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們江鴨綠江流域開發(fā)簡史

李樂營，孫煒冉，梁啟政（通化師范學院　高句麗研究院，吉林　通化　134000）

圖們江鴨綠江流域開發(fā)簡史

李樂營，孫煒冉，梁啟政
（通化師范學院高句麗研究院，吉林通化134000）

通過回顧從古至今圖們江、鴨綠江流域的經濟開發(fā)、民族移動、行政建置以及交通建設等問題，對于現(xiàn)今邊疆穩(wěn)定和對外開放提供決策咨詢和歷史借鑒，進而對當前吉林省東、南部開發(fā)的戰(zhàn)略大計不無裨益。

圖們江；鴨綠江；長白山；開發(fā)

圖們江、鴨綠江是當今中朝邊界的界河，這里也是吉林省東部和南部的重要經濟區(qū)域，自古便是各民族活動和繁衍的重要區(qū)域。同樣，也是東北亞地區(qū)的核心所在。歷史上，這里承擔了中華文明向朝鮮半島和日本列島輸出的中轉通道，是東北亞地區(qū)經濟發(fā)展、文化交流的樞紐，穢貊人、沃沮人、肅慎人、漢人、高句麗人、渤海人以及女真人等，都在這里生活和定居，對以長白山為核心的圖們江和鴨綠江流域進行著開發(fā)和建設，這些人類活動創(chuàng)造了遼東東部游牧農耕交錯帶的獨特生產方式和文明形態(tài)?？梢哉f，對這一地區(qū)自古以來開發(fā)建設的研究，不僅可以使我們了解該區(qū)域的歷史活動，更有利于我們在當前環(huán)境下對吉林東部和南部地區(qū)的開發(fā)建設提供理論依據和指明發(fā)展方向。

所謂“開發(fā)”，系指通過研究或努力，開拓、發(fā)現(xiàn)、利用新的資源或新的領域 （develop；open up；exloit）；或指對新資源、新領域的開拓和利用（develpment），是指以經濟建設為中心，涵蓋政治、文化等諸多情況的人的活動。簡而言之，即為啟封、發(fā)掘，如漢書·王莽傳》中所言：“吏民上封事書，宦官左右開發(fā)，尚書不得知”；[1]4140宋人費袞在《梁溪漫志·溫公論碑志》中言：“志乃藏于壙中，自非開發(fā)，莫之睹也”；[2]62《漢書·孫寶傳》言：“時帝舅紅陽侯立使客因南郡太守李尚占墾草田數百頃，頗有民所假少府陂澤，略皆開發(fā)，上書愿以入縣官”；[1]3258《金史·張開傳》載：“論淇門、安陽、黎陽皆作堰塞水，河運不通，乞開發(fā)水道，不報?！盵3]2589盡言“開發(fā)”之諸義。

一、原始社會的兩江流域文明萌芽

追溯歷史，圖們江與鴨綠江流域，遍布著古人類原始群體的足跡，是東北亞腹地人類最早的棲息地之一。大約在距今三十萬年前左右，鴨綠江口附近便出現(xiàn)了古人類的活動，由此拉開了兩江流域地區(qū)歷史文明的序幕。那么，這些古人類是通過什么途徑來到鴨綠江入?？诘貐^(qū)的呢？據現(xiàn)代地質學資料，現(xiàn)今的遼東半島與隔海相望的山東半島，早在5億年前左右是連在一起的。從渤海灣內發(fā)現(xiàn)的已滅絕的第四紀的猛犸象、披毛犀、河套大角鹿等非海洋古生物化石和山東廟島群島周圍海域中發(fā)現(xiàn)的古生物遺骸，證明了遠古時期的今渤海灣和渤海、黃海之間的海峽一帶曾是陸地相連，我們稱其為“膠遼古陸”。[4]1-2遠古人類正是通過這條古陸踏上了北遷東移之路。從考古學發(fā)現(xiàn)來看，金牛山遺址（位于遼寧營口，距今大約28萬年）、后廟山遺址（位于遼寧本溪，距今大約24—14萬年）、安圖人（位于吉林安圖，距今約2.6萬年左右）、榆樹人（位于吉林長春，距今2—4萬年）、哈爾濱人（位于黑龍江，距今約2.2萬年左右）的分布與年限大體證實了這一論斷。通過這條古陸線，原始人類首先來到了鴨綠江流域，前陽洞穴遺址是鴨綠江流域最早也是最具代表性的舊石器時代遺存，位于遼寧丹東，鴨綠江入?？诘貐^(qū)，距今大概有1.8萬年左右。及至新石器時代，遼東地區(qū)（即東北南部，古代泛指東北）與中原各原始部族間有著較為密切的交往，這種早期與中原海上水路交通聯(lián)系的中樞地帶，主要是通過遼東半島南部的狹長海脊陸路和山東半島北部廟島群島作為橋梁來進行的，并且得到了現(xiàn)代考古發(fā)現(xiàn)的證實。如遼東南部發(fā)現(xiàn)的長?？h廣鹿島小珠山、吳家村，旅順郭家村，大長島上馬石等遺址，其考古斷限基本在距今4—7千年左右。[5]而在山東半島則發(fā)現(xiàn)了蓬萊紫荊山、煙臺市白石村、長島縣大黑山島北莊遺址等。[6]這些遺址在考古文化的內涵表現(xiàn)上顯示出明顯的一致性。而考古學上通常用文化的交流和影響來解釋遠古時期相鄰或相近地區(qū)文化內涵的一致性。遼東與山東兩半島之間所發(fā)現(xiàn)的具有共同特點的文化類型，從古代兩地人類直接交流的途徑來看，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通過“膠遼古陸”的海脊陸路，另一種即由海路相通。而據地質學考證，此時的“膠遼古陸”已經發(fā)生海陸變遷，地質沉陷和被海侵蝕，所以，此時兩地間的交通來往必定是海路。這一論斷也同樣得到了考古學的證實。在鴨綠江入?？诩袋S海之濱的丹東后洼遺址中，不僅考古發(fā)現(xiàn)了大量的巨型石網墜，而且發(fā)現(xiàn)了“舟”形陶器，這說明遼東半島五六千年前已有了舟船，實現(xiàn)遼東與山東之間的舟楫往來。兩江流域的文明之路，就是經由此路為肇端發(fā)展而來。隨著人類的逐步向北遷徙，圖們江流域亦迎來了文明的曙光，安圖人的出現(xiàn)便證實了東北亞的人類發(fā)展足跡。

