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弓,張玉能
(1.華東政法大學人文學院,上海201620;2.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湖北武漢430079)
論中國當代美學的發(fā)展
張弓1,張玉能2
(1.華東政法大學人文學院,上海201620;2.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湖北武漢430079)
中國當代美學目前正處于冷靜思考、平穩(wěn)發(fā)展的歷史時期。當前的美學論爭波瀾不驚,已經(jīng)形成了多元發(fā)展的格局。但是,有些提法和苗頭卻值得注意。其實,要進一步發(fā)展中國當代美學,就應該保持多元發(fā)展的態(tài)勢。與此同時,中國當代美學各家各派還應該在各自力所能及的范圍之內(nèi),深入研究哲學美學、文藝美學、審美教育、審美文化等基本問題和具體問題,做出各自高質(zhì)量、高水平的成果,共同推進中國當代美學的進一步發(fā)展,共同建設中國特色當代美學體系。
中國當代美學;多元發(fā)展;深入開掘;中國特色當代美學
最近,閻國忠老師發(fā)起了一個“進一步發(fā)展中國當代美學”的討論,《上海文化》2015年第8期發(fā)表了一組關于進一步發(fā)展中國當代美學的文章。我們也參加了這個筆談,發(fā)表了我們的看法。最近,我們還讀了高建平的《從形象思維談認識論美學的回歸》(《文史知識》2015年第5期)、范藻的《生命美學:崛起的美學新流派》(《中國社會科學報》2016年3月14日),他們的觀點,我們基本上是同意的。從其中的一些說法,聯(lián)想到一些中國當代美學進一步發(fā)展的問題,回顧近30年中國當代美學的一些爭論和學術生態(tài)。我們想就“如何進一步發(fā)展中國當代美學”的問題再談一點不成熟的意見,以就教于大方之家,共商美學發(fā)展大計。
自從20世紀90年代實踐美學與后實踐美學的爭論于21世紀初接近尾聲以來,近10年,中國當代美學相對比較冷清、平靜。在實踐美學和后實踐美學的爭論之后,雖然還有一些爭論,但是,都沒有引起什么巨大的、激烈的辯論,好像是爭論不起來,大多數(shù)美學學人都在隔岸觀火,只關心自己的學術圈內(nèi)的問題,青年學生似乎也并不關心美學,老百姓也對美學興趣不足,以前形成的“美學熱”景象不再。美學領域一片冷清,主要走著學院化的路子。
由此可見,中國當代美學目前正處于冷靜思考、平穩(wěn)發(fā)展的歷史時期。當前的美學論爭波瀾不驚,實踐美學、后實踐美學、新實踐美學、生態(tài)美學、生命美學、主體間性美學、認知美學、生活美學、身體美學、網(wǎng)絡美學等正在努力崛起、埋頭探索、擴大勢力,已經(jīng)形成了多元發(fā)展的格局。但是,有些提法和苗頭卻值得注意,比如,對實踐美學和新實踐美學的歪曲誤解,馬克思主義美學研究中的“唯我獨尊”,鼓吹某一種美學流派或者傾向的合法性和話語權而排除異己,有些流派必欲獲得話語霸權等。這些情況的出現(xiàn)都是沒有看到當前中國當代美學發(fā)展的多元化格局的現(xiàn)實事實。
(一)實踐美學
實踐美學是新中國成立以來產(chǎn)生的最重要的美學理論成果,而且在1980年代以后成為中國當代美學的主導潮流。實踐美學萌發(fā)于20世紀五六十年代,以李澤厚為代表;實踐美學形成與發(fā)展于80年代,主要代表有后期朱光潛、劉綱紀、蔣孔陽、周來祥、楊恩寰、梅寶樹、李丕顯等;1980年代后期以來,實踐美學呈現(xiàn)出深入與分化的發(fā)展態(tài)勢。90年代,后實踐美學與實踐美學的論戰(zhàn)把實踐美學推向了新階段,不僅李澤厚、劉綱紀、周來祥等人繼續(xù)發(fā)展實踐美學,而且蔣孔陽為新實踐美學奠了基,新實踐美學應運而生。單就李澤厚而言,80年代末以后,他重點研究了美感問題,他還“轉換性創(chuàng)造”中國傳統(tǒng)文化,以傳統(tǒng)儒家的實用理性和樂感文化來對抗、補充西方工具理性所造成的異化,以中國傳統(tǒng)的宗教性道德作為新時期思想文化建設的思想資源,為中國未來的精神文化建設提供了一份思想?yún)⒄?。他進一步闡述了實踐美學和人類學哲學本體論學說,提出了“內(nèi)在自然人化”“新感性”“人的自然化”“情本體”等學說[1]。這些都說明了實踐美學仍然具有強大生命力,寶刀未老,還有一些美學家仍然在堅守實踐美學、發(fā)展實踐美學,像劉綱紀、楊恩寰、聶振斌、李丕顯等人。因此,劉兆彬的評價是比較公允的:實踐美學對當代中國美學做了巨大的歷史貢獻,迄今為止仍是最有活力的中國當代美學流派之一。在筆者參與編寫的《中國美學三十年——1978至2008年中國美學研究概觀》一書的“結語”中曾經(jīng)指出:“未來的中國美學研究,將在不斷推進學科基本理論、基本學術范式和學術倫理建設的基礎上,日益走向跨學科建設的道路,向多學科融合和多元發(fā)展的方向邁進,形成以堅實的主干學科為核心,分支學科不斷生長蔓延的樹狀的美學學科家族?!