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媛,劉合成
(1.聊城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山東 聊城 252059;2.聊城大學 財務處,山東 聊城 252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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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1937年上海現(xiàn)代兒童體育的發(fā)展及啟示
劉媛1,劉合成2
(1.聊城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山東 聊城 252059;2.聊城大學 財務處,山東 聊城 252059)
摘 要:為探討在國家民族危亡時期現(xiàn)代體育對于兒童和國家解放的特殊意義,運用體育學、歷史學相關理論,對1927—1937年上?,F(xiàn)代兒童體育發(fā)展進行回顧分析,結果發(fā)現(xiàn)這一時期盡管國家處于危亡之中,但西方現(xiàn)代體育成為上海市民生活的重要內容,現(xiàn)代兒童體育蓬勃發(fā)展,兒童廣泛參與學校體育和社會體育活動,且貫穿在兒童日常生活中。現(xiàn)代兒童體育既滿足了時代需求,也獲得了自身發(fā)展,為今天兒童體育的發(fā)展提供現(xiàn)實啟示:兒童體育應尊重兒童成長特性,活動方式應靈活多樣,兒童體育反映時代訴求,實現(xiàn)體育和社會發(fā)展的良性互動。
關 鍵 詞:體育史;兒童體育;兒童生活;國家解放;1927—1937年;上海
鴉片戰(zhàn)爭之后,中國從“天朝上國”走向世界舞臺的邊緣,面對西方資本主義列強的入侵,中國人開始“師夷長技”以挽救民族危亡,在西學東漸的大潮中西方體育來到中國。自19世紀40年代開埠以后,上海以自身優(yōu)越的地理位置,始終處在中西方文明交匯碰撞的最前沿,至20世紀20、30年代,通過留學生引入、租界示范、大眾傳媒等各種途徑,西方現(xiàn)代體育成為上海市民日常生活的重要內容?,F(xiàn)代體育是西方工業(yè)文明、機器大生產的產物,在中國,現(xiàn)代體育是“舶來品”,是相對于傳統(tǒng)體育而言的。
1927—1937年國民黨在中國建立起相對穩(wěn)定的政權,在城市推行改革和發(fā)展經濟,這一時期是上海城市從傳統(tǒng)向現(xiàn)代邁進的社會轉型期,也是中國民族危機日益加深的10年,經“九一八事變”和“一二八事變”,半殖民地的處境和現(xiàn)代人才的缺失,始終是制約上海發(fā)展的重要因素。隨著社會的發(fā)展,人們意識到兒童是國家和民族的未來,倡導發(fā)現(xiàn)和解放兒童,以期最終實現(xiàn)城市發(fā)展和國家獨立。1932年上海在全國首倡并試行“四四兒童節(jié)”;1934年又呈請設置“兒童年”。①在這一過程中,現(xiàn)代體育成為發(fā)現(xiàn)和解放兒童的重要方式,也成為救亡圖存的途徑之一。
1.1現(xiàn)代兒童體育演進的新思維
1)傳統(tǒng)兒童觀念與兒童體育的缺失。
長久以來,在中國封建社會中,人們將兒童看作“小一號的成人”,忽視其自身生理和心理特征,并且認為兒童是家庭或家族的私有物品,認識不到兒童與國家和社會的關系。受封建專制和倫理綱常的影響,傳統(tǒng)社會歷來忽視兒童活潑好動的天性,“凡行步趨跑,須是端正,不可疾走跳躑”,兒童的一舉一動都被加以限制,失去了原本屬于他們的自由與歡樂。在兒童教育中重文輕武,注重“修身養(yǎng)性”,重視德育和智育,較少注意甚至無視體育、美育等,“課程里根本沒有運動或體育這個項目。小孩子們不許拔步飛跑,他們必須保持‘體統(tǒng)’一步一步慢慢地走”[1]。清末一名英國軍官參觀了洋務運動創(chuàng)辦的新式學堂福州船政局后認為:學堂里的學生“從智力上來說和西方學生不相上下,不過在其他方面則遠不如后者,他們是虛弱孱小的角色……從來不運動,而且不懂得娛樂?!盵2]
