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俗文化的歷史演化初探

林慧平

摘要：作為與世俗生活密切相關的文化，中國俗文化源遠流長。從縱向發(fā)展來看，中國俗文化經歷了史前、先秦兩漢、六朝與隋唐、宋元明清、近現代和當代六個階段。從橫向發(fā)展來看，中國俗文化經歷了發(fā)展完善、革除變遷、融合創(chuàng)新的眾多過程。這一歷史演化的過程是社會發(fā)展和時代進步的標志，也是適應現代生活的需要。從俗文化的概念入手，對不同歷史時期的民俗及其特點進行分析，重點論述現代民俗對傳統(tǒng)民俗的傳承，并對未來俗文化的發(fā)展方向做出展望。

關鍵詞：中國俗文化;歷史演化

中圖分類號：G09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1-7836（2015）12-0172-03

一、俗文化的概念及構成

文化有雅俗之分。雅文化是由專門從事文化生產的知識分子在勞動群眾創(chuàng)造的基礎上實行再創(chuàng)造的文化財富，它基本上是以理性形態(tài)、社會意識形式和書面著作形式出現在上層的，格調較高、加工較細的文化成果。俗文化在其廣義上是指那些不屬于雅文化的文化現象和形態(tài)，是普通老百姓在日常生活中創(chuàng)造的比較直觀樸實的文化成果。在狹義上，則與通俗文化同義，包括世俗文化、民俗文化等大量的文化活動與現象。是一般民眾在日常生活實踐中自發(fā)創(chuàng)造培育的，未經雕琢，零散無序，簡單樸素。如各種口頭文字、神話故事、民間藝術、游唱戲曲、民謠歌謠等，都屬此列。它反映了我們的生活方式、生活形態(tài)和生活文化，涉及價值取向、道德尺度、審美標準等心理上的結構。

二、俗文化的歷史演進與發(fā)展

文化是由人創(chuàng)造的。中國的俗文化產生于原始社會史前時代，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和生活的更新而不斷地消長演進，始終適應并引導著人們的生活需要。

1史前時代的民俗

史前時代的民俗是公元前21世紀夏王朝成立以前的民俗，也就是原始社會的民俗。人類在產生之初，靠原始的采集、捕獵為生。后來學會使用石器、學會用火，并逐漸形成了熟食的習慣?！吨芤住は缔o下》云：“斫木為耜，揉木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蓋取諸益?！薄痘茨献印肪硎啪怼缎迍沼枴分赋觯骸肮耪撸袢悴蒿嬎?，采樹木之實，食蠃蚌之肉，時多疾病毒傷之害。于是神農乃教民播種五谷，相土地之宜、燥濕肥墝高下，嘗百草之滋味、水泉之甘苦，令民知所避就。”這里記載的就是神農氏發(fā)明古代農具、開創(chuàng)農業(yè)、嘗遍百草的歷史功績。鑒于此，我國先民開始定居農耕，開始一貫遵循“以農為本”的傳統(tǒng)信條，農業(yè)民俗結構得以確立。

“在我國古代遺址的考古發(fā)掘中，不僅發(fā)現了眾多的石器、陶器、骨器等生產工具與生活器皿，如石鏟、骨針等，還發(fā)現了麻布及以家蠶絲為原料的絲線、絲帶等紡織品，琮、壁、璜等精美玉器?！盵1]477，這表明中華民族的祖先在距今數千年之前，就開始了以天然產物或農牧產品為原料加工制造生產工具和生活用具的生產活動，與此同時還出現了獨立的原始手工業(yè)。隨著陶器、骨器等制作技術的發(fā)展，人們開始將雕塑、繪畫等藝術附加于器物上，并開始佩戴獸骨、貝殼等裝飾品，服飾民俗也得以確立。此外，這一時期原始宗教開始發(fā)展，相關的信仰也開始盛行。

隨著原始氏族向母系氏族的過渡，原有的族內婚開始向族外婚轉變。而當母系氏族社會被父系氏族社會取代以后，氏族內部的一些分工形式、物質分配方式以及氏族之間的關系也有了明顯的變化，這對于史前民俗的發(fā)展有著決定性的影響。由于史前時代沒有國家政權的強制作用，因此在氏族生活中，一切都按照傳統(tǒng)習俗辦事?？梢哉f，民俗是原始社會生活唯一的規(guī)范，這就是史前民俗的特點所在。

2先秦兩漢時期的民俗

夏朝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奴隸制王朝，它的建立標志著氏族社會的全面解體。從夏朝開始到漢末，中國古代民俗文化開始形成了特定的體系。