痹谶@種多元化發(fā)展的美學格局中,不斷發(fā)展著的實踐美學仍然是大有可為的[2]。在20—21世紀之交的實踐美學與后實踐美學的爭論中,經(jīng)過多年的發(fā)展,實踐美學逐漸演變、分化為“新實踐美學”:朱立元的“實踐存在論美學”,鄧曉芒、易中天的“新實踐論美學”,徐碧輝的“實踐生存論美學”,張玉能的“新實踐美學”。與20世紀80年代以前的實踐美學相比,實踐美學新的理論形態(tài)“仍然使用實踐概念作為自己的基本范疇,但是都對這一概念作了新的詮釋,糾正了舊實踐美學偏重物質(zhì)實踐和社會實踐的片面性,容納了話語實踐和個體實踐的內(nèi)容”[2]。盡管至今實踐美學和新實踐美學仍然受到一些歪曲和誤解,但是,不僅它們的歷史地位和作用是不可動搖的,而且實踐美學和新實踐美學并沒有“終結”,它們在中國當代美學中的主導地位也是毋庸置疑的。實踐美學和新實踐美學,作為中國當代美學發(fā)展的多元格局中的一元,應該是毫無疑問的。
(二)生態(tài)美學
生態(tài)美學的發(fā)展也是相當可觀的,山東大學生態(tài)美學與生態(tài)文學研究中心是其重鎮(zhèn),蘇州大學生態(tài)批評研究中心也是其重要陣地,還有武漢大學的環(huán)境美學研究也是卓有成績。銀建軍說:“生態(tài)美學研究在中國已有十余年歷史,取得了顯著成績,在理論上達成四方面共識:生態(tài)美學研究的對象和范圍逐步明晰,確立了一些生態(tài)美學研究領域的專業(yè)術語和概念;基本確立的以生態(tài)存在論為生態(tài)美學的哲學基礎,是對美學研究的重大突破;中國傳統(tǒng)美學資源中的生態(tài)美學思想是當代生態(tài)美學研究的重要學理基礎,它為中國美學參與東西方美學平等對話創(chuàng)造了重要條件;生態(tài)美學的現(xiàn)實意義和應用價值在于,生態(tài)美學的理論研究要與實踐緊密結合?!保?]的確,恰如曾繁仁所說:“生態(tài)美學是在新時代經(jīng)濟與文化狀況下提出的人與自然、社會達到動態(tài)平衡、和諧一致的處于生態(tài)審美狀態(tài)的存在觀,是一種理想的審美的人生。它是機械論哲學向存在論哲學演進的表現(xiàn),是對‘人類中心主義’的突破,是由實踐美學到存在論美學的轉移;它的出現(xiàn)將推動中國與西方的平等對話?!保?]盡管目前關于生態(tài)美學能否成立,其中一系列重要理論問題尚待進一步研究,但是,生態(tài)美學也是中國當代美學發(fā)展多元格局中的重要一元,出現(xiàn)了徐恒醇、曾繁仁、魯樞元、陳望衡、袁鼎生、張皓等學者。而且,隨著生態(tài)文明、美麗中國等觀念的普及和付諸實踐,包括生態(tài)美學、環(huán)境美學、生態(tài)批評等的廣義的生態(tài)美學必將更加蓬勃發(fā)展。
(三)生命美學
生命美學在中國已經(jīng)走過了近30年的歷程。據(jù)說,潘知常發(fā)表于1985年第1期《美與當代人》(現(xiàn)在的《美與時代》)的那篇美學札記《美學何處去》就是中國現(xiàn)代生命美學孕生的信號。1994年,生命美學作為后實踐美學中的一部分,對實踐美學發(fā)動了頗具顛覆意義的美學論戰(zhàn)。林早指出:“今天,無論在學術界留存多少爭議,不可置疑的是,生命美學已經(jīng)成為中國現(xiàn)代美學發(fā)展史上不可或缺的有機生命體。20世紀末以來,國內(nèi)正式出版的中國現(xiàn)當代美學史研究專著,如閻國忠《走出古典:中國當代美學論爭述評》(安徽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陳望衡《20世紀中國美學本體論問題》(湖南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薛富興《分化與突圍——中國美學1949—2000》(首都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章輝《實踐美學——歷史譜系與理論終結》(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劉三平《美學惆悵——中國美學原理的回顧與展望》(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7年版),以及諸多相關學術論文從歷史高度出發(fā)對中國現(xiàn)代生命美學做出了正面評價?!保?]最近,范藻的《生命美學:崛起的美學新流派》也在為生命美學大聲疾呼。這些都證明,生命美學確實是一個不能忽視的中國當代美學的新流派,理應成為中國當代美學發(fā)展多元格局中的一元。
