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以格賴斯（Grice）的合作原則和利奇（Leech）的禮貌原則解釋話語意義的產生和被理解的過程

侯鑌芮

合作原則解釋了話語的字面意義和它的實際意義之間的關系，解釋了會話含義是怎樣產生的，但合作原則沒有解釋人們?yōu)槭裁匆`反會話準則以含蓄地、間接地表達自己的意圖。為了彌補這種不足，利奇提出了禮貌原則以“援救”合作原則。合作原則和禮貌原則在人們交際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尤其是在話語的產生和理解過程中，交際雙方也會對它們靈活運用。

禮貌原則往往會在對話中產生一種朦朧的效果，比較符合中國人含蓄的表達方式：

例一，在紅樓夢第29回中，大家看戲回來，賈母因為喜歡小旦和小丑，叫人帶進她屋去，誰知道越看越覺得他們可憐，大家也嘆息他倆的柔弱，賈母便賞錢和水果給他們，這時候王熙鳳在旁邊說：“這孩子扮上活像一個人，你們再看不出來。”

上例，王熙鳳只說出了像一個人，但是并沒有說出她所想說的信息（從后文可看出她想說的是像林黛玉），即沒有包含當前交談目的所需要表達出的信息，違背了合作原則中“量的準則”，然而這卻并不影響到聽話者對話語的理解，聽者只需稍微推敲就能理解到她的言外之意：當時社會戲子的身份低微，如果直接說出一個大家小姐和戲子像，難免會讓人有反感，尤其是多愁善感又寄人籬下的林黛玉更會思慮萬千，王熙鳳為了不讓黛玉難過，不好明說，只是點到為止，不再繼續(xù)，讓人不僅能明白她的意思，又不會誤解為她在刻意詆毀黛玉。

例二，一次，臺灣記者問李肇星是否想到臺灣訪問，李肇星說：“我讀到‘女媧補天的故事，里邊說到女媧補天的時候，還有一塊地方忘了補，這塊地方叫雅安。那個地方下雨很多，因為那塊地方的天沒有補好，漏水。這個神話繼續(xù)往下說，女媧忘了補那塊天，是因為她把兩塊建筑材料鄭重地送到了遠方，把本來要補雅安上空的那兩塊非常漂亮的、質量非常高的材料運到遠方，就是臺灣島和海南島?！?/p>

上例中，外交官李肇星并沒有直接回答臺灣記者的提問，這段似乎與問題不相關的回答違背了合作原則中“方式準則”、“量的原則”、“相關準則”，卻遵循了禮貌原則中的“一致準則”和“贊譽準則”，但這也有他想表達的意思：中國本是臺灣的一部分。同時，一方面暗含臺灣是中國的寶島之意，以民族認同感拉近了雙方的距離，增加了其一致性;一方面也贊美了臺灣記者的家鄉(xiāng)。臺灣記者在理解他這段話的時候，也不會將他的話語建立在生硬的政治關系上來評價，而是結合他所說的，往民族關系、歷史淵源上嵌套，使對話進行得更融洽，有利于現(xiàn)場氣氛的緩和。

以上例子告訴我們，在一些特定場合，雙方交流即使沒有合作原則，而說話人和聽話人運用禮貌原則也能傳播出、理解到雙方的話語意義。同樣，劉潤清先生也認為雖然合作原則與禮貌原則之間存在著一種進退相讓的關系，禮貌原則更具約束力，先于合作原則。

然而利奇則認為，禮貌原則與合作原則間存在著一種互為益補的關系，或者說是一種進退想讓的關系，要考慮合作原則多一點，往往就要考慮禮貌原則少一些，反之亦然。②筆者覺得，交際中，正確運用禮貌原則固然利于說話人和聽話人之間保持一種朦朧的關系，使有些話語意義隱約含蓄地表達和接受，起到獨特的交流作用，然事實無絕對，禮貌原則適用的是拐彎抹角的言語交際，其中說話者出于禮貌原則會含蓄委婉地表達自己的含義，聽話者也不會墨守成規(guī)一定要說話者說出自己想要的信息，而是結合情景融會貫通地加以理解，從而營造出一種最佳的對話效果。

但是這并不能表明任何情況下禮貌原則都優(yōu)先于合作原則，假如交談雙方關系親密，過分禮貌則顯得生疏;又特別是緊急情況下，為了話語意義更好的被傳達和接受，則只需要最簡明扼要的信息即可，比如發(fā)生在兩個親密的伙伴間、上級對下級發(fā)號命令上、做出刻不容緩的決定時……這里只舉一例，不再贅述：

例三、春運期間，甲排隊購買火車票，隊伍很長，終于排到甲，這時候，如果甲還運用禮貌原則，使用“不好意思，打擾您一下”、“請問您這里賣火車票嗎”、“我想要買火車票請問可以嗎”。便會顯得綴余。

上例中，一方面甲明知道火車票售賣點是出售火車票的，卻還要問一些繁瑣的、不必要的問題，這對他自己來說實為不便，不利于表達出他真實的會話意義。另一方面在那么多人排隊的情況下，服務員為了簡單、省事，想要知道的是購票方最直接的需求信息，而不是一大堆繁冗的禮貌客套話阻礙她快速理解甲的想法。顯然，這段對話中的說話人和聽話人都沒能從說話人的話語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禮貌原則的運用反而致使該對話的不成功。禮貌原則不再適合這樣的場景，遵循合作原則無疑是其最好的選擇。

禮貌原則和合作原則在交際中均起著不可忽視的作用，二者在話語含義的傳達和理解過程中有著自己獨特的效果。我們要根據(jù)交際目的和交際對象的不同，恰當處理其關系，視情況而定，正確運用這兩條原則，才能準確、適當?shù)卦谠捳Z意義產生和被解釋的過程中發(fā)揮它們的功能，達到促進交流順利進行的目的。

參考文獻：

[1]劉潤清 關于Leech的“禮貌原則”[J] 外語教學與研究 1987（2）

[2]Leech G.Principles of Pragmatics [M]. London：Longman，19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