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共治與出生性別失衡治理創(chuàng)新

湯夢君

(中國人口與發(fā)展研究中心，北京 1000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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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元共治與出生性別失衡治理創(chuàng)新

湯夢君

(中國人口與發(fā)展研究中心，北京 100081)

中國的出生性別失衡問題由來已久，已對中國的人口安全和社會穩(wěn)定形成了長期、嚴重的挑戰(zhàn)。自1998年以來，政府不斷加大出生性別失衡治理力度，但效果顯現(xiàn)緩慢。出生人口性別比在21世紀初期繼續(xù)攀升，2008年以后才進入了下降軌道，緩慢地從2008年的120.56，降至2015年的113.51。至今，出生人口性別比仍在高位徘徊，中國仍是世界上出生人口性別比偏離正常值最高的國家。

反思中國政府所采取的政策措施，從關愛女孩行動、婚育新風進萬家，到圓夢女孩志愿者行動，從出生實名登記、嚴厲打擊“兩非”，到出臺有利于女孩成長的利益導向政策體系，既有綜合治理，又有專項整治，可謂部門聯(lián)動、標本兼治。當前，全面二孩政策已普遍實施，人口流動日益頻繁，計劃生育服務管理面臨著重大的歷史轉型，出生性別失衡治理的形勢更加復雜。未來要如何創(chuàng)新出生人口性別比治理? 本文將從多元治理的角度談幾點看法。

一、多元主體共同治理的提出

李克強總理在2014年《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出要“推進社會治理創(chuàng)新。注重運用法治方式，實行多元主體共同治理”。在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實施全面兩孩政策改革完善計劃生育服務管理的決定”中也明確指出，今年人口與計劃生育工作要“由主要依靠政府力量向政府、社會和公民多元共治轉變”。

基于法治的多元主體共同治理，是國家治理體系建設和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的重要方面。它的理論基礎是公共管理學中的多中心治理理論和政社合作理論。多元主體一般指政府、市場與社會組織，細分的話包括五個層面：中央政府、地方政府、企業(yè)和各種市場主體、社會組織、公民和公民各種形式的自組織。不同主體的權力、資源與責任由法律來界定，這些主體通過對話、競爭、妥協(xié)、合作和集體行為形成共同治理的機制。多元共治并不意味著政府退出，也不是“小政府、弱政府”，而是“小政府、強政府、大社會”。

現(xiàn)階段，雖然政府單一中心的集權管理方式更有效率，但是畢竟政府資源與能力有限，未必能夠在現(xiàn)實中實現(xiàn)高效率，而且面臨著矛盾大、代價高、難持續(xù)的困難。以出生性別失衡治理為例，當前政府基本上是各種治理措施的出臺者與責任人，相關的社會組織(如婦女組織、基層自治組織)自身能力不足，參與治理的意識淡薄，無法及時反映不同利益相關方的訴求，參與治理的空間狹小，缺少參與途徑，難以參與決策。目前，出生性別失衡治理進入了“攻堅”階段，“兩非”技術進展快，案件發(fā)現(xiàn)難、查處難，全面二孩的生育政策仍無法滿足群眾對子女性別的個性化需求，不同來源的出生性別比數(shù)據(jù)相互矛盾，政府治理的行政成本較高。如果可以充分發(fā)揮不同主體的主動性，資源共享、工作互補，可以大大減少政府的行政成本，提高治理水平，更重要的是，通過群眾與基層組織的參與，可以將“性別平等”、“杜絕‘兩非′”的意識潛移默化為群眾內心的想法，有利于將性別失衡治理從“政府意志”轉變?yōu)椤叭嗣袢罕姷淖杂X行動”，可以大大促進出生人口性別比從根源上的治理。

二、性別失衡多元共治的實踐與探索

國際社會有多元主體參與出生性別失衡治理的成功案例。韓國是至今世界上唯一出生人口性別比回歸正常水平的國家，其成功可以大部分歸因于婦女地位的上升、性別平等觀念的傳播。而這些都離不開韓國女性公民社會組織的積極倡導與社會運動。

20世紀80年代以來，韓國女性公民社會組織發(fā)展很快，并且與各級政府密切合作，在經濟、政治與社會領域，開展了大量的社會動員、立法決策咨詢活動。在社會組織的推動下，韓國相繼出臺了許多促進性別平等的相關法律，比如《性買賣防止特別法》、《女性科學技術人才培養(yǎng)和支援相關法》、《家庭暴力防治法》、《教育公務員法》等。其中對出生人口性別比影響最大的是《戶主制廢除法案》。韓國以往的戶主制規(guī)定，結婚后妻子需登記到丈夫的戶籍中，離婚后子女即使由母親撫養(yǎng)，也要留在父親的戶籍中，女性在財產繼承權的順位上后于男性。這一制度的廢除改變了從夫居與男性優(yōu)先繼承等家庭內部的性別不平等，從而在一定程度上減弱了生男偏好[1]。

除了各級政府之外，與出生人口性別比治理相關的多元主體還包括婦聯(lián)組織、女性團體、生殖健康與兒童保護組織、基層自治組織、志愿者組織、企業(yè)、地方精英等。不同的主體可以發(fā)揮各自的優(yōu)勢，形成共同治理的格局[2]。

