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 慶(上海大學 文學院,上海 200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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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早期農業(yè)文化起源再探
——以北方粟文化與南方稻文化交融關系為例
姚 慶
(上海大學文學院,上海200444)
摘要:中國史前農業(yè)起源和發(fā)展一直是考古界所關注的重要問題,其中稻、粟兩種文化是農業(yè)文明發(fā)展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稻作文明和粟作文明分別在南、北方起源并形成各自發(fā)展區(qū)域,從祖本植物、地理環(huán)境、氣候環(huán)境、水源等方面分析,均可找到適應稻、粟起源及傳播的軌跡,故有“南稻北粟”之說。但是近年來考古發(fā)掘材料顯示,稻、粟作物在南、北的生產區(qū)域是互有重疊的,并在黃淮地區(qū)出現稻、粟混作區(qū),這便為研究稻文明與粟文明傳播途徑提供了新的論據。以此為研究背景,結合《國語》《說文解字》等文獻史料,從考古發(fā)現和史料研究兩個層次分析北方粟文化與南方稻文化在史前農業(yè)文化起源中產生的關聯,得出稻文化與粟文化在傳播過程中常出現“稻亦是粟,粟亦是稻”現象及“此消彼長”態(tài)勢,為探究中國早期農業(yè)文化起源提供了新的思路。
關鍵詞:早期農業(yè)起源;粟文化;稻文化;交融
“倉廩食則知禮節(jié),衣食足則知榮辱”[1],這是古代對糧食重要性的描述,是“食為民之本”的真實寫照。我國地大物博,物產豐盈,早期人類賴以生存的物質基礎除地理位置、氣候溫度、河流水源外,最重要的便是糧食,糧食伴隨人類文明發(fā)展始終。農作物的起源經歷了從野生植物雜相生長到人工栽培發(fā)展過程,在農作物栽培規(guī)模達到當時社會發(fā)展承載限度后逐漸出現早期農業(yè)文化,其標志是各式農業(yè)生產工具的出現、農業(yè)生產聚落的形成、農業(yè)與手工業(yè)及畜牧業(yè)的分離等,這說明農作物栽培種植與早期農業(yè)存在時間上的相繼性。中國早期農作物以粟、稻為主,并且以“秦嶺—淮河”一線為界,在地理空間上形成“南稻北粟”格局,具體表述為“該線以南的長江中下游地區(qū),主要種植水稻;以北的黃河中下游地區(qū)主要種植粟、黍、小麥等旱作植物”[2],雖然看似北方粟文化與南方稻文化各有傳播區(qū)域和發(fā)展脈絡,實則兩者在早期農業(yè)文化起源時已存在內在關聯,史證“稻亦可稱粟,猶凡谷皆可稱米也”[3],可知稻、粟的起源傳播存有交叉關系。此外考古學上,將史前農業(yè)的出現作為新石器時代開始的標志之一,因此,研究稻、粟文化起源則要借助史前考古資料,有代表性的相關考古發(fā)現有仙人洞文化、彭頭山文化、下川文化、磁山文化等。反過來講,從采集農作物標本、分析土壤土質及硅酸體、收集石陶器農業(yè)工具入手,通過窺探稻、粟農業(yè)文化之間交互交融的歷史規(guī)律,亦對研究中國古代文明進程具有重大意義。本文從史料學和考古學兩方面分別探討了北方粟文化與南方稻文化,如何在早期農業(yè)文化起源發(fā)展過程中產生聯系,并對北方粟文化與南方稻文化的傳承關系、種植的區(qū)域范圍、作物特征做進一步分析,以對兩者傳播路徑形成更清晰的了解和認識。