對于兒童游戲,中國社會素來主張“玩物喪志”、“勤有功,戲無益”,歷來忽視運動和游戲對兒童成長的積極意義,兒童體育或為棋類、九連環(huán)等益智類游戲,或為踏青、放風箏、打秋千等,以健身養(yǎng)生為主要目的。清朝末年的1906—1907年,對于兒童,始有教授“游技”之發(fā)現(xiàn)[3]。傳統(tǒng)兒童體育建立在封建小農經濟基礎上,缺乏競爭性和開放性,兒童體育場地缺失,競技類體育較少,兒童的身體和活動受到禮教束縛,女童由于裹腳不僅身體遭受摧殘,也喪失眾多體育運動的機會,體育促進兒童身體發(fā)育和心理健康的功效較少得到體現(xiàn)。
鴉片戰(zhàn)爭以后,傳統(tǒng)體育由于受到來自西方體育的沖擊,而造成發(fā)展軌跡的中斷[4],現(xiàn)代體育開始在中國待以傳播,兒童參與現(xiàn)代體育活動能夠促進身心成長。
2)兒童身心解放與現(xiàn)代兒童體育在上海的開展。
一直到民國時期,人們的“兒童觀”才開始發(fā)生改變,在突出強調以個體為本位的五四運動中,兒童作為生命主體的地位被發(fā)現(xiàn),人們意識到應當將兒童從封建禮教的束縛之下解放出來,正確認識和對待兒童的特性,不能將成人的物質和精神生活方式強加到兒童身上,需要有符合兒童年齡特征的物質和精神產品滿足兒童身心發(fā)育。隨著新文化運動時期“救救孩子”的呼聲愈來愈高,打破傳統(tǒng)、解放兒童、認知兒童成為先驅們一致的共識。1919年,魯迅發(fā)表《我們現(xiàn)在怎樣做父親》,提出“幼者本位”的思想,主張解放兒童、尊重兒童的獨立性、自主性,建立一種平等、民主的親子關系。
幾乎與此同時,西方現(xiàn)代兒童教育理論傳播到上海,影響較大的是美國教育家杜威的“兒童中心論”(兒童本位主義),他主張學校即社會,教育即生活,兒童培養(yǎng)應以兒童為中心并和社會需求掛鉤,使教育與現(xiàn)代社會,與生活實用緊密結合在一起。1919年4—5月杜威訪滬,宣傳實用主義教育思想,杜威重視“游戲”對兒童的教育意義,主張體育和德育、智育并重,在20、30年代產生重要影響,很長一段時間內在上海談及兒童教育“言必稱杜威”;1925年美國兒童教育家伯克赫斯特訪滬,提倡培養(yǎng)兒童動手能力和進行技能訓練;1931年美國兒童教育家華虛朋夫婦訪問上海,上海市教育局、中華兒童教育社等22個單位、團體接待,在兒童訓練等方面進行了交流。這些兒童教育理念承認體育在兒童成長中的積極作用,反映出時代所需的理論要求,著名兒童教育家陳鶴琴、陶行知等主張發(fā)現(xiàn)兒童、解放兒童,陶行知提出解放兒童的眼睛、頭腦、雙手、嘴巴、時間、空間等。
在近代中國半殖民地半封建的背景下,兒童被動接受傳統(tǒng)思想和禮教的約束與規(guī)范,身體和心理長期處于不自由的狀態(tài),現(xiàn)代體育運動成為解放兒童的有效途徑,解放兒童就是尊重兒童的身體發(fā)育特性,將兒童的身體從傳統(tǒng)束縛中解放出來,主動進行現(xiàn)代體育運動,促進自身生理健康成長和發(fā)育;解放兒童就是尊重兒童的心理特性,將兒童的思維和心靈從壓抑之下解放出來,從事現(xiàn)代體育運動并獲得快樂,還原活潑好動的天性;解放兒童還表現(xiàn)在教養(yǎng)兒童的方式,從傳統(tǒng)成人意志占據主導地位轉向以兒童為中心。
上海積極倡導兒童體育運動,推廣兒童玩具和教具,體現(xiàn)出作為生命個體的兒童解放。在開展兒童現(xiàn)代體育運動時,從兒童自身的生理和心理特點出發(fā),尊重兒童獨特的生理特征和心靈世界。在幼兒園、小學內均設有游戲課或體育課,還有課外活動,滿足兒童活潑好動的天性;在兒童游樂場的設置方面,1924年商務印書館出版了董修甲所著《市政新論》,介紹1920年美國賓夕法尼亞州劉易斯敦市兒童游樂場的設計圖,該游戲場已認識到男孩、女孩運動能力及興趣的差異,為他們分別提供籃球場和游戲器械等設施,男孩活動區(qū)域還專設了棒球場,所有場地尺寸較成人均相應縮減,為此后兒童游樂園等的設立提出適合兒童自身特點等要求。據此,上海兒童體育的開展也充分考慮到兒童的自身特性。20世紀30年代初,上海市政府于江灣新區(qū)修建并開放了第一公園,“在園之西南隅,為游人出入之所,兒童體育場設焉”[5]。上海各大游樂場如先施百貨公司游樂場、永安百貨公司游樂場都設有兒童樂園或兒童世界等,專供兒童進行體育游戲;為方便兒童體育運動,上海市多個簡易體育場就直接設置在各個小學內;政府和社會團體還組織了各種類型的兒童運動會,號召兒童進行體育游戲和體育運動。
