權威著作中的觀點，普通法下“可轉讓”是提單成為物權憑證的核心特點。所以，普通法意義上的物權憑證只包括指示提單和不記名提單。在導致通過英國1992年《海上貨物運輸法》的報告中，英格蘭法律委員會和蘇格蘭法律委員會說明記名提單“不是普通法上的物權憑證”［2］。

（三）對記名提單是否屬于物權憑證的辨析

1. 從一個英國權威判例看英國法下記名提單的物權憑證效力

在Mac William Co Inc v. Mediterranean Shipping Co SA案——“The Rafaela S”輪案中，英國高等法院判決記名提單不是物權憑證，不在海牙規(guī)則調整范圍之內。但英國上訴法院推翻了該判決，接著英國上議院（House of Lords）于2005年對此案作出終審判決②［2005］ UKHL 11.，認為記名提單也是《海牙—維斯比規(guī)則》所指的提單，即使沒有明確的憑單放貨條款，也要憑單放貨。通過此判決，似乎確認了英國法下記名提單的物權憑證效力。

但是應該看到，《海牙—維斯比規(guī)則》中沒有對提單的種類作出說明的內容，《規(guī)則》調整的主要是提單所涉及的海上貨物運輸合同，亦即船方和貨方之間的權利義務關系?！兑?guī)則》第1條（b）款說明“運輸合同”僅適用于以提單或任何類似的物權憑證（any similar document of title）進行有關海上貨物運輸?shù)暮贤脑摋l款的行文方式來看，重點顯然是在物權憑證上，亦即和物權憑證并列的提單也必須是物權憑證才是《規(guī)則》所指稱的提單，可惜《規(guī)則》沒有對物權憑證本身作出定義。實際上，從審理“The Rafaela S”輪案的上議院法官認為《規(guī)則》中的“提單或任何類似的物權憑證”應被擴大解釋［3］并適用于記名提單這點來看，法官自己也不認可記名提單屬于物權憑證，否則何來擴大之說。

另外，該案爭議提單是1989年12月簽發(fā)的，適用的是英國1855年《提單法》，沒有適用《英國1992年海上貨物運輸法》。后者將記名提單實質上歸入了海運單③《英國1992年海上貨物運輸法》第1條。之中。在海運單（此處指記名提單）情況下，該法規(guī)定托運人變更收貨人的權利被保 留④《英國1992年海上貨物運輸法》第2條（5）款但書。，收貨人取得貨物運輸合同下的權利時，不使托運人變更收貨人的權利成為無效。亦即在記名提單情況下，記名收貨人雖然持有提單，但實質上并不擁有貨物的物權，托運人對貨物仍然擁有最終的處置權，記名提單沒有物權憑證效力。在簽發(fā)記名提單的情況下，承運人如果沒有收到托運人關于貨物交付的其他指示，可以無單放貨給記名收貨人，當托運人指示承運人把貨物交付給記名收貨人以外的第三方時，承運人也應該遵守，此時也是憑第三人的身份交付貨物。在《英國1992年海上貨物運輸法》生效以后，英國1855年《提單法》已被廢除，對記名提單來說，轉移單據(jù)的權利義務不再以形式上的轉讓單據(jù)為條件，只要是記名的收貨人，就被視為貨物運輸合同的締約一方，就有權利要求提貨，并不以持有單據(jù)為條件①《英國1992年海上貨物運輸法》第2條（1）款，（b）項。。如果一份記名提單在1992年以后簽發(fā)，而且提單上也沒有需要出示才能提貨的文字②在“The Rafaela S”輪案的提單正面印有如下文字：On the face of the bill states “IN WITNESS whereof the number of Original Bills of Lading stated above all of this tenor and date， has been signed， one of which being accomplished， the others to stand void. One of the Bills of Lading must be surrendered duly endorsed in exchange for the goods or delivery order”，所以該案中記名提單的收貨人在提貨時確有必要出示正本提單。，那么按照《英國1992年海上貨物運輸法》，似乎已沒有堅實的理由要求出示正本記名提單才能提貨了。

