芻議寫作與言語的辯證與融合

周蓮芳

（河北省青縣實驗小學(xué) 河北滄州 062650）

芻議寫作與言語的辯證與融合

周蓮芳

（河北省青縣實驗小學(xué) 河北滄州 062650）

無論是在現(xiàn)實生活中，還是教育工作中，每天都離不開言語的表達(dá)，但同時，言語的表達(dá)也需要一種載體，需要一種補充，就是“寫”。本文結(jié)合歷史故事和文學(xué)作品，詳細(xì)闡述了“說”與“寫”的特點，以及相互補充，相得益彰的效果。

言語 寫 辯證 融合

“人”字一語道破了人界與神界不可摩肩的界限，而言語生命作為一種思想的交流與碰撞，呈現(xiàn)了人與天，人與地之間不可描摹的曖昧與情愫。在言語生命的子宮里，我們觸摸到了淼淼宇宙的溫度，我們嗅到了萬丈土地下的風(fēng)姿。言語，有性格，有意義，直抵神靈。

一、言語的力量

1.依靠文字與言語，人類從蠻野正走向文明，由無知惶恐正奔向信仰的淡然。

在西方有這樣一個關(guān)于人的神話故事：天后赫拉派斯芬克斯到忒拜王國去報復(fù)賽墨勒。斯芬克斯居于城外山巖上向路人出示一個謎語，猜不中者便被吃掉：有一物，早晨四條腿，中午兩條腿，晚上三條腿，腿最多的時候也是他最軟弱的時候。許多人因猜不中謎語而被吃掉。忒拜王國懸賞誰能破解此怪，便能繼承國王的位子，而且能娶王后為妻。科林斯王國的樣子俄狄浦斯從迷途來到了忒拜國，猜中了謎底為：人。所以他娶了王后為妻又成了國王。在這個謎底中隱喻了人的一生，在幼兒時候，靠四肢爬行探索世界；長大后雙腿能夠直立行走，完成了由動物到人的進化；晚年的時候，拄上了拐杖，完成了對時間秘密的探索。

在這個故事中俄狄浦斯的舌尖輕輕抵住了上齒齦，只悠悠發(fā)出了一個“人”字的聲音，就輕而易舉地打破了人界與神界的界限。如果說這世間有那么一樣?xùn)|西，人通達(dá)了神的福祉，同樣可造就了一個騰云駕霧的世界的話，那么非言語莫屬。放眼世界的各個角落，文明與不可知的恐懼，在時間與空間的隧道中相互纏繞交織，進步與探索如兩條平行的線撞擊著整個天與地的縫隙。天門開闔，地閥關(guān)閉，文字與言語生命的誕生一次次完成了天人合一的夢想，人類依靠文字與言語，從遠(yuǎn)古蠻野正走向文明，由無知惶恐正奔向信仰的淡然。人類在文字的世界里，一步步正在完成由人進化到神的修行。[1]

倉頡創(chuàng)造出了第一個甲骨文文字。這個文字吸收了日精月華，以自然中的神靈痕跡為雛形。此后我們?nèi)祟愰_始了與自然的對話，漸漸地通曉了天地的某種密語。前赴后繼的人們于靜靜的思考中，知道了遨游的自由，知道了日出的雄壯，知道了流水的傷感，懂得了月落的悲涼。我們?nèi)祟愒谧匀恢袑ふ业搅艘环N通感，慢慢地完成了一個動物到人的進化，因為我們在文字的創(chuàng)造中擁有了思考的能力。也許在此后的很長時間里，我們都是在這樣一個混沌的思考中漫無邊際的過活著，但是突然有一天，在經(jīng)歷過那么長時間的靜坐參天關(guān)象之后，我們的言語生命的小宇宙第一次爆發(fā)了，于是我們擁有了《易經(jīng)》。這是我們中國人在言語史上第一次將思想得以完好表達(dá)的生命轍跡。這部書中，中國人言語生命的形式第一次由腹稿走向成型，第一次由思考力轉(zhuǎn)化為生產(chǎn)力，第一次由稚嫩走向成熟，第一次參透了人和神的可辯證性。