1.2現(xiàn)代兒童體育發(fā)展的時代訴求
1)現(xiàn)代兒童觀念與體育救國思潮。
兒童對于國家、民族、社會有著特殊意義,19世紀末20世紀初,隨著進化論在中國的傳播,兒童問題開始與民族命運聯(lián)系在一起。民國時期人們愈加重視兒童問題,魯迅[6]說:“看十來歲的孩子,便可以逆料二十年后中國的情形?!敝茏魅苏J為:“蓋兒童者,未來之國民。”②舊有的從屬于封建家族的兒童觀,由此被新型的國家民族的兒童觀所替代。1937年商務印書館印行了《兒童保護》,提到“兒童是國家未來的主人翁,健全的國家,建筑健全的人民,要使未來的國民品質優(yōu)良,該在成人以前的兒童時代予以培養(yǎng)訓練?!盵7]關注兒童身體的健康和健全,有效途徑之一就是增加兒童體育鍛煉。
近代以來,中國人被稱為“東亞病夫”,中國積弱的原因也被歸結為國民身體的病態(tài)和孱弱,為擺脫亡國滅種的危機和“東亞病夫”的恥辱,有識之士在探索救國、強國之路的過程中,逐步意識到應先有身體健全之兒童,始有健全的國民和國家,提出“強國必先強種、強種必先強兒”,兒童身體的存在和強壯被認為是社會進步和國家富強的基礎。自19世紀60年代伊始,洋務運動的新式軍隊和新式學堂中出現(xiàn)“洋操”,到20世紀初期,各級學堂均習“體操”,歷經40余年,體育最終被看作“強國強種”的有效途徑,和中華民族的命運密切聯(lián)系起來。再到20世紀20、30年代,體育救國、體育強國思潮得到廣泛認可,兒童體育因其特有的救亡圖存的功效,獲得民眾認可,伴隨著西方堅船利炮到來的現(xiàn)代兒童體育和建立民族主義國家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最終要滿足國家獨立的時代訴求,以實現(xiàn)“體育救國”。
沖破封建家庭子女觀的藩籬,兒童被看做國家和民族的未來,現(xiàn)代兒童體育運動對于半殖民地中國探尋抵御外侮的途徑具有特殊意義,通過體育運動,不僅使國民擁有強健的身體,有助于中國擺脫半殖民地的困境,還可以擁有強健、進取的精神,為中華民族學習西方科技、從封閉走向開放等產生積極影響。
2)體育救國思潮與上?,F(xiàn)代兒童體育的開展。
上海是各種外國勢力匯聚的半殖民地城市,也是中國人愛國主義情愫表現(xiàn)尤為突出的城市,這也反映在兒童教養(yǎng)中,由于意識到兒童是國家未來的國民,在教養(yǎng)兒童過程中尤其重視兒童體育的積極作用,注重塑造兒童的健壯體格和尚武精神。陳鶴琴提出“強國必先強種,強種必先強身,要強身先要注意幼年的兒童”[8],而兒童強身的途徑就包括進行體育運動,尤其是西方競技體育。陶行知提出“健康第一”,主張“體育為德智二育之基本”。
上海《勤奮體育月報》第1卷第1期“本報趣旨”指出:“強鄰壓境,國難當頭,……為社會國家民族生存計,惟有加強鍛煉國民體魄,積極注重國民體育訓練,準備疆場強勁戰(zhàn)士,養(yǎng)成雪恥報國的健兒……”[9]193-194陳奎生認為體育軍事化應從小學開始:“應使小學體育完全武化。一切教材,應多用跑、跳、攀援、騰越、投擲、爬伏、角力、相撲、游泳、警揮等等勇武的比賽,以鍛煉兒童,使其身心強健,膽力宏大,腦筋細密,俾能忍苦耐勞,機警活潑……”[9]195在體育救國思潮影響下,兒童體育廣泛開展,運動項目也由傳統(tǒng)的棋類、武術、踏青等轉為跑、跳、投擲、游泳等現(xiàn)代運動項目。
在當時的上海社會,現(xiàn)代體育一方面解放兒童的身體,促進兒童體能的不斷提高,另外還成為國家解放的重要路徑,是中國擺脫半殖民地狀態(tài)的方法。在這種社會氛圍影響之下,上海的兒童也切身感觸到這些時代特征。仁智勇女中附小的許學文在自己的文章中寫到“自己所處的國家,是怎樣的弱,……這國家所渴望著的是強健的兒童,將來長大了會為祖國打仗的兒童?!雹墼?933年兒童節(jié)慶祝大會上,尚文小學兒童代表發(fā)表演講號召兒童強身健體:“今天是兒童節(jié),我們該知道現(xiàn)在在這國難當兒,更應當謀救國家的方案,雖然有所謂實業(yè)救國,然而總沒有健康救國來得切實,因為有了強壯的體魄,不怕沒有強壯的國家,這是積極的具體的良好辦法,……欲謀國家健康,須努力與人民康健”。④這反映出兒童自身對體育鍛煉、身體強健和救亡圖存關系的認識,反映出時代發(fā)展的要求與趨勢。