夏、商、周是中國上古時期的奴隸制王朝，這三代是以中原地區(qū)各部族的民俗為中心，兼收周邊各族的民俗，從而初步形成中華民族統(tǒng)一民俗格局。夏代的資料較少，其民俗大都無法考證。但據史書記載，夏人憑借天文觀察日月交替和大地冷暖，結合萬物生長的自然規(guī)律，編纂出記錄時令物候，用以指導農業(yè)生產活動的歷法——夏歷。“夏歷”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農歷”。在漫長的歷史中，農歷在指導農業(yè)生產記事中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此外，有考古發(fā)現夏朝的一些陶器符號上有明顯的文字特征，這就是商代甲骨文的前身?！耙笊虝r期出土的銅鏟、石刀等文物上出現了具有十分濃厚的原始風貌的甲骨文，出現了“耒”“協”等工具及耕作方式名稱和“稷、麥”等作物名稱”[2]587。這些甲骨文字表明了我國古代傳統(tǒng)農業(yè)發(fā)展、沿革與演進的過程。古人除了在甲骨文上記載農業(yè)生活，還在龜甲獸骨上記錄占卜的文字，語言精煉，但包含的意思卻非常的豐富。隨著河南安陽的殷墟遺址占卜甲骨和陜西等地甲骨卜辭的出土，古人事無巨細的占卜民俗呈現在了我們面前。

進入周代，在民間風俗以及前兩代發(fā)展的基礎上，官方儀禮制度開始形成并逐步完善。《儀禮》是儒家十三經之一，是中國春秋戰(zhàn)國時代一部漢族禮制匯編，共十七篇。內容記載周代的有關冠、婚、喪、祭、鄉(xiāng)、射、朝、聘等禮儀制度，以記載士大夫的禮儀為主，反映了周代貴族冠婚喪祭、飲射朝聘的生活。據《禮記·昏義》記載：“昏禮者，將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廟，下以繼后世也，故君子重之。是以昏禮、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皆主人筵幾下廟，而拜迎于門外?！盵3]最早的“六禮”是周人所制定的，把六種禮節(jié)一一實踐，婚禮才算是合法的。至此之后，傳統(tǒng)婚俗的“六禮”作為中國社會締結良緣的必要步驟被繼承了下來，此后其與父權制、家長制，以及后來的聘財婚相互結合，成為了傳統(tǒng)婚姻的基本形式。

從春秋戰(zhàn)國開始到秦漢之間的這段歷史時期是中國歷史上規(guī)模空前的民族融合時期。伴隨著秦始皇統(tǒng)一度量衡和服飾、封建制度的確立以及大一統(tǒng)王朝的確立，漢民族以華夏民族為主體，在與眾多部落、民族的同化過程中逐漸形成了游藝民俗。據《藝文類聚》引述古籍記載，“秋千”本是北方山戎的習俗。在寒冷的北方，秋千的繩索多用獸皮制成，因此“秋千”的繁體字寫作“鞦韆”。北戎在寒食節(jié)這一天流傳蕩秋千游戲，意用此法鍛煉身體的靈巧性。后齊桓公打敗山戎后，這項游戲隨即傳入了中原。到了兩漢時期，中國封建社會進入了發(fā)展的高峰期。這一時期歷時約四百年，成為了中國封建社會民俗體系形成的關鍵時期。

3六朝與隋唐時期的民俗

東漢以后，中國的封建社會民俗仍在繼續(xù)發(fā)展，中間經過動蕩的三國、兩晉以及南北朝時期，到統(tǒng)一的隋唐時代達到了高度的繁榮。

由于六朝時期發(fā)生了長達數百年的民族戰(zhàn)爭并導致大規(guī)模的民族流動，因此無論是南方還是北方，民族雜居的地域都在不斷擴大，這在很大程度上加速了漢民族與周邊少數民族的民俗文化融合。在此期間，北方的匈奴、鮮卑、羯、氐、羌等族，南方的蠻、越、僚等族，以及西南地區(qū)的濮人、巴人等，都大量地吸收漢族的文化和習俗。值得一提的是，此時開啟了飲茶的時代。兩漢時期，茶曾作為四川的特產進貢到京都長安，并逐漸向當時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陜西、河南等北方地區(qū)傳播。在這段時間內，茶僅僅是供上層社會享用的稀世珍品，飲茶僅僅限于王宮朝士，民間百姓很少飲茶。到了三國時期，制茶工藝得到了極大發(fā)展，飲茶作為一種文化逐漸流行起來，民間也有少數人開始飲茶。同時，各少數民族的民風民俗也傳入了漢地。比如在西晉時，洛陽就有了胡人的服飾，并且這類服飾在漢人當中也頗為流行。