以楊春時為代表的“主體間性美學”是后實踐美學的一個主要流派,當然應該成為中國當代美學多元格局中的一元。戴冠青指出:以“主體間性”美學為代表的后實踐美學在20世紀90年代被提出后,引起了學術界的廣泛關注與爭議。通過對“主體間性”美學理論發(fā)展過程的梳理和闡發(fā),同時對比了主體性美學與后實踐美學的美學特征,可以發(fā)現(xiàn)“主體間性”美學理論的提出在中國美學理論發(fā)展史上具有特別的意義?!八诟兄澜鐣r從主客二分到主客一體,改變了人們認識世界的思維角度,在某種程度上克服了主體性美學的理論缺陷,解決了前實踐美學沒法解決的一些問題;它的提出也開辟了審美實踐的新視野,為審美實踐提供了一種新的審視方法,促進了美學理論建構的創(chuàng)新和完善,是當代美學理論發(fā)展中具有獨特意義的重要成果?!保?]盡管“主體間性美學”并沒有完全固定,它有時又被稱為“超越美學”“生存美學”,但是這一流派的影響僅次于實踐美學,理所當然是中國當代美學多元發(fā)展中的重要一元。
(四)認知美學
認知美學,作為現(xiàn)代科學主義的產(chǎn)物以及西方近代和新中國的認識論美學的繼續(xù),在中國也在不斷發(fā)展壯大,理應占據(jù)多元格局中的一席地位。胡俊指出:“以認知心理學、實驗美學、語言學、神經(jīng)科學為方法基礎的認知美學在當今中國已形成蔚然大觀,作為一個美學流派已經(jīng)成型,呼之欲出?!痹S明提出“美的認知結構”,李志宏旗幟鮮明地提出并研究“認知科學與美學”“認知美學”,在美學原理上堅持、發(fā)揚和創(chuàng)新了美學研究中的科學認知路向。趙伶俐運用心理學和美學實驗的實證方法,把認知美學研究應用到美育方面。周昌樂根據(jù)計算機模擬技術,來研究審美藝術認知的機器實現(xiàn),把認知美學研究推進到科學技術應用的領域[7]。由此可見,認知美學有廣義和狹義之別,凡屬從認識論角度來研究美學的現(xiàn)在都叫作“認知美學”;在此廣義認知美學之中還有一些具體的認知美學就是狹義的認知美學。可以說,廣義的認知美學應該是中國當代美學多元發(fā)展中的一元,而具體的認知美學只要真正擺正自己的位置,而不承擔自己不能完成的任務,就一定可以得到健康發(fā)展,立足一元,與其他美學流派共謀發(fā)展。
(五)生活美學
還有近年在關于“日常生活審美化”的討論中逐步形成的“生活美學”,似乎也有其存在的根據(jù),不應該忽視。它也應該是中國當代美學多元發(fā)展中的一元。劉悅笛指出,從歷史的角度來看,“生活美學”試圖避免西方的思想傳統(tǒng)當中對生活的兩種基本解答途徑,回歸到生活世界的美學新構,正是對“自然主義”(實質(zhì)上是科學主義)和“理智主義”(實質(zhì)上是形而上學)解答的雙向超越,它是一種本土化的美學主張。從人類活動論的角度看,日常生活就是一種“無意為之”的、“自在”的、“合世界性”的生活,非日常生活則是一種“有意為之”的、“自覺”的、“異世界化”的生活。在這個意義上,作為一種特殊的生活,美的活動雖然屬于日常生活,但卻是與非日常生活最為切近的;它雖然是一種非日常生活,但卻在非日常生活中與日常生活離得最切近、最親密。美的活動,介于日常生活與非日常生活之間,并在二者之間形成了一種必要的張力?!吧蠲缹W”的理論合法性就在于,不僅馬克思、海德格爾、維特根斯坦、杜威這些哲學家本人的哲學思路中存在著回歸生活世界的取向,而且在中國本土的思想傳統(tǒng)中,歷來就有“生活美學化”與“美學生活化”的傳統(tǒng)[8]。這種生活美學應該有其存在的一席之地,在自身的范圍之內(nèi)健康發(fā)展。
(六)身體美學
身體美學正在興起。胡強指出:“身體美學是目前國際美學界關注的一個前沿問題,介紹到中國后,中國美學研究界結合外來理論資源和自身特殊的學術背景對此問題進行了較深入的探討,成為中國當代美學研究中的一個新興領域。近四年來,中國美學界的相關研究者們圍繞著有關身體美學的西方理論資源和學術觀點的譯介、身體美學興起的原因、身體美學的基本理論問題、中西方身體美學史的建構及身體美學研究和當代審美文化研究的互動等五個方面開展研究,努力推進著身體美學在中國的發(fā)展。身體問題是當代文化的一個重要研究課題,是一個指向人的問題的深廣領域。從世界范圍來看,關于身體的跨學科研究方興未艾,哲學、社會學、政治學、人類學、文化研究等都把身體作為一個新知領域來加以開拓,已經(jīng)形成了一批有見解、有深度、有影響的研究成果。在這樣的背景下,以感性學著稱的美學,不可能對最具感性品質(zhì)的身體及其研究無動于衷,身體美學研究應運而生。美國實用主義美學率先開啟了身體美學研究,并影響到了中國美學界的一部分學者對身體美學的關注與探討,作為當前美學研究中富于挑戰(zhàn)性的前沿性論域,身體美學研究的興起,是近年中國美學研究領域里的一個重要事件,已經(jīng)給美學研究以多方面的有益啟示。但身體美學在中國的發(fā)展目前還處于一個展開的動態(tài)過程中,毋庸諱言它的發(fā)展帶有不確定性?!保?]
