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率的實驗，不輕松的教訓

黃湘源

熔斷機制的問題，在筆者看來，要害并不在于兩次熔斷的閾值設置及其無法不相關的磁吸效應問題……

熔斷機制在創(chuàng)造了震驚世界的記錄后終于暫停。這件事本身就說明了這首先是一個有失輕率的實驗。然而，更為讓人遺憾的是，證監(jiān)會在作出暫停的表態(tài)時卻依然還在文過飾非，這種顯然同樣不利于很好地從這件事中吸取教訓的輕率，令人不能不對日后熔斷機制的重新出臺再次捏著一把汗。

熔斷機制的問題，在筆者看來，要害并不在于兩次熔斷的閾值設置及其無法不相關的磁吸效應問題，而是危機管理所不可或缺的應急決策和責任機制問題。其實，深交所研究所早在去年呈送證監(jiān)會的報告中就已明確提出：7%熔斷離5%太近，容易引發(fā)磁吸效應；同時7%檔熔斷時間太長，會影響市場連續(xù)性和流動性。讓人無法理解的是，證監(jiān)會當時為什么對這種善意而客觀的提示不僅沒有聽進去，而且，也許根本就沒有采納之意？這里所躍然紙上的輕率，豈是任何一種欲蓋彌彰的表白所能掩蓋得了的！

現(xiàn)在來討論究竟是熔斷機制還是別的什么導致了股指的暴跌，不僅毫無意義，而且不免有文過飾非之嫌。無可否認，在經(jīng)濟增長遭遇前所未有的重大困難的情況下，無論是人民幣的快速貶值，還是大小非減持的兵臨城下，都有可能給股市帶來極大的下行壓力。也正因為如此，對于熔斷機制的推出，才需要格外的審慎。一方面，正因為股指隨時都有面臨暴跌的危險，才不能沒有熔斷機制來及時而恰當?shù)厝蹟囡L險；另一方面，熔斷機制本身也不是萬無一失的唯一救急良藥。現(xiàn)在看來，它對于股指的暴跌不僅具有“磁吸效應”，而且也不無某種心理暗示的作用。在處置不當?shù)那闆r下，這兩種效應互相催化，不免產(chǎn)生令負面影響大于正面影響的效果。這一次的“四日四?！?，而且一次比一次來得急來得快，就是一個很好的說明。

外界的評論尤其是事后的評論都對這次股指的暴跌以及熔斷機制的利弊，作出了盡可能客觀而實事求是的分析，但從證監(jiān)會本身來說，更需要的不是推卸自己的責任，而是反思。尤其需要反思的不是別的，是對于危機關頭的應急需求究竟應該有一種什么樣的決策機制和處置方式。值得借鑒的是，首先發(fā)明熔斷機制的美國，盡管早在1988年就出臺了相關的法案，卻在1997年才首次觸發(fā)熔斷機制。而且，迄今為止，美國股市的熔斷紀錄也就僅此而已，就像它在日本廣島所投下的原子彈一樣，至今只有這么一例。這就告訴我們，在當今的世界，擁有一定的核能力固然不失為在一定條件下應對戰(zhàn)爭威脅的一種手段，但有過一次廣島的原子彈爆炸也就夠了。人類不僅需要限制核武器，更反對任何的核擴張和核威脅。在某種意義上，熔斷機制的定位及其作用豈不也應該是這樣？

我們并不一般地反對熔斷機制，但是，對于熔斷機制的設置和應用，則無論如何應該更多的傾向于審慎和穩(wěn)妥。中國股市對一般股票和ST股票分別實行10%和5%的跌停板制度，實際上已是一種常規(guī)性的熔斷機制。在一般情況下，再疊加增添5%和7%的熔斷閾值設置，不免畫蛇添足，反而有可能不恰當加劇某種事先所難以意料其發(fā)展方向的心理暗示或磁吸效應。這不妨說也是一種不言而喻的常識。因此，目前不僅需要研究對現(xiàn)有的熔斷機制如何進行一些必要的修改，包括一次熔斷還是二次熔斷，“熔而斷”還是“熔而不斷”，更需要考慮的是，在股指隨時有可能觸發(fā)熔斷閾值臨界點的時候，是否更有必要增設一個核按鈕一樣的危機應對設置機制。筆者始終認為，這個應急處置權(quán)無論如何也不應該像現(xiàn)在這樣輕率地付諸于所謂常規(guī)性的市場自動觸發(fā)機制，而是應該按照首長負責制的原則，掌握在證監(jiān)會甚至更高層級的最高決策者手里。

如果我們目前對經(jīng)濟形勢的發(fā)展還需要有一種危機感，那么，對于熔斷機制的應急選擇就無論如何也不能沒有更為審慎而穩(wěn)妥的決策和責任機制。否則，假如容忍熔斷機制在如此不恰當?shù)某Ｒ?guī)設置下，一再輕而易舉地將股市推向危險的深淵，讓投資者無法還手而讓做空者反而大方其便大逞其奸，那就決不是什么口頭一句輕飄飄的輕率和失誤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