二、古朝鮮對兩江流域的初步開發(fā)

由于遠離中原地區(qū)，該區(qū)域的發(fā)展相對遲緩，直至箕子朝鮮勢力的到來，兩江流域才進入到了青銅時代?！渡袝髠鳌分休d，武王克商之后，箕子不愿仕周，而“走之朝鮮”，“武王聞之，因以朝鮮封之”。在《隋書·裴矩傳》中載：“高麗之地，本孤竹國也，周代以之封于箕子”，[7]1581爾后箕子逐步向東發(fā)展，將勢力遷至遼東，后越過鴨綠江流域，東遷到了朝鮮半島北部。朝鮮之地，史載漢樂浪郡在王儉城，《地括志》言“即古朝鮮也”，《漢書·地理志下》載“樂浪郡……縣二十五”，以朝鮮居首。[1]1627由此可知，箕子朝鮮逐步東走，最后以王儉城為中心，與當地良夷融合，控制了大致包括今朝鮮半島北部，其國力強盛之時，斥地廣闊，西面疆界當在鴨綠江以西兩千里外，因為據《三國志·東夷列傳·韓》夾注中載：“燕乃遣將秦開攻其（朝鮮）西方，取地二千余里，至滿番汗為界?！盵8]850滿番汗即今鴨綠江附近區(qū)域，這與“遼東之地，周為箕子之國，漢家之玄菟郡耳”[9]5321的記載相符，證明箕子朝鮮在鴨綠江流域兩岸統(tǒng)治了相當遼闊的地域。從現(xiàn)今的考古遺跡來看，在今天的遼東地區(qū)留有很多巨石建筑，即“石棚文化”。[10]這些青銅文化的產物明顯是受紅山文化牛河梁積石冢的影響，而這種積石冢方式隨著箕子朝鮮的東遷，空間上一直影響到了朝鮮半島，時間上一直影響到了后來這一區(qū)域高句麗早期的墓葬形式，證明了中原文化東移對這些區(qū)域的影響。鴨綠江流域作為水陸兩線都必經的交通樞紐，在此時已經成為主要的人流集散地，隨著箕子朝鮮帶來的文明，其生產也發(fā)生了重大變革，在通化三岔林業(yè)局便發(fā)現(xiàn)了A型銅斧石范，青銅器的發(fā)展水平，標志著生產力的高低，其發(fā)現(xiàn)從南到北呈現(xiàn)一種遞減趨勢，可見下游文明程度在逐步地向上游遞減，此時的文明中心還是在河流入海口的下游地區(qū)。

