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以列維納斯“為他人的倫理學”為理論支撐,探討了圖書館員倫理的核心內(nèi)涵,從中解讀了圖書館員的價值與意義就在于“為他人負責”。它雖表現(xiàn)為以道德良知和職業(yè)信念為驅(qū)動的主動律己和迫于客觀環(huán)境的被動他律兩種維度,但其更為根本的意義乃在于自覺的、超功利的、不求回報地為他人負責,即基于“愛”的付出。
關鍵詞:列維納斯;圖書館員;他人;倫理;價值;
中圖分類號:G251.6 " " "文獻標識碼:A " " "文章編號:1674-3520(2015)-11-00-02
對圖書館員價值與意義的追問,往往基于對圖書館員倫理的探討。在我國圖書館界,“圖書館員倫理”又被稱為“圖書館員職業(yè)道德”、“圖書館職業(yè)倫理”、“圖書館倫理”等。按蔣永福先生的看法,“圖書館倫理”應包括“圖書館集體倫理”和“圖書館員個體倫理”兩方面。其中,“圖書館集體倫理”屬于組織倫理范疇,是指圖書館行業(yè)所承擔的社會責任與行為準則,而“圖書館員個體倫理”則是指圖書館員個人職責和行為準則。因此,若單指“圖書館員個體倫理”,則應用“圖書館員倫理”一詞來對之稱謂較為適宜。本文正是在圖書館員個體倫理意義上,試圖從列維納斯倫理學視域探討圖書館員的價值。
一、列維納斯倫理學簡介
列維納斯(Emmanuel Lévinas,1905年12月30日——1995年12月25日),又譯作萊維納斯或勒維納斯,出生于立陶宛考納斯,猶太裔法國當代哲學家。他反對自古希臘以來的整個西方哲學傳統(tǒng),通過批判傳統(tǒng)哲學,在思考融通了希臘文化和希伯來文化的基礎上,提出了“他者”哲學,也稱為“為他人的倫理學”,這為西方哲學提供了思考差異性、他性的重要路徑。
所謂“他者”,對于列維納斯來說,就是“差異性”,這是一種絕對的差異,是不可以還原成同一的差異,它表達的是一種不同于存在的邏輯,并不在乎其是什么,它可以是“死亡”,可以是“他人”,可以是“善”,可以是“無限”,它們的共同之處就是都不能為“我”所理解和把握,它指向的是一個超越的、陌生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中,我們逃脫了傳統(tǒng)哲學的同一性霸權,它指向的是不可還原為同一的“絕對他者”,一種絕對外在的外在性,也就是“無限”。列維納斯認為,在現(xiàn)實世界中,“無限”的觀念就是社會關系,它發(fā)生于“我”與“他人”的關系中。我與他人的關系并不是融合,而是一種“面對面”(face to face)的關系。當我面對他人并注視他人時,他人之“臉”向我呈現(xiàn)出來。所謂他人之“臉”,并不是視覺上看得見的長有五官的實在的形象,而是指“他人”的顯現(xiàn)(Other’s ephiphany)。他人的顯現(xiàn)不僅是指他人的可見的表面,而且特別指那不可見的東西,它表現(xiàn)為整個一個人。在經(jīng)驗領域內(nèi),他人的“臉”是“可見”的,在此意義上,與他人“相遇”是一種“面對面”的關系。不過一旦看見他人之“臉”,“臉”又總是在超出自己“可見”的形象而指向某種“不可見”的東西。只有當“臉”向我呈現(xiàn)時,我才能和他人發(fā)生真實的關系。這里,“臉”呈現(xiàn)的不僅是“他人”,而且是絕對的“他者”,它作為絕對的“他性”,并不顯現(xiàn)為“我”的對象,而是顯示為一種“超越”,超越我們所看到的它的可見的外形,是一種外在的無限,不可被占有、不可被客觀化,它是一種陌生性、他性,意味著總體的溢出、斷裂。