婦聯(lián)、女性以及兒童保護團體可以加大對出生人口性別比危害的公共宣傳，強調女性平等的家庭地位，將強迫婦女進行胎兒性別選擇的人工流產作為嚴重侵害婦女權益的家庭暴力行為，與《反家庭暴力法》的社會倡導結合起來?；鶎幼灾谓M織可以群眾動員，改變性別歧視的村規(guī)民約或民風民俗，從而營造性別平等的良好氛圍，也可以通過發(fā)起對“兩非”案件和“天價彩禮”的討論，引導人們發(fā)現(xiàn)這些行為背后的聯(lián)系，以形成自覺抵制“兩非”或舉報“兩非”行為的氛圍。一般的企業(yè)可以加大女職工的招聘比例、建立家庭友好型的工作環(huán)境，私營的醫(yī)療機構可以公開承諾依法行醫(yī)，不從事“兩非”行為。地方精英可以通過政策咨詢、百姓講壇等機會，向群眾介紹出生人口性別比失衡的形勢，并呼吁人們更多地關注其導致的后果。

國內目前在性別失衡多元共治上有一些探索。在已經結束的聯(lián)合國人口基金第七周期“性別平等與公共參與”子項目探索了出生性別失衡的多元共治。項目組在三個試點縣開展了“自上而下”與“自下而上”相結合的性別平等促進活動。縣政府、黨校、鄉(xiāng)政府、村(居)委會、婦女代表、企業(yè)等都參與在項目活動中。政府動員相關部門從各自角度，出臺有利于性別平等的政策。黨校積極做好鄉(xiāng)鎮(zhèn)、村以及大學生村官的性別平等培訓，在鄉(xiāng)政府的指導下，村(居)委員組織群眾，分析當前集體資源分配、民風民俗中性別歧視的內容，并由村民代表對村規(guī)民約進行逐條逐字的討論與修訂，形成了有利于性別平等的村規(guī)民約。醫(yī)務人員開展“自覺抵制‘兩非′”的簽名活動。女大學生組建了志愿者團隊，開展性別平等的入戶宣傳。企業(yè)新設了“女工休息室”、發(fā)起了“公廁革命”。

這些探索還比較初步，也局限在較小的范圍內，但已在項目地區(qū)取得了可喜的變化。村民有了自覺參與村莊事務的意識，增加了對村里不良行為的監(jiān)督力量。村民特別是女性村民有了更多參與公共事務的機會，對出生人口性別比問題有了更深刻的認識。對村規(guī)民約修訂的效果評估數(shù)據(jù)顯示，村里原本男女有別的風俗有了很大的改觀，群眾的生男偏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弱化[3]。這說明，發(fā)揮相關組織、機構的作用，廣泛動員群眾的參與，形成多元治理格局將有助于提高當前出生性別失衡的治理水平。

三、完善出生性別失衡多元共治格局

基于理論、國際與國內經驗，要完善出生性別失衡多元共治，政府與以及其他治理主體兩方面都要著力。

在政府方面，首先要加強對多元主體治理的法制保障，政府出臺相關法規(guī)、文件，明確社會組織、團體參政的地位，界定不同治理主體的責任與權力邊界。其次，政府要加快政府職能轉變，主動放權，創(chuàng)造共同治理的空間。政府可以通過購買服務、項目運作等方式，將一些直接服務群眾的工作讓社會組織、企業(yè)去完成，比如宣傳倡導等，政府可在政策、資金上扶持社會組織，加快社會組織能力提高。

在市場與社會組織方面，首先要提高參與出生性別失衡治理的意識，要讓相關企業(yè)、社會組織對中國出生性別失衡的現(xiàn)狀與長期危害充分知情，認識到參與治理的必要性。其次要加強社會組織的能力建設，包括籌資能力、溝通倡導能力、組織動員能力等。第三，要增加企業(yè)、社會組織參與治理的機會，在人大政協(xié)、新聞媒體積極出聲，推動基層性別平等制度的建立，創(chuàng)建“兩非”行為的信息收集、輿論監(jiān)督網絡，形成性別平等的文化氛圍。

總之，中國出生性別失衡治理任重而道遠，多元主體共同治理還亟待頂層設計與實踐探索[4]。

[1] 劉中一.韓國女性公民社會組織參與出生性別比治理的經驗與啟示[J].中華女子學院學報.2013(2):83-88.

[2] 劉中一.多中心治理邏輯與出生性別比治理策略創(chuàng)新[J].湖北行政學院學報.2015(5):45-48.

[3] 湯夢君.村規(guī)民約修訂效果評估報告[M]//劉鴻雁，湯夢君.性別平等促進與出生性別失衡治理——來自中國三個縣的實踐.北京：中國人口出版社.2015：12-16.

[4] 王名，蔡志鴻，王春婷.社會共治：多元主體共同治理的實踐探索與制度創(chuàng)新[J].中國行政管理.2014(12) 16-19.

(責任編輯：馮 蓉)

10.15896/j.xjtuskxb.201606023

1008-245X(2016)06-0124-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