在古朝鮮時期，鴨綠江流域與圖們江流域兩岸地區(qū)還發(fā)生了紛繁的民族流動，其中最大的兩支活躍在該區(qū)域的民族當屬穢（濊）貊。穢（濊）族在夏商時本居于山東半島，屬東夷民族，周滅商時被周所迫，大部分向東北遷徙，并以松嫩平原為中心定居下來，其活動范圍比較廣闊，最南端在長城以北，與燕國為鄰；東北部與肅慎族相接。穢（濊）族早在西周時代，就是周王朝的朝貢國?！妒酚洝の宓郾居洝份d：“北山戎、發(fā)、息慎”[11]中的族稱應該是按其地理位置或分布區(qū)域的自然排列?！鞍l(fā)”位居中部?！洞蟠鞫Y記·少閑篇》稱作“北發(fā)”?！兑葜軙ね鯐穼l(fā)解作發(fā)人。有些學者認為發(fā)是貊更早期的族稱，《左傳·昭公·傳九年》：“王使詹桓伯辭于晉曰：……肅慎，燕，亳，吾北土也”[12]中的亳即是貊。[13]《山海經·大荒東經》及《海外西經》所載“白民之國”或“肅慎之國，在白民北”中的白民也是貊。西周時期，穢和貊已載于文獻，或并列或單字出現(xiàn)?！痘茨献印た姞栍枴氛f：“匈奴出穢裘?！狈x、貊曾獻貔皮、赤豹、黃羆于周室，或即穢裘。穢人，最初以漁獵為主，可能是傍水而居的漁獵居民。貊則以游獵或游牧為主要經濟?！睹献印じ孀酉隆吩唬浩渚拥亍拔骞炔簧?、惟黍生之”，雖然有了農業(yè)，但不發(fā)達。春秋初，出現(xiàn)了穢貊連詞，穢貊或稱穢貉。兩大族群融合后統(tǒng)稱為穢，發(fā)展成為以農業(yè)為主，與畜牧、漁獵相結合的族群。穢貊人長期過著遷徙不定的生活?；顒臃秶婕皷|北的中南部和朝鮮半島，大致東至松花江、鴨綠江、圖們江流域。北至嫩江流域，西抵松遼分水嶺。北部穢貊族的活動中心是在嫩江和松花江匯合的地帶。而南部穢貊族則以鴨綠江和大同江為活動中心。春秋時期，齊桓公曾經發(fā)動過對穢的戰(zhàn)爭。穢族有很多分支，其中高夷在渾江流域，良夷在今大同江中下游（即古朝鮮人，樂浪夷)，東穢是分布在今朝鮮江原道。但是穢貊始終是兩民族的聯(lián)盟，不是一個單一民族。貊有大水貊、小水貊、梁貊。梁貊分布在集安與新賓之間。小水貊分布在叆河，大水貊分布在鴨綠江。貊人又叫貉，有九貉、蠻貊、胡貊的說法，穢貊勢力最大。后來穢族的貊人在東北地區(qū)和朝鮮半島建立政權的夫余、沃沮、高句麗和百濟，就是在穢貊族的基礎上形成、發(fā)展起來的。貊人最早是在松嫩平原生活，后受匈奴壓力入鴨綠江，“玁狁所逼，稍稍東遷”，最遠到朝鮮清川江，至江原道建立貊國，而穢貊支流的沃沮人則居住于今天朝鮮半島東岸、日本海西岸的區(qū)域，其中生活在圖們江流域的是穢人支流的北沃沮人。

三、燕秦在兩江流域的行政建置

戰(zhàn)國時期，燕國在東進過程中逐朝鮮新拓地區(qū)，于燕昭王十二年（前300）[14]60設郡置守，設上谷、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五郡。由此開始了中原政權在東北的行政管理。其中遼東郡轄境在遼河流域至朝鮮半島北部，郡治設在襄平（今遼寧省遼陽市附近）。由此，襄平成為東北極具規(guī)模的政治和經濟中心。由此為中轉線，中原文化經濟一直傳播至兩江流域地區(qū)。今鴨綠江右岸，渾河以東出土了大量戰(zhàn)國的刀幣、布幣，[15]同樣在朝鮮慈江道、平安北道和平安南道都出土了大量燕國明刀幣，黃海南道則發(fā)現(xiàn)了戰(zhàn)國時期無血槽中原式銅劍，集安還發(fā)現(xiàn)了戰(zhàn)國晚期的趙國有銘文銅劍。[16]證明此時的兩江流域一帶，戰(zhàn)國時已是戶籍聚眾的邑落。大量古燕人和箕人以及穢貊人以鴨綠江流域為中心，定居和沿江進行相互交流，形成了如沸流國、卒本扶余這樣的部落聯(lián)盟；而圖們江流域依舊是北沃沮人活動的主要區(qū)域。

