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模因論視角探討強勢模因“裸×”新詞

劉東燕

(中原工學院外國語學院，河南鄭州45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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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模因論視角探討強勢模因“裸×”新詞

劉東燕

(中原工學院外國語學院，河南鄭州450000)

“裸官”“裸捐”等“裸×”新詞在網(wǎng)絡空間不斷生成并快速傳播。模因論認為模因是文化傳播的基本單位，通過復制模仿在人類大腦間傳播。文章利用模因論探討“裸×”族詞大范圍傳播成為強勢模因的深層原因，分析“裸×”新詞在復制傳播中的意義演變過程。旨在為利用語言規(guī)律設計創(chuàng)造強勢模因，使語言更好更專業(yè)地為服務社會提供有益的借鑒和啟示。

模因論；模因；“裸×”新詞

2014年度熱詞評選中，“裸×”新詞無可爭議地入選。2014年1月，中共中央印發(fā)了《黨政領導干部選拔任用工作條例》，明確指出“裸官”不得提拔；春節(jié)前，中央禁止各單位發(fā)放各種隱性福利和年貨，公務員調(diào)侃首次過“裸節(jié)”；春節(jié)后涌現(xiàn)離職潮，大批新入職90后選擇“裸辭”。

鑒于“裸×”新詞的廣泛應用及傳播，筆者在中國知網(wǎng)上檢索“裸×”族詞的相關研究文獻，檢索到30多篇從語言學的角度對“裸×”新詞進行研究的論文，這與“裸×”新詞的快速生成和廣泛傳播極不相符。已有的研究主要從語義學、認知語言學和翻譯的角度對“裸×”新詞進行探討研究。賴先剛和楊小丁從語義學的角度分析了當代“裸”的構詞能力和語義的變化發(fā)展，把“裸”的語義分為五個義項，并談到“裸”語義的主觀性[1]。肖素英和李振中關注雙音節(jié)偏正式“裸”族詞的能產(chǎn)性，認為“裸”語素具有“組合義變”和“語境義變”，其動因分別為“常規(guī)隱喻”和“創(chuàng)新隱喻”[2]。張建理從認知語言學的視角探討當代“裸”族詞的變化發(fā)展。他通過調(diào)查時下的自然語料，發(fā)現(xiàn)“裸”字在詞義、詞法、句法方面出現(xiàn)了很大的發(fā)展變化，主要表現(xiàn)為該字用作修飾語的高頻率以及詞義的隱喻—轉喻引申[3]。陳京京運用翻譯適應選擇論，以“裸”族詞為例，從語言、文化和交際三個層面探討了英譯策略，說明譯者要選擇動態(tài)、有效的翻譯策略來實現(xiàn)三個層面的有機結合[4]。綜上所述，以往研究文獻對“裸×”新詞生成及快速傳播的現(xiàn)象和原因鮮有提及，更沒有運用理論進行研究和探討。文章擬從模因論的角度探討“裸×”新詞在現(xiàn)代社會成為強勢模因并得以快速傳播的條件和內(nèi)在動因。

一、模因和模因論

1976年，英國牛津大學著名行為生態(tài)學家和動物學家理查德·道金斯(Richard Dawkins)出版的著作《自私的基因》在生物學界引起轟動。他在書中以達爾文的進化論為出發(fā)點，指出基因是遺傳的基本單位并歸納了基因的三個特性：長壽性、生育力、準確性。在著作的最后一章，道金斯提到了新型復制基因“Meme”。他把基因和模因進行類比：基因是生物進化的基本單位，借助精子和卵子在生物體之間實現(xiàn)復制和傳播；模因是文化傳播的基本單位，通過復制模仿在宿主大腦間得以傳播[5]。何自然形象地把“Meme”翻譯成模因，讓人聯(lián)想到這是一種和基因相似的模仿現(xiàn)象。

作為文化傳播的基本單位，模因在不同的大腦間復制，跳轉，傳播。但是大腦的注意力和記憶資源是有限的，為了爭奪有限的資源，成功地實現(xiàn)復制和傳播，模因之間存在激烈競爭。模因在各種新聞媒體中出現(xiàn)的頻率越高，在大腦之間復制傳播得越快，成為強勢模因的幾率越大。