在列維納斯看來,他人之“臉”的顯現(xiàn)使“我”與“他人”的關系成為一種超越的關系,也就是倫理的關系。超越是倫理性質(zhì)的,作為對“他人”的責任,“我”是隸屬于“他人”的,因為“我”一開始就處于“他人”的審視之下。在他人之“臉”對“我”的呈現(xiàn)中,“臉”的第一句話就是“不可殺人”,這是對我的命令。這也是列維納斯反對同一、反對總體而提出的道德命令。他認為,這句命令是人與人相遇最初應持有的態(tài)度,它要求我們歡迎“他人”,關愛“他人”,為“他人”負責?!拔摇迸c“他人”之間的關系具有“非對稱性”(asymmetry),“他人”高于“我”,超越于“我”,“我”為“他人”負責。
列維納斯認為,在這種為他責任中,“他人”總是高于“我”的。一方面,“我”因“他人”是衰弱和貧乏的而把他看作窮人、寡婦和孤兒,正是他的卑微、衰弱使我對他負有義務和責任而不要求回報,這里作為責任者的“我”是主動承擔這種責任的;另一方面,“他人”是強者,因為“我”在“他人”的臉上讀出了“主人”的命令,使“我”服從于他,為他負責,這是由“他人”啟動的責任命令,“我”只是被動的承受命令者。由此,列維納斯揭示了人與人之間關系的最初意義、原始倫理意義“一方面是他人對于我的主人身份及他的貧弱者地位,另一方面是我對他人的順從及我的富強者的地位”[1]。但無論是哪方面都要求我對他人富有無限的責任。在我的責任性中,對他人的責任先行于我的自由。我作為一個責任主體,替他人承受一切痛苦,為他人負責,甚至代替他人去死,但我對他人的責任是任何人都無法替代的。
從列維納斯對“他者”的尊重,我們可以看到,與“他者”關系的倫理性對于列維納斯來說始終是第一位的。因此,他的“他者”理論又被稱為“為他人的倫理學”。而他的倫理學與通常意義上的倫理學是不同的,他“無意于建立道德行為的規(guī)范或標準,也無意于考察倫理語言的本質(zhì)或幸福生活的條件”[2]。而只是努力尋求其意義,探詢倫理事務之本性,分析并試圖始終保持一種充滿善意地與“他者”相遇的可能性。因此,他的“他者”哲學也可稱為“為他人的倫理學”。與其說列維納斯要建立一種倫理學,毋寧說其哲學富有一種倫理的精神。在他看來,人的原初生活就是倫理的。因此,我們不能固守自我內(nèi)在的“同一性”,而是應該在生存中確立一種超越于存在的“為他”的向度,面對“他者”,尊重“他者”,傾聽“他者”的聲音,對“他者”作出回應,為“他者”負責,成為“為他者”的主體,只有這樣的生活才符合人的本性。
二、圖書館員倫理的界定及內(nèi)涵
對于圖書館員倫理的界定,蔣永福先生這樣認為:“圖書館員倫理,就是圖書館員在履行自己的職責過程中應該遵循的價值取向與行為規(guī)范的總合。圖書館員倫理屬于職業(yè)倫理或?qū)I(yè)倫理(Profession-alEthic)范疇。圖書館員應該遵循的價值取向和行為規(guī)范的內(nèi)容,主要由所屬社會的政治意識形態(tài)、公民的傳統(tǒng)道德觀念以及圖書館的社會使命共同決定。質(zhì)言之,圖書館員倫理是圖書館員對圖書館職業(yè)價值的道德判斷及其內(nèi)化,它是圖書館員職業(yè)行為的道德向?qū)?。”[3]也就是說,圖書館員倫理其實就意味著圖書館員對個人職責和行為準則的認識和自我規(guī)范,它體現(xiàn)為一種個體責任,通常“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圖書館員對知識、文獻及用戶的態(tài)度,如向用戶提供的文獻是否應該經(jīng)過審查,用戶的借閱記錄是否可以公開,圖書館員是否應該對用戶的文獻選擇進行任何形式的干預(包括在閱讀指導名義下進行的干預),如何對待主流文化產(chǎn)品和非主流文化產(chǎn)品等”[4]。圖書館員倫理作為一種職業(yè)倫理,它是圖書館員對于自身職責的確認與踐履,更確切的說,是圖書館職業(yè)精神或職業(yè)使命所昭示的倫理責任。因此,在此意義上,圖書館員所履行的責任是一種為他責任。這種為他責任理論,正如上文所談到,為列維納斯所創(chuàng)。在該理論中,列維納斯假設了他者之在,并假設了“我”與“他人”的責任關系。