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醫(yī)囑兩條人命，那瘋狂的“絕育魔咒”

河南省鄭州市一家酒店的掌勺廚師孫德生，懷疑孕妻楊玉珍與房東有染，憤而將她與肚子里的孩子殺死，釀就一尸兩命的驚天血案。3天后，孫德生被警方抓獲。起初，他一心求死。然而，當DNA鑒定證實死者肚子的胎兒，確系孫德生親生骨肉時，他崩潰了：原來，自己不僅冤枉了被殺的現(xiàn)任妻子，還誤會前妻多年！而導致他心魔難除的根源，在于多年前醫(yī)生一句并不嚴謹?shù)尼t(yī)囑……

2012年6月23日中午，河南省鄭州市金水區(qū)王府墳村38號附2號。房東王軍在路過自家出租房203房間時，突然聞到一股刺鼻的臭味。他透過窗戶隱隱約約發(fā)現(xiàn)一個人倒在地上。為防意外，他急忙撥打了110報警電話。偵查人員在房間發(fā)現(xiàn)了一具死亡多日已經(jīng)發(fā)臭的尸體，并在房間里提取了尖刀和血跡等證據(jù)。

偵查人員很快確定死者是鄭州市管城區(qū)北順城街的居民楊玉珍。第二天晚上，警方將已經(jīng)潛逃至老家河南省汝南縣的楊玉珍的丈夫、鄭州市一家大酒店的掌勺師傅孫德生抓獲。經(jīng)訊問，孫德生對殺死妻子楊玉珍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且不作任何辯解，只求速死?！拔抑詺⑷?，就是想與妻子同歸于盡的。請政府趕快判我死刑吧，我要盡快到那邊去，前去陪伴我心愛的妻子楊玉珍！”

“既然那么愛自己的妻子，又為什么對她痛下殺手呢？”偵查中，偵查人員提問。據(jù)孫德生供述，妻子楊玉珍不守婦道，與房東王軍有染，并先后兩次懷上了他的孩子。第一個孩子在孫德生的堅持下，在幾個月前做了人工流產(chǎn)；妻子第二次懷上人家的孩子后，他實在忍無可忍了，才將其殺死，并決定與之同歸于盡。

針對孫德生所供述的殺人原因，公安人員很快傳訊了房東王軍——一個小時候因摔下樓梯而落下嚴重殘疾的、50多歲的瘸腿男人。但王軍堅決否認孫德生的說法，說自己與死者只是一般的房東與房客的關系，絕對沒有任何的私情，更不用說讓楊玉珍懷孕了。

為了查明案件真相，偵查人員先后提取了孫德生以及王軍的血樣，送到鄭州市公安局進行DNA鑒定。十幾天后，鑒定報告下來了，結論為：死者楊玉珍肚子里的胚胎組織，在15個基因座中，與孫德生、楊玉珍符合生物學遺傳關系，也就是說，楊玉珍肚子里的孩子是孫德生的，與王軍沒任何血緣關系。這一結論徹底證實了房東王軍的清白。但當民警將該鑒定結果告知孫德生時，孫德生卻堅決不認可這個結論，認為一定是鑒定人員搞錯了。當偵查人員把DNA鑒定的科學依據(jù)反復向其講解明白后，孫德生先是捶胸頓足，嚎啕大哭起來；幾天之后，竟又變得目光呆滯，眼神游離，十分反常！經(jīng)訊問，孫德生提出自己從小就患有精神病，殺死妻子是精神病發(fā)作所致，開始為自己辯護，并表現(xiàn)出強烈的求生欲望。

孫德生心態(tài)前后的急劇變化，把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民警張勇和王大林也搞糊涂了。但隨著調查的深入，這起殺妻案背后的玄機終于大白于天下——