秦對遼東的管理，不是對燕的簡單承襲，而是有所建樹。主要是建立郡縣，延伸長城，統(tǒng)一法令等。燕郡下是否有縣，并無從查證，但秦郡之下已確設有縣，秦時遼東、遼西屬縣共計二十九個。[11]2090秦王朝強化地方統(tǒng)治機構，統(tǒng)一法令的措施同樣實施于遼東和遼西兩郡。史載：“一法度衡石丈尺。車同軌。書同文字。地東至海暨朝鮮?！盵11]239秦的法令統(tǒng)一，從東北區(qū)域考古發(fā)掘出的貨幣和權衡器上得到證明。為了北拒游牧民族的騷擾，秦統(tǒng)一后開始大肆修筑長城?！段郝浴份d：“秦并天下，使蒙括筑長城，到遼東。”至于秦長城東段終端止于何處，《水經注》載：“始皇令太子扶蘇與蒙括筑長城，起自臨洮，至于碣石”。碣石位于何地？說法不一。世存三種說法，其一認為是今河北昌黎縣的碣石山；[17]其二認為在遼西的興城或綏中；[18]其三認為在朝鮮半島北部的遂城。①筆者認為，以碣石為地名的地方在渤海沿岸有很多處，但我們要確認之碣石乃史料中所述的長城起始處，當是在朝鮮境內。從現(xiàn)今的考古發(fā)現(xiàn)可以知道，秦長城東端當是在朝鮮半島西北部?！稌x書》說：漢樂浪郡境內之遂城為“秦筑長城之所起”。[19]《通典·州郡典》載：“碣石山在漢樂浪郡遂城縣，長城起于此山，今驗長城，東截遼水而入高麗，遺址猶存?！蔽墨I載明碣石山在朝鮮半島北部的遂城境內。那么遂城又在哪里呢？史家考定在今大同江與清川江之間的海邊。[20]《漢書·賈山傳》中載：秦“為馳道于天下，東窮燕齊?！盵1]2328秦代“馳道”的開辟，開拓了歷史上行“官道”之先河。遼東郡長城之內必然建有馳道，通過鴨綠江下游地區(qū)貫穿襄平與朝鮮半島之西北地區(qū)。鴨綠江東岸“番汗縣”成為通往“王儉城”（平壤）的重要中轉站，而兩江流域通過這些交通線形成了沿途的州縣城堡。

四、漢四郡的設置及漢魏時代的兩江流域交通開發(fā)

經秦末之亂，漢初廢燕國，重置遼東郡，設十八縣，其中位于鴨綠江流域的有武次 （遼寧鳳城大堡鎮(zhèn)）、西安平（遼寧丹東九連城）和番汗（朝鮮平安北道博川城）三縣。[1]1626東漢時，撤武次縣，仍留西安平和番汗兩縣于遼東郡。元封三年（前108），漢武帝征服衛(wèi)滿朝鮮后在朝鮮半島北部和中部設立的樂浪郡、玄菟郡、真番郡、臨屯郡四個郡?！拔涞蹨纾ㄐl(wèi)氏）朝鮮，以沃沮地為玄菟郡?！闭训凼荚迥辏ㄇ?2年）罷真番、臨屯以并樂浪、玄菟，玄菟郡郡治由最初的沃沮城遷到高句驪城，②譚其驤認為該城位于今遼寧沈陽城東上柏官屯，另有說法認為位于東遼河赫爾蘇驛附近。領有三縣，即高句麗縣（遼寧新賓興京老城）、上殷臺縣（吉林省通化市）、西蓋馬縣（朝鮮鴨綠江左畔楚山附近）。由此，鴨綠江流域下游地區(qū)為遼東郡所轄，上游地區(qū)為玄菟郡所轄。魏晉亦大體沿襲兩郡，直至被高句麗吞并。漢魏時期，由遼東郡襄平東行陸路，連接“樂浪”等四郡，為東北地區(qū)邊郡要途之一。[22]27－28交通道路的開辟，為兩江流域地區(qū)的經濟發(fā)展和人口定居創(chuàng)造了條件，正是這些重要交通線路，串起了兩江流域沿岸各城鎮(zhèn)的誕生與發(fā)展。

漢魏時期的兩江流域的開發(fā)和發(fā)展最為迅速，受自然地理條件影響，漢魏時期東北與中原的交流主要是通過海上交通，以東北南部的遼東郡為主，并且主要是由環(huán)遼東半島瀕海的縣鎮(zhèn)出發(fā)，南渡今渤海海峽或沿黃海沿岸，通往山東半島漢代“齊郡”和“東萊郡”之地。當時，由山東“齊郡”和“東萊郡”入海，東北海行，沿黃海海岸，入自鴨綠江口的“安平道”；再轉渡朝鮮西海岸，由大同江口（古稱“列口”）或清川江口（古稱“浿水”）登陸“列口”和“朝鮮道”。[4]72這是漢魏時期由中原海道通往高句麗、古朝鮮和樂浪郡的重要水路交通線。安平口充當了這個時期連接中原與半島的中轉站，是鴨綠江流域的重要城鎮(zhèn)。安平口，指鴨綠江下游的漢代遼東郡西安平縣海口，而漢代西安平縣，已確知在今遼寧省丹東市九連城。當時高句麗曾多次從海路與東吳聯(lián)系，《三國志·吳書·孫權傳》記載：嘉禾三年（234），孫權遣謝宏、中書陳恂封高句麗王東川王為單于。謝宏等乘船渡海到達“安平口”，經此去國內城。從孫吳之地，渡海至遼東“安平口”，當是從東海西海岸，渡東海和黃海，方可入鴨綠江口，這條南北航線可達數千里，可見當時兩江流域與中原諸地交流和貿易之盛。