20世紀20、30年代,上海發(fā)展成為中國貿易、金融、工商業(yè)、娛樂業(yè)中心,整合發(fā)展了城市功能,建立起相對完善的城市公共設施,也包括當時中國最為先進的體育設施。隨著一大批學校操場、公共體育場、兒童游樂園等的創(chuàng)辦,上?,F(xiàn)代兒童體育蓬勃開展,并成為全國之翹楚。
2.1學校體育
1)學校體育的制度化。
一定時期的教育總是服務于當時的社會發(fā)展,并根據社會所需進行調整。隨著兒童本位和強國強種的呼聲日高,社會對學校體育的關注增多,有必要學校體育進行監(jiān)管,“建立行之有效的規(guī)則制度,推進學校體育的規(guī)范化、法制化建設步伐”[10],到民國時期,學校體育被納入中國教育體制之中,各種政策法規(guī)日趨完善。
南京國民政府在1931年制定、1936年修訂的《體育課程標準》規(guī)定小學體育的目標包括:(1)發(fā)達兒童身體各器官機能良好,全身正常發(fā)育;(2)順應兒童愛好身體活動的本性,發(fā)展運動能力,養(yǎng)成日常生活及國防方面必要的技能;(3)培養(yǎng)兒童勇敢、敏捷、耐苦、誠實、公正的精神……為復興民族、防御外侮,準備御敵。小學低年級體育課每周150 min,中年級體育課每周150 min,后修訂為160 min,每日清晨或晨間運動15 min,每日上午課間休息10 min,進行團體或個人活動[9]158-159。突出強調兩個方面,其一,體育是促進兒童身心發(fā)育的途徑;其二,體育是復興民族,抵抗外侮的手段。
體育是增強體質的教育,體育課“通過教學活動向學生傳授體育基礎知識和基本技術技能,通過體育課堂上具有一定運動負荷的身體活動,成為學生身體素質發(fā)展的重要途徑”[10],學校體育的重要性愈加明顯,對學校體育的管理被納入教育體制之中。南京國民政府時期,體育行政組織均隸屬各級教育行政機關:教育部設體育委員會,主管體育科及主管體育之督學;各省教育廳及行政院直轄市教育局設省市體育委員會,主管體育股及主管體育之督學或指導員[11]。
依據這些政策措施,1930年上海市教育局訂立中小學幼稚園暫行訓育標準,注重中小學幼稚園學生的體格鍛煉;1932年上海市教育局頒布《幼稚園兒童生活歷》設計幼兒保育內容和方法,要求各幼稚園指導幼兒在活動中邊做邊學,將游戲、社會、自然等結合起來。上海市教育局規(guī)定小學教育應力求適應兒童身心,以啟發(fā)其自動能力并培養(yǎng)民族精神,要求達到8項標準,其中第1條即是“培養(yǎng)兒童健康體格”,最后1條為“養(yǎng)成兒童愛國愛群之觀念”。為達成這樣的目標,幼稚園開設音樂、故事、游戲、工作等課程,小學教學科目有公民訓練、衛(wèi)生、體育、國語、自然、算術、勞作、美術、音樂等。
從這些課程設置來看,兒童學習內容已經超越傳統(tǒng)綱常禮教的范疇,體現(xiàn)出解放兒童,以兒童為中心、為現(xiàn)實服務的教育理念,體育課程的開設既促進兒童健康成長,也順應了當時的體育救國思潮。體育課程的設置并不僅僅在形式上,上海市教育局還定期到各幼稚園和小學進行視察,如1928年第2學期,對滬南、閘北兩個區(qū)的42所市立小學,視察體育課45次,⑤及時發(fā)現(xiàn)問題并力求解決。這樣,上海市幼稚園和小學體育課程的規(guī)章制度日趨完善,被合理納入上海市教育的管轄范疇之內,并得到有效管理。
2)上海兒童學校體育有聲有色。
上海是當時全國文化中心,教育亦處于領先地位,尤其重視對初等教育的投入,1929年,上海的教育經費中,初等教育占到70%。相對充足的教育經費、繁榮的文化娛樂、先進的體育設施等使得兒童體育在幼稚園、各類小學中有聲有色。