粟,又名谷(西文名Setaria Italica Beauv),俗稱小米,與狗尾草同屬,均為禾本科狗尾草屬?!皬募毎z傳學的角度看,粟和狗尾草的染色體均為2n=18,同屬AA染色體組,雜交容易成功,結實率也甚高”[4],“通過對栗遺傳資源在酯酶同工酶方面的分析還發(fā)現,在粟遺傳資源中出現的主帶類型,在狗尾草中幾乎全部存在,二者具有相同的基本酶帶,酶譜類型非常相似”[5],由此可證,粟由野生狗尾草經人工栽培進化而來。當前,國內外學術界對粟起源于中國本土說已基本達成共識,瑞士學者德堪多認為,粟起源于中國華北[6];戴維特亦認為大粟起源于中國,小粟起源于歐洲[7]。國內學者游修齡先生認為,梵語稱粟為“Cinake”,即“中國”之意,印地語稱粟為“Chena”或“Cheen”,孟加拉國稱粟為“Cheena”,古吉拉特語稱粟為“Chino”,都只是不同語種拼音上的不同[8]而語意相近。何炳棣先生認為,中國古代人民種植的水稻和粟,飼養(yǎng)的豬和狗這些原產物種,看不到外來影響,當小麥、大麥、山羊被引入中國時,已是一個發(fā)達的中國農業(yè)文明建立以后的事了[9]。以上材料論證了中國是粟文化起源地之一,中國粟具有本土化特征,非外來物種傳播形成。判定北方粟文化的起源及傳播路徑,除考證粟與其野生祖本植物的傳承關系外,還應從文獻史料記載與考古實物資料中尋根探源。
粟之祖本植物狗尾草,分布于中國南北各地,《孟子·盡心下》載“惡莠恐其亂苗也”[10],《戰(zhàn)國策·魏策一》語“夫物多相類而非也,幽莠之幼也似禾”[11],《國語·魯語上》道“馬餼不過稂莠”[12]。莠即狗尾草,從國別及上述文獻可證,狗尾草在我國分布較為廣泛,可推證粟的種植并非北方特有,南方亦有之。《孟子·滕文公章句上》載“孟子曰:許子必種粟而后食乎”[13],《墨子·尚賢中第九》提出“耕稼樹藝,聚菽粟,是以菽粟多而民食足”[14],《呂氏春秋·審時篇》講“是故得時之稼興,失時之稼約。莖相若而稱之,得時者重,粟之多,量粟相若而舂之,得時者多米”[15],《史記·佰夷傳》記載“義不食周粟”[1],《周書》道“神農之時,天雨粟,神農遂耕而種之,作陶冶斧斤,為耒耜鋤耨,以墾草莽”[16]。以上文獻從粟的種植、產量、社會效應方面論證了粟在中國的傳播發(fā)展情況,這對學術界所謂的“稻粟泛稱”是很好的詮釋?!秴窃酱呵铩愤€記載:“吳王乃與越粟萬石,二年,越王粟捻,揀擇精粟而蒸還于吳,復還斗斛之數,亦使大夫種歸之吳王。王得越粟,長太息謂太宰曰,越地肥沃,其種甚嘉,可留使我民植之。于是吳種越粟,粟種殺而無生者,吳民大饑”[17]。據游修齡先生考證上述粟應為‘稻’,從中可知粟與稻之間已發(fā)生了緊密聯系。北方粟由北向南呈線狀的傳播走勢,單純憑文獻史料尚難以完成論證工作,但相關考古材料可佐證。
研究北方粟文化傳播路徑需從作物起源地入手。普遍意義上講北方粟文化主要分布于黃河流域和遼河流域,兩大區(qū)域又形成各自傳播圈,且彼此相互交融。從起源地可以發(fā)現,粟作物的良好生長一般受地理位置(山地、谷底、平原)、氣候溫差、土壤肥沃程度以及水源限制。下川遺址具有優(yōu)越的地理環(huán)境,“正處于山間盆地之中,從地勢上說有利于匯集四周山區(qū)流來的水;從四周山地對季風的阻滯來說,有利于阻滯北方來的冬季風之寒流的侵襲,有利于南方來的夏季季風將暖濕氣候帶到此地”[18],故而在太行山地區(qū)、渭水流域、關中地區(qū)、遼河流域等地區(qū)均可發(fā)現粟作物孢粉的遺存,說明粟呈多中心擴散式傳播。栽培粟由野生粟經人工馴化發(fā)展而來,目前中國境內涉及最早年代栽培粟的考古發(fā)現是河北武安磁山遺址[19],該遺存大約距今8000年。此外考古還發(fā)現了農業(yè)生產工具的遺存,如石刀、石犁、石鐮,從其社會發(fā)展程度來看,當時的農業(yè)生產已初具規(guī)模,“當時的農耕貌已基本脫離了初級的起源階段”[20]。粟的起源地主要集中在黃河中游,“覆蓋了冀南、晉東南、晉南、豫中、豫北、豫西和陜西關中地區(qū)的徑水、渭水流域”[19]。從空間層面說渭水流域和遼河流域為重點區(qū)域,黃河上游、下游和遼東為次重點區(qū)域,黑龍江、吉林、新疆、長江流域、西藏等地為稀疏區(qū)域。從地理層面來看,粟的傳播以關中平原和黃河中游為中心分別向山東、東北、西藏、云貴傳播。需要注意的是,粟的種植向山東半島傳播后直接沿蘇、浙、閩等地傳往臺灣。在當時歷史條件下,造成這個傳播路徑的原因和方式又是怎樣的呢?