五、高句麗時期的開發(fā)

在高句麗時期，兩江流域得到了空前開發(fā)，尤其是兩晉南北朝時期，中原戰(zhàn)亂紛爭不斷，而高句麗所轄的兩江流域基本保持著和平穩(wěn)定的局面，這便為該地區(qū)的發(fā)展創(chuàng)造了優(yōu)越的環(huán)境。高句麗都城無疑成為此時東北亞地區(qū)政治、經濟的中心，而高句麗前期兩個都城均位于鴨綠江流域，即便最后的都城平壤位于朝鮮半島大同江流域，這一地區(qū)仍是通過兩江流域作為其西進中原王朝、北聯(lián)其他民族的重要通道和紐帶。以高句麗都城為中心，形成了赴諸地交流的“南北兩道”。事實上，高句麗建國前，高句麗同北方夫余族，同南方遼東、中原各民族之間的南北交通道路已經打通。高句麗建國后，由于都城遷移，加之政治、經濟、軍事力量的發(fā)展變化，高句麗南北交通道路不斷變化和拓展。道路的開通，對于各民族之間的經濟文化交流是十分方便的。對于促進民族融合、社會進步的作用是巨大的，對于兩江流域的經濟、文化開發(fā)更是意義重大。高句麗人建國不久，“求屬玄菟”，派使臣去中原，祝賀皇帝加元服，接受中原封號和賞賜。中原的鐵器、鎏金生產工藝，先進的生產技術不斷傳入高句麗，促進高句麗經濟的發(fā)展和社會進步。高句麗國家也將兩江流域、長白山區(qū)特產的人參、木材以及高句麗的舞樂傳入中原。隋唐時，宮廷中有“高麗樂”“高麗伎”，唐初一些貴族也擅長高麗樂舞。思想文化的交流，宗教經典的傳播，使人們的社會思想和意識發(fā)生重大的變化。這些都是兩江流域迅猛發(fā)展的佐證。

六、渤海國的“朝貢道”

唐代兩江流域依舊承擔了東北與中原地區(qū)重要的聯(lián)系紐帶的作用，“海東盛國”渤海國就誕生在圖們江流域的東牟山地區(qū)，而鴨綠江流域則有一條最主要的水陸交通線，當是渤海與大唐溝通最為密切的鴨綠“朝貢道”。鴨綠朝貢道就是賈耽所著《四夷道里記》中所說的“登州海行入渤海道”。這條交通線在渤海成為“海東盛國”的歷史進程中發(fā)揮過巨大的作用，全程分為水路和陸路兩部分，其中陸路全程在渤海境內，之所以稱作“鴨綠朝貢道”是因為鴨綠江在這條路線中處于核心地位。在營州道數次陷落和被阻隔之際，這條道路成為中原溝通東北地區(qū)的穩(wěn)定生命線。據《新唐書·地理志》引賈耽所著《四夷道里記》載，渤海朝貢道從唐境至渤海都城的路線是：“登州東北海行，過大謝島、龜歆島、末島、烏湖島三百里。北渡烏湖海，至馬石山東之都里鎮(zhèn)二百里。東傍海壖，過青泥浦、桃花浦、杏花浦、石人汪、橐駝灣、烏骨江八百里……至鴨淥江唐恩浦口。乃東南陸行，七百里至新羅王城。自鴨淥江口舟行百余里，乃小舫泝流東北三十里至泊汋口，得渤海之境。又泝流五百里，至丸都縣城，故高麗王都 。又東北泝流二百里，至神州。又陸行四百里，至顯州，天寶中王所都。又正北如東六百里，至渤海王城?！盵23]1147登州是我國古代北方重要海港，始建于隋唐，登州城內還設有“渤海館”，專司與渤海間的貿易，此處“貨市渤海名馬，歲歲不絕”。[9]3535由此航海向東北至遼東半島南端，這是一條自古以來的航道。從賈耽的《道里記》中我們可以清晰地了解“朝貢道”的路線情況。自登州（蓬萊）渡海向東北，先后經過山東沿岸的大謝島（南長山島）、龜歆島（砣磯島）、末島（廟島）、烏湖島（隍城島），北渡烏湖海（渤海海峽）進入遼東半島，經馬石山（老鐵山）東側的都里鎮(zhèn)（旅順口），沿途過青泥浦（大連）、桃花浦（莊河縣花園口）、杏花浦（金縣杏樹屯）、石人汪（長海縣石城島）、橐駝灣（鹿島以北洋面）、烏骨江（叆河），達鴨綠江口。再溯鴨綠江向上至泊汋口（丹東尖古城），由泊汋城又溯鴨綠江而上，行五百里至丸都城（集安），再東北溯流二百里到達神州（臨江），自此改行陸路，向東北進入圖們江流域，經顯州 （和龍西古城子）到達上京龍泉府 （寧安西南）。陸路沿線發(fā)現(xiàn)眾多渤海古城遺址，如寶馬山城安圖二道鄉(xiāng)）、仰臉山城（安圖小營子）、獐項古城和龍西城鎮(zhèn)）等，這些渤海古城都在今河流或公路、鐵路附近，可知古今交通線路基本相同。這條交通線在東北史上具有極其重要的作用，它不僅是一條朝貢線路，還是一條經濟線和政治線，尤其在渤海建國初、營州陷落，陸路斷塞之際，唐使崔訢即是通過該條路線開啟了唐冊封渤海的政治聯(lián)系。