無論幼稚園的游戲、工作課,還是小學的體育課,都需要發(fā)行兒童體育教材。1920—1938年,上海出版了395種體育書籍,其中包括相當數量的小學體育讀物。1933年,商務印書館編印“復興教科書系列”,包括《體育教本》,其中有蔡雁賓、沈百英編寫的復興初級小學本;商務印書館還出版《兒童體育從書》。1929年《申報》體育記者馬崇淦成立勤奮書局,專門出版體育教科書、體育參考書,依據新課程標準出版一套《小學體育教本》10冊和教授書3冊。自1933年10月至1937年7月還發(fā)行4卷46期《勤奮體育月報》,這是近代頗負盛名的體育期刊,其中刊登100多篇有關中小學體育教材的文章。
1934年商務印書館發(fā)行的小學初級《常識課本》中,涉及到兒童體育的有兩篇課文,一篇《公共體育場》中寫到“公共體育場,場地很大,天天有許多人,到那里去運動。”文字旁邊還附有插圖,一群兒童在體育場內蕩秋千、滑滑梯、玩蹺蹺板等[12]37-38。另一篇《童子軍》課文寫到“我們學校里,有許多童子軍,常常要操練,有時還要到野外去露營。”插圖則是童子軍練習搭帳篷和操練的背景[12]39-40。
1928—1932年,上海6個簡易體育場有5個設置在小學校園之中,占地面積約從1、3、4畝到17畝不等,資產共計約16 270元。另據上海市政報告,1934年,上海市教育局在浦東的高橋小學建立第7簡易體育場、在北新涇建立第8簡易體育場、1935年,在龍華設立第9簡易體育場。這些體育場也對市民開放,但“附設于學校者除例假全日開放外每日在上午八時后下午四時前不得入場運動免礙校課”,⑥首先是為了滿足學校正常的體育教育,讓兒童獲得體育運動的資源。
自1928年11月至1937年5月,上海市政府共舉辦9屆小學聯(lián)合運動會,號召兒童進行體育運動,鍛煉健康體格。參賽學校最少時有69所,最多時達到107所,西城幼稚園、萬竹小學等學校成為優(yōu)勝學校。近代以來中國在同西方的競爭中屢次失敗,受進化論“優(yōu)勝劣汰”危機意識的影響,學校教育試圖通過體育這樣的方式干預兒童的身體,實現(xiàn)“強種”的目標,最終以完成國家獨立的歷史任務。
20世紀20、30年代,由于經濟的發(fā)展和城市化進程,上海的學前教育和初等教育處于全國領先的地位,據上海市社會局的調查,1937年,上海適齡兒童入學率為59%,遠高于同期全國適齡兒童入學率30.88%[13]。大多數上海兒童能夠享受到學校體育設施,從事體育運動,41%的失學兒童則喪失了學校體育運動的機會,對于他們來說,可以通過各種社會體育方式和渠道進行體育活動。
2.2社會體育
1)各階層兒童廣泛參與社會體育。
1927—1937年上海處在劇烈變革時期,農業(yè)萎縮,工商業(yè)發(fā)展,新的職業(yè)日趨細化,社會分工的巨大差異導致社會成員之間的貧富分化。依據占有社會資源的多寡,可將上海市民分為上中下3個社會階層,官僚、士紳、資產階級屬于社會上層,職員等屬于社會中層,工人、苦力等屬于社會下層。
隨著上海城市工商業(yè)的繁榮,城市的各項功能日趨完善,建立了大型的運動場、游泳池等。由于經濟收入和閑暇時間的增多,中上階層的市民有物質經濟基礎和時間進行休閑運動、體育健身等,其日常生活的西化也表現(xiàn)在體育運動方面。在這些家庭中,無需刻意追求體育對教養(yǎng)兒童的作用,觀看比賽、踢足球、打網球、游泳等已經成為上層家庭兒童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這些家庭能夠為兒童購買玩具并開展活動,或為兒童從事體育鍛煉提供資源。
20世紀30年代,上海永和實業(yè)公司生產的“永字牌”橡膠皮球行銷全國,備受小學生喜愛。在《申報》、《東方雜志》等報刊中還經常出現(xiàn)兒童運動器材、運動衣的廣告也主要是針對中上層家庭的。⑦報刊對現(xiàn)代體育的宣傳促進了兒童體育與社會需求的結合,反映城市對于健全兒童的期望,體現(xiàn)體育對于兒童身體成長的重要性。
隨著競技體育逐漸為人們所熟知,上海經常舉辦或承辦一些運動會,運動會門票價格適中,第6屆全運會門票價格為:田徑場普通券價從2角到2元不等,長期券價8元或15元。游泳普通券價6角到1元半不等,長期券價6元;排球、棒球、網球券價均為6角,籃球初賽4角、決賽6角。⑧這樣的價格對于中上階層家庭是可以接受的。20世紀20年代中后期,上海足球運動處在第1個高峰期。有些小孩子“花了兩毛錢,買了最差的位子,擠在人堆里看了一場球”,看到“亞洲球王”李惠堂的比賽,被場上氣氛吸引,從此“每逢禮拜天,就向大人要一元錢,三毛乘三輪,兩毛買門票,五毛吃點心,同小伙伴一起,要么踢球,要么觀看比賽,不到天黑不回家。”[14]