2.每一次堪稱經(jīng)典的書籍，首先一定是言語形式的創(chuàng)新，其次才是思想的創(chuàng)新。

《易經(jīng)》長長短短，錯落有致，擲地有聲的每一個文字就仿佛從天而降的圣旨，而且還不知道究竟是誰下的圣旨，就讓歷代每一個稍微有點文字造詣的人們瘋魔不已。隨后老子的《道德經(jīng)》完好的繼承并發(fā)揚了《易經(jīng)》中某種言語的形式，《道德經(jīng)》中的每一個言語飄飄乎然于天間降臨，我們依稀可見的可能只有紫氣東來的老子騎著那頭驢子，于飄飄乎間云游四海了。此后我們只聽得到他流傳千載的文字，卻再無機緣得知他的仙影?！墩撜Z》創(chuàng)造了語錄體的言語形式，思想上不討論任何形而上學(xué)艱澀的哲學(xué)問題，只關(guān)心生活的各種細(xì)節(jié)。而《道德經(jīng)》恰似相反，它關(guān)注了天地人的通路問題，不糾結(jié)于困擾人的形式問題。正是這兩部書存在這個分歧點，于是莊周先生利用一部叫《莊子》的書籍，以史詩般恢弘的格局視線深刻闡明了自己的思想?！肚f子》的言語生命形式?jīng)]有了《道德經(jīng)》的仙性，創(chuàng)造了詼諧調(diào)侃的風(fēng)格；沒有了《論語》言語形式的瑣碎地性，創(chuàng)造了一語中的的修辭。《莊子》的言語生命更富有一抹抹靚麗的靈性，一個個鮮活的人物對話中充斥著一股股無法掩飾的諷刺味道，只有莊子第一個敢于向世俗挑戰(zhàn)，敢于蔑視一切形式的拘謹(jǐn)與偽形。正如莊子的言語，那么汪洋恣肆，那么如萬馬奔騰從山間蕩泄開來，那么如傾盆的大雨砸在屋檐之上。他的言語棄開了澀紉與碎屑，富裕了自然生靈以性格，在一層層底蘊的豐盈間構(gòu)造了一個極高的境界。

3.思想在文字的承載中不斷的升華，思想在言語生命的不斷更新中繁衍出更深邃，更靈動的新形式來。

荀子與孟子相繼橫空出世，他們分別繼承并發(fā)展了儒家思想。荀子的言語形式與性格更注重理性的驗證，孟子的言語形式與性格更側(cè)重排比與比喻的層層遞進。這就是不同的言語生命形式所展示出來的魅力。同樣的思想因為不同言語生命的形式與風(fēng)格展現(xiàn)出別樣的唯美姿態(tài)來。

先秦之前的言語生命形式與姿態(tài)，因為在一代又一代文字大師的發(fā)展中不斷由稚嫩走向成熟。屈原的出現(xiàn)打破了很久以來這種沉悶的成熟言語形式，大量的語氣助詞開始出現(xiàn)在言語的形式里，大量美好的自然事物被賦予了腹郁的味道。于是人們開始注意到，又一種新的言語生命醞釀并從文字的母體中破殼而出了。所以，就言語形式創(chuàng)造的角度而言，我是極喜歡屈原的。他創(chuàng)造性地在詩經(jīng)四言語言形式中，開辟了自己的多字言語形式。屈原之所以讓人銘記，就人格而言離不開對君國的忠貞與不離不棄的沉愛，但是他最讓我無法忘記的是，他創(chuàng)造了騷體的言語新形式。

潮起潮落，花開花謝，千年的黃月，萬年的紅日。時間此起彼伏中從不停息，從不喘息；歷史不會因一個人痛苦地呻吟，而改變行進的車輪。在悲慟與歡欣的情緒中，所幸我們有文字寄托了自己的哀思與樂考。任何一個民族不可能沒有記敘的文字，司馬遷的《史記》記錄了中國三千多年的歷史，西方的《圣經(jīng)》記錄了另一個民族的文明。歷史就是這樣驚人的相似，人類都共同選擇了同一樣?xùn)|西來記錄自己的歷史，這就是文字。