還有網(wǎng)絡美學也在進入人們的視野,要求成為一個正式的學科。李正學說:“人類歷史在跨進21世紀門檻的時候,迎來了一個嶄新的時代:e時代,與蒙昧時代、野蠻時代以及文明時代相比,e時代的最大特征就是它的網(wǎng)絡性質(zhì)。未來的一切,都將毫無爭議地貼上網(wǎng)絡的標簽。這,就是我們這個時代的最大問題。具有255個年輪的美學自然不能成為一個例外。美學作為一門科學,應該具有適應時代發(fā)展的勇氣。在網(wǎng)絡技術盛行的時代,我們應該去建設網(wǎng)絡美學,以適應網(wǎng)絡人在網(wǎng)絡社會生存與生活的需要。這不是讓美學屈從于技術,而是用美學來批判技術,幫助技術的健康發(fā)展。”[10]可以預料,網(wǎng)絡美學在“互聯(lián)網(wǎng)+”和“物聯(lián)網(wǎng)+”的促進下,必將成為前途無量的中國當代美學發(fā)展之一元。
這一切都昭示我們,目前中國已經(jīng)形成了不同美學流派的同時并存、同步發(fā)展、相互爭鳴、共同進步、多元并有的良好局面。中國當代美學的進一步發(fā)展,就應該在這個多元格局的發(fā)展態(tài)勢中,“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深入開掘,廣闊拓展,建設中國特色當代美學,繁榮中國當代美學。
其實,要進一步發(fā)展中國當代美學,就應該保持多元發(fā)展的態(tài)勢,各種美學流派在美學研究之中百家爭鳴,各顯其能,優(yōu)勢互補,大家齊心合力,構建起中國當代美學的多元發(fā)展的繁榮局面。
(一)堅持多元發(fā)展,必須樹立開放意識,克服封閉意識
1994—2012年實踐美學與后實踐美學的爭論,本來可以大力促進中國當代美學從實踐美學的基礎上進一步發(fā)展,可是,后實踐美學中的一些主要派別,比如,主體間性美學(生存美學、超越美學)、生命美學等就力圖把中國當代美學定格在主體間性美學或者生命美學之上,甚至還有人毫無根據(jù)地宣布“實踐美學已經(jīng)終結”,仿佛實踐美學從此就死去了,不可能與時俱進了。他們把中國當代美學的發(fā)展線性地劃分為:客體性的前實踐美學→主體性的實踐美學→主體間性的后實踐美學,把中國當代美學封閉在了“后實踐美學”的主體間性美學或者生命美學之上了。殊不知,中國當代美學進一步發(fā)展,既離不開實踐美學,實踐美學也沒有終結,還發(fā)展出了新實踐美學。因此,后實踐美學的斷言,就是建立在對實踐美學和新實踐美學的歪曲和誤解之上的封閉意識的產(chǎn)物。比如,在《生命美學三人談》中,潘知常認為,立足“價值—意義”框架,生命美學是研究進入審美關系的人類生命活動的意義與價值之學。它不但在美學問題上立一家之言,而且具備了在美學問題的思考層面的較為廣闊的理論前景與闡釋空間[11]。封孝倫認為,立足于“生命”方能對“美本質(zhì)”進行普適性界定。美是人的生命追求的精神實現(xiàn),生命美學可合理化解美學中的難題[11]。這就是一種封閉意識的表現(xiàn)。難道研究美學就只能有“價值—意義”框架,研究美的本質(zhì)也只能以“生命”這唯一一個范疇概念才可以解開美學難題?順便說一句,實踐美學并不是“認識—反映”框架的美學,而是實踐本體論美學。還有,同樣反對實踐美學和新實踐美學的認知美學,不也是在堅持著“認識—反映”的框架嗎?像這樣以一種唯一的東西來封閉中國當代美學,那是絕對不可能有所前進的,而只會陷入各學派無休止的循環(huán)相互指責之中。而且,實踐美學和新實踐美學也從來都沒有拒絕過“生命”,因為馬克思的實踐唯物主義就在《1844年經(jīng)濟學哲學手稿》和《詹姆斯·穆勒〈政治經(jīng)濟學原理〉一書摘要》中多次以實踐觀點闡釋了“生命”。劉綱紀先生就在《周易美學》一書中以實踐美學觀點詮釋過“生命”。張玉能也專門寫過《審美與生命》(《美學與藝術評論》第4輯,復旦大學出版社,1993年版),對于生命和生命美學進行了分析。潘知常在《生命美學與實踐美學的論爭》(1998年11月6日《光明日報》,中說:“事實上,生命美學與實踐美學的根本區(qū)別在于:實踐美學把實踐原則直接應用于美學研究;生命美學則只是把實踐原則間接應用于美學研究。生命美學強調(diào),在美學研究中,要從實踐原則再‘前進’一步,把它轉換為相關的美學原則,并且在此基礎上,從把審美活動作為實踐活動的一種形象表現(xiàn)(實踐美學),轉向把審美活動作為以實踐活動為基礎的人類生命活動中的一種獨立的以‘生命的自由表現(xiàn)’(馬克思語)為特征的活動類型,并予以美學的研究。由此入手,不難看出實踐美學的不足。實踐美學只是從‘人如何可能’(實踐如何可能)的角度去闡發(fā)‘審美如何可能’,是從‘審美活動與實踐活動之間的同一性、可還原性’開始的對于人如何‘實現(xiàn)自由’(馬克思語)的一種非美學的考察。然而,在美學研究中,完全可以假定人已經(jīng)可能,已經(jīng)在哲學研究中被研究過了,而直接對審美如何可能加以研究?!睂嶋H上,實踐美學并不否定美學研究的“生命”“生存”的起點,關鍵在于,這個生命、生存究竟如何確證為人類的生命、生存,它們又如何與對象世界產(chǎn)生了審美關系。其實,只要不封閉美學研究的途徑、方法、思路,條條大路通羅馬。新實踐美學從“實踐”的角度來研究人對現(xiàn)實的審美關系,可以有所發(fā)現(xiàn),生命美學從“生命”的角度來研究人對現(xiàn)實的審美關系,也可以有所發(fā)現(xiàn)。只要言之成理,持之有故,自圓其說,就可以成為美學的一個流派。