上海還存在廣大的工人群體,甚至有些兒童本身就是童工,處在社會底層的兒童也有機會參與體育活動。在年收入200~300元的上海工人家庭中,雜費開支到達70.45元,占到全部支出的20.9%,雜費中包含教育、娛樂、交通等。年收入200~300元是較低收入群體,即便如此,這些家庭每年仍有0.63元的文化娛樂支出,能夠讓四口之家的家庭成員每年每人逛一次大世界,或聽一次地方戲,也能夠看一場運動比賽[15]。為了促進兒童的健康成長,還提倡一些成本低廉的傳統(tǒng)體育項目并舉行比賽,如舉行踢毽子比賽和兒童跳繩比賽[16]。在兒童節(jié)和兒童年等重要節(jié)日期間,公園、兒童游樂場等免費向兒童開放,出版社免費向兒童尤其是社會底層兒童派發(fā)體育書籍、玩具廠贈送玩具等,這些措施使得下層兒童也能夠體驗體育運動。
此外,上海提倡童子軍教育,1913年成立了上海中華童子軍會,1915年第2屆遠東運動會在上海舉行,400多名童子軍參加表演和檢閱、進行各種服務工作。1927年6月成立上海特別市童子軍協(xié)會,1930年10月又改為中國童子軍上海市理事會,會所就在南市的公共體育場。童子軍訓練中注重兒童體育的應用,“以兒童本位之教育”為原則,⑨男童子軍學習“游泳”,女童子軍課程則包括“健身運動、遠足”等。童子軍經常進行檢閱露營、課程比賽、野戰(zhàn)等活動,1924年4月上海童子軍比賽,個人組分為“游泳、劃船、射擊、攀登、風箏音樂、娛樂、飛機模型、長距離自有車、無線電”等10項,⑩體育項目占到了半數以上。上海童子軍還經常與西僑童子軍進行足球年賽、聯(lián)合露營、野戰(zhàn)等。
增強體質、懂得競爭、尋求勝利等理念通過現(xiàn)代體育比賽傳播給兒童,當中國面對西方列強的侵略時,這些信息的傳播對于抵御外侮發(fā)揮著積極作用。
2)現(xiàn)代兒童體育興盛展現(xiàn)新式生活方式的到來。
從功能上看,最早出現(xiàn)在上海的跑馬、溜冰、足球等體育運動是為了滿足外僑生活需要的,是西方人日常生活的重要內容。伴隨著西方堅船利炮來到中國的西方體育,在當時還是先進生活方式的象征,這種生活方式代表著西方社會的強大與先進。20世紀20、30年代的上?!坝形锝阅?,無事不登”,現(xiàn)代體育運動也成為一種“摩登”生活走入尋常百姓家。
上海民眾廣泛參與到各種體育運動之中。據中華全國體育協(xié)進會的統(tǒng)計,1929年10月份上海各運動場的觀眾有6萬多人,?11月份有27 226人;?1931 年4月19日上海市教育局主辦第1次長程賽跑,觀看者“男女老少當在十余萬人以上”;?1934年在申園舉行的埠際足球比賽,有觀眾15 000人;?1935年10月10日第6屆全運會在上海開幕時,當天中外參加人員計有10萬人;?1930年7月至1931年6月,在上海第1公共體育場、第1—5簡易公共體育場的活動人數中,兒童數分別高達153 573、82 064、15 668、33 542、47 563、36 139人,超過成年人參與活動人數之和[17]。
另據對上海市立第1公共體育場的調查,1930年7—12月婦孺部活動人數達115 845人,以兒童為主。1930年市立第1公共體育場的活動總數中,學界占34.2%,學界中兒童又占到70%。?兒童還參與一些大型運動會的表演項目,1933年,在南京全國運動會中,有2 360兒童表演太極操;1934年兒童節(jié),在南京公共體育場,有3 000余兒童表演太極操;1935年在上海全國運動會上,有3 000兒童表演太極操。游園也是上海兒童經常參與的體育活動之一,1929—1933年,僅公共租界兆豐、虹口、外灘3個公園,兒童游覽人數累計突破55萬人次[18]。可以看出在日常生活中,上海兒童頻繁出入各種體育場地進行體育活動,現(xiàn)代體育已成為兒童生活的一部分。
體育增強體質、促進健康的功效是無可否認的,但如果沒有生活方式的改善,僅僅靠打球、做操等無法實現(xiàn)民族解放的時代訴求?,F(xiàn)代體育是工業(yè)文明發(fā)展和社會進步的產物,上海兒童對體育的廣泛參與,是上海工商業(yè)經濟發(fā)展的結果,體現(xiàn)了人們從傳統(tǒng)的農耕生活方式向西方現(xiàn)代生活方式的轉變。兒童自覺地踐行現(xiàn)代生活方式,才能突破傳統(tǒng)生活方式的約束,鑄造健康體魄和養(yǎng)成現(xiàn)代人格,實現(xiàn)自我提升和解放,并為國家、民族的解放奠定基礎。