歷史在前進，文明在進步，思想在爆發(fā)，言語生命的形式不斷的創(chuàng)造出新的風(fēng)情來。三國晉朝來了，古風(fēng)現(xiàn)世文字江湖。不變的或許只有思想，但是唯有言語生命的形式帶來了別致的大氣來。唐朝來了，七言與五言的律詩帶上了腳鐐，但卻為我們創(chuàng)造出一句句“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言語來。儒釋道的思想不斷融合，不斷吸收與收容，言語的掌控權(quán)由貴族走向了平民，由宮廷走向了青樓，由小眾走向了大眾，于是在宋代的時候，詞出現(xiàn)了。詞——長短，短長，闋與闕的鏈接天衣無縫，一種新的言語形式在一群士族大夫手中的調(diào)和下，對小情小愛賦予了高達(dá)上的光環(huán)。詞說盡了詩不敢言的情意，詞訴盡了詩羞于啟齒的愛意，詞擺脫了被道德綁架的詩歌的枷鎖，以一種自由奔放的愜意弧與舒適度，在言語生命的世界里樹立了一個辨識度極高的標(biāo)桿。歷史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終于輪到了少數(shù)民族掌控了漢族的格局。人總是要有悲歡離合的感慨，政治制度變化了，許多人總是諸多的不適，元曲可能就在這種背景下誕生了。嬉笑怒罵，調(diào)侃詼諧的筆調(diào)流行于元曲之中，它上可抵悲天憫人的高端，下可達(dá)雞鴨同鳴的小家，沒有一種情感非元曲所能駕馭，這是言語生命高速爆炸的一個時期。[2]

從《詩經(jīng)》到新詩與現(xiàn)代散文，言語首先承載了我們?nèi)祟惖乃枷?，但言語生命的一再更新與繁衍蛻變，才讓我們真正領(lǐng)略了言語的力量與魅力，言語生命的一再幻化與創(chuàng)造，才讓我們真正感受到了天人合一的可能性。

二、寫，生而為人的權(quán)利

寫，是一場生而為人的華麗旅行。在這場旅行中，我們完成了由動物到人類的進化過程，我們完成了由低等到高貴的蛻變歷程。

魯迅的小說《故鄉(xiāng)》曾經(jīng)借助閏土描寫過一個意味深長的片斷：“他大約只是覺得苦，卻又形容不出，沉默了片時，便拿起煙管默默地吸煙了?！痹S多人，如同閏土般的人物不得不忍受著政治術(shù)語空間的“失語”痛苦。閏土的“失語”是廣大貧民的一個典型代表，這種現(xiàn)象暗示了蕓蕓眾生卑賤的文化地位。心里那么多的悲苦，卻沒有任何力氣選擇一種言語形式來表達(dá)自己，在沉悶的人生際遇中，閏土竟然發(fā)不出屬于自己一絲言語氣息。這大概是人生的最悲情的一件事情了吧。

最近網(wǎng)上特別流行一句話：“寶寶心里苦”。是什么原因造就了寶寶心里苦的原因，因為我們找不到任何一種言語生命形式來釋放自己的苦悶?zāi)芰俊?/p>

路遙的小說《人生》中的有這樣一個橋段：劉巧珍帶著狗皮褥子到城里去看高加林。高加林看到日夜思念的巧珍，心里自是激動萬分。巧珍因為之前好幾次來縣城都沒有看見高加林，而這一次卻剛好看見了，心里也自然欣喜的無法言語。兩人共處一室，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后，巧珍開始搭話規(guī)避這種尷尬。于是巧珍開始向高加林訴說著家長里短，養(yǎng)的豬下了多少頭小豬仔，養(yǎng)的雞又下了多少只小雞仔，打的糧食賣了多少錢，而在一旁聽著的高加林呢，先是由心里的激動，變?yōu)樗魅粺o味，然后再變?yōu)榘蛋档姆锤?。他的心情開始澎湃起來，開始有了選擇的徘徊，他想起和黃亞萍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訴說的都是關(guān)于理想，愛國與抱負(fù)的言語，而巧珍帶給高加林的竟然是無言以對。這番相遇之后，高加林最終選擇了和他有共同話語的黃亞萍，劉巧珍在祝福高加林的聲音中退場。

我想，為什么高加林和劉巧珍沒有走在一起？高加林難道不愛劉巧珍嗎？不，他是愛的，最起碼他們的階級層次是一樣的，只這一點就注定他們是一個世界里人，可偏偏為什么高加林最終選擇了黃亞萍呢？

