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煉
藝術史學的當代性之二:符號敘事
段煉
在當代藝術和批評話語中,“符號”一詞與“敘事”一樣常被濫用,尤其是被用作貶義詞來批評當代藝術中的符號化亂象,這種濫用與符號的本義并不相干。關于符號本義,可參閱拙作《藝術學經典文獻導讀書系·視覺文化卷》的相關章節(jié)“符號”、“符號學與視覺闡釋”及“符號學實踐”。本文依據本義,討論符號學的演進及其在藝術史研究中的當代性問題。
用符號學觀點來考察藝術史的書寫,可以將各種敘事模式歸結為符號模式。在不同的藝術史書寫中,有的偏重符號能指,以之進行敘事聚焦;有的則偏重所指來聚焦;也有的偏重能指與所指的關系,并聚焦于這一關系來進行歷史敘事。正是聚焦點的不同,區(qū)分了藝術史書寫的類型。相對而言,舊藝術史傾向于以符號的能指作為敘事依據,而新藝術史則傾向于以符號所指為依據,但二者之別并不絕對。我們先看舊藝術史的符號模式,再看新藝術史以來的符號模式,檢討其異同,以顯符號敘事的認知特征。
舊藝術史的通常敘事模式是編年史。在這一模式中,作為個體的藝術家及其作品,都是歷史符號的能指,這些能指在歷史過程中的延續(xù)、變化、發(fā)展,串聯一線,揭示了藝術發(fā)展的線性故事,例如貢布里希所說的西方古典藝術逐步完善其再現方法的歷程。這是藝術史書寫的基本模式,其他模式無非是不同程度的變形而已,例如國別史和斷代史,二者是敘事大框架中相對獨立的小故事而已,其能指與所指的符號關系并無實質改變。
第二種通常模式是藝術類型史,例如繪畫史或雕塑史。就符號關系而言,類型史與編年史也無本質區(qū)別,只是更為專門、更為具體罷了。在關于繪畫發(fā)展的歷史書寫中,若將繪畫的形式因素當作符號能指,并以之進行敘事聚焦,那么其歷史演進就構成了一部風格史;若將題材、人物、故事等因素用作符號能指,那么其歷史演進就構成了一部圖像史;而若以主題為能指,例如人與自然的關系,那么就有了一部藝術思想史。在這一模式中,能指的分類功能很重要,而能指與所指的合一,可以使編年史的內容更豐富更具體。
第三種模式從第二種派生出來,也是大框架里的小框架,既是類型史,也是主題史。若強調符號能指的不同,將能指歸諸材料,于是便有了油畫史、水彩史、版畫史、素描史等的劃分。若強調所指的不同,將所指歸諸主題,則有了西方藝術史中的人物畫史、風景畫史、靜物畫史,以及中國藝術史中的人物畫、山水畫、花鳥畫的劃分。這些畫種各自成史,在藝術的發(fā)展中并行互動。若進一步細究,各主題史的符號關系也有不同偏重。例如花鳥畫若偏重能指,則可區(qū)分工筆與寫意;若偏重所指,則強調作品的隱喻和象征。再者,所指的不同使人物畫史偏于官方的宏大敘事,山水畫則隱含畫家的個人精神歷程,而花鳥畫則顯示個人小情趣的演變。
從符號模式的角度說,上述三種歷史書寫,無論有何偏重,若皆被看做歷史敘事的能指,那么其所指正好就是敘事者的符號思維,也即以作品為能指來構建缺席的所指,或曰虛構的所指,例如某一思想觀念的發(fā)展,或是不在場的作者。今年5月3日是莎士比亞仙逝400周年紀念日,世界各文化大國皆有紀念活動。問題是,世間并無關于莎士比亞生平的確鑿史料,以至于有史家懷疑莎翁是否實有其人。在文學史的書寫中,那些歸于莎翁名下的戲劇和詩歌,被史家用作符號能指,來推導所指,從而勾畫出作為作者的莎翁。其方法是根據戲劇內容,先編排戲劇作品之寫作的先后順序,再構建作者的思想發(fā)展歷程,最終虛構出一個名叫莎士比亞的作者。在中國文學史上,類似的例子有《金瓶梅》和《肉蒲團》之類隱名作者,而在中國繪畫史上,也有許多杰作難以確認作者。
