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升, 石晨霞
中美歐關于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的設計
——一種比較分析的視角*
高小升, 石晨霞
2020年后國際氣候機制;主要談判方;利益訴求;未來走向
中美歐不僅是世界主要溫室氣體排放體,而且在應對氣候變化中地位特殊,因而中美歐的談判立場對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的設計至關重要。中美歐在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的法律地位、指導原則、減排承諾以及適應問題等核心要素上,既有共同立場,但也存在一定的分歧。中美歐三方的立場與其在2020年后國際氣候談判中追求的利益密切相關。從目前來看,2020年后國際氣候機制將是國際法約束力較弱、應對氣候變化雄心偏低但參與方較廣的混合式軟性氣候治理機制。
2015年11月30日—12月13日的聯合國巴黎氣候大會經過艱難博弈最終通過《巴黎協(xié)定》,這標志著2020年后應對氣候變化的基本框架得以確定,然而許多實質性內容仍有待在新成立的巴黎協(xié)定特設工作組(Ad Hoc Group on Paris Agreement)下進行談判,以便就2020年后國際氣候機制做出最終的安排。中國、歐盟和美國不僅是世界前三大溫室氣體排放體,而且三方在應對氣候變化問題中地位特殊。作為構建2020年后國際氣候機制的主要談判方,中美歐都有著怎樣的談判立場?在構建2020年后國際氣候機制中有著怎樣的利益訴求?它們的立場會對2020年后國際氣候機制的最終安排產生何種影響?這些問題值得深入探討和研究。
自2012年德班平臺談判啟動伊始,各方在談判程序、談判框架以及具體議題上就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激烈爭執(zhí)和嚴重分歧,即使聯合國巴黎氣候大會確立了2020年后國際氣候機制的基本框架之后亦是如此。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的法律地位、各方減排義務的確定以及適應對氣候變化問題等仍是包括中美歐在內的各方立場差異較大的議題。
1.2020年國際氣候協(xié)議的法律地位。
聯合國德班氣候大會第1/CP.17號決定對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法律地位的模糊性界定使各方對其產生了不同的詮釋,2015年底的聯合國巴黎氣候大會雖然決定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即《巴黎協(xié)定》)處于《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簡稱《公約》)下,但也未能明確其最終的法律地位問題。因而,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的法律地位問題仍將是巴黎氣候大會后各方爭執(zhí)和需要解決的核心議題之一。
歐盟表示,“《公約》下新的議定書是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最為有效的法律形式”。[1](P19)歐盟還認為,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還應包含一系列確保協(xié)議執(zhí)行以及推進現有國際氣候機制有效運作的大會決定(COP decisions)。[2]此外,歐盟提出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應是一個透明的、動態(tài)和有法律約束力的協(xié)議,以便其能夠依據全球經濟和地緣政治形勢的變化對各方的承諾做出調整。[3]
美國提出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應能夠提升應對氣候變化雄心、吸引締約方廣泛參與和能經得起時間考驗,并為所有締約方規(guī)定同樣法律性質的應對氣候變化義務。[4]美國同時表示該協(xié)議不管是議定書、協(xié)定還是執(zhí)行協(xié)議等,其均應由核心要素(hub)和輔助決定(spoke dedisions)、由具有法律約束力的條款和無法律約束力的條款共同組成。[5]
