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前后北京韓人活動與留學(xué)的興起
——以李承熙《西游錄》為線索的考察

王元周

(北京大學(xué) 歷史學(xué)系，北京　100871)

1914年前后北京韓人活動與留學(xué)的興起
——以李承熙《西游錄》為線索的考察

王元周

(北京大學(xué) 歷史學(xué)系，北京100871)

摘要：1910年韓日合邦前后，韓人開始流亡到北京。但是由于資料缺乏，1919年“三一”運動前北京韓人社會情況所知不多。1914年1月至4月，李承熙到北京聯(lián)絡(luò)孔教會，期間與30多名在北京韓人有交往，可以部分反映當時北京韓人社會情況。李承熙在北京所遇韓人，大多是舊韓末官吏和保守儒學(xué)者，還有一些受過新式教育的韓人青年和留學(xué)生，體現(xiàn)了1914年前后流亡中國韓人的世代過渡性。

關(guān)鍵詞：李承熙；《西游錄》；北京留學(xué)生

在1919年韓國“三一”運動之后，韓國獨立運動在中國關(guān)內(nèi)地區(qū)興起，北京是中心地之一，所以關(guān)于20世紀20年代北京地區(qū)韓人社會及其民族運動，目前已有一些研究成果。在北京活動的韓人與上海稍有不同，不僅是創(chuàng)造派集中的地方，而且也是共產(chǎn)主義者和無政府主義者比較集中的地方，相關(guān)的研究也集中在這些方面，還有人集中研究了北京高麗基督教青年會的活動。這時期北京地區(qū)韓人留學(xué)生的活動也是研究的重點之一。雖然也有一些研究涉及整個20世紀10至20年代，或20至30年代北京地區(qū)韓人社會的情況，但是由于1919年前的資料相當缺乏，只能依靠中國和日本警察掌握的零星信息，所以對1919年以前情況的敘述都相當簡略，至今我們?nèi)噪y以準確把握早期韓人匯聚北京和在北京生活、活動的情況。1914年1月5日韓國獨立運動領(lǐng)袖李承熙來到北京，4月23日才離開，期間除了3月16日至26日去過曲阜，一直住在北京。李承熙在北京逗留期間，李承熙與許多韓人有交往，在其《西游錄》①有記載，為我們了解當時北京地區(qū)韓人情況提供了比較好的線索，而且也能反映早期韓國留學(xué)生到北京留學(xué)的情況。

一

在明清時期，除使團人員到北京一般要逗留一個月左右外，一般韓人不能在北京長期居留。1882年《清韓水陸貿(mào)易章程》簽訂后，韓人可以在天津口岸居留，在取得執(zhí)照后也可以到北京貿(mào)易，也有無照韓人私自到北京活動。如崔元淳的父親1894年到北京經(jīng)商，1903年死在北京②。如果說最早居留北京的多是商人，則1905年大韓帝國淪為日本的保護國，尤其是1910年被日本吞并后，則更多的是流亡獨立運動人士來到北京。李炳憲于1914年3月21日來到北京，在北京住了24天。據(jù)他的說法，當時北京有韓人不下300人。但是他們散居各處，多無室無家，朝來暮往，遷移不定，不僅沒有統(tǒng)一的組織，而且到了北京，不是改穿洋裝就是改穿漢服，雖在街頭撞見也不知對方是韓人。1914年3月25日李炳憲在北京街頭偶遇金起漢，兩人之所以能夠結(jié)識，是因為他們都是保守儒學(xué)者，堅持穿著朝鮮衣冠[1]457。事實上這時期到北京活動的朝鮮保守儒學(xué)者比較多，且多為孔教會而來。

李承熙也是為了征得孔教會對東三省韓人孔教會的承認而來北京的，隨行的是次子李基仁和弟子芮大僖(國彥)。芮大僖本來是宋秉璿和宋秉珣的門人，在二宋殉國后流亡到中國東北，追隨李承熙、孟輔淳從事獨立運動。1914年1月5日晚上李承熙一行抵達北京后，住在前門外西河沿東升客棧。本來金爀約好在這里等他們，可是已經(jīng)離開了。3月上旬金爀又返回北京，3月9日在法源寺前街大悲院見到了李承熙，向他傳達了安東(丹東)、奉天(沈陽)一帶韓人情況。