原因就在，高加林與劉巧珍的言語形式處于平行的狀態(tài)。高加林的言語形式處在了知識分子的層面上，他受過教育，經(jīng)歷過知識的洗禮，他有了更多的選擇，他可以走出鄉(xiāng)村，擺脫農(nóng)民的政治身份。他的言語生命形式開始有了膨脹，他的言語形式更多元化，不再唯有土地與鄉(xiāng)村的言語敘事言辭。而劉巧珍呢？在80年代初的那個時代，農(nóng)業(yè)與非農(nóng)業(yè)的差別直接定義了階級層次的地位。農(nóng)民永遠(yuǎn)處于整個社會階級金字塔食物鏈的最底端。巧珍沒有受過高等一點的教育，土地是與農(nóng)村是她言語生命形式的直接孕育土壤，在這樣土壤的烘焙下巧珍，有著農(nóng)村泥土的純真，有著農(nóng)村天空的淳樸。她的言語生命形式只可能是土地，狗，豬和雞鴨。高加林的政治言語生命形式和劉巧珍的鄉(xiāng)村言語生命形成了二元對立的狀態(tài)中，這恰好成就了兩個人的沉默相對。劉巧珍的鄉(xiāng)村言語生命形式不可理解高加林的政治言語生命形式，而高加林政治言語生命形式高高蔑視著劉巧珍的鄉(xiāng)村言語生命形式，兩者相遇必有廝殺，這廝殺無形無影，將兩個相愛的人撕開來，擺一道不可名狀的憂傷。

而高加林與黃亞萍的相愛，其真諦無非是兩個相同的言語生命形式的相互吸引。高加林的言語生命形式與黃亞萍的言語生命形式，就恰如兩個同心的圓，其兩個人的話語中的政治術(shù)語，理想術(shù)語，抱負(fù)術(shù)語，社會術(shù)語都完好的處于一個圓心上。所以高加林最終選擇了黃亞萍，選擇了和他相應(yīng)的同一種言語生命形式上。

閏土在沉重的生活枷鎖下，失去了自我。他無法找到一種言語形式來宣泄自己，他在一息息煙火中聊以自慰，困難將他壓縮成一個立體的雕塑，沉悶的站在那里，與迅哥沉默相對。倘若他找到了一種只屬于自己的言語生命形式來宣泄著自己，就像當(dāng)年的李密上書給晉武帝，通過文字，通過悲情無比的言語生命形式有效地表達(dá)了自己“辭不就職”的苦楚，晉武帝看罷不得不放李密歸去。而閏土卻“失語”了，每次讀《故鄉(xiāng)》的這個情節(jié)的時候，我的心總是忍不住揪起來，替閏土的“失語”感到無限的悲涼。

在生活中，我們有多少類似閏土這樣人，在赤裸裸的黑暗面前，不敢言語，沒有勇氣呻吟?？?，我從來了解；勇氣歷來需要魄力與智慧。我們的寫作就是要擺脫這種“失語”的境地，作為一個人要敢于發(fā)出自己的言語聲來，讓它響徹云霄，讓它痛快淋漓，讓它抖擻靚麗。

我們寫作無非就是尋找到更多的言語生命形式。在每一種言語生命形式面前，我都心存敬畏之感。我們閱讀，我們寫作，是為了讓自己尋找到更多話語同心圓的人，文字的世界從來就不會孤單。孤單的是我們想而不行的思想。

說，就說別人從來沒有說過的話；寫，就寫別人從來沒有寫過的言語形式；做人，就做獨一無二的自己。寫，就是要得“語不驚人死不休?！庇诿ＣＨ撕＠?，于亙亙歷史中，用獨一無二的言語生命形式證實自己曾喘息在這宇宙間，用獨樹一幟的言語生命形式在眾人間辨認(rèn)出自己的人格來，用標(biāo)新立異的言語生命形式探析同心的共鳴。寫，將生而為人的權(quán)利揮霍地讓自己為之動容！

[1]潘新和.語文：表現(xiàn)與存在[M].福建?。焊＝ㄈ嗣癯霭嫔纾?014.

[2]南帆.南帆文集文學(xué)的維度[M].福建?。焊＝ń逃霭嫔纾?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