筆者通過考察考古資料看到,下川文化、磁山文化等遺址內所出土的農業(yè)生產工具、生活貯存工具,反映當時這些地區(qū)的生產力水平較為先進,具備了培育和生產粟的條件;又由于此地有祖本植物遺存,具備了種源條件;相關遺址的地形及氣候等環(huán)境條件均利于黃河流域地區(qū)成為中國文明起源地之一。粟的傳播亦符合人類群體(社會)發(fā)展由先進技術區(qū)傳入落后地區(qū)的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如部落之間的交流傳播。此外我們還應注意到自然形式的傳播路徑,如風力作用、河流飄帶、動物攜帶等也有可能將粟種帶入相關地區(qū)?!段锓N起源》載“活的鳥在運輸種子上,不失為高度有效的媒介者”[21]。由以上分析得知,北方粟文化的起源和傳播經歷了漫長過程,與人類文明起源進程同步,其影響范圍并不局限于北方,南方亦受其影響,正如上文所論證的粟與稻的通稱現象,那么粟為何在社會發(fā)展后期逐漸被稻文化超越,這亦是本文所研究的問題之一,從中引發(fā)稻文化的歷史起源、傳播與粟有何不同,兩者之間存在哪些交叉點等思考。
與粟文化相比,中國稻作起源問題長期存在爭議,爭議的核心問題是中國稻作是本土起源還是由外部傳入。近年來大量考古材料以及古文獻資料表明,中國大陸應是稻作發(fā)源地之一,其區(qū)域主要分布于長江中下游、云貴和嶺南等地區(qū),理論依據是稻作起源應具備的野生祖本植物、肥沃的土壤、充足的水源、溫濕氣候等條件在我國南方長江中下游地區(qū)皆具備,故在江西仙人洞和吊桶環(huán)遺址、湖南玉蟾巖遺址、浙江河姆渡遺址、江蘇草鞋山遺址、澧縣彭頭山八十垱遺址等地出現稻作物孢粉,并呈現“多年生野生稻→一年生野生稻→栽培稻,或多年生稻→中間型稻→栽培稻模式”[22]演化軌跡的特征實屬意料之中之事。
筆者要重點強調的是,稻作的起源發(fā)展亦存在長期過程,開展稻作的起源發(fā)展分期研究對理解人工栽培稻的轉化過程有重要意義。依據目前出土的農具器形、用途和所體現的生產力水平變化看,中國稻作起源發(fā)展過程可分為火耕時期、耜耕時期、犁耕時期。其中火耕階段,處于人類對稻作初步認識的階段,播種后任其自由生長,這種種植方式與當時社會發(fā)展狀況相符。在玉蟾巖遺址“出土的打制而成的砍砸器等砍伐具及出土的稻從、稻殼標本”[23],將火耕階段開始時間的范圍界定在11940-12180年之間。耜耕階段稻作發(fā)展主要通過出土農具體現出來,相關出土農具的造型結構、用途更適于社會化耕作,對其的使用需掌握一定的農作農時知識,江西仙人洞遺址“出土用于翻土的蚌耙”[24],距今有9000—10000年歷史。在犁耕階段,人類已能靈活掌握田間管理,如水田的出現,農業(yè)生產工具上“新見用于犁耕翻土的石犁頭”[25],距今4500—5300年的良渚文化是此期間的典型代表。
稻文化從起源到傳播隨著社會生產水平發(fā)展經歷了不同時期,但其野生稻類型及傳播途徑又如何呢?解決這一問題需從歷史文獻和考古材料中找答案。
追溯稻文化起源需從對野生稻孢粉的采集入手。關于稻的祖本植物,目前學界流行一年生野生稻和多年生野生稻說法?!墩f文解字》載“秜,稻今年落,來年自生曰秜”[26],從中知“落”、“生”代表作物的生長輪回,是非經人為參與而自生的植物生長周期,故“秜”為稻之祖本植物。因此從稻循環(huán)生長規(guī)律看,關于稻的祖本植物,為多年生野生稻類型的可能性較大?!渡胶=洝份d“西南黑水之間,有都廣之野,后稷葬焉。爰有膏菽、膏稻、膏黍、膏稷,百谷自生,冬夏播琴”[27],其中西南黑水與都廣為地理名詞,指兩廣之地,“自生”“冬夏播琴”說明當時的作物處于野生狀態(tài),并自生循環(huán)生長,故稱膏稻也?!痘茨献印ぬ┳嬗枴罚骸半x先稻熟,而農夫耨之,不以小利傷大獲也”[28]。據段玉裁考證,“離”即秜。稻作農業(yè)出現后,野生稻“秜”仍存在。當然影響稻起源的條件,除祖本植物基因外,還應有其他客觀因素,或有轉化過程中基因趨異過程存在,具體的情形還需通過考古發(fā)掘材料予以佐證。
長江流域優(yōu)越的地理環(huán)境為稻作起源發(fā)展提供了優(yōu)良條件,在大量考古材料中不乏稻殼、稻徑、孢粉、水田遺址等方面的發(fā)現,且近些年相關的考古發(fā)現數量呈大幅度增加趨勢,20世紀80年代的相關統(tǒng)計數字為78處[29],到20世紀90年代該數字增長至97處[30],2004年該統(tǒng)計數字為182處[31]??疾炜脊刨Y料可以發(fā)現稻文化覆蓋了中國南方大部分區(qū)域,稻已成為主導南方農業(yè)發(fā)展的作物。