強勢模因和弱勢模因并不是絕對的，當強勢模因停止復制傳播或者復制傳播速度變慢、傳播范圍和影響意義變小，就有可能轉變?yōu)槿鮿菽Ｒ?；同理，弱勢模因也有機會轉化為強勢模因。

道金斯總結了強勢模因的三個特性：保真度、多產(chǎn)性和長壽性。保真度其實是一個相對的概念，模因的傳播不可能像復印機一樣精確地復制。人們在復制和傳播模因時，會無意識地把自己的思想和觀點糅和進去，只有保真度高的模因才會在競爭中勝出。多產(chǎn)性指模因復制傳播的速度越快，范圍就會越廣。模因的傳播方式隨著科技的進步日新月異，從最初的口口相傳發(fā)展到互聯(lián)網(wǎng)傳播、信息全球化，傳播范圍愈來愈廣。長壽性指模因存在的時間越長，則成功復制傳播的機會越多，壽命越長。

語言是模因傳播最得力的工具，模因論一經(jīng)提出，在語言學界便引起強烈關注。語言類核心期刊紛紛開辦語言模因論研究專欄，形成了信息觀、文化進化觀、符號觀和思想傳染觀幾個流派[6]。何自然教授的研究最具有代表性，他對流行語的模因復制和傳播進行了全面深入的探討，認為強勢模因可以分為穩(wěn)定型和變動型兩種[7]。

二、“裸×”新詞和強勢模因

新的語言出現(xiàn)，由于其新奇有趣，被喜歡新生事物、追求時髦的網(wǎng)友重復、模仿、類比、創(chuàng)新，并得到廣泛傳播，成為語言模因?！奥恪痢毙略~簡單明了，易于理解和模仿并被廣為傳播，逐漸形成了固定的語言模式，成為模因。它們能夠滿足人們的交際需要和求新、獵奇、從眾的心理，能夠滿足人們表達思想的深層需求，在各種傳播媒介的推波助瀾下被反復復制、模仿、傳播，最終演化成強勢模因。

“裸退”是最早引起大眾關注的“裸×”族詞之一。2007年末，時任國務院副總理吳儀在出席會議時，宣稱她將實踐“裸退”，無論是官方的機構，還是群眾性團體，她都不再擔任任何職務?！奥阃恕币辉~由于幽默、風趣和具有網(wǎng)絡時代的特色而被快速復制傳播，甚至出現(xiàn)于政府主流媒體的報道中。如2012年11月16日《環(huán)球日報》報道《胡錦濤“裸退”鞏固中共交接成果》，2015年8月《人民日報》刊載文章，稱“領導退休后應調(diào)整心態(tài)不插手不干預新領導工作”，切身實踐“裸退”?！奥慊椤眲t真實反映了當下青年的婚姻生活狀態(tài)?！奥慊椤敝附Y婚時無房、無車、無婚戒而直接領證，甚至不舉行婚禮，是2008年興起的網(wǎng)絡新詞?！奥慊椤钡牧餍蟹从沉烁叻績r、高物價的壓力下適婚青年買不起房的無奈現(xiàn)實。一大批影視作品如《裸婚時代》聚焦裸婚現(xiàn)象，引發(fā)了觀眾的強烈共鳴。與教育相關最為知名的“裸”族詞當屬“裸分”。“裸分”指的是考試中實打實的，未經(jīng)任何加分的卷面分數(shù)。在各種考試中，由于弄虛作假和以權換分現(xiàn)象屢禁不絕，人們對公平透明的競爭環(huán)境強烈期盼，“取消加分，裸分錄取”的呼聲不絕于耳，最終促使教育部和體育總局等五部門聯(lián)合發(fā)文減少和規(guī)范高考加分項目?！奥恪痢弊逶~在我國政治、經(jīng)濟、教育等各個領域被不斷地創(chuàng)造，復制，傳播，成為語言模因。大眾希望中國富豪學習西方富豪“裸捐”，清新自然的“裸妝”成為時尚圈美女喜歡的新潮妝容，食品藥品監(jiān)督局禁止散裝食品在商場超市“裸賣”，從事工程沙土、渣石運輸?shù)墓こ誊嚤仨毎惭b密閉機械設置，嚴禁“裸運”。“裸×”新詞在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表現(xiàn)出強大的生命力，截至2016年5月，“裸退”“裸婚”“裸分”的百度搜索結果分別達到140萬、440萬和730萬條，“裸×”族詞毫無疑問成為語言傳播的強勢模因。