當晚在東升客棧迎接李承熙的是黃海道長淵人趙鏞。一說趙鏞又名趙克，為日本密偵，當時住在東城燈市口，經(jīng)營一家韓人理發(fā)館*②孫艷紅：《1910—1920年代中半 北京韓人社會與民族運動的特征》，(韓)《韓國近現(xiàn)代史研究》第30輯，韓國近現(xiàn)代史學(xué)會，2004年。。1913年1月趙克曾與李同春、李鏞、樸正來等人奉延吉廳同知陶彬之命發(fā)起成立了墾民會，是否是同一人還有待考證。1914年2月樸正來也到了北京，2月24日向李承熙講述墾民會及白純的情況。趙鏞應(yīng)該與當時在北京的一些韓人有聯(lián)系。開城商人梁謹泰1月16日來拜訪李承熙，然后就住在了趙鏞那里。像梁謹泰這樣在北京經(jīng)商的韓人還有不少。如金臺錫1912年9月來到北京，住在前門外廊坊頭條胡同。他經(jīng)營一家雜貨店，自己還在印鑄局工作，每月有五六十元的收入，生活寬裕。尹永俊，又名尹永德，1900年義和團運動時從上海移居北京，住在崇文門內(nèi)官帽胡同。他自1906年起經(jīng)營一家餐館，雇有30多名朝鮮妓生，主要為外國軍人提供服務(wù)。雖然他在1910年加入了中國籍，但是仍與其他韓人有聯(lián)系，并救濟了不少流寓北京的窮困韓人。還有一些韓人在北洋軍政機關(guān)任職。如樸廷迺本來也是商人，由于會中國語，流亡到北京后，在北洋政府參謀本部擔任調(diào)查員，住在內(nèi)城西安門內(nèi)路北參謀本部內(nèi)，每月也有五六十元的收入，與樸廷迺一起任參謀本部調(diào)查員的還有曾擔任過郡吏的張乃亮，每月收入也有三十元②。參謀本部對北京韓人情況的掌握大概依賴于樸廷迺、張乃亮等韓人調(diào)查員，如1914年4月2日參謀本部致京師警察廳函稱，“據(jù)本部調(diào)查員報稱，住京韓人數(shù)達廿余，良莠不齊，行蹤頗堪注意。”*《參謀部關(guān)于調(diào)查住京韓人的函》，京師警察廳訓(xùn)令，1914年4月4日，北京市檔案館，J181-018-03819。

尹永俊與樸廷迺有來往，但是李承熙到北京后與尹永俊等人沒有來往。李承熙主動聯(lián)系的是在北洋政府任職的漢城人金羽正。金羽正，本名金翼煥，也寫作金益煥或金翼桓，他已經(jīng)入籍中國十多年了，在通信院任主事，一說在交通部會計局任主事，當時住在西城絨線胡同板橋。李承熙一行到北京的第二天，1月6日，李基仁和芮大僖出門游覽北京城，順便拜訪了金羽正。有人說金羽正也是日本高級密偵，1918年林權(quán)助曾試圖通過金羽正拉攏李始榮*(韓)樸昌和：《省齋李始榮小傳》，乙酉文化社，1984年，第55頁。，但是在1914年當時金羽正是否已是日本密偵還有待查證。在北洋政府任職的韓人中，更有名的是趙根，他早年與駐扎朝鮮的袁世凱結(jié)有交情，1912年11月舉家流亡到北京，在袁世凱的幫助下入了中國籍，擔任拱衛(wèi)軍軍需局委員，月收入一百元，住在正陽門內(nèi)后細瓦廠1號。趙根雖然與金臺錫有來往，但是還是有人抱怨他對韓國獨立運動漠不關(guān)心，也不愿意為獨立運動捐款。但是李同春到北京后，這種情況有所變化。李同春早年是譯官，也與袁世凱有交情，韓日合邦前流亡到中國遼東地區(qū)，1910年曾因韓人土地問題到北京拜找過袁世凱，1913年參與組織墾民會。1915年李同春與趙根等人在北京組織新韓革命黨，策劃幫助高宗流亡北京，后因袁世凱死亡和國際形勢變化而未能成功*孫艷紅：《1920年代北京地域韓人的生活像與民族教育》，(韓)《北岳史論》第10輯，北岳史學(xué)會，2003年。。在袁世凱死后，許多在北洋政府中任職的韓人都不得不離職，北京地區(qū)韓人情況為之一變。

雖然李基仁和芮大僖主動拜訪了金羽正，金羽正并沒有去見李承熙。相反李炳憲到北京后，4月12日金羽正主動來訪，談了很久才離開[1]463。為李承熙介紹北京孔教會情況的是1月6日主動來訪的尹胄榮。尹胄榮當時化名尹棠，是宣祖時期著名文臣尹斗壽的后代，曾任外部主事，白川、海州、靈光和安岳郡守等職*《承政院日記》，高宗三十二年十二月十八日甲申、高宗三十三年三月二十二日丁巳、高宗三十六年九月二十八日癸酉、高宗三十七年十一月二十九日丁酉。。他在北京也已經(jīng)居住了多年，不僅參與孔教會的活動，與孔道會的龍澤厚也關(guān)系密切。1月14日尹胄榮拿著孔道會的請?zhí)麃碚埨畛形鯀⒓釉摃e辦的拜經(jīng)會，李承熙派李基仁和芮大僖前往觀禮。1月17日尹胄榮來辭行，準備回朝鮮，李承熙還托他帶回家信。尹胄榮后來又回到中國從事獨立運動。

崔榮玖也同尹胄榮一樣是舊韓末官吏出身，曾任度支部主事、書記郎等職，他當時也在北京，與孔教會有聯(lián)系。1月8日，他與姜秉烈一起來見李承熙。1月20日，李承熙應(yīng)龍澤厚的邀請，從東升客棧搬到宣武門外法源寺前街大悲院，2月18日崔榮玖也搬到大悲院前面的房屋居住。在崔榮玖之前，2月11日申八均(申英)和趙鏞已搬到這里，住在西間，此外住在這里的還有趙元成*也寫作趙元性，參見《李炳憲全集》上，第456頁。、金元、禹永禧等人*④⑤《參謀部關(guān)于調(diào)查住京韓人的函·駐北京韓人調(diào)查一覽表》，1914年4月2月，北京市檔案館，J181-018-03819。。