我們通過考古材料,還可以剖析稻作在南方農業(yè)發(fā)展史的重要地位和傳播過程?,F以新石器時代稻作發(fā)掘情狀及考古分期為背景,分析稻作發(fā)展過程及傳播路徑問題。湖南玉蟾巖遺址不僅發(fā)現有農業(yè)生產工具鋤形器、石犁等,更重要的是發(fā)現了4粒稻殼。經鑒定這4粒稻殼“是一種兼有野、秈、粳綜合特征的從普通野稻向栽培稻初期演化的最原始的古栽培稻類型,定名為玉蟾巖古栽培稻”[32],這一發(fā)現將我國栽培稻出現的時間推到距今12000年前,對研究稻起源具有重要意義。彭頭山遺址也發(fā)現了大量稻作遺跡,雖多已碳化,但在“孢粉分析中,文化層發(fā)現的禾本科花粉數量雖不多,但個體均在37.5微米以上,且萌發(fā)孔連邊緣加厚10—11微米,與現代水稻接近”[33],比玉蟾巖遺址出土稻在進化程度上更為先進,也標志著農業(yè)文明萌芽的產生。浙江羅家角遺址發(fā)現百余粒已碳化的稻谷及孢粉、硅酸體等,屬馬家浜文化系統(tǒng),其距今6890—7190年,鑒定種屬為秈稻和粳稻,是迄今所發(fā)現人工栽培稻最早的一例。稻文化發(fā)展存在一定周期,它以長江中下游地區(qū)為鏈帶,向南向北呈遞進式傳播,稻基因的改良更好地適應了人類社會生活,并出現新品種秈稻與粳稻,這意味著農業(yè)開始成為決定社會發(fā)展的產業(yè),實現了向規(guī)?;咎锷a的轉型,為研究稻文化與粟文化交互關系提供了證據。
粟文化與稻文化共同構成中國史前農業(yè)文化發(fā)展體系(公元前7000~公元前5000年),并且形成“南稻北粟”格局,在其傳播過程中又出現南北方相互交融現象,這一現象在史料中亦有表述。如前文所論述的“稻亦可稱粟,猶谷皆可稱米也”,此現象可說明稻與粟存在種屬相關性,即作物傳播入新的地域后,其價值與原有作物相似,產生了代替或互補效果,經長期發(fā)展后,人們習慣將兩種作物混稱,故而一地稱“稻”,而另一地稱“粟”也。《烏青鎮(zhèn)志》道“刈稻有鍥,……擊稻有床,翻谷有耙,脫谷有櫳,去秕有篩,扇稻有車…”[34]。烏青鎮(zhèn)位于今浙江省桐鄉(xiāng)市,屬長江下游地區(qū),其“粟”當為稻,即從稱謂上稻粟已同化。伴隨稻、粟農業(yè)文化的發(fā)展,當時社會的聚落形態(tài)亦逐漸完善,出現的畜牧業(yè)、手工業(yè),農業(yè)生產工具種類更加多樣,在相關考古發(fā)掘中發(fā)現大量石制農業(yè)生產工具,在出土的陶罐等貯藏器壁上發(fā)現了殘留的已碳化的稻(粟)遺存。這都說明粟文化與稻文化的發(fā)展并非沿著農業(yè)層次獨自發(fā)展的,而是與社會生活整體一脈相連的,這也使得稻、粟之間交融程度加深。
由于稻、粟文化交融產生了區(qū)域性稻粟混作區(qū),如黃淮地區(qū)同時存在稻作與粟作兩種文化,“根據賈湖遺址的考古發(fā)現,淮河上游一帶,在原始農業(yè)興起階段,已是稻粟混作區(qū)域”[35]。稻粟混作區(qū)的出現是南方稻文化與北方粟文化經長期發(fā)展和互相傳播形成的特殊區(qū)域,即在混作區(qū)域出現稻粟共存或稻粟順序發(fā)生現象,這為研究稻粟文化傳播途徑提供了有力證據。將北方粟文化與南方稻文化起源發(fā)展進程比較看,可發(fā)現在史前農業(yè)發(fā)展時期,北方粟文化發(fā)展傳播進程要優(yōu)于南方稻文化的傳播發(fā)展進程,主要表現為分布區(qū)域廣、農業(yè)生產工具及技術較為先進、畜牧業(yè)手工業(yè)與農業(yè)互配性強。這與南北自然環(huán)境差異有關。南方自然環(huán)境優(yōu)越,其食物生產能夠滿足需求;而北方生存條件惡劣,促使北方不斷改進生產技術,并不斷遷徙和擴大生產生活區(qū)域,從而出現粟文化傳播優(yōu)于稻文化傳播的現象。
通過以上論述可得出以下結論:第一,北方粟文化與南方稻文化的形成經過了漫長發(fā)展歷程,其由野生至栽培(馴化稻),并在各自區(qū)域內形成地方特色的過程,從出土農業(yè)生產工具特征中清晰可辨。第二,從史料文獻和考古發(fā)掘材料中發(fā)現,稻文化與粟文化傳播過程存在交叉,即有“稻亦是粟,粟亦是稻”現象,這要求學者在研讀史料或分析古代稻粟標本時要更加仔細。在黃淮地區(qū)出現稻粟混作區(qū),使兩種文化相互融合,形成“此消彼長”態(tài)勢,為研究史前農業(yè)文化內涵的變化及理解中華文明的起源及發(fā)展均有重大意義。第三,兩種農業(yè)文化的形成均受區(qū)域內地理環(huán)境、氣候、水源等條件制約。以新石器時代晚期為界,此前北方粟文化發(fā)展水平高于南方稻文化;此界后北方粟文化逐漸走向低迷,并逐漸為游牧業(yè)所取代,而南方稻文化逐漸走向高潮,如出現了大規(guī)模稻田等,這為研究南北稻粟文化發(fā)展提供了主要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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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EXPLORATION OF THE ORIGIN OF THE EARLY AGRICULTURAL CULTURE IN CHINA
