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伏瓦“女性生存論”的意義與局限

霍 偉

(信陽農(nóng)林學院 文學藝術教學部，河南 信陽 464000)

波伏瓦“女性生存論”的意義與局限

霍 偉

(信陽農(nóng)林學院 文學藝術教學部，河南 信陽 464000)

波伏瓦《第二性》中的“女性生存論”這一思想既有理論意義，它從較為全面的角度考察了女性的生存狀況，開啟了女性探索自身出路的自覺時代、開創(chuàng)了“女性批判”的先河、刷新了中國傳統(tǒng)的性別文化，也有現(xiàn)實意義，它指導了第二次女權主義運動、為女性的自我發(fā)展、女性地位的提升和社會制度的改善提供了現(xiàn)實啟示。但這一理論亦有其局限性，它沒有完全跳出男權主義的泥淖，也沒有正確看待男女的地位問題，同時在對女性解放途徑的探索上，波伏瓦的部分觀點也不完善。

波伏瓦；“女性生存論”；意義；局限

法國學者西蒙娜·德·波伏瓦是女性解放運動的先驅(qū)，在《第二性》中，她以存在主義哲學為基礎，闡釋了女性的“他者”地位，認為女性的處境是社會文明和男權主義的產(chǎn)物，得出了“女人并不是生就的，而寧說是逐漸形成的”[1]30這一結(jié)論，探討了女性自由和女性解放的途徑?！兜诙浴繁蛔u為有史以來討論女人最健全、最理智、最有智慧的一本書，被推為西方婦女解放運動的“圣經(jīng)”，具有重要的理論和現(xiàn)實意義。研究它，不僅有利于對波伏瓦的理論進行學理上的把握，也有利于在實際中認識女性的生存狀況，指導女性在現(xiàn)實中塑造健全人格，贏得全面發(fā)展。

一、理論意義

(一)全面考察了女性的生存狀況，開啟了女性探索自身出路的自覺時代

在波伏瓦之前，也有對女性問題進行較深入研究的哲學家或思想家，但他們在研究女性在社會中所處不平等待遇的問題時，通常將答案指向現(xiàn)有的社會秩序，其研究較為孤立、片面，有失偏頗。而在《第二性》中，波伏瓦從生物學、心理分析學、政治經(jīng)濟學、社會學等角度深入分析了男權制社會對女性的壓制、異化，考察了女性的社會歷史處境與生存現(xiàn)狀，研究了女性成為受支配的“第二性”的社會根源，揭示了性別壓迫的秘密，并為女性的解放和社會的發(fā)展方向提出了構想。其《第二性》由此被稱為“是關于女性的第一部具有理論色彩、自成體系的著作”[2]601。

波伏瓦的理論同時也開啟了女性探尋自身出路的新時代。此論一出，后世許多研究者尤其是女性研究者層出不窮，他們或沿著波伏瓦的思路，或受波伏瓦思想的啟發(fā)，對女性問題有了更多更細致的思考與探討?！兜诙浴穫鞯矫绹?，學者貝蒂·佛里丹出版了《女性的奧秘》一書。該書中，作者針對二戰(zhàn)后許多女性毫無事業(yè)心，無心關注國家大事、科技發(fā)展的事實，認為女性應該走出家庭，走向社會，這樣才不會任由男性擺布，才有可能擺脫對男性社會的依附性。這一點就受到了波伏瓦有關“女性氣質(zhì)”和“他者”觀點的影響。另外，一些激進主義的女性主義者也受到了波伏瓦的啟迪。激進主義的女性主義者更關心女性在現(xiàn)實領域內(nèi)的訴求，其關注的焦點是對社會生產(chǎn)領域更廣范、更具體的改變，她們強烈要求改變傳統(tǒng)的勞動分工方式，從而改變女性的社會地位。激進主義的女性主義者反對、批判一切“男女有別”的觀念與制度，通過開展激烈的、勢如破竹般的女性運動爭取男女的絕對平等與女性的絕對自由。這一派別的觀點與實踐試圖將女性變成男性化的女性，從這一角度上講，他們違背了波伏瓦女性理論中有關承認男女差異的學說，以至于把女性主義的發(fā)展帶到了困境之中，使得波伏瓦的女性主義思想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歪曲與誤解，但也使得波伏瓦的理論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擴展。