李承熙來北京前已經(jīng)結(jié)識了申八均，兩人曾相約到北京會面。申八均到北京后，住在東升客棧，2月2日來訪，與李承熙相談甚歡，2月11日搬來大悲院同住。當時龍澤厚租下大悲院的部分房屋，準備供孔道會活動之用，在見到李承熙后，愿意將這里作為招待所，凡朝鮮人來到北京，都可以隨便住宿。龍澤厚并建議李承熙在這里開門講學(xué)，教授門徒。當時孔社設(shè)有信古傳習(xí)所，報名者四百余人*劉蘇選編：《孔社史料(續(xù))》，孔社本部函告信古傳習(xí)所開課日期并附送呈稿及部批(1914年3月9日)，《北京檔案史料》1995年第1期，第9頁。，孔道會大概也有仿效之意，但是被李承熙婉言謝絕了。

李倬(李億)是禮曹判書李祖淵之子，曾任漢城府少尹等職，后來流亡中國，住在北京西單手帕胡同。1月16日，李倬與羅弘錫來拜訪李承熙。1月20日李承熙移居大悲院后，李倬還追到這里來找李承熙談話。2月10日，羅弘錫還帶韓永福來見李承熙。韓永福是俞莘煥的門人，曾任江華郡守，還曾經(jīng)作為領(lǐng)事書記駐天津，后來加入基督教，這時到北京傳教。

李承熙對韓永福這樣從儒教改信基督教的舊韓末官吏非常厭惡，感嘆：“吾韓近日人情無常多如此?！?2月11日，韓永福再次來拜訪李承熙，拿出一份自己起草的《東省方略》，希望得到袁世凱的支持，李承熙看后覺得“良亦苦心，但藉此要華人信己而任用，則亦末矣”。但是對于信奉天主教的安重根叔父安泰敏，李承熙的態(tài)度則很不一樣。當時安泰敏為學(xué)天主教而來到北京，因盤纏用盡而無法歸國，向在北京的其他韓人天主教徒借貸而未果，聽說李承熙來到北京，2月5日就慕名而來，兩人說起安重根義舉，為之愴然。安泰敏也住到了大悲院，也許是由于李承熙的介紹。也正因為如此，參謀本部調(diào)查員誤以為他也是孔教中人，說“安泰敏托跡孔會，締結(jié)不良分子”，并密通日本，行動悖戾④。安泰敏想在北京出售清心丸，無人問津，李承熙戲作《清心丸說》，讓他以此為廣告。此文大受歡迎，城中甚至有傳抄者，中國人李文治看了也認為“文字高妙，大有警發(fā)人心處”。3月11日，李承熙與其他在北京的部分韓人湊了一些路費，送安泰敏回國。

李相禼本來不同意李承熙在孔教總會下設(shè)立東三省韓人孔教會的想法，在李承熙到北京前已經(jīng)與他討論過此事。李承熙到北京后，李相禼仍不放心。當時李相禼的弟弟李相益也在北京，與李復(fù)(李英)住在東城南灣子。1月18日即來見過李承熙，2月6日又到大悲院與李承熙把酒而談。2月15日，李相益送來李相禼的親筆信，再次強調(diào)韓人孔教會“必自立國土于世界政治之外”。李承熙再次聲明這只是權(quán)宜之計，并在《讀李參贊書有感》詩中說：“孔教亶宜別立土，多君抄下一南針；如今卻傍鄰家廡，拙法誠懺負夙心?！?/p>

李承熙在北京遇到的地位最高的舊韓末官吏出身的人物應(yīng)該是1月15日來訪的閔泳璇。閔泳璇是閔臺鎬之庶子，閔泳翊和純明孝皇后的弟弟，1905年任忠清北道觀察使、慶尚南道觀察使，《乙巳條約》后因參政樸齊純和內(nèi)部大臣李址镕的彈劾被免職，不久之后又擔任奉常寺提調(diào)、中樞院贊議、法部協(xié)判等職。李承熙見到閔泳璇后，兩人“說及國家往事，不覺嗚咽”。閔泳璇告訴李承熙，他這次到北京的目的只是游覽，問及閔泳翊的情況，也說閔泳翊“今無世間想也”，讓李承熙頗感失望。因此，李承熙指責說：“總社覆亡，吾人均罪，其首非大監(jiān)家耶？”李承熙仍希望閔氏一族多為國家盡力，以示贖罪。

當時還有一些作為日本密偵的韓人在北京活動。如鄭云復(fù)1913年冬天與日本警察渡邊秘密來到北京，在北京各處設(shè)立特務(wù)機關(guān)，然后渡邊回朝鮮，鄭云復(fù)留了下來，住在東城。金達河是鄭云復(fù)的爪牙，金孝明也與金達河一起活動，金孝明住在崇文門外，為拱衛(wèi)軍醫(yī)官，還有住在大中府對門的趙漢根也與日本通謀⑤。但是李承熙《西游錄》并沒有提到這些人。不過，為日本服務(wù)的韓人密偵要到1916年以后才大量增多。1916年駐華日本公使林權(quán)助大力培養(yǎng)親日韓人勢力，韓人做日本密偵的就更多了。