到了20世紀后期西方的新藝術史時期,學者們對上述陳腐的歷史敘事和符號模式已然不滿,轉而探索藝術史的不同符號關系,卻又談何容易。英國漢學家柯律格(Craig Clunas)依據藝術功能來重新編排中國藝術史,他在《中國藝術》一書中做出了有限的突破。所謂突破,是說柯律格強調符號的功能,據此而將中國藝術的發(fā)展分為五條線索:墓葬藝術史、宮廷藝術史、廟宇藝術史、書房藝術史、市場藝術史。所謂有限,是說在每一藝術史內,柯律格仍取編年史的符號關系。其實,這種敘事方法在西方并不鮮見,宗教繪畫和歷史繪畫的區(qū)分,就是依據符號功能來解說藝術,從而勾畫不同主題的藝術史,顯示了藝術史敘事中不同的符號模式。
就符號模式而言,柯律格治史的當代性,還在于將視覺文化的概念引入其符號能指的范圍。這是將往日僅限于金字塔尖的精英美術,向下放低到金字塔下層,使“美術”這一概念的外延得以擴展,超出了“美術”一詞的原本含義,因此改稱視覺文化。格律格20世紀90年代末著的《明代的圖像與視覺性》便是范本。
由上可見,符號敘事是探索學術前沿一個重要的聚焦點。符號學雖然古老,但自20世紀后期的新藝術史以來,卻展示了新的可能性,這就是三川合一的符號學譜系所呈現的當代性。此處先說“三川”,再說“合一”,以及符號學在藝術史研究領域的當代發(fā)展。
符號學在西方思想史上的早期表述,可以追溯到古希臘時期,亞里士多德《論闡釋》中的一句名言總被后人引用:文字是話語的符號,話語是思想的符號。這之后的古羅馬、中世紀、啟蒙時期,符號學一直穩(wěn)步發(fā)展,雖有不少建樹,但并不代表思想發(fā)展的主要成就。到了20世紀情況為之一變,現代符號學建立,其三條主流迅速發(fā)展:索緒爾(Ferdinand de Saussure)開創(chuàng)的法歐學派符號學、皮爾斯(Charles Sanders Peirce)開創(chuàng)的美國學派符號學、以雅各布森(Roman Jakobson)為主的俄蘇學派符號學。人們通常認為前兩者是現代符號學之源,第三者來自索緒爾,但又自成一派。
法歐學派起于索緒爾語言學,以能指和所指的二元關系為基礎,以言語和語言的關系而建立思維和表述結構。到20世紀50年代中期巴爾特(Roland Barthes)將符號研究從語言學引入了更寬泛的文化研究,到60年代后期德里達(Jacques Derrida)質疑索緒爾的符號關系,將解構思想引入符號學。至此,現代符號學終結,后現代和當代符號學開始。
美國學派起于皮爾斯邏輯學,二戰(zhàn)前后由查爾斯·莫里斯(Charles William Morris)推進,縱貫了半個世紀左右,其間又有西貝奧克(Thomas A. Sebeok)和約翰·迪利(John Deely)的進一步推廣。美國學派雖關注語言學中的符號問題,但與法歐學派有兩大不同:一是皮爾斯的符號三元論直接影響了當代符號學;二是美國學派不限于人文科學,而重在從行為研究擴展到自然科學各領域。
俄蘇學派的符號學也宗索緒爾,主要人物羅曼·雅各布森從事語言學和詩學研究,將符號學引入了文學研究領域,并發(fā)展了結構主義,被后人稱為俄國形式主義。二戰(zhàn)時期雅各布森逃亡到美國,勉強算作廣義的美國學派。二戰(zhàn)后尤里·洛特曼(Juri Lotman)在蘇聯興起,他將符號學與結構主義融為一體,建立了“符號域”(Semiosphere)理論,不同于索緒爾和雅各布森。