從漢至唐，隨著道教的興起與佛教的引進，宗教對民俗的影響也在不斷地加深。此時眾多生活器皿或用具皆以佛像作為裝飾，反映了當時佛教已在中國得到廣泛的傳播。天堂地獄、因果報應等宗教信仰逐漸成為大眾所接收的民俗信仰。同時，歲時民俗也逐漸形成體系。如守歲習俗。據史料記載，這種習俗最早始于南北朝。以后逐漸盛行，到唐朝初期，唐太宗李世民寫有“守歲”詩：“寒辭去冬雪，暖帶入春風?！币馑际沁^了除夕之夜，就會離開冬天寒冷的冰雪，溫暖的春天就會來臨。古時守歲也叫“照虛耗”，人們點起蠟燭或油燈，通宵守夜，象征著把一切邪瘟病疫照跑驅走，期待著新的一年吉祥如意?，F今絕大多數傳統(tǒng)節(jié)日和習俗如春節(jié)、清明、端午、重陽等，在這一歷史時期也已初步形成。

4宋、元、明、清時期的民俗

宋、元、明、清是中國封建社會高度發(fā)展的時期，同時也是封建社會民俗的又一個繁榮期。在唐末五代，歷史悠久的算命、看相等中國民間巫術漸集大成。經過唐末五代的社會大動蕩，士族門閥紛紛覆滅，宋之后由于商品經濟的快速發(fā)展，人們社會價值觀的改變直接影響宋代的婚俗習慣。北宋末年制定的《鄭和五禮新儀》中，將傳統(tǒng)婚禮六俗做了簡化，“并問名與納采，并請期于納成”，使“六禮”變?yōu)椤八亩Y”[4]到南宋時，朱熹又去一禮。宋朝后，婚禮便以“三禮”進行。

由于宋代的市井文化高度發(fā)達，因而這一時期的歲時節(jié)日風俗較之以往更加完備，都市民俗也呈現出多元化的特點。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表現了宋朝社會生活場景，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當時的民俗風貌。

宋代以后，手工業(yè)和商業(yè)的發(fā)展帶來了城市的繁榮，為民間說唱藝術的發(fā)展提供了場所和觀眾，元曲和散曲相繼出現。不斷擴大的市民階層對文化娛樂的需求又大大刺激了明清文人的創(chuàng)作，帶來了明清書畫的盛行和小說的繁榮。明代的繪畫，是沿著宋元傳統(tǒng)的基礎上繼續(xù)演變發(fā)展，出現了一些以地區(qū)為中心的名家與流派;清代的繪畫藝術繼續(xù)著元、明以來的趨勢，文人畫日益占據畫壇主流，山水畫的創(chuàng)作以及水墨寫意畫盛行，但是壁畫的創(chuàng)作相比唐代漸趨衰敗。我國的小說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初具規(guī)模，元末明初，在話本的基礎上產生了長篇章回小說《三國演義》等，取得與唐詩、宋詞、元曲并列的地位。

明清兩代是中國封建社會制度漸趨衰亡的歷史時期，傳統(tǒng)民俗在這一時期基本形成定制，尤其是歲時節(jié)日、各種民間信仰、民間游藝、宗法組織等，都已經形成了相對固定的模式。在清朝統(tǒng)治初期，雖然政府曾強行推行剃發(fā)蓄辮的民俗改革，但遭到了漢族的強烈反抗[5]。漢人除了極少數的民俗發(fā)生改變外，其他一律遵行祖制，并且連清人也基本承襲了漢俗，被同化。由此可見，無論是漢人掌權還是少數民族執(zhí)政，中國古代民俗始終以漢族民俗為中心，少數民族的民俗雖然有很大的影響力，但一直處于從屬的地位。導致這種現象的原因，一方面在于漢族人口眾多，另一方面也與漢文化的兼容性有關。