(二)堅持多元發(fā)展,應該放棄斗爭,提倡學術對話
新中國成立以后,由于當時錯誤估計了階級斗爭形勢,把階級斗爭無限制地擴大到意識形態(tài)領域,把學術問題上綱上線到政治問題,于是,意識形態(tài)領域和學術界政治運動不斷。美學界第一次美學大討論也是從批判朱光潛的唯心主義美學觀和藝術觀開始的,而且,當時的美學大討論的文風也是一種“大批判”的架勢,辯論者都把對方斥責為“反動的”“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這樣的“大批判”風氣至今并沒有完全被摒棄,盡管在口氣上和措辭上要緩和得多。比如,后實踐美學各派仍然給實踐美學扣上了諸如“理性主義”“物質(zhì)主義”“古典主義”“教條主義”“近代美學”之類的帽子,特別是到爭論后期更是歪曲和誤讀實踐美學和新實踐美學,站在西方當代美學和東方美學的高度上“大批判”了一通,最后宣告實踐美學和新實踐美學都已經(jīng)死了,這讓人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其實,學術爭論并不是你死我活的階級斗爭和政治斗爭,不是不可調(diào)和的利害之爭,而是一種可以求同存異、并存不悖的商談和對話。實際上,在社會主義中國,只要承認和遵守憲法,學術上的各家各派都應該具有話語權,展開平等對話,在對話中相互切磋、共同討論,才可能進一步發(fā)展中國當代美學。然而,在《生命美學三人談》中,潘知常和封孝倫都還有著某種“武斷”的傾向。比如,潘知常說:“我們不妨簡單地說,‘本質(zhì)’,確實是一個虛假的問題,但‘意義’,卻是一個真正的美學問題。因此,從‘意義’的角度,美學問題無疑是可以研究的,而且也是必須研究的?!笨墒?,封孝倫卻并不否定“美的本質(zhì)”,而認為“美本質(zhì)”問題并不是一個假問題。只是他認為只有“生命”才能夠界定“美本質(zhì)”。他說:“‘生命’,是審視人類審美現(xiàn)象最恰當?shù)倪壿嬈瘘c。不到位(如‘實踐’)覆蓋不了所有的審美現(xiàn)象(比如覆蓋不了自然、性、愛、人體等);過了(如作為本體的‘生態(tài)’)則不能解釋人的美感,難以解釋豐富的人類審美心理現(xiàn)象,邏輯上可能進入‘客觀唯心主義’或神秘主義,它們留下的難題我們早已熟知。從人類生命觀察人類的審美活動,不但‘美本質(zhì)’可以界定,許多原來存在的理論難題都可以得到合理的解答?!边@是否要把其他的美學學派都一棍子橫掃干凈呢?潘知常就是把李澤厚、蔡儀、朱光潛等美學家都否定了,甚至說:“現(xiàn)在回頭來看,即便是這樣一些簡單的問題,李澤厚其實也還是沒有解釋清楚?!边B帶高爾泰、“和諧論”(周來祥)、“關系說”(童慶炳),還包括西方美學的學說,如直覺說、移情說、游戲說、距離說等遭到了他的批判[11]。于是,經(jīng)過30年的爭論,世界上就只有生命美學存在了。這是不利于中國當代美學進一步發(fā)展的。
(三)堅持多元發(fā)展,應該反對唯我獨尊,展開百家爭鳴
從20世紀五六十年代中國的美學大討論中,我們就可以看到一種自詡“唯我獨尊”的不良學術風氣。在那次的大討論中,所有的參加者都自命為“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而其他人都是非馬克思主義者、客觀唯心主義者、主觀唯心主義者、機械唯物主義者,而且都在引述馬克思主義經(jīng)典著作來證明自己的“唯一正確性”。最后也不知道誰是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可是留下了這種“唯我獨尊”“只此一家,別無分店”的不良風氣?,F(xiàn)在,一些馬克思主義美學家在21世紀初對1980年代興起并深刻影響了新時期美學和文論的“審美意識形態(tài)論”(錢中文、童慶炳、王元驤)進行了大批判。他們認為,“審美意識形態(tài)”只能是“審美”與“意識形態(tài)”的疊加,也即一種“不合邏輯”的“硬搭配”。這種“硬搭配”的后果有兩個:一是誤將文學具有的“意識形態(tài)屬性”理解為一種“意識形態(tài)”;二是用“審美”去淡化、溶解或模糊文學的“意識形態(tài)屬性”。盡管“審美意識形態(tài)論”強調(diào)對馬克思主義的回歸,但馬克思恩格斯的經(jīng)典著作卻從沒有直接或間接地說過“文學是意識形態(tài)”,也無法從他們的理論中推導出“文學是審美意識形態(tài)”的結論?!皩徝酪庾R形態(tài)論”看起來是堅持了馬克思主義的意識形態(tài)理論,“其實不過是一種用異質(zhì)的知識來修正馬克思主義理論術語的做法”?!皩徝酪庾R形態(tài)論”“已經(jīng)造成以‘審美’擠壓和傷害積極的意識形態(tài)因素的現(xiàn)象”①。這無疑也是把“審美意識形態(tài)論”打成“修正主義”的一種“斗爭哲學”,也是一種只有自己才得馬克思主義真?zhèn)鞯谋憩F(xiàn)。