七、遼金時期的開發(fā)建設

契丹興起后，在我國北方的經濟開發(fā)、行政建置和交通地理的發(fā)展上，占有重要地位。隨著遼代在北方草原地帶普遍建立府、州、縣和頭下軍州，①頭下軍州是由契丹貴族以俘掠或受賜的人口和自己原有的奴隸、部曲，在自己割占或分賜的土地上建立，州縣城堡等組織，稱為頭下，又稱為“私城”。使它的北部疆域空前廣闊。由此奠定了近千年來東北地區(qū)建置與交通地理的基礎。契丹滅渤海后，在原址建東丹國，基本保留了渤海行政建置。此時，契丹與高麗國基本以清川江為界，鴨綠江流域、長白山區(qū)和圖們江流域成為定安國和女真諸部活動區(qū)域，形成了鴨綠江女真、長白山女真及蒲盧毛朵部女真等，他們是黑水靺鞨的一支南下，與當地渤海人融合而成的新的民族共同體。這里的女真諸部盤踞在長白山、鴨綠江、圖們江兩岸，南到大同江北岸，成為遼與高麗之間非?；钴S的政治力量。為了控制和爭取對鴨綠江流域和圖們江流域的控制，遼與高麗展開了長年的軍事沖突和政治斗爭。因為鴨綠江女真的存在，在遼圣宗以前，遼仍然無法有效控制鴨綠江兩岸地區(qū)，而鴨綠江流域尚有渤海遺民建立的“定安國”割據，這些都成為遼國與宋朝對峙時后方的隱患。尤其讓遼國不能容忍的是，公元961年至991年，鴨綠江女真頻繁地到宋朝貢，定安國也借道女真從鴨綠江出海口通過海路與宋聯(lián)系，圖謀合擊遼國。為此，遼多次出兵鴨綠江女真和定安國。為了徹底斷絕鴨綠江女真和定安國與宋的聯(lián)系，切斷對宋朝貢的路線，遼統(tǒng)和九年（991）二月，在鴨綠江口建威寇、振化、來遠三城，屯戍卒。[24]141開泰年間，又在原來三城的基礎上增設保州、宣義、定遠等州城、堡壘，使得對鴨綠江口的控制成為一個防御整體。[24]1521構建了一條以保州為橋頭堡，一直延伸到東京遼陽的戍防體系。這條戍衛(wèi)體系同時就構成了一條軍事交通線，沿線州城有大量軍屯，大量從內地征集而來的“漢兵”以及掌握農業(yè)生產技術的農戶前來耕種，即所謂分批輪流屯戍”。除遼陽保州線以外，還有一條黃龍來遠線，據《遼史·兵衛(wèi)志下》邊境戍兵條引高麗《大遼事跡》記述：“東京沿女直界至鴨淥江”一帶，即置有黃龍府、咸州、來遠城和神虎軍城，另有七十堡、八營，記正兵二萬二千人。兩條軍屯線使鴨綠江流域與西遼陽和黃龍府的區(qū)域連為一體，沿線形成了今天的城市線群。同樣，為了爭奪圖們江流域南部的地區(qū)，高麗曾與這一地區(qū)的女真爆發(fā)了曷懶甸之戰(zhàn)。隨著農業(yè)生產的發(fā)展，人口的增加，東京道地區(qū)的商業(yè)貿易也出現(xiàn)了新的發(fā)展局面。東京道地區(qū)榷場互市非常活躍，鴨綠江、圖們江流域均有榷場互市的開設。金朝滅遼后，采用路府統(tǒng)轄州縣的制度，兩江流域地區(qū)隸屬東京路，設遼陽府。