二

當時來北京的韓人中，除了商人和舊韓末官吏出身者外，更多的是李承熙這樣的保守儒生，他們大多是為孔教而來。在這前后，李剛臺、金元、禹永禧、李丙熊等人也為孔教會而來到北京，金元和禹永禧還曾住在大悲院*孫艷紅：《1910—1920年代中半 北京韓人社會與民族運動的特征》，(韓)《韓國近現(xiàn)代史研究》第30輯，韓國近現(xiàn)代史學(xué)會，2004年。。1914年1月到北京的全秉薰專程為孔社而來。1月27日全秉薰見到李承熙，“自述平生經(jīng)歷，往往悲憤下淚”。李承熙讓李基仁送他去孔社，李基仁回來時帶回兩份孔社規(guī)則，李承熙對孔社所設(shè)博聞圖書館很感興趣。1月30日李承熙與全秉薰一起去參觀孔社圖書館，結(jié)果因社長徐琪不在而未能如愿，于是拜孔子像而還。3月7日孔社舉行孔子忌日禮，全秉薰作為招待員也隨班行禮[2]。全秉薰似乎也已經(jīng)結(jié)識了一些中國人，2月11日晚上還將他與中國人的酬答文字交給李承熙看。全秉薰著有《獻議》二冊，主張在中國普及朝鮮禮教。李承熙覺得他“觀其大意，多見苦心”，稱其“立意頗壯”。離開北京之前，李承熙在給全秉薰的留別信中說：“若能以東之禮而反于中，必須開一制禮之席，是時當奉鄙先人所著禮要，手呈而相確之。吾友張君錫英，今于吾東禮學(xué)當屈拇，茍得共偕，贊仁兄之事矣。”*《與全議官秉薰(甲寅)》，《韓溪遺稿》四，國史編纂委員會，1977年，第336頁。后來李承熙在給全秉薰的信中還問：“中華近局何如，胸里云雷稍有發(fā)施之路耶？”*《與全議官》，《韓溪遺稿》四，第336頁。

柳麟錫也希望中國能恢復(fù)中華之禮樂文物，1912年3月，柳麟錫有致袁世凱大總統(tǒng)和政府及諸省士君子書，命門人金起漢、白三圭、張基正送到北京[3]707。金起漢等人到北京后，尋找徐相默過去見過的萬斛泉，得知萬斛泉已經(jīng)去世了，通過其門人結(jié)識了蒙藏事務(wù)局參事陳毅(士可)。陳毅與袁世凱關(guān)系密切，幫助把柳麟錫的信遞到總統(tǒng)府。金起漢在北京一直呆到1914年3、4月份，就住在西河沿東升客棧。1914年3月，柳麟錫從俄國沿海州移寓中國東北，住在遼寧西豐縣，又派金斗運到北京，讓他與金起漢一起尋找合適的居住地。柳麟錫之所以有這樣的想法，是受到袁世凱提倡尊孔和中國人組織孔教會等組織的鼓舞，以為中國有恢復(fù)中華禮樂制度的趨勢，想做一些順勢助推之功。正是在此期間，2月12日，金起漢來拜訪了李承熙。李承熙在海參崴時就認識金起漢，曾作有《贈金宗亮起漢》，詩云：“愛君忠義腑，直氣干玄空。雙手奉師訓(xùn)，萬里排腥風(fēng)。千言報館字，萬古驚群聾。前行愿努力，吾道在吾東?！?《韓溪遺稿》一，第125頁。2月12日初次來訪之后，2月20日又來討論李恒老所定章甫深衣之制，2月26日又送來《華西雅言》，李承熙請龍澤厚看了看，龍澤厚“極致欽尚”。

1914年5月柳麟錫遷到興京縣暖泉子，金斗運是這時回到暖泉子的，金起漢也許是同他一起回到柳麟錫身邊的。金起漢此行結(jié)識了一些中國人，所以回去后柳麟錫又讓他將其1913年2月所著《宇宙問答》等書送到北京，以期對中國人有所啟發(fā)，“俾盡斡旋歸正之道”[3]709。金起漢在天津?qū)ⅰ队钪鎲柎稹酚×?00部，結(jié)果被警察沒收了。1914年8月，柳麟錫移居寬甸縣芳翠溝。這年冬天，就柳麟錫忙于寫《道冒編》，而金起漢與白三圭、李賢初在暖泉山中重新刊印《宇宙問答》。1915年3月柳麟錫去世后，金起漢再次到中原，此行專門為傳播《宇宙問答》。

當時金麟厚的后人金堯璿也在北京，1月17日與李鴻圭一起來見李承熙，正趕上龍澤厚來請李承熙搬到安慶觀孔道會那里去住，李鴻圭擔任翻譯，可見他會說中國話。2月17日，趙鏞薰也來拜訪李承熙。趙鏞薰本來是慶尚南道咸安人，后來遷到忠清北道懷仁縣。1913年4月，趙鏞薰與趙貞奎、趙昺澤一起流亡中國。不知趙鏞薰是什么時候到北京的，當時住在楊梅竹斜街。在3月16日李承熙離開北京去曲阜后，3月21日李炳憲來到北京，住在余家胡同金華旅館。第二天，李炳憲到太仆寺街衍圣公府孔教會打聽到李承熙的住處，即趕到大悲院，見到了住在這里的崔榮玖和趙元成。他們告訴李炳憲，李承熙已于數(shù)日前去了曲阜。李炳憲看到大悲院還有空房，就找到住持，決定也搬到這里來住。但是當他3月23日帶著行李來到這里時，崔榮玖和趙元成已經(jīng)搬走了，于是李炳憲也決定回到西河沿三源樓住宿。崔榮玖和趙元成之所以突然離開大悲院，主要是因為常有巡警來檢查，不堪其苦[1]457。