Heyhighten認為，模因的傳播要經(jīng)歷四個階段：以引起宿主注意、理解、接受的同化階段，在宿主大腦長期停留的記憶階段，以話語為突出手段的表達階段，以書本、網(wǎng)絡為媒體的傳播階段[8]。在同化階段，獨特新穎、簡潔明確的模因易于引起宿主注意，被其理解和接受，成為宿主記憶的一部分；模因在大腦中記憶時間越長，能夠大范圍傳播的幾率越大；在表達階段，宿主除了話語外，還可以借助文本、圖片，甚至行為把記憶內(nèi)容轉化為能夠感知的具體形式；傳播階段對模因的穩(wěn)定性要求很高，主要是避免在傳播過程中內(nèi)容失真或變形。這四個階段形成傳播的周期，模因在周期循環(huán)中或者生存，成為強勢模因，或者被淘汰。新聞報道要求在短時間內(nèi)吸引讀者注意，“裸考”顯然比“沒有加分的考試”更吸引眼球，更能引起讀者注意并進入讀者的大腦，然后與讀者已有的知識體系結合，產(chǎn)生同化反應，使讀者成為模因宿主。宿主對“裸×”新詞進行重新編碼并通過網(wǎng)絡和新聞媒體加以傳播，不斷產(chǎn)生新的模因宿主。經(jīng)過反復復制傳播，“裸×”詞成為模因?！奥恪痢蹦Ｒ蝽樌?jīng)過四個生命周期，復制因子準確，傳播范圍廣泛，復制因子存在長久，滿足道金斯提出的強勢模因的三個條件，即保真度、多產(chǎn)性、長壽性，成為強勢模因。

三、“裸×”的意義演變

強勢模因“裸×”經(jīng)歷著不斷的意義演變，其意義演變過程可分為三個階段。

(一)原始階段

《辭源》中“裸”的釋義為“赤身露體”。《漢書·楊王孫傳》：“吾欲裸葬，以反吾真”，“是戮尸地下，將裸見先人”?，F(xiàn)代漢語“裸”保留了這一主要意義，1978年出版的《現(xiàn)代漢語詞典》中“裸”定義為“裸露”“沒有掩蓋”?！奥恪迸c表示人或物的語素構成定中結構，如“裸模”“裸照”等；或者與表示動作的語素構成狀中結構，如“裸奔”“裸秀”等。

(二)引申階段

“裸”的意義由原始階段的“赤身露體”虛化為“沒有附加物”。2002年《現(xiàn)代漢語詞典》增補本補充了“裸視”“裸眼”“裸機”三個詞條，“裸”的含義發(fā)生變化，增加的新詞無法用“沒有遮蓋”“裸露”合理解釋。新增的詞條中，“裸”的含義由“露出，沒有遮蓋”演變成“沒有附加物”?！奥阊邸敝覆淮餮坨R，用肉眼直接看，“裸眼3D”技術風使觀眾體會到裸眼觀看3D的快感；“裸機”指沒有配備操作系統(tǒng)和軟件的手機或電腦，性價比高的裸機越來越受到人們的青睞；追求個性的消費者選擇“裸鉆”(沒有任何鑲嵌的鉆石)鑲嵌自己心儀的鉆飾?！奥恪币饬x的演變體現(xiàn)了社會生活的變化。

(三)泛化階段

“裸”的意義進一步虛化，指代“沒有任何附加條件”?！奥阃恕敝竿诵莺蟛辉贀稳魏温殑?；“裸捐”指不附加任何條件，把個人財產(chǎn)全部捐獻；“裸考”是沒有任何加分的考生全憑高考成績進入大學，也指沒有經(jīng)過任何準備就參加考試。模因“裸×”為了順應社會政治、經(jīng)濟和文化各方面的發(fā)展，經(jīng)歷了三個階段的意義演變，發(fā)展成為強勢模因。

四、“裸×”新詞成為強勢模因的內(nèi)在機制

模因要引起宿主注意、理解、接受，在宿主大腦中長期停留，通過語言等具體形式表達，在網(wǎng)絡等媒體大范圍傳播才能生存發(fā)展成為強勢模因。人類認知特點，如注意和記憶力機制、模仿力的有限只能確保部分模因最終發(fā)展成為強勢模因[9]。