2. 其他普通法系國家和地區(qū)關于記名提單物權憑證效力的判例和規(guī)定

和英國國內對記名提單是否可以無單放貨存有爭議一樣，同為普通法系的其他國家和地區(qū)對此問題也是說法不一。2001年在Glory Products Co Ltd v. CAVN案——“The Brij”輪案③（2001）1 Lloyd's Report 431.中，香港高等法院認為記名提單不能流通，不是物權憑證，和指示提單下承運人需憑正本提單放貨有所不同，承運人有權將貨物交付記名收貨人，而無須憑單交付；但在2002年APL v. Voss Peer上訴案④（2003）2 Lloyd's Report 70.中，新加坡上訴法院認為，托運人不能通過提單背書轉讓貨物的象征性占有，并不必然得出記名提單不給承運人施加憑正本提單放貨的合同義務的結論。即使是記名提單，收回正本提單也是交貨的前提條件；《美國1916年聯(lián)邦提單法》第3條規(guī)定，記名提單不能轉讓且承運人需要在記名提單上注明不能轉讓。對于符合該條要求的記名提單，第10條規(guī)定承運人可以無單放貨給記名收貨人。我國最高人民法院在（1998）交提字第3號民事判決書中指出，“本案糾紛應適用美國法，承運人有理由交貨給托運人在記名提單上所指定的收貨人”“記名提單是不可轉讓運輸單證，不具有物權憑證效力”“作為承運人的輪船公司根據(jù)記名提單的約定將貨物交給記名收貨人的行為符合美國法律，并無過錯”⑤《最高人民法院公報》2002年第5期。。此案也算是間接對美國法下記名提單的物權憑證效力進行了解讀。

3.《鹿特丹規(guī)則》下記名提單的物權憑證效力

在為了達到統(tǒng)一國際海上貨物運輸法律法規(guī)的目的而最新修訂的《鹿特丹規(guī)則》中，對簽發(fā)記名提單情況下承運人該如何放貨，首次做了詳細規(guī)定?！堵固氐ひ?guī)則》第45條是關于“未簽發(fā)可轉讓運輸單證時的交付”，規(guī)定簽發(fā)了記名收貨人不可轉讓運輸單證，亦即記名提單的情況下，承運人無須憑單放貨，只需要驗明收貨人的身份后即可向其交付貨物。第46條是關于“簽發(fā)必須提交的不可轉讓運輸單證時的交付”，規(guī)定在不可轉讓運輸單證（亦即記名提單）上載明必須憑單放貨的，承運人除了要驗明收貨人的身份以外，還要憑正本記名提單才能將貨物交付收貨人。比較上述2個條款的規(guī)定可以看出，對簽發(fā)記名提單條件下的貨物交付，以允許無單放貨為通則，只有在記名提單上明確表明需要憑單交付的情況下，承運人才需要憑單放貨?！堵固氐ひ?guī)則》第51條第1款規(guī)定在簽發(fā)無須憑單交付的記名提單的情況下，托運人是控制方?！堵固氐ひ?guī)則》第50條規(guī)定控制方可以要求承運人將貨物交付給原定收貨人以外的其他人。亦即在簽發(fā)無須憑單交付的記名提單的情況下，記名收貨人雖然持有記名提單，但隨時可能被托運人剝奪提貨的權利，手中的記名提單并沒有任何物權憑證效力。雖然《鹿特丹規(guī)則》尚未生效，但其規(guī)定對國際海商法界的影響力是毋庸置疑的，必將深刻改變目前國際海商法界比較認同的記名提單是物權憑證并且需要憑單放貨的觀點。

4. 中國法下記名提單的物權憑證效力

在《規(guī)定》施行之前，在我國法下對記名提單的物權憑證效力存在爭議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我國《海商法》對提單的定義沿用了《漢堡規(guī)則》的規(guī)定，沒有對不同類型的提單的性質作出區(qū)分，容易使人誤認為記名提單也同樣具有物權憑證效力。但在《規(guī)定》施行后，這一問題應該已經(jīng)得到了澄清，亦即記名提單沒有物權憑證效力，在簽發(fā)記名提單的情況下，承運人應憑收貨人身份放貨，而無須憑單交付。從另一角度來看，在適用《規(guī)定》第9條時，持有正本記名提單的收貨人的提貨權利隨時可能被托運人發(fā)給承運人的一紙變更收貨人的通知所剝奪，這種情況下，如果還堅持說記名提單是物權憑證，無論如何是說不通的。但在司法實踐中，我國法院對記名提單仍然適用憑單交付原則，以至出現(xiàn)了上文中所述判例，不得不說是一種缺憾。