中國認為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應是一項具有法律約束力的公約實施協(xié)議,反對所有締約方承擔法律性質、內容和力度一樣的應對氣候變化義務。[6]至于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的法律形式,中國主張先內容再形式,形式服從于內容。[7]中國還建議,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可以采取核心協(xié)議加大會決定的形式,減緩、適應、資金、技術轉讓等要素應在核心協(xié)議中均衡體現。[8](P14)
2.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的指導原則。
2015年聯合國巴黎氣候大會明確指出《巴黎協(xié)定》將以《公約》附件形式存在,這意味著《公約》原則,特別是共同但有區(qū)別的責任原則將是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的指導原則。然而對于該指導原則的內涵,中美歐態(tài)度和立場不一。
歐盟強調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應以《公約》的原則為指導,各締約方承擔的責任應依能力不同而有所區(qū)分,但又表示不接受對共同但有區(qū)別責任原則的靜態(tài)闡釋。美國也聲稱不反對《公約》的原則應用于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但主張依據各國不同的國情、發(fā)展水平、減排潛力和能力等因素對這些原則作出新的闡釋。[9](P6)中國認為,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應完全遵循《公約》的原則、條款和結構,尤其是共同但有區(qū)別的責任原則。
3.2020年后的減排承諾。
就減排承諾的性質而言,美歐堅持所有國家的承諾具有同等的法律約束力,美國還提出了可供考慮的三種選擇:(1)減排承諾的某些因素應具有國際法約束力,包括減排承諾列入日程、提供減排信息、報告減排執(zhí)行情況和接受評估等;(2)沒有國際法約束力的減排承諾;(3)強調國內措施以及本國方案進行約束的減排承諾。[10]中國則堅持發(fā)達國家應作出有法律約束力、涵蓋所有經濟領域的減排承諾和目標,發(fā)展中國家在依據各自國情,在接受來自發(fā)達國家充足支持前提下采取多樣化的減排行動。[11]
對于減排目標的確定,中美歐基本同意采取“自主決定貢獻+評估”的基本模式,但對后期評估確定目標的依據有一定差異:歐盟將排放情景、GDP、人口總數、發(fā)展需要、減排潛力和減排成本作為考慮因素,美國將國情、能力,減排機會和發(fā)展水平作為主要衡量指標; 中國則堅持以歷史責任、各自能力以及應對氣候變化科學的要求來確定各方減排目標或者承諾。
對于減排承諾的類型,中美歐均認為減排承諾類型可以多樣化,但對減排承諾類型的差異有著各自的理解和立場。歐盟主張各方可以做出形式各樣的減排承諾,但所有類型的減排承諾均應具有三大要素:(1)對排放和匯的清除必須有透明的估算方法;(2)清楚界定減排承諾涵蓋的溫室氣體種類、行業(yè)領域以及匯的來源等;(3)以二氧化碳當量表示溫室氣體排放強度。[12]美國期望各方承諾量化減排目標或者其總體減排效果是可量化的,減排承諾可以是多種承諾方式的綜合。[13]中國主張發(fā)達國家承諾減排目標應該是具有法律約束力、可比性和涵蓋所有行業(yè)和所有溫室氣體,而發(fā)展中國家則結合各自國情提出排放強度目標、偏離正常排放、實施低碳戰(zhàn)略的政策和計劃等靈活的減排方式。[14]
4.2020年后的適應氣候變化問題。
對于適應問題在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中的地位,中美歐均強調適應問題對應對氣候變化的重要性。歐盟指出,適應和減緩同等重要,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應最大化地促進兩者的協(xié)同。美國也表示適應問題應是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最基本和重要的組成部分。
對于2020年后適應氣候變化的目標,歐盟認為是實現適應氣候變化的可持續(xù)發(fā)展;美國堅持適應氣候變化的目標不僅是幫助農民種植更適應降雨量變化的糧食作物或者幫助社區(qū)和政府建立災害早期預警體系,而且更重要的是協(xié)助制定國家適應氣候變化規(guī)劃;[15]中國則強調2020年后應加強發(fā)達國家對發(fā)展中國家的資金、技術、能力建設等方面的支持。
對于適應氣候變化的實施方式,中美歐均主張要繼續(xù)推進《公約》下正在開展的適應工作和充分利用現有的適應氣候變化制度安排,如坎昆適應氣候變化框架(CAF)等。美歐反對建立新的適應機制,中國則希望建立專門的適應氣候變化公約附屬機構。