洛特曼的“符號域”理論遲至1990年才以英文發(fā)表,這時的法歐和美國兩大主流已進入德里達之后的后現代符號學階段。當這三條符號學主流在后現代時期相會時,意大利的符號學家們,例如安伯托·艾柯(Umberto Eco),對其匯合做出了極大貢獻。這三川合一,使符號研究脫掉了現代符號學的舊裝,又因各取所長而獲得了新的內涵,得以從后現代走向當代。艾柯在這一發(fā)展過程中的的重要性,在于他的符號學理論研究、符號分析的應用、小說寫作的實踐三方面,皆體現了符號學的當代價值。
艾柯也涉足藝術史研究,而在這一領域,現代符號學有一個特別的發(fā)展常被忽視,這就是20世紀中期以圖像學為標志的視覺敘事研究。在符號分析法的層面上說,圖像屬于皮爾斯的再現項,不僅包括相似符和指示符,更主要的是規(guī)約符,即象征圖像。圖像研究的源頭是德國瓦爾堡學派的猶太裔學者,后因二戰(zhàn)之故而逃亡英國和美國,代表性學者是潘諾夫斯基(Erwin Panovsky)和貢布里希( E.H.Gombrich)。雖然現在看來圖像學已然老舊,但這卻是現代符號學轉向后現代符號學所繞不開的環(huán)節(jié),是現代符號學在藝術史研究領域的最后輝煌。而艾柯對圖像研究的推進,則是從視覺文化的角度對美和丑之圖像史的敘事。
后現代符號學與新藝術史分不開,屬于新藝術史的一個重要方面。在從現代符號學向后現代的新藝術史符號學轉進的過程中,美國藝術史學家邁耶·夏皮羅(Meyer Schapiro)是個過渡型學者,其情況比較復雜。一方面,夏皮羅是個形式主義者,堅持風格研究;另一方面,他又追隨潘諾夫斯基的圖像研究。所謂過渡型,是說夏皮羅也具有后現代特征,例如在形式自治的一端,他看重作者意圖,而在另一端他又看重讀者的解讀,同時,他還強調意識形態(tài)的重要性。如此這般,夏皮羅貫通了符號傳播的“編碼——符碼——語境——解碼”全過程。
若說夏皮羅代表了20世紀70——80年代過渡時期的藝術史符號學,那么同為紐約哥倫比亞大學的藝術史學者羅薩琳·柯勞絲(Rosaline Krauss)則代表了80——90年代的后現代符號研究,而荷蘭學者米克·巴爾(Mieke Bal)則從新藝術史切入,代表了90年代以來的當代符號學。巴爾新著《時間反轉:觀照的政治與歷史及其分析》(2016年)是藝術史之符號敘事的當代學術前沿。巴爾符號學因跨學科而博大精深,同時也深奧艱澀,本文作者目前正選編翻譯其相關論文集,將另寫專文討論之,此處點到為止。
從以上符號譜系可以看到,藝術史學的發(fā)展是一個“T”字形結構,縱向是歷史推進,橫向是理論前沿。上一篇《視覺敘事》的討論中也隱藏著類似的“T”字形結構:藝術史學從古羅馬和文藝復興以來的藝術家生平故事和作品編年史,發(fā)展到19世紀的社會學敘事和20世紀前半期的形式主義風格敘事,以及稍后的圖像敘事。到了20世紀后期,先有后現代的新藝術史,然后是視覺文化研究,而兩者共有的闡釋性敘事,則抵達了今日藝術史學的前沿,抵達了“T”字形結構的縱橫連接點。在這一點上,雖然今日學者難以預見未來的學術發(fā)展方向,但可以進行橫向的理論探索,尋找、觀望未來的聚焦點。
關于聚焦點,如前所述,西方藝術史學在新藝術史之后是視覺文化研究。上一篇《視覺敘事》已經總結了新藝術史的四個要點,即精神分析、符號學、女性主義、后殖民主義,以及從這四個要點而生發(fā)出的其他問題,如酷兒理論和性別政治,涉及研究什么和怎樣研究兩大方面。但是,對這之后的視覺文化研究所涉及的問題,學者們各執(zhí)一詞,在橫向的理論前沿難有共識,因為藝術發(fā)展的未來情況實際上是不可預見的。