1976年4月出生于河南省汝南縣的孫德生，17歲那年被汝南縣一家醫(yī)院確診為乙肝，后雖經(jīng)治療康復，但臨出院時，主任醫(yī)生告訴他：“大劑量的抗體治療，破壞了你的部分身體機能，你很可能今后不再有生育能力。記住，平時要加強鍛煉，保持身體的活力……”該醫(yī)生是汝南縣這家醫(yī)院的主任醫(yī)師，他可能自己也沒有想到，他這番“可能性”的醫(yī)囑，卻在對醫(yī)學一無所知、青春年少的孫德生的心里，留下了沉重的陰影。中學畢業(yè)后，一直致力于學習廚藝的孫德生，先后在廣州、鄭州等地酒店應聘成為大廚，年薪逾10萬。但“沒有生育能力”的“醫(yī)囑”，如一道魔咒始終困擾著孫德生，擔心乙肝病史曝光的他，又不敢就此咨詢專家，所以，他只能將這一隱秘深藏于心，在感情路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

1997年底，經(jīng)人介紹，孫德生與老家女孩張瑤認識并相戀。該不該將自己“不能生育”的情況告訴張瑤？告訴她后，這段愛情是否能繼續(xù)？不告訴她的話，如果后面生不了孩子，該如何向她解釋？糾結中，孫德生最終還是選擇了隱瞞“病情”，與張瑤結婚。

結婚之初，夫唱婦隨，夫妻倆享盡恩愛。但好景不長，不久，張瑤懷孕。獲悉消息后，孫德生痛苦萬分：“我不能生育，妻子卻懷孕了，她分明是給我戴了綠帽子??！”因為怕說出自己不能生育和得過乙肝的隱私，讓妻子小看自己，加上父母親又急著抱孫子，思慮再三之后，孫德生最后還是決定咽下“被戴綠帽”的奇恥大辱，選擇了隱忍。

雖然選擇了“隱忍”，但孫德生從此以務工為由，經(jīng)常外出不歸，即使逢春節(jié)也很少回家。不明就里的張瑤，曾追問丈夫為何如此冷落她和孩子，但孫德生始終未予正面回答，問急了，他對她非打即罵，時間一長，夫妻感情名存實亡。而孫德生的“隱秘”，除了他自己和醫(yī)生之外，只有他父親知曉。孫德生的父親為了兒子的“名譽”，也始終沒有透露兒子的“隱私”。2010年初，妻子張瑤再度懷孕，并生下了女兒孫艷。這時，孫德生實在是“忍無可忍”了，在2011年3月與張瑤正式辦理了離婚手續(xù)。

早在妻子第二次懷孕之前，在鄭州務工并自稱單身的孫德生，經(jīng)人介紹，認識了管城區(qū)北順城街比自己小1歲的離異女子楊玉珍。楊玉珍人長得漂亮且是鄭州市人，家里經(jīng)濟條件不錯；更重要的是她與前夫已經(jīng)生育過孩子，并曾經(jīng)對孫德生表示過不想再生育的想法，孫德生信以為真，認為找到了知己；而楊玉珍也看中了孫德生的高超廚藝和每個月上萬元的收入，二人一拍即合，在認識不久之后即在鄭州市金水區(qū)王府墳村租房同居。也正因為有了楊玉珍，一年之后，孫德生才下定決心與前妻張瑤離了婚，并打算與楊玉珍結婚。

2011年下半年，在孫德生與楊玉珍辦結婚證不久，楊玉珍懷孕。這本來是一件喜事，可當孫德生從妻子口中得知這一消息后卻痛徹心扉，他仰天長嘆：“究竟前世造了什么孽，為何心愛的女人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負我？”隨后，他堅決要求楊玉珍打掉孩子，并以分手相威脅。楊玉珍雖然對此不明所以，但最終還是選擇了忍痛退讓，兩個人一起到醫(yī)院做了流產(chǎn)。

自從“懷孕風波”之后，孫德生徹底變了，整日對楊玉珍疑神疑鬼，經(jīng)常指責她有了外遇，并任憑她如何解釋，他也不再相信她。就這樣，這對原本恩愛的再婚夫妻，開始變得矛盾重重，二人的租住房里不時爆發(fā)出爭吵和打架的聲音，鬧得四鄰不得清凈。