通過對1927—1937年上海現(xiàn)代兒童體育的回顧,可以總結出現(xiàn)代兒童體育是一種遵循兒童生長發(fā)育規(guī)律和身體活動規(guī)律,通過身體鍛煉、競賽、游戲等方式達到增強體質、豐富生活、滿足兒童身心需要為目的特殊社會實踐活動,能夠促進兒童身心成長,鍛鑄健康體魄和人格,包括兒童體育運動和體育游戲。
1927—1937年上?,F(xiàn)代兒童體育的開展,對于兒童實現(xiàn)身心解放、灌輸民族觀念、改造生活方式等方面具有促進作用,兒童的解放為實現(xiàn)民族獨立提供生力軍,救亡圖存的目標是當時時代的需求,為兒童的解放和兒童體育的發(fā)展提供精神動力,現(xiàn)代兒童體育對于兒童解放和國家解放具有特殊意義,1927—1937年上海城市關注兒童身心解放和兒童體育,在促進兒童成長的同時,兒童體育自身得到發(fā)展,也給我們以啟迪。
1)從實施原則看,兒童體育應尊重兒童自身特性,以兒童身心的愉悅為目標。兒童從事體育運動或體育游戲,通過身體鍛煉、技術、競賽、游戲等方式能夠增強體質,能夠打破對兒童生理和心理發(fā)展的束縛,使兒童身心獲得解放?,F(xiàn)代體育有利于兒童骨骼、肌肉的生長,是增強兒童體質積極有效的手段,有利于鍛鑄兒童健康體魄和人格。體育運動是兒童融入社會的重要方式,只有體現(xiàn)兒童的生理和心理特性的體育運動,才能調動兒童的普遍參與的積極性,只有讓兒童主動從事體育運動,才能真正實現(xiàn)兒童身心解放和成長。
2)從方式上看,兒童體育運動方式應靈活多樣,貫穿在兒童生活中。體育是兒童日常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對于學齡前兒童或者各種原因的失學兒童,體育是其接受教育的重要途徑。學校體育和社會體育互為補充,體育館、公園、游樂場等可以讓兒童切實感觸到體育的樂趣,并以此為契機接受教育,養(yǎng)成良好的行為方式、高尚的道德情操和團結進取的良好精神等。
3)從體育的社會功能分析,兒童體育應反映時代訴求。在近代中國半殖民地的語境下,兒童身體的強壯和建設民族主義國家被緊密結合起來,西方體育則成為聯(lián)系二者的紐帶,體育廣泛出現(xiàn)在兒童的日常生活中,兒童的身體、生活等日常小事卻書寫著民族獨立和國家解放的大事。兒童體育的發(fā)展不僅代表著西方現(xiàn)代生活方式在中國的傳播與興起,還成為先進中國人向西方學習、探尋強兵救國之路的途徑。
4)社會進步與體育發(fā)展能夠實現(xiàn)良性互動。兒童體育的發(fā)展得益于社會經濟文化的發(fā)展,又能夠反映社會發(fā)展方向,并根據社會的發(fā)展需求作出調整,合理引導兒童具備社會所需的基礎技能,進而促進兒童的全面發(fā)展和社會潮流進步。社會生活和思想觀念是不斷變化的,當前中國社會處于全面轉型時期,兒童體育應迎合社會發(fā)展和變革的需求,努力在現(xiàn)代社會的發(fā)展趨勢下把握兒童體育在內容、形式、觀念等各個方面的更新完善,以促進兒童體育和經濟社會的協(xié)調發(fā)展,推動社會的變革以及兒童的成長發(fā)育,最終兒童體育也將獲得長足發(fā)展。
注釋:
① 上海市檔案館.檔案號Q114-1-26,上海市政府秘書處.上海市政府公報[Z].1934(142)。
②周作人. 兒童問題之初解. 紹興縣教育月刊,1914,3(6)。
③《申報》,1934年4月4日刊登。
④ 《申報》,1933年4月5日刊登。
⑤ 上海特別市教育局. 上海特別市教育統(tǒng)計[Z]. 1928:223。
⑥ 上海市立公共體育場規(guī)則,上海市政法規(guī)匯編六集.上海:上海市政府,1933:61-62。
⑦ 《申報》,1931年9月28日刊登。
⑧ 《申報》,1935年10月1日刊登。
⑨ 《申報》,1933年10月8日刊登。
⑩ 《申報》,1924年4月25日刊登。
?《申報》,1929年11月1日刊登。
? 《申報》,1929年12月5日刊登。
? 《申報》,1931年4月20日刊登。
