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歌 于 昊 李 雪 趙汗青
吉林大學,吉林 長春 130012
?
透視立案登記制
——探求程序正義背后的“土壤”
馬歌于昊李雪趙汗青
吉林大學,吉林長春130012
通過立案登記制度的現實運作反映出的當今的司法困境的角度來分析我國背景之下制度的運行“土壤”,從根本上探求中國語境下實現程序正義困境的深層原因,并提出建設性的整體應對策略,推進程序正義的前行。
透視立案登記制;制度運作;探討與澄清
立案受理制度作為訴訟法中的一項重大的程序設計,是打開訴訟程序,使當事人進入實體審理程序的窗口,是啟動訴訟的閥門?,F行的立案登記制度之下,雖改變了實體審查的階段安排,但實質上與立案審查制均沒有摒棄法院對于訴訟要件即實體判決要件的審查,這一本質使得在實踐的過程當中,尤其是在我國制度運行的體制之下,仍然面臨著巨大的實踐困境。而基于我國特殊的司法體制、優(yōu)先考量的政策方針、初級的法治發(fā)展階段以及政治與法治的高度融合性,國家對立案受理環(huán)節(jié)的重視賦予了立案受理制度以強烈的中國特色,并在司法改革的進程之中得到深化。①
現今對于立案登記制的探討,多集中在制度設計本身的價值評判和改造以及相關配套制度的完善上,本文將從制度運行過程中所反映出的當今的司法困境的角度來分析制度的運行“土壤”,從根本上探求中國語境之下實現程序正義困境的深層原因。
不得不說今天的中國,民眾對所有的國家機關中,其中深藏不滿所指向的目標性的機關就是司法機關,它不像城管,沖在不滿的第一線,體現的并不十分明顯,但實質上民眾內心是很不信任司法機關的,從起訴難所引發(fā)的制度改革到今天立案登記面臨的種種民眾呼聲都得以體現。針對這一問題和困境,一種比較簡便的解釋方法就是司法腐敗造成的,其確實有一定的影響,但從學術研究的角度來講,如果把這樣一個大的社會問題僅僅歸結于譬如說腐敗或者所謂傳統(tǒng)糟粕的影響,實際上對于解決問題是沒有任何幫助的,因為任何的社會問題幾乎都可以歸結于這樣原因。所以作為法律人,看待當今制度運作的司法困境不能僅僅停留在表面,要學會一種從更深層尋找原因的態(tài)度,才能找到進一步的,恰切的解決問題的方法或者渠道。
首先,立案登記制的目的不在于采取形式上簡便易行的登記的方式,而是從當事人訴權保障的層面出發(fā),真正地降低起訴條件的限制,保障制度設計回應制度的設立初衷與核心價值,使訴權這一程序上的權利和憲法上的基本權利,能夠以合理正義地方式順利地啟動訴訟程序的展開。所以回到立案登記本身,它的本質并不是探討審查與否的問題,而更多地應側重審查的階段與內容。立案登記制提出遭到許多法官詬病的根源也在于此,持異議態(tài)度就在于,立案登記制放棄對起訴條件的審查是難以成立的,沒有一個國家能夠放棄對于實體裁判前訴訟準入的審查,譬如,針對訴的利益就必須進行審查,沒有訴的利益,進入審理程序是沒有實質意義的,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對司法資源的浪費,再如法院如沒有管轄權,無法行使審判權,也就沒有在程序上進行審理的正當性。②這些實體性的內容的審查是具有必要性的,但是應當注意的是,立案登記制的關鍵并不是對起訴實體要件審查的摒棄,而是將其審查由起訴受理階段移至進入訴訟程序之后進行,這顯然是對立案登記制本身的誤認,需要在這里予以澄清。