2012年5月份，楊玉珍再度懷孕。這一次，她不再順從孫德生的無理要求，堅決要生下孩子。夫妻倆矛盾迅速激化。見妻子做了“對不起”自己的事還“死不認賬”，孫德生心生殺機，并計劃殺死她之后，再自我了斷，與她“在陰間做夫妻”。為此，他分幾次從不同的藥店買好了足以致人死亡的安眠藥。

2012年6月21日下午，孫德生下班回家時，見楊玉珍從房東王軍的房間出來（后經(jīng)證實是談房租的事），便認定妻子與房東有染，回到家里二話沒說就罵了一句：“騷娘們，一個老‘拐子（瘸子），你也勾搭！”楊玉珍不認，兩人發(fā)生激烈爭執(zhí)。想起自己辛辛苦苦在外邊掙錢，而楊玉珍卻在家再次給自己戴了“綠帽子”，孫德生忍無可忍，隨手抄起廚房里一把切菜的尖刀，一下子刺向了楊玉珍的胸部。楊玉珍倒地后，唯恐其不死，孫德生又對著其脖子補了數(shù)刀，將她當場殺死。隨后，他服用事先準備的安眠藥自殺，但因為安眠藥失效，自殺失敗。孫德生轉而逃至駐馬店市驛城區(qū)的一家紙業(yè)公司——前妻張瑤打工處躲藏。3天后，被跟蹤追擊的鄭州民警抓獲。

面對審訊，一開始，孫德生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只求速死；但是當DNA鑒定結果出來后，他終于明白楊玉珍肚子里的胎兒并非“野種”，而是自己的親骨肉！原來，這么多年來自己一直羞于啟齒的“無生育能力”的絕對隱私，純屬子虛烏有！自己不僅冤枉并親手殺死了心愛的妻子及其肚子里的寶寶，還冤枉了前妻與兩個孩子！孫德生崩潰了。

清醒后，孫德生產(chǎn)生了強烈的求生欲望，因為雖然楊玉珍及其肚子里的孩子已不在，但是他還有前妻及兩個未成年的孩子，那也是他今生最對不住的人啊！如果有一線希望，他也要活下去，哪怕活著再看看自己的親生兒女們一眼，向他們說一聲“對不起”。隨后，在同室獄友的“指導”下，他開始裝瘋賣傻起來，并要求對自己進行精神病鑒定，企圖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蒙混過關，使自己茍延殘喘，保全殘生。

然而，盡管其父兄提供了其家族有精神病史的證據(jù)，其律師也在法庭上慷慨陳詞，想證明孫德生在案發(fā)時精神不正常，但是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認為，綜合孫德生在案發(fā)前后的種種表現(xiàn)，足見其精神一切正常，果斷駁回了其要求精神病鑒定的要求，并于2012年底作出一審判決，以故意殺人罪判處孫德生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孫德生不服，提出上訴。2014年上半年，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二審駁回上訴，維持原判。經(jīng)報請最高院核準死刑，2015年10月，孫德生被執(zhí)行死刑。

另據(jù)偵查人員查證，當年曾為孫德生治療乙肝的醫(yī)生于本案案發(fā)前兩年就已去世，其是否醫(yī)囑過孫德生“可能喪失生育能力”的話語已無從查證，但據(jù)醫(yī)學專家分析，乙肝與是否有生育能力并無直接關聯(lián)，更何況當時孫德生出院時已痊愈。孫德生僅憑當年醫(yī)生一句醫(yī)囑即斷言自己“無生育能力”著實糊涂。信任是夫妻感情的基礎，孫德生始終隱藏自己的“隱私”、對兩任妻子不坦誠的做法，才是這起悲劇的根源！這血的教訓，值得人們銘記。

編輯/戴志軍 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