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行低吟（組詩）

田斌

歷史悠久的宣州是揚子鱷的最后家園。這個恐龍時代的古老物種，今天依然安詳而幸福地生活在這詩意宣州。《鱷城文學》（季刊）2006年誕生于此，至今已出刊38期，她是宣州詩人、作家的溫馨天地。自創(chuàng)刊以來，《鱷城文學》共刊載文學作品數(shù)千篇（首），為繁榮宣州區(qū)的文學事業(yè)立下了汗馬功勞。十年來，一批作家、詩人從這里走出，在安徽乃至全國嶄露頭角，迄今共有60多人加入宣城市作家協(xié)會，12人加入安徽省作家協(xié)會，2人加入中國作家協(xié)會。本期選發(fā)的文學作品系從《鱷城文學》2016年第一期（春之卷）中采編，盡管有的還稍嫌稚嫩，但都帶著平實的生活氣息，撲面而來的瀲滟春風。

——《鱷城文學》副主編 心 亦

長蒿草的老屋

爸走了，媽走了，老屋就空了

上了鎖的老屋

院子里就開始長草了

院子里不見老雞帶小雞

也不見小狗搖尾巴

母親在的時候

總有雞鴨圍著她

沒人管的蒿草可放肆了

一個勁地往上長

有幾株好事者

竊賊似的

爬在窗臺往里瞧

空了的老屋

像個沒人管的野孩子

不洗臉不洗澡

蓬頭垢面

看了，就讓人心痛

鬼節(jié)，或傳承

不是人過的日子。鬼節(jié)

按照傳統(tǒng)的習俗

我們家要給祖先燒紙

回不去。我只能在城市的樓道口畫個圈

朝著老家的方向

在圈外跪著，給先人燒紙

那一刻，我低著頭

默念著親人一一向我走來

而我不敢抬頭

看從我身邊走過的人

祖先們都輕如云煙

像今晚燒過的紙

我失去多年的親人

被一陣風吹散

今晚，我是一個不講文明的人

像個犯錯的孩子

與鬼打交道

我一個人跪在樓道口

怕遭世人的白眼

天堂寨

以前，死了人

就在天堂寨找塊地，豎塊碑

以寄托哀思

那時是免費的

死人，天大

如今，市場經(jīng)濟

黃金地段，墓地

比房價還貴

我納悶

難道這俗世的貴賤

也能在天堂重現(xiàn)

盛夏里歌唱的蟬

這是盛夏的上午，濃蔭如傘

風不知躲到哪去了

它卻旁若無人地歌唱

不知它怎那么興奮，枝杈如鐵

它不知疲倦地唱

仿佛那樣就是它生命的快樂時光

突然，它停止了歌唱

讓我尋找的目光迷失了方向

找不到它，我頓生惆悵

我渴望它彈起琴弦

再次讓歌聲嘹亮

我要讓它用歌聲點亮我的詩行

然而，它爬在枝杈上一動不動

睡覺似的收攏翅膀

像把美好的愿望帶進了夢鄉(xiāng)

