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之殤（組詩）

惠建寧

螞蟻也有淚

一滴渾濁的淚

就要滴落下來

落葉歸根 那些泛黃的記憶里

一只年老體邁的螞蟻

緩慢地從草叢中爬過

螞蟻也有淚

迎風(fēng)而干 或者

被一片干枯的落葉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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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 光

我在鍛打一把刀子

一把比風(fēng)更快 比

月亮更加明亮的一把刀子

打好后 其實我是想將它

深藏起來

而不再示人

甚至順便把風(fēng)和

月亮也藏起來 只在暗夜里

偶爾讓它閃爍一星半點

幽藍的寒光

寧靜安詳

馬蹄敲碎的夜是孤寂的

風(fēng)是闖入者 幾顆零散的

星星像是長不大的孩子

眼巴巴地帶著誰來領(lǐng)養(yǎng)

水是順著天河流下來的

馬蹄踩著水像踩著一條想象中的

河流 夜晚始終如一地

寧靜安詳

意 外

風(fēng)不會有意為誰留下一些什么的

那些藏在小草叢中的落葉只能說是一種意外

小鳥需要掀開葉片才能撿拾到誰遺留下的草籽

陽光需要拂去葉片才能照耀到小草的根部

河水波光瀲滟從遠處走來 野鴨子

像是被風(fēng)有意無意間吹起又撒落的一把草籽

很多時候有意或許和不經(jīng)意相伴

而無意卻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總有一些事情沒有來得及發(fā)生

總有一些事情沒有來得及發(fā)生

比如說鳥還沒有開始飛翔就

已經(jīng)墜落 葉片的墜落和那只鳥一樣

也悄無聲息地落滿大地

其實秋天也是這樣到來的

風(fēng)說吹就吹了 天說涼就涼了

我的內(nèi)心微微一緊 我是說

其實我根本就沒有準(zhǔn)備好

這個秋天到底該怎樣過 的確

這是個需要馬上解決的問題

想 法

風(fēng)把葉片帶走 又把一些鳥

還了回來 這些稍顯凌亂的葉片

這些嘰嘰喳喳的葉片

讓這個秋天多少增添了一些活力和

溫暖 我朝那棵樹望去的時間也

明顯增加了許多 以至于我在寒風(fēng)中

打了一個哆嗦后 突然間

就有了順著目光爬上樹 與那些

鳥一起做一片更大的葉片的想法

過氣新郎

陽光走過來的時候 陰影也

走了過來 陰陽交錯間

那片落下來的葉子跟隨著又一次

翻轉(zhuǎn)騰挪 隨之而來的是

在風(fēng)中居然來了一次徹底的變臉

臉著地變成了后腦勺

后腦勺仰起來變成了臉

睜著枯井似的眼睛

直勾勾地看著天 像是

突然之間就成為一位年老色衰

的過氣新郎

秋風(fēng)辭

斟一壺酒 我將與一棵小草

作別 我們不猜拳 也不行

酒令 我們不執(zhí)骰子 也

不放對子 飄三頁

秋風(fēng)中 我倆要不埋頭

自顧自寡然喝酒 要不就

搖頭晃腦地吟詠著

把墳?zāi)怪谖业膶W(xué)校旁邊的

漢武帝劉徹寫就的《秋風(fēng)辭》

“秋風(fēng)起兮白云飛，草木黃落兮雁難歸。

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

“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p>

推杯換盞

哪怕是小小的一瞥

午后 風(fēng)無力地吹過

一片落單的 干枯的葉子

葉片有一點小小的戰(zhàn)栗

但是還似乎沒有達到就要

落下去的地步 其實這時候

太陽照得也很無力

我看著窗外的時候 我也是

慵懶無力的 這個秋天的午后

我甚至都不想再往窗外面

望出去哪怕小小的一瞥

秋之殤

我想我不會再說出痛

那些痛在這個秋天已不太真實

樹葉落時 我的內(nèi)心也

似乎有一片葉子落下 并且

一樣沒有一點聲響

憂郁更像是一片片落葉

無聲無息就悄然來臨

按道理說這不應(yīng)該是詩人的

專利 可為什么我卻常常

為一片落葉或者比落葉還

細微的東西暗自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