批判“審美意識形態(tài)論”的硝煙還未消盡,這一批馬克思主義美學家又于2009年開始了對“實踐存在論美學”進行批判。董學文認為,實踐存在論美學的理論原理是:“先對馬克思主義的實踐觀進行扭曲化、狹隘化,然后將‘實踐’觀念加以泛化,接著同海德格爾的存在主義加以比對、結合,最后,生造出所謂的‘實踐存在論’體系來。”而實踐存在論美學由于對“人的存在”的極度張揚,“實際上已經(jīng)走向了精神本體論和審美唯心論,走向了某種極端的個人主義”。它“在馬克思主義實踐觀外表的遮掩之下,通過反對主客二元對立和尋求個體生存為幌子,完成的則是對唯物史觀和唯物辯證法的瓦解”。而這樣做的理論后果就是“對馬克思主義美學、文藝學的實踐觀和歷史唯物論的解構與顛覆”。因此,在董學文看來,實踐存在論美學從根本上就是非馬克思主義或者反馬克思主義的[12]。事實上,馬克思主義美學可以有許多不同的形態(tài),只要在根本的實踐唯物主義(歷史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的基本原理上沒有偏離或者違背馬克思主義,在不同時間和空間以及具體條件產(chǎn)生不同的馬克思主義美學和文論完全是可能的,也是必然的。西方馬克思主義美學不同于中國特色馬克思主義美學,西方馬克思主義美學和中國特色馬克思主義美學中也會有不同觀點的流派,這完全是學術發(fā)展的正?,F(xiàn)象。除此以外,在中國當代美學界也應該允許有不同的美學流派存在,以多元發(fā)展、共同繁榮中國當代美學。如前所述,中國當代美學的許多流派已經(jīng)實際存在,無法否認,實踐美學、后實踐美學、新實踐美學、生態(tài)美學、生命美學、主體間性美學、認知美學、生活美學、身體美學、網(wǎng)絡美學等,都應該可以長期共存、同步發(fā)展。本來現(xiàn)在中國當代美學中關于美的本質(zhì)的看法是有不同觀點的,可是,認知美學認為“實踐美學和新實踐美學”要求研究美的本質(zhì)問題,是犯了“本質(zhì)主義”的錯誤,是一種“根源性美學歧誤”。這就不能不引起我們的思考和反詰?,F(xiàn)在看來,還是大家都按照自己的思路去進行深入研究才是正道。至于誰是誰非,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時間一定會做出公正的評判。
與此同時,中國當代美學的各家各派還應該在各自力所能及的范圍之內(nèi),深入研究哲學美學、文藝美學、審美教育、審美文化等基本問題和具體問題,做出各自的高質(zhì)量、高水平的成果,共同推進中國當代美學進一步發(fā)展,共同建設中國特色當代美學體系。
(一)攻堅克難,解決美學的根本問題
美和審美及其藝術的本質(zhì)問題、美學的哲學基礎問題,就是美學的根本問題。關于美學中的美和審美及其藝術的本質(zhì)問題,我們已經(jīng)在與認知美學(李志宏)的論爭中說得很多了,在此不必贅述。歸納起來,其一,探求對象的本質(zhì)和本質(zhì)聯(lián)系是人類認識和掌握世界的根本。人與動物的一個區(qū)別就是透過現(xiàn)象看到本質(zhì)。所以,美學就必須研究美和審美及其藝術的本質(zhì)問題,否則就只能停留在動物認識的水平之上。其二,美學的哲學性質(zhì)決定了它必須解決美和審美及其藝術的本質(zhì)問題。哲學是人類掌握世界上一切對象本質(zhì)的學問和途徑,只要是哲學性質(zhì)的學科就離不開研究本質(zhì)這個核心問題。如果有人不把自己的美學當作哲學性質(zhì)的學科,而只是當作一種描述美和審美及其藝術的現(xiàn)象的學科,比如西方美學史上的所謂“自下而上”的實驗美學之類的美學,就是一種描述性學科,還有西方美學史上某些反本質(zhì)主義的分析美學就是這樣,把美學研究當作文字游戲的語言分析、形式分析。其三,當代后現(xiàn)代主義的反本質(zhì)主義思潮的發(fā)展就直接證實了反本質(zhì)主義的不靠譜。就維特根斯坦個人而言,早期的維特根斯坦是堅決反對研究對象的本質(zhì)的,可是,到了晚期維特根斯坦就發(fā)現(xiàn)反本質(zhì)主義的路走不通,于是為了保持他的學說的一致性和邏輯自洽性,他就造出一個“家族相似”來言說實質(zhì)上的本質(zhì)問題。美學中也是如此。關于藝術本質(zhì),后期的分析美學家迪基、古德曼、丹托等人還是繞不過去,還得回過頭來重新研究。在當代中國美學界也是如此。最近有人指出:“‘美的本質(zhì)’曾是‘美學大討論’的最核心、最基本問題,在80年代的‘美學熱’仍然是論爭的焦點問題之一。從50年代到80年代,美學界對‘美的本質(zhì)’作了多方面的探索和論爭,提出了‘美是自由的象征’、‘美是人的本質(zhì)力量的對象化’、‘美是和諧’、‘美是創(chuàng)造’等許多重要的理論問題。但是到了90年代中期以后,由于后現(xiàn)代思潮特別是‘反本質(zhì)主義’、‘解構主義思想’的沖擊,這個問題逐漸被冷落,甚至有人認為‘美的本質(zhì)’本來就是個偽命題,呼吁美學研究‘回到事情本身’、回到現(xiàn)象,從對‘美是什么’的思辨追問轉向?qū)徝佬再|(zhì)、審美經(jīng)驗的實證研究。當代美學研究陷入了矛盾的境地:一方面認為‘美是什么’難以回答,另一方面又在肯定的意義上談論美學,這種情況表明‘美的本質(zhì)’依然是無法回避的基本問題?!保?3]的確,美與審美及其藝術的本質(zhì)問題,是一個非常大的難題,但是必須逐步解決,即使暫時無法得到一個大家都認可的共識,但是仍然必須在每一種美學和每一個美學流派中予以解決,否則其他的問題都沒有辦法展開實質(zhì)性的研究和解決。大家從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層次、不同的方面,開放地、多層次地、多角度地探討美和審美及其藝術的本質(zhì)問題,到一定的時候就可能逐漸接近本質(zhì)了。