美麗寫在它的羽翼上

當我悄悄靠近它，它猛地一驚

一下子，凌空飛翔

多么撩人啊，它飛翔著歌唱

它讓我的心啊，頓時

長出了飛翔的翅膀

荷 花

盛夏流火的時光里

微風掠過一絲清涼

街上飄動的紅裙子像火焰

閃爍的美，灼燒激情

這讓我想起荷花

是情不自禁的事

它的美，端坐在碧波中

它內(nèi)心散發(fā)的無邊的香氣

在天地間彌漫

似夢非夢地將我捕獲

像是一次偶然的邂逅

又像是命中注定的等候

從城市廣場的花草搜尋

那城池中醒目的睡蓮

像愛的傾訴，打開我的心扉

讓我內(nèi)心的血液澎拜

我是個容易眩暈的人

不適合在夏天抒情

而此時我想起荷花

那是鄉(xiāng)野中的一段經(jīng)歷

那持久彌香的魅惑

像夜晚閃爍的星辰，正披著月光

搖曳在如水的夢境里

荷塘里的蜻蜓

荷塘里的兩只蜻蜓，冤家路窄

它們在追逐、嬉鬧，說一些

我們聽不懂的愛語

它們一會兒停在荷葉上，一會兒

停在花苞上，嗅著香

它們的愛，沒有婚禮

簡單，實在

我是為它們祝福的人

它們的愛啊，真切，忘我

在空中咬在一起，向夢里飛

那么美，是愛的詩行

更是愛的絕唱

我望著它們?nèi)雺?/p>

愛，就愛得纏綿

野，就野得出奇

梅

該飄落的都飄落了

飄落的雪花

覆蓋一個沉寂的世界

光禿禿的樹枝沒有表情

你讓死寂吐露笑容

見到你的那一刻

我理解了什么叫堅忍

不是不開，不是不愛

要愛，即使冷到冰點

也能打開春天

在一枝枝鐵條上繡出花朵

驚羨俗世的目光

梅，我懂你的用心良苦

超凡脫俗

開，就開出生命的精彩

風 俗

一只喜鵲在屋后的柳樹上喳喳叫

那是一種吉祥的喜訊在鄉(xiāng)間傳遞

打擾它那將是罪不可恕

客在路上

是對親人久別的渴盼

愛在心上

是對戀人深深的掛牽

喜上眉梢

是由衷的喜悅溢于言表

母親嘴里嘮叨的寓意

是風俗在民間流傳

一只喜鵲在屋后的柳樹上喳喳叫

這煙雨流霞的風俗

打小就印在了我的心底

晨 曦

晨曦，喚醒鳥鳴

喚醒清風，喚醒河柳

喚醒輕霧裊繞的小河

河灘上，小草凝滿露珠

一只白鷺在悠閑的散步

微風拂動它頸項的羽毛

河面不時躍出幾條小魚

我被這靜美的畫面所吸引

給你發(fā)彩信的時候

一不小心

驚動了那只白鷺

它凌空飛翔

多像我的彩信

承載美，傳遞愛

老槐樹下的等待

我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習慣

到村口那棵老槐樹下等候

必定有它的理由。我急切的渴望

顯得心緒不寧，那一種悲喜

早在命中注定

我在老槐樹下如約等候

是緣于那個大眼睛女孩的吸引

她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會說話

彈撥著我一顫一顫的心弦

這是為什么？鬼知道

我像丟了魂似的，被她牽著鼻子走

這樣的境遇確實讓我著迷

我愛遠遠地看著她，躲著她，不說話

我怎么會變成這樣的人

是不是我已悄悄長大

我手捧槐花的馨香

像捧著一張熟悉而生動的臉

她讓我愛的如此著迷，又如此深情

槐花蜜

春天的槐樹莊，像一只偌大的花瓶

裝滿潔白的花朵，芬芳四溢

蜜蜂經(jīng)不起誘惑，裙下叩拜

用陽光溫暖干凈的手

一點一點把生活的蜜精心釀造

那個養(yǎng)蜂的女人，頭戴蜂帽

藍布花衣，心靈手巧

蜂群圍著她

爭先恐后，要把春天的答卷上交

我被這種場面所吸引

確切地說，我是沉醉在這春天里

當養(yǎng)蜂人向我兜售她純正的槐花蜜

我仿佛聞到了故鄉(xiāng)母親濃醇的乳香

插秧田

大地的篩子

被綠編織著

隨風吹動

篩著水，篩著陽光

篩著星星，篩著月亮

篩著生活的清苦與沉寂

篩著如煙溜走的時光

游弋其中的青蛙

呱、呱、呱

唱著熟悉而動聽的歌謠

黎明時分

露水打濕了父親的褲腳

那個彎腰拔草的人

遠遠望去

多像一只青蛙守護禾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