3月26日李承熙從曲阜回到北京，等他來到大悲院，見申八均、崔榮玖等人都已搬走，也不在這里住宿，直接回到德華客棧住宿。3月27日，申八均和趙鏞薰來見李承熙。3月28日，李炳憲從趙鏞薰那里得知李承熙已回北京，于是就一起到德華客棧去見李承熙。李承熙《西游錄》中沒有提到趙鏞薰，只提到這一天還有全秉薰來訪，而李炳憲《魯越日記》和《中華游記》中則沒有提到全秉薰。李承熙不僅與李炳憲是老相識，而且李炳憲是郭鍾錫門人，為寒洲學(xué)派再傳弟子，所以兩人相見，“略道往景，不覺悽愴”。李承熙覺得李炳憲“顏面皆變”，因此有《李子明來見》詩云：“看君儼老蒼，念我還增傷；未論當世事，吾黨盡滄桑。”3月29日，李承熙也搬到李炳憲所在的三源樓住宿，與李炳憲、金爀、金起漢、趙鏞薰等人時相往來。

4月3日，李承熙應(yīng)云南省參議員李文治之邀，搬到西單北大街小醬坊胡同口李文治家居住，金爀、金起漢也住在附近，與李承熙是鄰居，李炳憲也常來訪，4月5日兩人還討論了地轉(zhuǎn)說。4月12日，孔道會設(shè)講會，李承熙、趙鏞薰應(yīng)邀參加，本來趙鏞薰也給李炳憲送來了請?zhí)?，但是他因有別的事情沒有參加。會上，李承熙臨時命李基仁代為說了自己的觀點，強調(diào)孔道不是虛文，惟當以實心進實學(xué)。當李炳憲趕來時，講會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李承熙和趙鏞薰還在座，于是三人一起回到三源樓客棧[1]463。4月13日，李炳憲去曲阜的前一天還特來向李承熙辭行，李承熙托他給孔少霑、康有為和樸殷植帶去書信。

三

除了商人、舊韓末官吏出身者和保守儒學(xué)者外，李承熙在北京也遇到一些受過新式教育的韓人青年和留學(xué)生。1月16日跟隨李倬來訪的羅弘錫是戶曹參判羅永完的孫子，1909年畢業(yè)于日本早稻田大學(xué)，這時住在前門外賓悅館。羅弘錫雖然已經(jīng)加入基督教，但是在見到李承熙之后說自己加入基督教并非出于本意，愿意跟隨李承熙加入孔教。2月1日，羅弘錫也再次來見李承熙，仍表示愿意成為孔教一分子，并抄錄了李承熙所起草的《東三省新附韓民事宜私議》。3月12日，陪李承熙的老相識、忠清道人金培東來訪的文昌斌也是20來歲的年輕人。而讓李承熙且驚且喜的是見到了在《北京日報》社任主筆的金子順。李炳憲在國內(nèi)時就已得知有韓人在《北京日報》社任職，所以4月5日就去東城鎮(zhèn)江胡同《北京日報》社去找金子順。當時金子順在休假，通事告訴他金子順住在東單牌樓附近。而根據(jù)中日兩國警察掌握的情報，金子順住在東四牌樓十二條胡同*③⑥孫艷紅：《1910—1920年代中半 北京韓人社會與民族運動的特征》，(韓)《韓國近現(xiàn)代史研究》第30輯，韓國近現(xiàn)代史學(xué)會，2004年。。當李炳憲趕到東單牌樓，天色已晚，只好先回三源樓[1]460。4月8日金子順來三源樓找李炳憲，4月9日又來拜訪李承熙。

金子順，又名金石我，號蘭亭，本貫連山，漢城人。對于自己的經(jīng)歷，李炳憲記錄的情況是：“幼離東土，寓日本廣島等地，經(jīng)十數(shù)年，入燕者亦十有三年，與東人無關(guān)系，故不解韓語，其所習(xí)者日語漢文而已?！盵1]4624月9日金子順對李承熙說的情況是：“學(xué)生原籍朝鮮京城紫霞洞，年甫十二，離鄉(xiāng)赴日本東京游學(xué)，二十西渡此地，迄十五載?！?④《韓溪遺稿》六，國史編纂委員會，1979年，第384頁。李承熙又說金子順為“本國京城人，十三歲入中國，今在北京新報社”。李炳憲和李承熙的記載稍有出入。中日兩國警察掌握的情報是，金子順于1900年前后來到北京，1904年日俄戰(zhàn)爭時曾充當日本憲兵分遣所密偵，在這期間結(jié)識了《北京日報》社社長朱淇，于是到《北京日報》社擔任主筆，1912年加入中國國籍③。

當時李炳憲常到三源樓附近胡同內(nèi)的閱報欄讀報，其中就有《北京日報》[1]458。李承熙在北京的活動，各報也有報道。李承熙偶然讀到《北京日報》的一篇社論，頗為贊賞，于是寫了一封信，托李炳憲帶給作者。聽李炳憲回來說金子順是《北京日報》主筆，還以為是金子順所作。4月9日金子順當面告訴李承熙他在休假，此文非他所作。不過，既然已經(jīng)寫了信，還是托金子順轉(zhuǎn)交給作者④。4月16日，北京各報轉(zhuǎn)載李承熙上袁世凱書，誤將李承熙說成朝鮮王朝宗戚，并說李承熙已在韓國國內(nèi)設(shè)立孔教會，李承熙致函北京報界，加以澄清*《與北京報界同志會中》，《韓溪遺稿》五，第348頁。。