另外,立案登記制在全國范圍內全面實施后,很多權威的數據均體現出了總的案件數量激增的現狀,同時不乏學者將這種案件數量的井噴式增長歸結于立案登記制對于立案標準的降低,突出強調了這一制度對于“案多人少“現狀所造成的進一步壓力。而且作為起訴受理能夠順利展開的重要關口,起訴受理制度不能因為由審查向登記的轉變,由法院利益的側重倒向當事人權益的保障而將原來當事人的“起訴難”又轉化為法院的“審理壓力”。筆者認為,針對“案多人少”的司法現狀,并不是因為立案登記推行降低訴訟門檻而加劇,從其本質上分析,“案多人少”的矛盾的凸顯是由于原來整個立案受理制度本身對于起訴要件的限制使得真正的社會糾紛并沒有在訴訟的案件中得到確切真實的體現,而隨著立案登記制對于原有制度立案階段要件限制的突破,而使得矛盾得以展現出來。立案登記制應視為“案多人少”問題的“啟動閥門”,而并不能視為一種“助推器”,它使社會糾紛的本質得以彰顯,使得社會現狀得以真實體現,這一點上應予以正面的考量,并不能作為對于立案登記制的社會效應層面的否定。
如今,民主與法治的觀念更為滲透人心,人民的維權意識也日益凸顯,立案登記制度全面運行同時印證了這一良好的趨勢,但需要加以強調的是這對于法院系統(tǒng)所帶來的巨大的壓力和挑戰(zhàn),仍然隨著制度的運行而愈演愈烈。民眾對于司法機關的不滿,從起訴難所引起的制度改革到立案登記制運行過程的種種困境就可略見一二,針對這其中的深層原由筆者在此提出幾點拙見。
第一,當下的中國處于所謂的文化轉型,或者說的更大一點,處于社會轉型期,我們也許不能很好的界定社會轉型,但可以看到社會轉型期的一個重要的特點,是傳統(tǒng)的既有的文化發(fā)生了斷裂,再發(fā)展出一種新的文化,也就是說過去經常被接受的一種東西在這個轉型的過程中開始動搖,如果轉型獲得了成功,可能就被推翻了,或者獲得了局部的成功那可能就被部分地推翻。所以所謂的社會轉型就是舊的正在倒,新的正在建立。但現實是有一些人開始接受新的東西,有一些人還保留舊的東西。這種轉型造成的后果就在于,社會之中一元化的價值標準開始斷裂分化為多元化的價值標準,傳統(tǒng)的已經得到確立的標準開始動搖。
社會轉型的特點就是標準和文化格局的多元,從制度的角度具體到訴訟文化,法律文化的多元。不難發(fā)現現在的法學家,法律事務家們對法律的觀念已經基本上與現代化的法律觀念保持一致,而現代化在目前來看其實也就是西方化所主導的一系列理論,譬如說表現在立法過程當中要諸法分立,而傳統(tǒng)中國的法律是諸法合體;表現在訴訟過程中強調司法權的獨立,與政府機關的其他權力要隔離開來,傳統(tǒng)中國卻亦然。作為法律人學到的并不是《唐律疏議》,也不是魏晉的律學,而是康德,是黑格爾,是貝卡利亞。當然,我們曾經學過前蘇聯的東西,但是前蘇聯的理論很多也仍然來自于我們現代政治文化意義上的西方,所以我們基本可以說,就法律的領域來講,法律人包括實務專家和理論專家所握有的關于法律的認知可以說是西方化的或者說現代化的。但是對于普通民眾來講,對于普通的社會大眾來講,不是全部但至少相當一大部分的民眾還是保留著我們傳統(tǒng)的法律文化觀念。這對于新的制度的推行是在社會層面上的一個巨大的挑戰(zhàn)。
第二,當前中國權力高度一體化的體制下,司法并不能完全的獨立,法院在缺乏獨立的解決糾紛的能力的情況之下,在考慮政治性、社會性的糾紛之時,無論是何種制度構建,仍然存在著大量的阻擋案件進入訴訟程序的現象。③同時中國法官的地位也未得到提升和充分的保障,一些政府行為造成的糾紛法官的處理是非常矛盾和困難的,他們并不具有解決案件的能力,而這種能力并不是法律上的能力,而是實際的能力。立案審查制度下在立案階段退回的案件在立案登記制度下仍然不能得到實體的處理,甚至也會直接在立案庭被拒絕。
第三,任何的改革,制度的設立,在當前仍然擺脫不了政策的影響,雖然當前講求法律與政策的分離,但政策對法律的影響仍然是客觀存在且不可避免的。在我國法治的發(fā)展階段,法官對于法律的適用,調整的空間會更多地留給黨政機關的政策的調整,直接去是實現政策性的目標。這一實質性法治階段,從穩(wěn)定社會的角度以及對于地方政策以處理空間的層面都具有一定的社會合理性。④同時應加以補充說明的是,即使是省級統(tǒng)管后,在現實運作中法官仍然無法擺脫地方的影響,畢竟其工作于地方,家庭也在地方,是根本無法不受制于地方的。