(二)優(yōu)勢互補,共同解決重大美學問題
哲學有不同的層面和角度,如本體論、認識論、方法論、價值論等;學術研究可以采用不同的方法,如哲學方法、學科方法、實證方法等,也可從不同的視角展開討論,如哲學的、倫理學的、宗教學的、自然科學的、人文科學的等。
不同的美學流派都應該從不同角度、采用不同的研究方法共同探討美學的重大問題。其一,任何美學學派都必須有一定的哲學基礎,在中國當代占主導地位的哲學應該是實踐唯物主義(歷史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而其他的哲學思想,如來自西方的康德哲學、黑格爾哲學、海德格爾哲學、德里達哲學等,當然可以衍化出一定的美學思想派別。因此,不同哲學基礎的美學流派應該可以從不同的方面來深入研究美學,拿出自己的成果,來豐富中國當代美學,不論這些美學派別叫作什么名稱,比如主體間性美學、生存美學、存在美學、符號學美學、分析美學等,它們都可以為中國當代美學進一步發(fā)展做出自己的貢獻。
其二,目前,哲學一般都包括本體論、認識論、方法論、價值論等幾個方面,因此,實踐美學和新實踐美學、主體間性美學、生命美學、生態(tài)美學、身體美學、網(wǎng)絡美學等中國當代美學流派,都可以從自己奉行的哲學的本體論、認識論、方法論、價值論等不同層面上來研究美學的基本問題,得出自己的結論,從而形成不同美學流派之間的對話交流或者爭鳴切磋,使得美學的基本問題得到比較充分的論述。比如,關于美學的本體論問題,不同美學流派就可以分別從“實踐”“主體間性”“生命”“生態(tài)”“身體”“網(wǎng)絡”等的存在本原、存在方式的角度來論述美和審美及其藝術的本質(zhì)、結構、功能、形態(tài)等基本問題。同樣也可以在美學的認識論問題上,從各自不同的理論基礎出發(fā)來研究“實踐”“主體間性”“生命”“生態(tài)”“身體”“網(wǎng)絡”等與審美認識的關系。當然方法論和價值論方面同樣也是如此。這樣就可以得出優(yōu)勢互補、相互碰撞、融會貫通的結論,從而讓中國當代美學的哲學高度不斷提升,豐富發(fā)展。
其三,在具體研究方法上,各家各派當然也可以充分發(fā)揮自己的優(yōu)長之處,不斷拓寬研究范圍,逐步拓展研究深度,讓中國當代美學真正得到縱深寬廣的進一步發(fā)展。一般說來,科學研究的方法可以分為哲學方法或者元方法、學科方法、實證方法。
哲學方法或者元方法是由美學流派的哲學基礎所決定的,是關于方法的方法,是決定學科方法和實證方法的方法。比如唯心主義或者唯物主義哲學的美學流派就必然運用唯心主義或者唯物主義的研究方法,形而上學哲學的美學流派也必然運用形而上學的研究方法,歷史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哲學的美學流派當然就會運用歷史唯物的辯證方法。這些方法可能會有是非對錯之分,然而它們之間的博弈也就可能促進美學研究的不斷前進。中外美學史的事實都已經(jīng)確證了不同的哲學方法或者元方法的研究成果,即使最終證明是錯誤的,也可能促進美學整體的前進。
學科方法是運用某一科學學科的成果來進行本學科研究的方法,比如,在美學研究中就有心理學方法,即運用心理學的研究成果來研究美學問題,其他的所有科學學科的研究成果都可以用來研究美學問題,就形成了諸如人類學方法、歷史學方法、社會學方法、文化學方法、符號學方法、數(shù)學方法、物理學方法、生物學方法、醫(yī)學方法等,有多少科學學科就會有多少美學的學科方法。不過,由于美學是一種哲學性、人文性、邊緣性的學科,所以,它一方面可以運用很多相關學科的學科方法,但另一方面又比較多地運用哲學性和人文性的科學學科的學科方法。由于美學研究可以運用的學科方法比較多,所以,在發(fā)展中國當代美學的過程中,不同的美學流派就可以更多地運用自身比較得心應手的學科方法來發(fā)揮所長,取得獨特的研究成績。比如說,認知美學就可以更多地運用心理學方法、數(shù)學方法、信息學方法來研究美學問題,得出獨特的研究成果;生命美學可以更多地運用人類學方法、文化學方法、考古學方法,身體美學可以更多地運用體質(zhì)人類學、文化人類學、文化學方法、符號學方法、行為語言學方法,生態(tài)美學可以更多地運用生態(tài)學方法、環(huán)保學方法、生物學方法,實踐美學和新實踐美學可以更多地運用行為學方法、語言學方法、符號學方法,來進行美學研究,從而得出各自獨特的研究成果,為中國當代美學發(fā)展的整體貢獻出自己的特殊成就。
實證方法是指那些科學研究中的具體實際確證的方法,這些具體的實證方法每個美學流派都可以運用來為自己的獨特的研究目的服務,形成獨特的研究成果。這里需要注意的就是,每種研究方法都可以被中國當代美學的不同流派所運用,只要某種方法可以達到自己的研究目的,就是可行的,但是也沒有必要非要排斥其他的研究方法,而是大家都運用最適合自己的方法來進行美學研究,然后取長補短,優(yōu)勢互補,形成中國當代美學的整體發(fā)展。如果非要強調(diào)自己的流派的特異性,并且排斥其他的流派的研究方法,那就是不可取的。
(三)深耕細作,解決美學的具體問題