對于2020年后適應氣候變化的支持,中美歐則相對立場一致,美歐支持和歡迎綠色氣候基金逐步均衡用于適應和減緩氣候變化,并且至少將50%適應資金分配給包括最不發(fā)達國家(LDCs)、小島國家(SIDS)和非洲國家等最易受氣候影響的國家。中國也提出以《公約》下適應機制與其他適應安排的合作以及綠色氣候基金增強對適應的投入來推進對發(fā)展中國家適應的支持,同時兼顧小島國家、最不發(fā)達國家和非洲國家急迫的當前需求。
從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出,中美歐在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的設計上既存在一定的共識,但又顯現出不小的分歧。中美歐的立場與三方在應對氣候變化中追求的利益密切相關。
1.中美歐在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設計上的共同利益。
中美歐在2020年國際氣候協(xié)議設計上的共同利益是中美歐三方共同而且積極推進2020年后國際氣候談判的根本原因,具體來說,中美歐欲在2020年后的應對氣候變化中實現以下共同利益:
第一,降低日漸凸顯的生態(tài)脆弱性。中國是擁有13億多人口的發(fā)展中國家,也是遭受氣候變化不利影響最為嚴重的國家之一。近10年來,中國在極端氣候事件中有7.6萬人死亡,造成了多達4.7萬億人民幣的經濟損失。[7]美歐國家雖然具有較強的適應氣候變化能力,但是受氣候變化負面影響也越來越大。1880年以來全球地表平均溫度上升0.8℃,而歐洲大陸則上升了1.4℃。[16](P4)1998—2013年間,美國經歷了12個有史以來最熱的年份,并在2011—2012年間遭受了25個氣候災害。[17]這些促使中美歐必須做出反應以最大限度地減少氣候變化帶來的負面影響。
第二,滿足對能源不斷增長的需求,緩解能源安全。從能源結構和能源消耗來看,保障中美歐能源供應安全均面臨著巨大的挑戰(zhàn)。歐盟嚴重依賴化石能源,預計到2030年,石油、天然氣和固體燃料(主要是煤炭)仍將占歐盟一次性能源消費的33.8%、27.3%和15.5%,[18](P11)而且能源嚴重依賴進口,未來二三十年進口能源占歐盟能源總需求的比例預計還會從現在的50%提高到70%。[19](P3)對美國來說,獲取安全、廉價和清潔的能源仍是美國需要解決、事關美國國家安全的重要問題。美國總統(tǒng)國家安全顧問湯姆·鄧尼龍(Tom Donilon)稱,“能源不僅是美國國內經濟和國際領導力的基礎,而且是影響國家間關系的戰(zhàn)略要素”。而對正處于經濟發(fā)展轉型和工業(yè)化的中國來說,能源安全更是一個重大挑戰(zhàn)。中國不僅嚴重依賴煤炭等化石能源,而且消耗量巨大,僅2012年中國的煤炭消費總量就達40億噸,幾乎占當年世界煤炭消耗總量的一半。[20]在此情況下,通過應對氣候變化,提高能源效率,發(fā)展清潔能源來緩解和鞏固能源安全就成為中美歐共同的選擇。
第三,借助應對氣候變化展示和塑造國際形象。中美歐國情不同,但均希望借2020年后國際氣候談判塑造良好的國際形象和增強國家軟實力。歐盟希望以積極的應對氣候變化承諾和行為,以及與其他國家的聯盟來鞏固歐盟在國際氣候領域的主導地位。美國在全球氣候談判中的立場一直飽受詬病,美國國際氣候形象不斷惡化,國際氣候領導權也旁落歐盟,這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美國的國際信譽和外交影響力。奧巴馬政府希望借應對氣候變化問題來重塑美國的國際可信度和提升美國的外交影響力。隨著國力的上升和國際地位的改善,國際社會要求中國承擔量化減排責任的國際壓力越來越大。為減輕國際壓力,樹立負責任的大國形象,提升國家軟實力,中國在2020年后國際氣候談判中的立場也愈來愈積極。
2.中美歐在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設計上的利益差異。
作為當今世界前三大溫室氣體排放體,中美歐國情和發(fā)展階段的差異使它們在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上的利益訴求存在一定的錯位。