八、元明清時期的交通和城市建設

遼金時代發(fā)展起來的城鎮(zhèn)、交通，經過蒙金戰(zhàn)爭，遭到嚴重破壞?！对唤y(tǒng)志》云：“城皆渤海、遼、金所建，元廢，城址猶存”。[25]可見遼金古城多在元初廢棄，兩江流域地區(qū)亦不能幸免。元朝建立后，建置州城，移民屯田，獎勵農耕，開辟驛道，東北經濟又逐步恢復發(fā)展起來。尤其是東北驛站的設立，對東北邊疆的建設和經濟的發(fā)展都有重要意義，并為明清兩代東北地區(qū)政治、經濟開發(fā)以及交通、建置地理的進一步發(fā)展，奠定了堅實的歷史基礎。[4]251

自窩闊臺以來，逐漸在廣闊的領域內，建立起“站”的制度?！对贰け尽ふ境唷氛f：“元制站赤者，驛傳之譯名也。蓋以通達邊情，布宣號令?！盵26]2583驛站的設立，起初只是基于政治的、軍事的需要，特別是邊遠各民族地區(qū)往來的需要。但驛站的廣泛建立，卻增進了各地的水陸交通聯(lián)系。而鴨綠江與圖們江流域恰好是蒙元政權進入半島高麗的必經之路，因為征東行省的建制，討伐日本和統(tǒng)治高麗的需要，這條交通線上布滿了驛站，成為元朝使者和高麗覲見皇帝的重要途徑，所以沿途廢弛的城鎮(zhèn)再次煥發(fā)出勃勃生機。

明代以九連城為基點，即以今天丹東地區(qū)為連接中朝聯(lián)系的樞紐，是雙方貿易、使節(jié)、交流的核心所在。鴨綠江的建州女真部落時常沿古路而下，對這一地區(qū)進行劫掠，可見這一地區(qū)不僅交通十分便利，而且人口稠密、經濟富庶。作為兩江流域的最西端，鴨綠江口無疑承擔了此時中朝交流，尤其是經濟貿易的重要所在，圖們江流域的女真人亦因為朝鮮的北進而大量遷往鴨綠江流域生活，為建州女真最終崛起奠定了基礎。迤至清代，盡管清王朝封禁東北，設置了柳條邊，但依舊未能阻礙以明代建立起來的丹東九連城、東八站各路驛站為道路的從朝鮮義州至遼陽的朝貢線路。其鴨綠江口依舊是上游人民順江而下與朝鮮邊貿或者與中原交流的重要節(jié)點。其經濟地位和對東北南邊地區(qū)的發(fā)展所起到的作用直到民國和偽滿時期仍未停滯，其重要的地緣作用直至今日仍發(fā)揮著巨大影響。

清朝光緒三年(1877)，政府著手在東邊外設縣時，就添設了奉天東邊兵備道，簡稱“東邊道”。首任道臺為陳本植，駐鳳凰城。規(guī)定該道夏初駐東溝一帶，“稽查木稅，慎重海防”，秋后赴頭道江(今通化市)以上，“彈壓督促征收一切”，“冬末再回鳳凰城處理公件。”[27]清朝奉天省的東邊道存在了30多年，它在長白山西南坡的各屬縣，不斷增加。這種行政建制的恢復，昭示著鴨綠江以及圖們江流域重新煥發(fā)生機，一場新的大發(fā)展、大開發(fā)時代的到來。

九、近代兩江流域的開發(fā)狀況

中華民國的東北，其行政建置沿襲了清朝，但地方行政建置有不同程度的變化。這個時期是兩江流域民族資本發(fā)展最為迅速的時期，大量民族資本投入到兩江流域礦山、林業(yè)等工商業(yè)開發(fā)建設，加快了該地區(qū)的近代化進程。1931年，日本帝國主義發(fā)動“九·一八”事變，武裝占領東北三省，東北淪為日本殖民地，東北行政區(qū)劃和實行的政治制度，按照日本帝國主義的需要，進行了頻繁的變動，在兩江流域中的圖們江流域地區(qū)設置了間島省，這里自清末時起，日本人便大作文章，是制造中朝邊境摩擦的重要地區(qū)，成為至今仍影響中韓朝之間關系的毒瘤。兩江流域在日偽期間大量自然資源和農副產品被瘋狂掠奪，成為支撐日本發(fā)動戰(zhàn)爭的重要后勤基地，所以對于日本在兩江流域的建設和開發(fā)，我們要清醒地予以認識。兩江流域于晚清開禁之后，作為經濟發(fā)展大動脈的交通運輸業(yè)也很快發(fā)展起來，水路、公路、鐵路運輸事業(yè)日益發(fā)展，反過來又加速了該地區(qū)經濟的發(fā)展?！熬拧ひ话恕笔伦兒螅摰貐^(qū)淪為日本帝國主義的殖民地，盡管鐵路運輸在此時有較大地發(fā)展，然而，它卻打上了深深的殖民地印記，成為日本帝國主義掠奪東北資源的吸血管道。隨著抗戰(zhàn)的勝利，尤其是新中國的成立，整個東北成為新中國最重要的工業(yè)基地，而兩江流域又充當了該時間內重要的歷史角色和使命，成為見證中朝兩國友誼的重要通道和樞紐。迨至改革開放后，這里日趨成為連接東亞四國的中心區(qū)域，為吉林經濟，乃至整個東北經濟貢獻著卓越的力量。