(二)開創(chuàng)了“女性批判”的先河

《第二性》中，波伏瓦以五位男性作家的創(chuàng)作為例，探討了他們筆下的女性形象及體現(xiàn)出的男性思想。波伏瓦認為，男性作品中對女性形象的描繪，遮蔽了女性的真實性，讓女性無法真實地了解自身，無法把握自己的處境，使得女性在不斷的自我矛盾中被動地接受男權社會施加的影響。在此，波伏瓦第一次對男性作家筆下的女性形象做了分析。這種通過批評男性筆下的女性形象，力圖展現(xiàn)真正的、現(xiàn)實的女性形象，從而揭示出女性的真實和本質(zhì)的批評方法，被稱為女性主義的文學批評方法。這一方法啟發(fā)了一大批女性主義者。他們在波伏瓦的啟發(fā)下通過揭露作品中男性意識對真實女性形象的歪曲理解，并以自身的經(jīng)驗來對這些作品進行創(chuàng)造性的女性閱讀，進而在作品所描繪的時空中竭力辨別和尋找社會現(xiàn)實所折射出的男權意識，探尋真實的女性處境。此后，一些著名的女性主義文學批評者完善并發(fā)展了波伏瓦的理論，如貝蒂·弗里丹的《女性的奧秘》、凱特·米勒特的《性政治》和杰梅茵·格里爾的《女太監(jiān)》都沿用了波伏娃的思路和批評方法。

總之，波伏娃所開創(chuàng)的婦女形象研究的批評方法將引導今后的女性主義文學批評者以女性的視角出發(fā)，對男性文本中的女性形象進行重新的審視，從而發(fā)現(xiàn)其隱含的男權意識，揭示女性的生存境遇，為進一步提升女性自身的發(fā)展、社會制度的完善提供有利契機。

(三)刷新了中國傳統(tǒng)的性別文化

1986年《第二性》正式在中國出版后，其女性主義思想對中國也產(chǎn)生了較為深刻的影響，這主要體現(xiàn)在它對中國傳統(tǒng)性別文化的刷新。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觀念中，“男尊女卑”“男主外，女主內(nèi)”“夫為妻綱”“女子無才便是德”等思想根深蒂固，在幾千年的歷史長河中，中國的女性以溫婉、順從、謙卑為至真至善，以犧牲自我、相夫教子、堅守名節(jié)為至德至美，但卻少了自信、自強、自立，忽視了自身人格的健康發(fā)展。此外，中國的歷次婦女解放運動，實際上都是男性發(fā)起的社會運動的附屬物，女性問題總是在男性改造社會時才有幸凸顯，所謂的“婦女解放運動”說白了即是作為主體的男性發(fā)起的對作為客體的女性的解放運動！

《第二性》傳入中國后，其中的一些觀點逐漸進入了人們的視野，引發(fā)了人們的思考。波伏瓦認為，應該在承認男女性別差異的基礎上，倡導男女的和諧發(fā)展及人格的平等，從而實現(xiàn)人的全面自由發(fā)展。這種思想對傳統(tǒng)觀念中女性是“此等的、從屬的、被動的、他者的”論斷無疑形成了一股強有力的沖擊波，它刷新著中國固有的性別文化，特別是“女人并不是生就的，而寧說是逐漸形成的”[1]80這一觀點，使得人們開始自省自身處境，同時，也開始反思和批判社會和歷史。他們開始研究、批判傳統(tǒng)時期的男權社會下的性別歧視，社會主義新時期下的無性別文化，以及當代的女性生存狀態(tài)。人們也開始相信，正確的性別觀念應該是承認性別差異、尊重平等的兩性文化。伴隨著這種不同以往的社會性別觀念的出現(xiàn)，人們的思想觀念悄然地發(fā)生著改變，一大批女性主義研究者的成果也應運而生。

二、現(xiàn)實意義

波伏瓦的“女性生存論”的意義并不僅僅局限于思想理論的層面，她在為女性不平等地位作理論闡述時，也不同程度地改變了女性思想及女性社會地位的發(fā)展方向，也為解決當下社會中仍然存在的、被忽略了的婦女問題提供了指導，如女性的受教育問題，婚姻家庭問題，職業(yè)問題等。