對歐盟來說,除了實現上述共同利益外,歐盟還期望實現以下利益:(1)獲得應對氣候變化的“先發(fā)優(yōu)勢”。作為應對氣候變化的先行者和領導者,歐盟希望獲取兩種形式的“先發(fā)優(yōu)勢”:一是將氣候變化新技術出口到其他承擔減排目標的國家來獲得經濟收益;二是發(fā)展頗具競爭的新技術來實現引領國際技術研發(fā)方向,進而確立在國際經濟領域的主導地位和對國際經濟規(guī)則的制定權。(2)維持歐盟排放貿易體系中碳價格的穩(wěn)定以推進歐盟經濟的盡快轉型。歐盟早就提出了走實現經濟發(fā)展和環(huán)境保護雙贏的可持續(xù)發(fā)展道路,并希望通過應對氣候變化來實現歐盟經濟的可持續(xù)發(fā)展轉型,然而作為歐盟氣候政策的主要支柱——歐盟排放貿易體系下的碳價格持續(xù)走低,導致歐盟經濟轉型缺乏足夠動力。因而歐盟希望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能夠激發(fā)歐盟碳市場的活力,提高碳交易的價格,推進歐盟經濟的盡快轉型。(3)預防碳泄漏(carbon leakage),提高歐盟經濟國際競爭力。受經濟危機的影響,歐盟在2020年后國際氣候談判中認為倘若其他主要經濟體(尤其是美國和新興經濟體)不承擔量化減排承諾的話,歐盟的減排努力不僅會為它們增加的排放所抵消,而且還會削弱歐盟經濟的國際競爭力。(4)為歐盟創(chuàng)造新的就業(yè)機會。近年來,歐盟失業(yè)率一直居高不下,而應對氣候變化將為歐盟創(chuàng)造新的綠色工作機會。英國領英咨詢公司(Cambridge Econometrics)和歐盟氣候總司的研究也顯示,40%的歐盟減排目標新增就業(yè)機會70萬個,如果加上歐盟實現可再生能源和提高能效目標所創(chuàng)造的工作機會,歐盟新增的就業(yè)機會將達到120萬個。[21](P622)這些利益訴求促使歐盟積極參與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的設計,但同時又有點猶豫和保守。
美國奧巴馬政府認為,全球氣候挑戰(zhàn)事關機遇、安全和生存。[22]因而美國欲在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設計中實現下述利益:(1)鞏固國家安全。美國認為氣候變化問題不僅影響美國能源安全供應,而且給美國國家安全帶來了巨大挑戰(zhàn)。2014版《美國四年防務評估報告》將氣候變化視為引發(fā)恐怖活動和其他形式暴力活動發(fā)生的助燃劑,[23]2015版《美國國家安全戰(zhàn)略報告》將氣候變化視為重要的安全威脅。[24]因而美國奧巴馬政府期望通過應對氣候變化降低其給國家安全帶來的沖擊。(2)提升美國經濟競爭力和推動經濟增長。一直以來,美國認為應對氣候變化會損害美國的經濟發(fā)展,而且會讓美國經濟的國際競爭力受到沖擊。因而美國意在通過積極參與對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設計施加影響,使所有主要溫室氣體排放者承擔量化減排義務,杜絕碳泄漏和提升美國經濟的國際競爭力。美國還希望借應對氣候變化問題促進美國的投資和創(chuàng)造新的就業(yè)機會,實現綠色新政(green new deal)。奧巴馬曾言,“唯有解決了氣候變化問題,經濟才有可能實現可持續(xù)增長”。[25](3)實現奧巴馬的個人政治目標。當前奧巴馬的第二任期所剩無幾,奧巴馬也開始考慮能給美國留下什么樣的政治遺產。而應對氣候變化一直是奧巴馬政府想建功立業(yè)的領域,加上國會中期選舉中民主黨的慘敗,奧巴馬希望在對外關系上有所斬獲來挽回在國內政治中失去的面子。與此同時,美國國務卿克里對氣候變化也有強烈的個人偏好,美國總統(tǒng)氣候變化特使斯特恩也是全球氣候政策的積極推動者,加上對美國相對有利的國際氣候談判形勢,這些都促使美國積極參與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的設計。
中國是世界第一大溫室氣體排放國,但同時也是發(fā)展中國家,中國期望通過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實現以下利益:(1)降低溫室氣體排放,減少環(huán)境污染?;茉床粌H使中國的排放總量劇增,而且給中國帶來了嚴重的環(huán)境污染。根據世界銀行和國家環(huán)保部的估計,中國空氣和水污染帶來的健康成本約為GDP的4.3%。[26](P3)與此同時,中國民眾對環(huán)境保護愈來愈關注,上海交通大學對中國35個城市1 000多名居民的調查顯示,大約60%的中國城市居民希望政府在激活經濟的前提下優(yōu)先考慮環(huán)境保護。[27](P7)(2)使發(fā)達國家率先承擔減排責任,為未來爭取更多發(fā)展空間。發(fā)達國家是氣候變化的始作俑者,然而包括中國在內的發(fā)展中國家卻是氣候變化的主要受害者。因此,中國從公平和歷史責任出發(fā),希望美歐發(fā)達國家在2020年后承擔更具雄心的應對氣候變化責任,同時避免過早承擔量化減排承諾,從而為未來爭取更大的發(fā)展空間。(3)實現經濟重組和創(chuàng)造新的經濟增長點。改革開放以來的中國經濟高速增長是以巨大的能源消耗和嚴重的環(huán)境污染為代價的。然而這種經濟發(fā)展模式已經難以為繼,經濟結構亟需進行重組,更需要尋找新的增長點。應對氣候變化不僅能夠增加對新能源以及清潔能源的投資來獲取經濟收益,而且使中國經濟向可持續(xù)發(fā)展轉型,同時也為中國創(chuàng)造了新的綠色增長和就業(yè)機會,可謂一舉三得?;诖?,中國在2020年后國際氣候談判中的立場從拒絕承擔任何形式的量化減排目標到暗示中國在2020年后會承擔某種形式的量化減排責任,再到宣布中國將盡力在2030年左右達到排放峰值。