三、記名提單下貨物是否應憑單交付評析

筆者認為，由于國際貨物貿易的需要，提單成了貨物代表，具有了物權憑證功能。賦予提單物權憑證功能是為了使提單所代表的貨物在海運途中就可以被轉賣流通。因此，提單的物權憑證功能只是針對參與國際貨物貿易的各方當事人而言的，對僅提供貨物位移服務的海運承運人來說并沒有實際意義。亦即提單只有在參與國際貿易的賣方、買方、轉賣方、信用證開證行等當事人手中時才起到物權憑證作用，這時提單或許是所有權憑證，或許是占有權憑證，或許是質權憑證等，具體起什么樣的物權憑證作用要根據(jù)參與交易的各方當事人的具體約定也即根據(jù)當事人的意圖和買賣合同的具體內容才能加以確認。離開了貿易合同來談提單的物權憑證功能是沒有意義的。而在提單持有人和簽發(fā)提單的海運承運人之間，提單不是作為物權憑證存在的，這時提單是債權憑證或者僅僅是一張貨物收據(jù)。具體地說，如果貨物運輸合同是在賣方和承運人之間簽訂的，則當提單是由賣方持有時，賣方和承運人之間的權利義務關系是由貨物運輸合同而不是提單來調整，這時提單僅僅起到一張貨物收據(jù)的作用。當提單被背書轉讓到包括收貨人在內的第三方的時候，根據(jù)法律規(guī)定提單已經(jīng)成為提單持有人和承運人之間的一個合同，他們之間的權利義務關系由提單所記載的內容來調整，亦即提單成為提單持有人據(jù)以向承運人主張權利的債權憑證了。由于提單的物權憑證功能主要在國際貨物貿易中體現(xiàn)，因此可轉讓性是提單成為物權憑證的決定性因素。在《國際貿易術語解釋通則》2010版中，在CFR和CIF貿易條件下，除非另有約定，賣方提交的必須是可轉讓提單，使買方可以轉售在途貨物。不能轉讓的記名提單被排除在這兩個貿易條件之下，銀行也不接受記名提單兌付信用證。這是因為記名提單不能流通轉讓，起不到代表貨物進行轉賣的作用，不是物權憑證。

從《1916年美國聯(lián)邦提單法》，到《1924年海牙規(guī)則》，到《1992年英國海上貨物運輸法》，再到2008年通過的《鹿特丹規(guī)則》，甚至包括我國最高人民法院頒布的《規(guī)定》第9條，貫穿其中的一點就是記名提單被排除在物權憑證這個概念之外，在簽發(fā)記名提單的情況下，承運人可以無單放貨。所以說，記名提單只有提單之名，而無提單之實。

隨著對提單理論的深入探討，相信記名提單不是物權憑證，在簽發(fā)記名提單條件下，承運人可以無單放貨這個理念將被逐漸得到認同。對于我國來說，雖有《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無正本提單交付貨物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第9條的規(guī)定，今后如果能在修改《海商法》的時候，參考美國《聯(lián)邦提單法》或者《鹿特丹規(guī)則》的規(guī)定，對記名提單下承運人在什么情形下可以無單放貨，作出清晰的界定，將對定紛止爭、提高效率起到重要作用。在此之前，對于國際貿易中的買賣雙方而言，如果希望對海運途中的貨物有一個明確有效的控制，應盡量避免簽發(fā)記名提單；對于簽發(fā)了記名提單且被收貨人要求無單放貨的承運人而言，在無單放貨之前征得托運人的書面同意，將不失為保護自身權益的一個簡單易行的選擇。

參考文獻：

［1］陳萍萍.記名提單若干法律問題研究［J］.中國海商法協(xié)會通訊，2004（6）:9.

［2］趙菁葆.淺談提單功能［M］.華雋律師事務所.海商法專題研討會論文集.2014:122.

［3］李可.從The Rafaela S看記名提單的“單證角色”［J］.中國海商法協(xié)會通訊，2006（2）:23

DOI:10.16176/j.cnki.21-1284.2016.07.010

作者簡介：汪力軍（1971—），男，碩士，E-mail: wanglj@chipolbrok.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