由于難有共識,我們只好檢討這些學者的各自說法。在21世紀初,西方學術界有不少總結性的藝術史學著作問世,基本上都是在新藝術史的前提下探討隨后的發(fā)展。喬納森·哈里斯(Jonathan Harris)的《新藝術史述評》(2001年)是一部比較全面的概論,在現代性和后現代政治話語的前提下討論女性主義、性別與身份、社會問題、符號結構。對許多西方藝術史論家來說,從性別身份到社會身份和文化身份的推進,是借助了馬克思主義的階級觀點和上層建筑學說,于是藝術史成為思想史。約翰·麥金若(John C.McEnroe)和德波拉·波金斯基(Deborah F. Pokinski)合編的文集《藝術史的若干批評視角》(2002年)從古希臘一路討論到新藝術史,然后橫向展開,在后現代的語境中探索藝術的建制問題,涉及審查制度、公共基金、博物館、正典與文化之爭、藝術史教學等方面,為藝術史學研究的前沿聚焦提供了可能性。安妮·達勒薇(Anne D’alleva)的《藝術史的方法與理論》(2005年)在現代性和后現代話語的前提下,具體討論了新藝術史學的精神分析和闡釋學問題。在精神分析中,除了弗洛伊德、榮格、拉康和溫尼科特( D. W. Winnicott),作者也討論了“影響的焦慮”之說。這一來自文學史研究的理論,20世紀70年代起于美國的耶魯學派,可歸于讀者反映研究,因其注重心理焦慮而算作藝術心理學。這就是說,新藝術史的精神分析,是開放性的,重在理論的實踐。在闡釋學中,作者從法國結構主義、后結構主義、解構主義一直講到后現代,強調后現代對藝術史之宏大敘事的解構。這里提出的問題是:在解構了藝術史的宏大敘事之后,后現代主義藝術史學者們打算重建怎樣的敘事模式?新藝術史是不是一種選擇?麥克·哈特(Michael Hatt)和夏洛特·柯隆克(Charlotte Klonk)合著的《藝術史方法論》(2006年)涉及了這個問題,前文《視覺敘事》已有討論,此處不再贅述。
以上幾部著述說明,藝術史敘事已從縱向歷史轉入橫向理論,構成新藝術史學之后的基本話語,例如全球化與本土化的言說,以及藝術的商業(yè)化問題和人工智能技術。就橫向理論而言,無論是西方學術界還是中國學術界,文學理論的推進總比藝術史論早一步。在今日美國的文學史論界,喬納森·卡勒(Jonathan Culler)是理論言說的代表,其小冊子《文學理論》(1997年)在新世紀不斷再版,就是因為此書在縱向敘事之后做了橫向探索,將現代主義的形式問題同后現代和文化研究的身份問題糾結起來,從而抵達了縱橫交接點。隨后,卡勒推出了下一部重要著述《理論里的文學》(2007年)。這部書的一大議題是德里達對索緒爾符號學的解構,切入點是能指與所指的“任意性”關系【1】。
這就是說,符號關系或許是觀望未來的聚焦點之一。澳大利亞學者羅素·德萊特(Russell Daylight)從語言與文學的角度質疑德里達對索緒爾的解構,他的《德里達誤判索緒爾》(2011年)一書,重新審視符號關系,對視覺文化研究之后的藝術史學極有啟迪。
此處所說的藝術史符號研究,一指符號作為研究方法,二指符號作為研究對象。這是一個詭異的問題,因為藝術史學界采用符號學,多將符號分析用作方法,而符號學界卻不以為然。在2015年夏國內的一次符號學會議上,符號學泰斗趙毅衡呼吁多研究符號學,而非僅僅將其當做工具。
實際上,在藝術史研究實踐中,作為方法的符號分析與作為對象的符號研究并無決然分界,二者總是相互滲透。例如解讀圖像,這究竟屬于被研究的符號再現項,還是屬于闡釋繪畫含義的一種讀圖法,我們的判斷沒必要過于絕對。本文作者曾著文闡述藝術符號學,將圖像符號作為研究對象,其結果是不得不修正索緒爾的語音符號原則。關于語音符號的能指與所指的關系,索緒爾用“任意性原則”來界定之,但藝術符號學不是基于語音,而是基于圖像,其一大原則是能指與所指的視覺相似性,于是索緒爾的原則必須修正為“非任意性”,并以此來界定圖像符號之能指與所指的關系【2】,是為藝術符號學與索緒爾符號學的根本區(qū)別。這一史學實踐很難說是以繪畫來研究符號問題,還是以符號分析來研究繪畫,或是兼而有之。