(一)指導了第二次女權主義運動

第二次女權主義運動興起于美國，波伏娃的“女性生存論”是女權主義運動第二次浪潮的導火索，對美國的婦女解放運動起到了推動作用。波伏瓦強調(diào)女性應超越生理局限，更多的去關注政治、法律對女性自由的束縛等觀點，促進了美國女權主義運動的發(fā)展。

(二)為女性的自我發(fā)展提供了現(xiàn)實啟示

在《第二性》中，波伏瓦認為，造成女性“第二性”地位、“他者”身份的原因，除了無處不在的父權制文化，傳統(tǒng)女性對“他者”身份的可悲認同，也是原因之一。

波伏瓦認為，女性要擺脫“第二性”的地位，“他者”的身份，自身的努力不可小覷。在波伏瓦的論述中，我們可以管窺出女性擺脫“他者”身份，走向健全發(fā)展的方式：自我認同與自我教育。所謂自我認同，指的是女性應該接納自己美好的與不完善的部分，看到自身的價值，做好自己。不能因為社會性別歧視的存在，而讓自己淪陷在矛盾、無助的境地之中。此外，女性要勇于承認兩性的差異，但更應看到兩性人格的平等，認識到女性的潛在能力。要認識并挖掘自身的潛力，形成一定的能力，從而獲得現(xiàn)實生活中的成功。所謂自我教育是指為了發(fā)展自身的力量和才能，形成其個性和品質(zhì)而進行的有目的、自覺的自我控制，這是女性參與自我發(fā)展的一種最高形式。這主要是強調(diào)通過女性自身素養(yǎng)的提升來健全自身的人格。自我教育包括自我認識、自我調(diào)整、自我完善等。女性要正確認識并接納自己的母親、妻子、管家或者勞工的角色，也應該認識到自己是一個獨立的、自由的個體，有自己的潛力和能力。女性不應該只局限在家庭之內(nèi)，而應該在社會上有一定的地位和事業(yè)。作為女性，一定要堅定信心，不斷完善自己，認識自身對社會的價值，克服自卑、依附等心理，健全自己，發(fā)展自己。建構獨立、主動、積極、勇于創(chuàng)新的主體性人格，主動承擔起對自身和他人的責任，克服“自欺”和“自戀”的心理，將自己的命運從所謂的“天主”、“神父”的“手中”解放出來，通過參與實踐形成理性、堅強、自立、開拓及創(chuàng)新的精神，實現(xiàn)自身的價值，創(chuàng)造人生的意義。

(三)對女性地位的提升、社會制度的改善具有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

波伏瓦為揭示女性的生存處境及男女的不平等地位，從各個方面考察了男權制社會對女性的制約和束縛。筆者認為，波伏瓦從法律和制度的角度對女性生存處境的考察，對完善現(xiàn)代社會制度，促進男女平等與社會和諧具有現(xiàn)實意義。以中國為例，貧困留守兒童的受教育問題一直是國家很關注的問題，一些地方的女童由于傳統(tǒng)的重男輕女思想而失去受教育的權利。從波伏瓦的角度上講，就要制定有利于女童的法律和制度，來保障她們的權利，確保她們?nèi)烁竦娜姘l(fā)展，讓她們成長為對自己有用、對社會有用的人。此外，波伏瓦認為，要真正使得女性擺脫對男性社會的依附，經(jīng)濟的獨立是很重要的一點。這就需要社會為女性提供平等的就業(yè)機會，讓她們的價值得以體現(xiàn)。具體到現(xiàn)實的操作過程，可以增加女性的就業(yè)機會，增設就業(yè)崗位，特別是抓住不同文化程度和不同發(fā)展地區(qū)的婦女發(fā)展特點，有針對性地制定符合其特點的政策方針，切實保障婦女的合法權益，這既能夠充分發(fā)揮女性參與社會活動的積極性，也能夠積累社會發(fā)展的安定因素?？傊?，社會要從法律和制度的角度出發(fā)，處理好女性的自身發(fā)展問題。這些對提升女性的地位，促進社會的有序、安定、和諧發(fā)展有著重要的戰(zhàn)略意義。