以長白山為中心的圖們江、鴨綠江兩江流域，其歷史影響輻輳整個東北亞，兩江流域作為大陸與朝鮮半島溝通的樞紐和最為重要的中轉站，在歷史上承擔了重要的角色和發(fā)揮了巨大的作用。對該地區(qū)的深入探討，對于今天我們系統(tǒng)研究中朝之間疆界和關系的歷史演變規(guī)律，總結吉林南部邊疆開發(fā)經驗，探求民族消長源流，明晰邊界變遷始末，揭示兩江流域地區(qū)的文化特征。貫穿古今，融合中外，在東北亞經濟圈大范圍內重新認識兩江流域的戰(zhàn)略位置和經濟地位，為邊疆穩(wěn)定和對外開放提供決策咨詢和歷史借鑒，而于當前吉林省東南部開發(fā)的戰(zhàn)略大計不無裨益。

[1][西漢]班超.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1962.

[2][宋]費袞.梁溪漫志[M].金圓校點.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3][元]脫脫.金史[M].北京:中華書局,1975.

[4]王綿厚,李健才.東北古代交通[M].沈陽:沈陽出版社,1990.

[5]許明綱,許玉林,蘇小華,劉俊勇,王璀英.長?？h廣鹿島大長山島貝丘遺址[J].考古學報,1981(1):63-110、153-160.

[6]宋承均,史明.膠東史前文化與萊夷的歷史貢獻[J].東岳論叢, 1984(1):84-87.

[7][唐]魏征.隋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1.

[8][西晉]陳壽.三國志[M].韓·夾注，北京:中華書局,1959.

[9][后晉]劉昫.舊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

[10]劉瑛.試論遼東半島石棚遺存[D].北京:中央民族大學,2007.

[11][西漢]司馬遷.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1959.

[12][春秋]左丘明.左傳[M].斷句十三經經文,臺北:開明書店,1984.

[13]佟冬,叢佩遠.中國東北史：第一卷[M].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 1987:142;林沄.“燕亳”和“燕亳邦”小議[J].史學集刊,1994(2):56-59.

[14]金毓黻.東北通史(上編)[M].重慶:五十年代出版社,1944.

[15]賈士金.集安高句麗文物考古工作中的新課題[J].博物館研究,1985(2):29.

[16]李慧柱.漢代以前山東與朝鮮半島南部的交往[J].北方文物, 2004(1):16-23.

[17]梁守讓.亦考“碣石”[J].河北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1987(3):115-117.

[18]嚴賓.碣石新考[J].遼寧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9(3): 16-19;地詩.“碣石”在遼寧綏中補證[J].社會科學輯刊,1992(1):28.

[19][唐]房玄齡.晉書[M].地理志上·樂浪郡,北京:中華書局,1974.

[20]歷史教學編輯部.問題解答[J].歷史教學,1955(2):57-59.

[21][劉宋]范曄.后漢書[M].東沃沮傳,北京:中華書局,1965.

[22]譚其驤.中國歷史地圖集：第二冊“西漢幽州刺史部”[M].北京:中國地圖出版社,1982.

[23][北宋]歐陽修.新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

[24][元]脫脫.遼史[M].北京:中華書局,1974.

[25][明]李賢,萬安.大明一統(tǒng)志：古跡開元城條[M].北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09.

[26][明]宋濂.元史[M].兵志·站赤,北京:中華書局,1976.

[27]王樹楠,吳連燮,金毓黻.奉天通志[M].東北文史叢書編輯委員會,1983.

（責任編輯：徐星華）

K293.04

A

1008—7974(2016)03—0090—06

10.13877/j.cnki.cn22-1284.2016.05.017

2015－11－11

2014年度吉林省社會科學基金重大委托項目《吉林歷史與文化研究叢書》子項目《圖們江鴨綠江流域開發(fā)史》

李樂營，吉林通化人，通化師范學院高句麗研究院院長、歷史與地理學院院長，歷史學博士，教授；孫煒冉，吉林集安人，實習研究員，歷史學博士；梁啟政，吉林通化人，副教授，歷史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