“裸×”新詞新穎獨特，簡潔明確，恒定連貫，適應人類認知系統(tǒng)的特點而發(fā)展成為強勢模因，具體表現(xiàn)為以下三點。

(一)省力性

省力性又稱省力原則，是人們在語言使用中普遍遵循的一條基本原則，在語音、詞匯、語法層面均有體現(xiàn)，尤其體現(xiàn)在對詞語進行改造和創(chuàng)新方面。如用一個詞兼表幾個意義，而不另造新詞，符合省力原則；對相似事件描述時，用某些共用的詞或詞根與其他詞或詞根組成新詞，同樣也體現(xiàn)了省力原則，“裸×”新詞就是典型的用法?！奥戕o”顯然比“沒有找好下家就辭職”表達更為簡約省力，“裸婚”也明顯比“無房無車的婚姻”更容易記憶?，F(xiàn)代社會科技飛速發(fā)展，新生事物層出不窮，人們的記憶力卻是有限的，省力原則在某種程度上緩解了這一矛盾，使人們能夠相對輕松地理解和記憶新生事物。

(二)流行性

“裸×”新詞的流行毋庸置疑也和中國傳統(tǒng)社會文化息息相關。語言是社會文化的符號，中國傳統(tǒng)文化推崇含蓄、不張揚?！奥恪痹趥鹘y(tǒng)文化中認為是不雅用詞，人們在運用語言時盡可能避免使用，并設法用其他比較委婉的詞語來代替。當代社會人們生活壓力過大，而輕松、調(diào)侃的語言能夠使人心情愉悅，樂于接受。如把不雅的“裸”與嚴肅的“考試”組成“裸考”，讓人忍俊不禁，過目不忘，樂于模仿傳播。

(三)新奇性

“裸×”新詞能夠滿足人們求新、求奇的心理需求。新奇的語言能夠給人強烈的新鮮感，引起受眾的注意。常用來形容人的“裸”與無生命的物體結合在一起更能滿足人們求異的心理。如“裸機”比“沒有配置操作系統(tǒng)的計算機”更能激發(fā)人們的好奇心。人們同時還有仿效的社會心理，當發(fā)現(xiàn)別人的言語對自己有吸引力時，就會樂于接受并模仿該言語?！奥恪痢毙略~成為強勢模因正是它能夠滿足人們求新求異心理的結果。

五、結語

“裸×”新詞經(jīng)歷了同化、記憶、表達和傳播四個階段，成為語言模因。因其具有省力性、流行性、新奇性而被大量復制和傳播，發(fā)展為強勢模因。語言的發(fā)展類似自然生物的發(fā)展軌跡，同樣會經(jīng)歷產(chǎn)生—發(fā)展—滅亡的過程，“裸×”新詞也不例外，它是繼續(xù)衍生出新的含義，保持強勢模因的地位，還是漸漸消失，淪為弱勢模因，取決于是否經(jīng)得起時間的檢驗。模因論為我們順應社會的發(fā)展變遷，有目的地創(chuàng)造強勢模因提供了借鑒和參考。

[1]賴先剛，楊小丁.“裸”的構詞能力與語義的演變[J].西南科技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0(3)：28-32.

[2]肖素英，李振中.雙音節(jié)偏正式“裸×”組合的義變及其動因[J].語言與翻譯，2009(3)：46-49.

[3]張建理.說“裸”[J].杭州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5)：57-60.

[4]陳京京.基于翻譯適應選擇論的網(wǎng)絡新詞英譯策略研究[J].西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5(4)：76-80.

[5]何自然.語言中的模因[J].語言科學，2005(11)：54-64.

[6]李敏杰.模因論與少數(shù)民族典籍英譯[J].中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6(2):143-147.

[7]何自然.語言模因及其變體的應用[J].新疆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6(2):132-139.

[8]黃鳴.從模因論探討強勢模因“被××”[J].外國語文，2011(12)：26-28.

[9]劉桂蘭，李紅梅.從模因論角度看“××門”現(xiàn)象[J].外語學刊，2009(2)：70-73.

責任編輯：趙 青

10.3969/j.issn.1673-0887.2016.06.018

2016-06-17

劉東燕(1975— )，女，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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