金子順與李炳憲見面后，“乃抽筆批談，語頗煩冤”，與李承熙見面時也同樣只能筆談，兩位韓人在北京用漢文筆談，不能不讓李承熙“有白馬天涯淪落之感也”。這也說明金子順過去很少與韓人來往，所以連母語都忘了。金子順語涉愁怨的原因是金子順對自己的境況很不滿意，“而家無切近族戚，膝下又無一點血肉，身系漢籍，又占小星，近有身患，乍免《北京日報》主筆之任，寓京西王太監(jiān)廟內(nèi)云”[1]462。警察方面掌握的情報也說金子順每月收入四十元，生活并不寬裕⑥。金子順說他打算辭去報社的工作，另作打算。不過金子順在與李承熙的對話中，對自己加入北京日報社的動機和今后的打算都有更崇高的解釋。他說：“學(xué)生在《北京日報》充筆政者九年，本以國破家亡，身無所歸，故匿跡燕市，靜觀世界大勢。無奈大局益趨不平，竊欲改定方針，將投身他界，謀一種事業(yè)。”*②《韓溪遺稿》六，第384頁。

不管金子順加入《北京日報》社的意圖如何，這時期金子順確實充滿愛國熱情。他首先向李承熙請教韓國亡國的原因，其解釋是：“國必自亡，然后人亡之。賊臣蠹于中，狡鄰乘于外，一木而兩斧矣，何足復(fù)言哉?！雹诶畛形踅又鴱娬{(diào)青年對于復(fù)國的責任，而金子順則認為要救國首先要振奮國民精神。他正是從這種邏輯出發(fā)，認為救國離不開舊學(xué)。他說：“為今之計，惟使韓人不忘自國歷史，庶有望于十年百年之后。學(xué)生自幼負笈海外，不尚舊學(xué)，然自信保存國魂，非此莫可?！?④《金子順筆話》，《韓溪遺稿》六，第385頁。與李承熙組織東三省韓人孔教會的意圖不謀而合，但在看了李承熙《上袁世凱書》后又覺得李承熙所陳政策完全出自舊學(xué)，不一定實用。金子順也希望用新舊兩種學(xué)問教育流亡中國東北地區(qū)的韓人，建立獨立運動基地，他并作有策略一篇，愿意與李承熙一起來加以實現(xiàn)④。金子順此后確實與韓國獨立運動加強了聯(lián)系。

1915年3月申圭植等人在上海組織新韓革命黨后，派李相禼、柳東說到北京設(shè)立總部，地址就在西單牌樓93號金子順家*(韓)崔洪奎：《丹齋申采浩》，太極出版社，1979年，第230～231頁；孫科志：《1920-30年代北京地域韓人獨立運動》，(韓)《歷史與經(jīng)濟》第51輯，釜山慶南史學(xué)會，2004年。。

在金子順任職《北京日報》前后，還有兩位韓國人在北京報社任職。一是京畿道人卞榮晚，曾在某日報社負責庶務(wù)，日報?？蠹氖秤跂|城燈市口的一家教會。卞榮晚1906年畢業(yè)于官立法官養(yǎng)成所，然后入普成專門學(xué)校學(xué)習(xí)，1908年畢業(yè)后到光州地方法院擔任判事，1909年到新義州開設(shè)律師事務(wù)所，1910年韓日合邦后流亡到北京，1918年回國，專心研究漢學(xué)和英文學(xué)，解放后成為成均館大學(xué)教授。還有一位是崔基龍，也在北京某報社任記者*孫艷紅:《1910—1920年代中半北京韓人社會與民族運動的特征》，(韓)《韓國近現(xiàn)代史研究》第30輯，韓國近現(xiàn)代史學(xué)會，2004年。。1915年申采浩到北京后，也曾為《北京日報》和《中華報》等報紙寫稿，后因為《中華報》將其稿子刪了一個“矣”字，《北京日報》編輯也在申采浩的一篇連載稿中改了兩個字，申采浩一氣之下不再為報社寫稿*丹齋申采浩先生紀念事業(yè)會編：《丹齋申采浩全集》下，螢雪出版社，1977年改訂版，第500頁。。

由于北京新式教育到這時仍比較落后，所以直接來北京留學(xué)的仍是少數(shù)。在1910年韓日合邦前，即有韓人以學(xué)習(xí)中國語為名流亡中國。1909年2月曹成煥就這種名義來到北京,不過到1914年李承熙到北京時，他已經(jīng)去了上海。在曹成煥之前，1907年咸鏡南道北青人高龍煥即到北京中央政法專門學(xué)校學(xué)習(xí)法律，1917年畢業(yè)后又考入北京大學(xué)。1914年1月10日，高龍煥拜訪了李承熙?！段饔武洝酚痔岬?，3月14日，“高鏞煥來，詳說北間儒會事，要我入其中設(shè)教會，書示其兄東煥所居(長興洞)，愿為主導(dǎo)，其言甚懇”。這里所說的高鏞煥應(yīng)該也是高龍煥，高龍煥的名字有時還寫作高容煥。