《巴黎協(xié)定》的通過代表了各方就2020年后應對氣候變化達成前所未有的共識,自下而上的“國家自主決定貢獻”的自愿減排方式也開啟了國際氣候治理的新階段,更凸顯出主要溫室氣體排放體在2020年后國際氣候機制中舉足輕重的地位和影響。作為世界前三大溫室氣體排放體,中美歐的談判立場對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的最終設計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在中美歐的影響下,2020年后國際氣候機制的未來發(fā)展趨勢逐漸顯現。
首先,2020年后國際氣候機制日漸凸顯出國際法律約束力弱的混合氣候治理特征。不管是《公約》還是《議定書》均采取了自上而下的氣候責任分攤方式,其雖然保證了應對氣候變化努力的充足性和有效性,然而卻導致了參與性不足的問題。因而在經歷了失敗的聯合國哥本哈根氣候大會后,各方達成的《哥本哈根協(xié)議》和《坎昆協(xié)議》均轉而采用自下而上的方式來確定各方的減排承諾與目標。這種趨勢在2020年后國際氣候談判中表現得更加明顯,這不僅體現在美歐發(fā)達國家主張各方以國家自主決定貢獻(INDCs)的方式確定各方應對氣候變化目標,而且體現于中國從反對到在一定程度上接受美歐的立場,并著手準備和確定中國2020年后的國家自主決定貢獻。2014年《利馬決議》要求各方在2015年3月31日前向《公約》秘書處提交國家自主決定貢獻,并在經過國際評估之后作為確定各國應對氣候變化責任的基礎。2015年聯合國巴黎氣候大會正式將這一方式納入《巴黎協(xié)定》中,并自2023年起每五年對國家自主決定貢獻的進展進行評估。這意味著2020年后國家責任的分攤將采用“自主決定+后期評估”的模式。鑒于自主決定國家貢獻的自下而上性和后期評估的自上而下性,因而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是融合了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分配模式優(yōu)勢的混合氣候機制結構。與此同時,由于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要吸引美國加入,這就要求其國際法律約束力必將大大降低,因為任何具有較強國際法律約束的國際氣候協(xié)議在美國的生效都需要得到美國國會的批準,而在當前美國的國內政治氛圍中要獲得美國國會的批準是幾乎不可能的。由此,美國支持和能夠批準的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必將是一個國際法約束力相對較弱的混合氣候治理機制。
其次,共同但有區(qū)別的責任原則成為《巴黎協(xié)定》的指導原則,但其內涵將發(fā)生變化。2015年聯合國巴黎氣候大會做出決定,《巴黎協(xié)定》將以《公約》附件的形式存在,這就意味著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將繼續(xù)以共同但有區(qū)別的責任為指導原則。[28](P2)然而,鑒于變化的內外形勢,共同但有區(qū)別的責任原則應用于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時其內涵將發(fā)生變化,原因有三:一是美歐等發(fā)達國家對傳統(tǒng)的發(fā)達國家與發(fā)展中國家區(qū)分的質疑。1992年,發(fā)達國家的排放不僅占據了全球的主要份額,而且經濟發(fā)展水平遠遠高于發(fā)展中國家,如今,發(fā)展中國家經濟有了很大程度的提升,并且成為全球溫室氣體的主要增長源。32個發(fā)展中國家的人均國內生產總值(GDP)已經高于歐盟最窮成員國,2009年中國、巴西、印度和南非等發(fā)展中國家的排放比《京都議定書》通過時分別增加了221.6%、22.2%、89.6%和34.4%。[29](P4)這為美歐發(fā)達國家提供了要求主要發(fā)展中國家承擔量化減排責任和對《公約》附件國家進行重新分組的借口。