三、局限性

波伏瓦在《第二性》中有不少真知灼見，也敢于觸及一些諸如同性戀、妓女等敏感問題，提出了與眾不同的見解，“比一般的女權主義者更全面、更深刻地闡明了女性問題，因此馬上引起國際輿論的重視?！盵3]189但因為受時代及個人閱歷的影響，波伏瓦的女性生存論并不是完美無缺的，有一定的局限性。

波伏瓦的女性生存論思想雖然揭示了男權制社會給女性施加的多種不平等，并呼吁女性要通過自身的努力，擺脫“第二性”的“他者”身份，塑造全新的自我，但波伏瓦在論述一些問題時，還是陷入了男權主義的泥淖。比如，波伏瓦在對女性藝術家進行評論時，總體來說是以男性中心主義思想為參照的，她對女性藝術家表現(xiàn)出一種輕視的態(tài)度。她認為從事繪畫、雕塑、文學的人要有嚴格的初步訓練，要付出艱辛的個人努力，但這些是女性藝術家無法做到的，她們“很快就會放棄”，即使有一些女性堅持者，也是在“自戀”中“裝模作樣”罷了。[2]488她的這種認識是不自覺地運用男性的文藝批評標準來衡量女性藝術家的結(jié)果，叢某種程度上說，它阻礙了波伏瓦對女性藝術家及其作品的客觀公正的評價。但是，我們應該看到，波伏瓦生活的時代是被男權思想包圍的，即使女性的再獨立的思考，再明確的自我意識也會不自覺地浸染男權主義的思想。

從總體上看，波伏瓦分析男女的性格及社會關系時，她是將男性和女性放在敵視或?qū)α⒌奈恢蒙蟻硗敢暫涂疾斓?，筆者認為，這種分析方式不利于波伏瓦的初衷——女性要塑造真正的自我，從而實現(xiàn)男女的真正平等?？v觀整部《第二性》，不管是反對生物學上的女性弱者論，還是駁斥精神分析法中的歧視女性論，抑或是在分析女性的整個人生階段，揭示造成女性“他者”地位的原因時，波伏瓦總是將男性與女性置于天平的兩極，讓人覺得男女有劍拔弩張之勢。在一系列的對比研究后，波伏瓦在最后一章中指出，女性要與男性形成“手足”的關系，要在平等中求發(fā)展。筆者認為，這種闡述方式的跳躍性太大，有“諷一勸百”之嫌。

此外，在有關女性解放道路途徑的探索方面，正如李銀河指出的，“她(波伏瓦)更強調(diào)個人的努力，而非整體的行動，她認為，盡管現(xiàn)存的性別壓迫是結(jié)構性的，解決問題卻要靠個人戰(zhàn)勝環(huán)境的努力?！盵4]86盡管波伏瓦提出了女性的生存處境是男權制社會造成的，但她始終關注和在意的是作為女性的個人如何去克服、去改變自身的處境，而對外在社會并沒有直接提出宏觀的具體性的建構方式(這并不是說波伏瓦的“女性生存論”對制度建設沒有啟示意義)波伏瓦的做法是，通過對不合理的男權制文明的批判，使得人們開始反思和關注男性社會對女性的壓迫，從而為更好地建構和諧的性別文化拋磚引玉。從某種程度上講，也許正是波伏瓦的局限性，才為后代的研究者拓展研究空間提供了更廣闊的視野。

[1] 波伏瓦.第二性[M].陶鐵柱,譯.北京:中國書籍出版社，1998.

[2] 西蒙娜·德·波伏瓦.第二性[M].鄭克魯，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1.

[3] 鄭克魯:女性問題的透視與自省[J].學習與探索，2008(3).

[4] 李銀河.女性權力的崛起[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7.

2015-12-21

本文系河南省教育廳2015年社會科學研究項目(青年項目)“‘女性生存論’下的女大學生失聯(lián)事件研究”(編號：2015-QN-542)階段性研究成果。

霍偉(1986-)，女，河南信陽人，講師，碩士，研究方向為文藝理論基礎。

B565.59

A

1671-8275(2016)01-0017-03

之 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