而韓國留學(xué)生入北京各中學(xué)留學(xué)則更晚。1月9日來拜訪李承熙的黃元方屬于北京各中學(xué)招收的第一批外國學(xué)生。黃元方，慶尚南道龍南人，大約在1913年底與裴東一、徐日甫(徐曰甫)、韓云用等四人申請入北京私立山東中學(xué)學(xué)習(xí)。山東中學(xué)請示京師學(xué)務(wù)局，京師學(xué)務(wù)局又請示教育部，最終在1914年1月19日同意他們?nèi)雽W(xué)*《私立山東中學(xué)關(guān)于可否收留朝鮮學(xué)生黃元方等四名隨班上課的函》(1914年1月3日)，北京市檔案館，J004-002-00079。。他們四人后來都成為韓國獨立運動中的知名人物，不過當時只有黃元方去拜訪了李承熙，大概因為他與李承熙關(guān)系特殊。黃元方曾是鄭載圭的門人，而鄭載圭雖是奇正鎮(zhèn)的高足，在學(xué)問上接受了李震相的觀點，與寒洲學(xué)派和華西學(xué)派都有交往，與郭鍾錫關(guān)系甚深，與李承熙也有來往*《答鄭參奉厚允載圭別紙(丁亥)》，《韓溪遺稿》一，第376頁。。也許因為有了這層關(guān)系，所以李承熙很欣賞黃元方，覺得“其志頗倜儻”。1月20日李承熙移居法源寺大悲院，黃元方又來敘話。1914年前后，還有平安南道平壤人黃云龍到北京留學(xué)，入私立崇實中學(xué)。

這時李鏞也在北京游學(xué)，住在鼓樓東大街寶鈔胡同，并在申請加入中國籍*李基元：《痛慕錄》，《韓溪遺稿》九，國史編纂委員會，1982年，第520頁。。1月19日李鏞來見李承熙，敘別后經(jīng)歷，看來他也與李承熙早已相識。慶尚南道陜川人李浩然當時正在北京學(xué)習(xí)中國語，為進入中國學(xué)校作準備。李浩然之兄李載源(來活)是李承熙的門人，過繼給了伯父，正在家丁父憂，1月28日李浩然來拜謁李承熙，講述了李載源的情況，令李承熙“為念愴然”。李浩然住在東城隆福寺胡同，1914年2月3日李承熙赴國子監(jiān)參觀后，順便拜訪了李浩然，還正好碰到了平安北道人韓鎮(zhèn)教。韓鎮(zhèn)教對組織孔教會也有興趣，2月4日來找李承熙商議在“西間島”設(shè)立孔教會事，2月10日又來要了一份《東三省韓人孔教會趣旨書》。但是韓鎮(zhèn)教沒有成為一名孔教分子，這年6月離開北京去了上海。

在當時，即使是像徐曰甫、韓云用這樣的中學(xué)留學(xué)生，也已經(jīng)20多歲了。直到1922年，韓國留學(xué)生梁明在《東亞日報》介紹北京留學(xué)情況時仍說，北京各大學(xué)和中學(xué)對入學(xué)年齡沒有限制，20來歲入高小或中學(xué)都可以*《在北京的中國留學(xué)案內(nèi)》(全6回)，《東亞日報》，1922年6月6日至13日。。這些早期韓國留學(xué)生也多不指望在中國學(xué)校接受系統(tǒng)的新式教育，而只是為了取得居留的身份。所以他們與居留北京的其他韓人往往沒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李浩然與羅弘錫等人也有聯(lián)系。2月23日，李浩然與羅弘錫、京畿道水原人尹海錫、咸鏡南道元山人金聲振一起去見李承熙。金聲振“卒業(yè)高等學(xué)校畢業(yè)，頗有志尚”，當時在北洋政府交通部任職。李鏞也認識羅弘錫，2月27日，李鏞與羅弘錫、金聲振、張一清一起來見李承熙。張一清是平安北道龍川人，也在北洋政府擔任委員。事實上李浩然不久即放棄了在北京留學(xué)的想法，3月15日來告訴李承熙，他準備在沈陽西北購地墾荒，還約李承熙搬過去同住。3月31日再次來商議此事，李承熙讓他先到沈陽與慶尚北道尚州人金達聯(lián)系。在此之前，2月19日李相羲的弟弟李啟東(德初)來見李承熙，也商量一起購地墾荒，設(shè)立孔教會。3月7日李德初再次來商議此事后，也先期回沈陽與金達籌備此事。4月24日李承熙回到沈陽后，即與金達、李德初、李浩然等人將此事付諸實施。