二是發(fā)展中國家在共同但有區(qū)別責任原則上立場的分化。在2020年后國際氣候談判中,發(fā)展中國家氣候集團立場差異越來越大,譬如氣候變化脆弱性較高的最不發(fā)達國家、小島國家等支持將發(fā)展中國家進行再區(qū)分為新興經濟體、中等收入國家、最脆弱和不發(fā)達國家,從而給它們規(guī)定不同的減排行為。[30](P17)在德班平臺談判新出現的六個氣候聯盟中,僅有基礎四國(BASIC)和志同道合者國家集團(LMDC)支持保持《公約》附件對國家的區(qū)分,而氣候脆弱者論壇(CVF)、卡塔納赫氣候對話(CD)、德班聯盟(The Durban Alliance)和拉丁美洲及加勒比國家獨立聯盟(AILAC)等則主張打破《公約》規(guī)定的南(發(fā)展中國家)北(發(fā)達國家)區(qū)分。[31](P751-766)三是中國、巴西、印度等主要發(fā)展中國家立場的調整。為促使2020年后氣候談判取得進展,中國不再激烈地爭論“共同但有區(qū)別的責任”原則在政治上意味著什么,而是更加強調各自應該做什么,同時更加強調“共同”的部分,更少探討“有區(qū)別”這三個字。[32]巴西承諾將2025年排放水平比2005年減少37%,2030年比2005年減少43%。印度的立場也出現了松動。這些使得共同但有區(qū)別的責任原則將繼續(xù)存在,但正朝著美歐等發(fā)達國家所期望的方向發(fā)展。
再次,《巴黎協(xié)定》的通過將對2020年后的國際應對氣候變化努力產生雙重影響?!栋屠鑵f(xié)定》采取“自主國家決定+后期評估”的混合式國際氣候治理模式對應對氣候變化既是機遇也是挑戰(zhàn)。就機遇而言,《巴黎協(xié)定》采取自下而上的方式確定應對氣候變化責任將激起世界各國參與應對氣候變化的興趣,增加了2020年后國際氣候機制的參與性。中美歐對2020年后國際氣候機制的積極參與不僅具有政治意義,而且還將推動和促使更多國家參與到應對氣候變化的國際進程中來,這無疑將提升2020年后國際社會應對氣候變化的雄心。在中美歐的積極推動下,目前已有195個國家提交了國家自主決定貢獻,這些國家占全球排放的95%,這為2020年后有效應對氣候變化奠定了一定的基礎。然而《巴黎協(xié)定》也給有效應對氣候變化帶來了一定的挑戰(zhàn)。《巴黎協(xié)定》中“自主決定國家貢獻+后期評估”的氣候目標確定方式增強了應對氣候變化的廣泛參與性,但自主決定氣候目標往往導致氣候變化雄心偏低。歐盟2030年氣候和能源政策目標在政治上代表了歐盟能夠做出的最高承諾,但就氣候科學和有效應對氣候變化而言卻遠遠不夠。[33](P134)美國2025年減排目標是美國在2020年后國際氣候談判中做出的重大承諾,但與實現全球升溫不超過2℃美國應承擔的責任相比,美國做得還不夠。[34]由于缺乏統(tǒng)一的標準,各國提交國家自主決定貢獻目標缺乏可比性且存在很大的不確定性。[35]不僅如此,美歐在2020年后氣候談判中的缺乏雄心的應對氣候變化承諾還會帶來其他國家的效仿。按照當前195個國家提交的國家自主決定貢獻計算,未來全球升溫將達到3℃。由此,2020年后全球應對氣候變化的有效性將面臨巨大壓力。
最后,減緩氣候變化和適應氣候變化在2020年后國際氣候機制中的地位將更加均衡。減緩和適應原本是應對氣候變化中同等重要的兩根支柱,然而以往的國際氣候機制卻體現出“重減緩、輕適應”的特征。2020年后國際氣候談判提升了適應氣候變化的重視程度:2013年聯合國多哈氣候大會要求各方就適應氣候變化問題提交獨立的立場文件,2014年聯合國利馬氣候大會明確提出將適應和減緩氣候變化并重,2015年聯合國巴黎氣候大會決定將適應氣候變化列為《巴黎協(xié)定》要實現的三大目標之一,并且成為《巴黎協(xié)定》中的獨立條款(第七條和第八條)。然而適應氣候變化地位的提升仍面臨一定的挑戰(zhàn):一是美歐等發(fā)達國家雖然強調適應氣候變化的重要性,但缺乏相對詳細的行動計劃。二是以減緩氣候變化為中心的國際應對氣候變化思維慣性在短時間內難以改變。包括美歐的不少國家提交的國家自主決定國家貢獻僅僅包含了在減緩氣候變化上的貢獻,而將適應等其他要素拋到了一邊。三是資金問題也限制著適應氣候變化在國際氣候機制中地位的提升。由于適應氣候變化亟需發(fā)達國家的資金支持,然而美歐等發(fā)達國家在資金問題上口惠而實不至,加上來自發(fā)達國家有限的資金支持也被用于幫助發(fā)展中國家減緩氣候變化。這也決定2020年后國際氣候機制中減緩和適應氣候變化的地位將更加均衡,但是對減緩氣候變化的重視和支持仍將高于適應氣候變化。