第四,微觀的角度,司法官所要解決的問題其實就是兩個,一個是法律問題,一個是事實問題,他的結論的可接受性一定是建立在對法律的,對事實的準確把握的基礎之上,但是對于法官來講其實事實它本身是不清楚的,有爭議的,充滿了主觀性的。所謂的認定事實,認定就是法官根據法律來搜集證據,然后通過主觀的認定闡明這些證據對于事實認定的合理性。所以在司法的過程中,從技術上來講,事實就是客觀意義上的事實是得不到的,它得到的永遠只可能是法官用主觀認定出來的事實。換言之,它可能就是有爭議的。正如黑格爾的一句名言,在司法的領域當中我們要的是什么呢?要的不是別的什么更高的真理,而僅僅是司法官的內心確信。另外法律本身也是不完美的,所謂疑難案件除了事實上的疑難之外,另一個方面其實就是指這個案件或者這一類案件沒有明確的規(guī)范可遵循,也就是在適用法律的角度產生了爭論,既然存在爭論,那么想要得出唯一正確答案就是不現實的。既然唯一正確答案不可能那就意味著,這個答案是可以進一步爭辯和爭議的。所以可接受性也就會降低。另外,訴訟結果,無論是出于訴訟的哪一階段,它本質上是沒有標準的,在一個案件的裁決產生之前,沒有人知道到底什么樣的結果才是最好的結果,它是一種典型的正如羅爾斯所述,是不完美的程序正義。我們不知道什么樣的結果才是標準的,正確的,我們只能說,根據程序走下來最終認定結果就是如此,而案件的起訴受理階段亦然。所以本來就不存在預先的標準,那么結論會有爭議,不被接受就是可以證成的。法官的所有的結論均來自于程序本身的牽引,根據程序你將會發(fā)現你只能得出這樣的結論。安置于起訴階段,也就只能接受法官的判斷。
基于以上分析,首先,我們司法制度的設計,應當適當地回應當前的社會現實,社會現狀,而不要簡單地照搬,一項訴訟制度在國外可能是好的,比如說所謂的沉默權制度或者包括訴訟模式的選擇,但是在中國我們大概要去考慮我們中國的現狀,就是我們的社會轉型是不是已經完成了,以至于我們可以接受那樣的東西,當然更要強調的是與此相對應的第二個方面,就是司法制度的設計要遵循基本的司法邏輯,因為我們的憲法已經確立了我們的目標,建設社會主義中國的目標,不是回歸傳統(tǒng),而是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所以我們司法制度的設計尤其要吻合司法的基本邏輯。另外,筆者認為,我們的社會,普通的民眾,尤其是輿論的制造者們,應當給予司法系統(tǒng)適當的寬容,當然于此同時司法官們也要積極并且公開地回應各種社會聲音。裁決書中不僅僅是出現本院認為這樣的措辭,而是要給出理由,闡明基于以上理由,所以作出此種裁決,而不是把案件的事實描述了一下而后便直接得出本院認為的結論。所以除了要去解釋,分析司法過程中本身的困難之外,一些額外的結語,司法制度的設計要回應現在的社會現實,更應該遵循司法本身的邏輯,最后便是司法官和民眾的互動模式,要加以更為審慎的對待,從而在中國法治的土壤之中,實現制度運作真正意義的程序正義。
[注釋]
①1999年10月20日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印發(fā)<人民法院五年改革綱要>的通知(法發(fā)[1999]28號).
②姜啟波.人民法院立案審查制度的必要性與合理性[N].人民法院報,2005-9-21.
③張衛(wèi)平.民事案件受理制度的反思與重構[J].法商研究,2015(3).
④高鴻均等.法治:理念與制度[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2:100.
D915.2
A
2095-4379-(2016)21-0070-02
馬歌,女,回族,黑龍江鶴崗人,吉林大學,2013級法學專業(yè)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