當時咸鏡北道利原人樸宗根也像李浩然一樣在北京為入學(xué)作準備。他住在鼓樓寶鈔胡同。2月13日來見李承熙，李承熙覺得他“頗有志氣，可愛”。與李浩然不同的是，樸宗根成功入學(xué)。2月24日，他告訴李承熙，已經(jīng)成功進入政治學(xué)校學(xué)習(xí)，正在努力學(xué)習(xí)功課。4月19日，李承熙從侄李基炳也從安東縣寄來書信說，希望到北京的學(xué)校學(xué)習(xí)，李承熙回信讓他暫緩來北京，等他從北京回去后再商量。李基炳是否真的到北京留學(xué)，還不得而知。不過在1914年，還有平安北道龍川人李大偉從宣川信圣中學(xué)校畢業(yè)后到北京財政學(xué)校留學(xué)，兩年后考入北京大學(xué)，專攻政治學(xué)。此外，根據(jù)參謀本部調(diào)查員報告，1914年4月在北京的卞真和鄭海一也是學(xué)生身份，卞真住在東城公理會，鄭海一在軍需學(xué)校*《參謀部關(guān)于調(diào)查住京韓人的函·駐北京韓人調(diào)查一覽表》，1914年4月2月，北京市檔案館，J181-018-03819。。在1919年“三一”運動前，金尚卨和裵達武也以學(xué)生的身份居留北京。金尚卨曾在日本士官學(xué)校學(xué)習(xí)，后來來到北京，寄居在中國人家里，一邊教中國人日語，一邊學(xué)習(xí)中國語。而咸鏡北道人裵達武，1916年考入北京工業(yè)大學(xué)，并追隨申采浩從事獨立運動*孫艷紅：《1910—1920年代中半 北京韓人社會與民族運動的特征》，(韓)《韓國近現(xiàn)代史研究》第30輯，韓國近現(xiàn)代史學(xué)會，2004年。。

結(jié)語

雖然李炳憲估計1914年3月當時住在北京的韓人有300人，但是由于缺乏組織，韓人之間的聯(lián)系并不多，新到北京的韓人很難與他人直接聯(lián)系。辛珠柏教授認為，北京地區(qū)韓人直到1921年仍處于毫無勢力的狀態(tài)*(韓)辛珠柏：《1920—30年代北京的韓人民族運動》，《韓國近現(xiàn)代史研究》第23輯，2002年。，大概是就北京韓人在此之前組織性不強而言的。像李承熙這樣的知名儒學(xué)者、獨立運動家到了北京，所能接觸的韓人除少數(shù)是主動聯(lián)系的外，多為慕名來訪者，《西游錄》中有記載的也就35人。如果再加上常被引用的參謀本部調(diào)查員掌握的22人的名單，能夠確定當時在北京的韓人也就50多人，距李炳憲的估計還相差甚遠，這說明還有很多當時在北京的韓人情況仍不清楚。雖然如此，從我們已經(jīng)掌握的有限信息也可以推知，早期到北京的韓人，除少數(shù)商人外，多為舊韓末官吏出身者，其中有的還與袁世凱是老相識，或為投奔袁世凱而來，或是在中國東北地區(qū)活動的韓人領(lǐng)袖為爭取北洋政府的支援而來。在1916年袁世凱死后，情況不能不發(fā)生變化，一些在北洋政府任職的韓人離職，韓人與北洋政府的聯(lián)系減少。另一個重要情況是，1914年前后來北京的保守儒學(xué)者增多，他們要么是來建議袁世凱和北洋政府恢復(fù)中華禮樂制度，或者希望推廣朝鮮禮教，要么是聯(lián)絡(luò)孔教會、孔道會、孔社等孔教組織而來。但是這一時期注定是一個過渡時期。一股新興勢力也開始出現(xiàn)，那就是受過新式教育、具有新思想的韓人知識分子也開始匯聚北京，而且還有一些韓人青年開始到北京各級學(xué)校留學(xué)。到1915年，申采浩等人來到北京，北京韓人社會狀況發(fā)生很大變化，為1919年以后北京成為中國關(guān)內(nèi)地區(qū)韓人獨立運動中心地之一奠定了基礎(chǔ)。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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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劉蘇選.孔社史料:續(xù)[J].北京檔案史料,1995(1):8.

[3]柳麟錫.毅菴集:下[M].首爾：景仁文化社，1973.

(責任編輯劉自強)

The Boom of Korean Activities and Studies in Beijing Around 1914:Taking Li Chengxi'sTraveltotheWestas an Investigating Clue

WANG Yuan-zhou

(Department of history, Peking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1, China)

Abstract：Koreans began to exile in Beijing after the Korea-Japan Annexation Treaty in 1910.However,due to the lack of information,their social situation was not known before the March 1st Movement in 1919 until January to April of 1914 when Li Chengxi came to Beijing to contact Confucian Association and kept touch with 30 Korean who were mostly officials and conservative Confucian scholars and some youths and students received modern education.It just reflected the generation transition of the exiled Korean in Beijing around 1914.

Key words：Li Chengxi; Travel to the West; overseas students in Beijing

收稿日期：2016-02-28

基金項目：韓國研究財團BK21+“韓國知識分子的東亞留學(xué)經(jīng)驗與近代學(xué)問的受容研究”

作者簡介：王元周(1966- )，男，河南商城人，北京大學(xué)歷史學(xué)系教授，博士，博士生導(dǎo)師，北京大學(xué)歷史學(xué)系黨委書記、韓半島研究中心副主任、韓國學(xué)研究中心副主任，主要從事中國現(xiàn)代史、近現(xiàn)代中韓關(guān)系史和韓國史研究。

中圖分類號：K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3571(2016)04-0028-08

①李承熙：《西游錄》，《韓溪遺稿》一，國史編纂委員會，1976年，第132～169頁(下文有關(guān)李承熙在北京活動的敘述，除特別注明者外，主要依據(jù)這一材料，為節(jié)省篇幅，不再一一注明)。

②外部【朝鮮】編：《外部訓(xùn)令附報告》二，為在北京死亡的崔元淳父親尸體運送提供便利，1903年7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