——Taking for example the blending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northern millet culture and the southern rice culture
YAO Qing
(School of Liberal Arts,Shanghai University,Shanghai 200444,China)
Abstract:The origin and development of the Chinese prehistoric agriculture have always been important issues the archaeological circles are concerned about,among them,the two cultures of the rice and millet are important integral parts of the development system of agriculture civilization.Millet and rice as the origins of civilization developed respectively in the north and the south,forming their own development regions.Both tracks can be found adaptable to the origins and spreading of rice and millet from analysis of such aspects as plant origin,geographical conditions,climatic environment and source of water,thus,‘rice in South and millet in the North’in China.But in recent years,archaeological materials show that,rice and millet crops were found in both the South and North regions,and in the Huang Huai Region,blended zone of rice and millet have appeared,which provides scientific proof for the study of the channels of rice and millet civilization communication.With this as the research background and on the basis of other historical documents such as“Mandarin”and“Text Notes and Word Explanation”,the article studies the correlation of the origin of the northern millet culture and the southern rice culture in prehistoric agricultural culture from the two levels of the archaeological discoveries and historical materials and reaches the conclusion that in the dissemination process of rice culture and millet culture,such a phenomenon often appears,i.e.rice is millet and millet is also rice and there is‘shift’in the situation,which provides a new idea for the study of the origin of the early agricultural culture in China.
Key Words:early agriculture origin;millet culture;rice millet;blend
中圖分類號:F326.1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1751(2016)01-0007-05
收稿日期:2016-01-20
作者簡介:姚慶(1987-),男,河北石家莊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長江下游新石器時代考古、文化遺產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