當然,我們也可以強調作為方法的符號分析,例如以符號分析法來重新界定中國山水畫。國內學者通常將山水畫的界定同其起源相聯系,也就是說,當山水畫不再僅僅是人物畫或敘事性繪畫的背景,而是一變而為繪畫主體時,方為起源,山水畫也因此而被界定。國內學術界通行的《中國山水畫史》便持此一觀點,這一界定與西方藝術史學界界定風景畫的觀點方法相仿。但是,若從符號分析的角度看,無論是這種界定法,還是對山水畫起源的認知,都只涉及了符號的能指,未涉符號的所指,因而其界定和認知是有偏頗的。本文作者曾著文探討此問題,顧及能指與所指二者及其關系,這樣才有可能較全面地界定山水畫。按照中國藝術史上第一篇山水畫論的說法,畫山水的目的是載道,而這也是后世山水畫家所接受并堅持的藝術理想。若采用符號分析的方法而兼顧能指與所指,中國山水畫就得重新界定為:以描繪山水來載道的繪畫才是嚴格意義上的山水畫,相反,僅僅描繪美景的作品因缺乏內涵而算不得山水畫【3】。
與此相反,也與此類同,我們還可以強調作為對象的符號研究。例如研究中國山水畫的視覺秩序,貌似借用皮爾斯符號學的觀點和方法,實則是像皮爾斯那樣將視覺圖像作為符號現象來看待:中國山水畫的主要圖像符號皆是“道”的體現,畫中的山道、水道、氣道,皆是抽象的玄學之“道”的視覺化。其中山道有具體的圖像符號,如彎路、小橋、石級之類,而水道則有具體的流水、小溪、瀑布之類,氣道也有行云、霧氣、氤氳等等。描繪這些具體圖像,是藝術家對抽象之道的具象把握【4】。
本文作者目前寫作《山水之道:藝術史符號學》一書,在符號作為研究對象和作為分析方法之間往返,既探討北宋山水畫之意境的崇高感,也探討南宋山水畫的范式之變,更探討元代山水畫的文人心境。這些探索分別借鑒了羅蘭·巴爾特符號學關于意指延伸的概念、莫里斯符號學的符用學概念、洛特曼符號學的符號域概念,以及雅各布森的傳播概念和德里達的解構概念。這些借鑒貌似方法,但目的卻是為了建立一種作為當代符號學的藝術史符號學,也即在符號闡釋的世界里探索符號意指的“蘊意結構”。
上述符號學概念,皆是索緒爾和皮爾斯以來現代符號學的縱向發(fā)展,只不過在德里達之后,作為解構思想的后現代符號學走近了當代。其當代性的標志之一,是在藝術史學領域里出現了符號敘事與符號傳播的交叉與融合,這也就是本文所謂縱向歷史與橫向理論的交結。在此,藝術史符號學在當代學術前沿不再僅僅是借鑒哲學、文化研究、文學批評領域的符號概念,而是尋找觀望未來的聚焦點,以便建立自己的符號學體系,恰如米克·巴爾的藝術史研究,便是符號敘事的實踐,是建立藝術史敘事的當代符號學模式。
2016年5月 蒙特利爾
[1]Jonathan Culler, The Literary in Theory.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7, p.117.
[2]段煉,《蘊意載道:索緒爾符號學與中國山水畫的再定義》,北京《美術研究》2016年第2期。
[3]同上。
[4]段煉,《山水有道:皮爾斯符號學的意指秩序與中國山水畫編碼系統的視覺秩序》,北京《文藝研究》2016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