5近現代民俗

所謂近現代民俗，就是指1840年鴉片戰(zhàn)爭以后的民俗。在這一時期，中國在西方的沖擊下，原有的社會關系發(fā)生了劇變。在百余年的時間里，中國先后經歷了辛亥革命、新民主主義革命、社會主義革命以及社會主義建設等重要歷史階段，并從一個“古代”民族逐漸向現代化的文明民族邁進。與此同時，在現代文明的影響下，一部分西方民俗被我們所接受，并與我們的傳統(tǒng)民俗發(fā)生交流與融合，以適應現實社會的需要[6]。此外，人民群眾也在不斷創(chuàng)造出一些適合我國國情，又能夠滿足現代生活的新民俗。比如在民國時期，清朝婚禮中重聘禮的奢靡之風減退，舊時婚禮中如男女不相見之弊被革除，以及民國初年政府在晚清婚禮變革的基礎上制定了新式婚禮，同時得到了有效推行。

三、當代俗文化及未來俗文化的發(fā)展價值探索

建國后，伴隨著經濟與社會的發(fā)展和現代化進程的加快，人口從農村向城市的遷徙，農村的農業(yè)民俗比重下降，城市的非農民俗比重加大，具體說表現農業(yè)社會的歲時民俗、生產民俗、信仰民俗等逐漸變弱。就歲時民俗來說，除夕的主題不再是燃燭守歲，年夜飯前也不再有閉門、封井、祭祖先等活動，神秘的禁忌大多已淡化。人們用象征吉祥的春聯、中國結、窗花等民藝物品裝點房屋，看電視成了主要的娛樂消遣活動[7]。近年來，傳統(tǒng)的七夕節(jié)漸漸被弱化，年輕人用慶祝西洋情人節(jié)的方式慶祝七夕，情人間互贈鮮花、巧克力，七夕節(jié)的代表食品巧果也已蹤跡難尋。而表現城市生活的經濟民俗、社交民俗、游樂民俗、人生禮俗等逐漸占據主導地位。就婚俗而言，相比古代的拜堂成親和近現代的西式教堂婚禮，當代的婚禮呈現出個性化的特征，除了在自宅內操辦的婚禮還在某些農村傳習，又出現了蜜月旅行式、集體式、茶花式、自娛式等多樣的形式。在交際禮俗方面，越發(fā)的時尚和現代[8]。賀壽以拍賀電、送鮮花、送蛋糕取代了送壽聯壽幛、壽面壽桃之禮，借助現代通信手段拜年、互贈禮品越發(fā)普遍。以城市和農村這兩大傳統(tǒng)的生活空間而論，民俗中心在我國正經歷著從農村到城市的轉變，其結果是城市必將成為民俗文化的主要載體。

近年來我國政府對傳統(tǒng)清明節(jié)、端午節(jié)、中秋節(jié)等節(jié)假日的恢復是加強精神文化建設的重要途徑，在清明節(jié)祭祀祖先，傳承“孝文化”，在端午節(jié)吃粽子紀念屈原，發(fā)揚“愛國精神”。傳統(tǒng)節(jié)日是我國民族精神的產物，政府要承擔起弘揚和振興傳統(tǒng)文化的職責，重視挖掘和創(chuàng)新傳統(tǒng)節(jié)日的文化表現形式，使人們在豐富精神生活的同時體驗傳統(tǒng)節(jié)日里濃厚的中華文化內涵，增強民族自豪感和自信心。

總之，當代民俗事象形態(tài)和內涵的改變，是在適應人們現代生活需要的基礎上所做出的文化調整。在這一背景下出現了民俗資源意識的更新、民俗文化商業(yè)模式的創(chuàng)新和民俗文化傳播的推廣。目前全國各地民俗博物館的免費開放、傳統(tǒng)民俗節(jié)日的舉辦和民間手工藝創(chuàng)作的盛行均體現了我國對俗文化保護與宣傳意識的增強。同時俗文化產業(yè)的良性發(fā)展還會有效普及民俗文化知識、創(chuàng)新民俗文化成果，對我國當前的物質文化建設和精神文化建設均有非常重要的意義和價值。

參考文獻：

[1]門鐺.中華民俗優(yōu)秀傳統(tǒng)匯典[M].天津：天津社會科學院出版社，1990.

[2][元代]陳澔.禮記集說·昏義[M].萬久富，整理.南京：鳳凰出版社，2010.

[3]邱濬.文公家禮（序）[M].

[4]烏丙安.論當代中國民俗文化的巨變[J].民俗研究，1996，（2）.

[5]朱燕紅.論節(jié)俗文化與發(fā)展[J].中共山西省委黨校學報，2007，（2）.

[6]田川流.論俗文化的當代意義[J].藝術百家，2012，（3）.

[7]王一前.中國傳統(tǒng)婚禮習俗的演變[J].吉林省教育學院學報，2015，（9）.

[8]趙杏根，陸湘懷.中國民俗學通識[M].南京：東南大學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