? 《申報》,1934年2月19日刊登。
? 《申報》,1935年10月11日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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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dern children sports development in Shanghai between 1927 and 1938 and inspirations therefrom
LIU Yuan1,LIU He-cheng2
(1.Marxism Institute,Liaocheng University,Liaocheng 252059,China;
2.Finance Department,Liaocheng University,Liaocheng 252059,China)
Abstract:In order to probe into modern sports’ special meaning to children and nation liberation in a period when a country/nation was in peril, the authors reviewed and analyzed modern children sports development in Shanghai between 1927 and 1937, and found that although the nation was in peril in this period, western modern sports became an important content in the life of citizens in Shanghai, modern children sports were booming, children participated in school physical education and social sports activities extensively and throughout their daily life. Modern children sports have not only satisfied epochal needs, but also acquired its own development, and provided realistic inspirations to children sports development today; during children sports development, we should respect children growing characteristics, while ways of activities should be flexible and diverse; children sports reflect epochal demands, and realize the benign interaction between sports and social development.
Key words:sports history;children sports;children’s life;nation liberation;1927—1937;Shanhai
作者簡介:劉媛(1981-),女,講師,博士,研究方向:中國近代體育史。E-mail:liuyuan1981917@163.com
基金項目:2014年度山東省社會科學規(guī)劃青少年研究專項(14CQSJ14);2008年度山東省自然科學基金項目(Y2008C180)。
收稿日期:2015-03-23
中圖分類號:G80-05;G6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6-7116(2016)01-0046-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