美學的具體問題很多,如人與自然的審美關系、人與他人的審美關系、人與自身的審美關系等。對于這些美學研究的具體問題,中國當代各個美學流派可以根據(jù)自己的實際情況來加以重點解決。不過,如果歸納起來,美學研究的具體問題也就是這樣三個大的方面:人與自然的審美關系、人與他人的審美關系、人與自身的審美關系。這些問題的研究和解決,實際上就涉及著美學研究與現(xiàn)實實際相結合的問題。本來中國當代美學的各家各派完全可以在這些具體問題上展開各自的獨具慧眼和獨具特色的深入研究,可是,在學術論中還是有學派要爭得“崛起”的地位。范藻在《生命美學:崛起的美學新學派》中就說:“從認識論上看,生命體驗與審美同在。在包括實踐美學在內(nèi)的其他美學那里,它們都是從‘反映—認識’的框架出發(fā),審美活動依賴于物質(zhì)實踐活動,是對現(xiàn)實‘反映’出來的美的認識,于是,審美成了證明社會認識活動的附庸,人與對象的關系被顛倒了。而在生命美學這里,卻是從‘體驗—意義’框架出發(fā),一切有意義的生命活動都表現(xiàn)于審美活動,而這個‘美’是在生命活動中被生命本身所真實體驗到的,從中進而感受并領會到生命自由創(chuàng)造的意義,這不但是生命存在的意義,而且是人類文化的意義?!保?4]這里只承認生命美學的“體驗—意義”或者“價值—意義”研究模式,而把中國當代美學的其他學派都歸入“反映—認識”框架之中。其實這是一種誤解,至少實踐美學和新實踐美學是要超越“反映—認識”的認識論模式的,主張的是實踐認識論:實踐是認識的根源,認識的過程是一個不斷反復的實踐過程,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人類的實踐自由產(chǎn)生了人對現(xiàn)實的審美關系,而在人對現(xiàn)實的審美關系中同步生成了美和審美,這是實踐本體論,然后在有了客體的美和主體的審美的現(xiàn)實生活中,每一個具體的具有審美能力的人,才可能把握現(xiàn)實的美,產(chǎn)生主體的審美感受。實質(zhì)上它們既是一種對對象美的“價值—意義”的體驗,也是對對象美的“反映—認識”。我們認為,在美學的一系列具體問題的研究上,最好還是“百家爭鳴”“百花齊放”,有生命力的美學流派自然會“崛起”“流傳”,它們的研究成果是不可能被抹殺的。實際上,人與自然的審美關系、人與他人的審美關系、人與自身的審美關系,并不是哪一個美學流派都可以研究得非常深刻到位的。比如說,生態(tài)美學就可能更長于研究人與自然的審美關系,而身體美學就更適合于研究人與自身的審美關系,生活美學大概可以更好地研究人與他人的審美關系,生命美學、實踐美學和新實踐美學應該又都有自己更加擅長的審美關系方面,無須面面俱到,什么都涉及。倒是各個不同的美學流派能夠分工合作,從不同的審美關系的方面切入進行研究,得出精準而深刻的研究成果,即使一時不大可能形成整體的美學發(fā)展成果,也為將來的學人們準備好了可靠而翔實的資料,到了一定的時候就可以有集大成的綜合性成果出現(xiàn),使中國當代美學上一個新臺階,創(chuàng)造出新的繁榮和輝煌的中國當代美學。
總而言之,要進一步發(fā)展中國當代美學,還是應該有多元發(fā)展的開放意識、包容精神,在美學的基本問題和具體問題上多做一些扎扎實實的開掘,中國當代美學的各家各派都來深入研究美學的基本問題和具體問題,終究會形成中國當代美學發(fā)展的整體繁榮。
注釋:
①參見董學文《文學本質(zhì)界說考論——以“審美”與“意識形態(tài)”關系為中心》,《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5年第5期,第79—86;董學文《文學本質(zhì)與審美的關系》,《文藝理論與批評》,2007年第2期,第20—27頁;董學文,李志宏《泛意識形態(tài)化傾向與當前的文藝實踐》,《求是》,2007年第2期,第5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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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真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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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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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張弓,男,江蘇南京人,華東政法大學人文學院副教授,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中心兼職副研究員,主要從事馬克思主義美學理論、文化研究;2.張玉能,男,江蘇南京人,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美學、西方美學、西方文論、文藝學等方面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