2015年聯合國巴黎氣候大會通過的《巴黎協(xié)定》開創(chuàng)了國際社會應對氣候變化的新進程,大會東道國法國總統(tǒng)奧朗德(Francois Hollande)稱,“在巴黎,我們見證了多次革命的出現,在這其中,最美麗和最和平的革命已經發(fā)生,那就是氣候革命”。[36](P42)接下來對各方來說,首當其沖的就是《巴黎協(xié)定》的批準和生效以及如何將其內容落到實處。鑒于《巴黎協(xié)定》的框架性特點,將其內容具體化將成為新成立的巴黎協(xié)定特設工作組的工作重心,其也事關《巴黎協(xié)定》的未來。從目前來看,上述目標的實現有賴于以下三組關系的處理:一是如何保持2020年后國際氣候機制的廣泛參與性與應對氣候變化雄心的平衡;二是地位相對下降的發(fā)達國家與地位正日漸上升的發(fā)展中國家應對氣候變化義務的平衡;三是2020年后國際氣候協(xié)議中減緩氣候變化與適應氣候變化的平衡。正如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巴黎氣候大會開幕式上的講話所言,“巴黎協(xié)定不是終點,而是新的起點”。[37]2020年后國際社會應對氣候變化的努力仍有很長的路要走,讓我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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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劉蔚然]
Comparison of Stances of China,US and EU on Post-2020 Climate Agreement
Gao Xiaosheng1,Shi Chenxia2
(1.School of Marxism,Northwest A&F University,Yangling,Shaanxi 712100;2.Shanghai Institutes for International Studies,Shanghai 200233 )
post-2020 climate regime;major negotiating parties;interest;future trends
China,US and EU are not only the main greenhouse gas emitters,but also enjoy a special position in combating against climate change,which means three parties’ negotiating stances are of importance for design of post-2020 climate agreement.As to the main elements of post-2020 climate agreement which includes legal form,guiding principles,mitigation commitments and adaptation,China,US and EU have common ground in some aspects and differ in others.The three parties’ stances are closely related to their goals to attain in post-2020 climate negotiation.Under the influence from China,US and EU,the main character of post-2020 climate agreement has appeared.Judging from current developments,post-2020 climate regime is most likely soft climate governance structure with less international legal stringency and low climate ambition but broad participation.
*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項目“國際社會對中國夢的認知和評價研究”(項目號:14CKS005)和西北農林科技大學基本科研業(yè)務費—人文社科項目(項目號:2014RWYB16)的階段性成果。
高小升,西北農林科技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講師(陜西 楊凌 712100);石晨霞,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助理研究員(上海 2002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