在他看來,“我”與“他人”的關系具有“非對稱性”,在此關系中,“他人”超越于“我”,“我”為“他人”負責。這種為他責任有兩種表現(xiàn)形式:一種是“我”因“他人”的卑微、貧弱而主動承擔為他的責任,主動關心、幫助他而不要求回報,這里的“我”是主動的責任者;另一種是“他人”是強者,他命令我擔負起為他的責任,我只能服從于他,為他負責,這里的“我”是被動的承受命令者,是被動的責任者。無論是主動的責任關系還是被動的責任關系,在列維納斯的為他責任理論中,“他人”始終高于“我”,對“我”具有優(yōu)先性,“我”始終對“他人”負有責任。在此意義上,筆者認為,圖書館員倫理的核心內(nèi)涵就是“為他的責任倫理”。這種“為他的責任倫理”一方面是指圖書館員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受到自身所具有的責任,從而使他能主動認真地完成其所承擔的崗位職責任務,可表述為“我愿意如此”;另一方面則是圖書館員因迫于領導壓力、制度限制、功利計算等原因,而被動地履行崗位職責,其表述為“我不得不如此”。
三、為他責任意義上的圖書館員價值追問
以“為他的責任倫理”為核心內(nèi)涵的圖書館員倫理揭示了圖書館員的價值就在于“為他的責任”,這可從以下幾方面來進行分析:
首先,列維納斯“為他人的倫理學”認為,“人類在他們的終極本質(zhì)上不僅是‘為己者’,而且是‘為他者’”[5],因為“我”是在與“他人”的交往中長大的,交往關系首先就是責任關系,“他人”命令“我”為他負責,我就是“他人”的“人質(zhì)”,只能時時刻刻盡我所能為他負責,就是在這樣的過程中才產(chǎn)生了“我”的倫理性。此理論運用到圖書館員與讀者的關系中,圖書館員就是“我”,讀者就是“他人”。圖書館員與讀者就像“我”與“他人”之間的關系一樣,是共在的。因為讀者的需要,圖書館員才有存在的必要,讀者的在是圖書館員存在的價值前提。因此,圖書館員必須尊重讀者,并全心全意盡職盡責以滿足讀者需要。圖書館員有責任為讀者提供服務,讀者有權“命令”圖書館員提供其職責內(nèi)的相關服務,圖書館員則必須認真執(zhí)行。其次,“為他的責任倫理”中這個為“他人”負責的“我”是不可替代的、獨一無二的責任主體,而且“我”對“他人”負責,并不要求回報。因此,“我”要意識到這種責任的唯一性,從而主動、心甘情愿地為“他人”負責,并不要求“他人”同樣對我負責,這也是“我”的最高尊嚴的體現(xiàn)。每個圖書館員應意識到自己應盡的職責是無人可替的,主動承擔自己的倫理責任,這與讀者是否有良好回應,同事是否同樣認真履職,領導是否賞識重用并無任何關系,只是自己擔負起自己應負的責任,這就是真正的責任心,是以道德良知和職業(yè)信念為驅(qū)動的主動律己,是一種內(nèi)在的自覺,是超功利性和不求回報的,這也是圖書館員認真履職的內(nèi)在要求。最后,在“為他的責任倫理”中,“我”與 “他人”的關系是不對稱的,“他人”高于“我”,“我”只能無條件地順從于他,對他富有無限的責任,這就意味著“為他責任”還具有強制性。盡管圖書館員的為他責任是以主動性、自覺性為內(nèi)在要求,但同樣具有強制性。因為履行好圖書館員崗位職責除了做好崗位要求的工作任務,還應包括對未做好崗位職責所帶來的后果而承擔責任,比如同事的指責、領導的批評、行政的處罰等等,這些都屬于他律的維度。通過在列維納斯倫理學視閾下對圖書館員倫理的分析,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圖書館員的價值就存在于“為他責任”的倫理向度中。這種“為他責任”不僅體現(xiàn)為圖書館員破除自我私利的狹隘限制,而且體現(xiàn)為其自身責任心的自覺,以及對于圖書館職業(yè)信念的認可,更體現(xiàn)為對“他人”的愛。這里的“他人”可以是讀者,可以是同事,可以是領導,乃至崗位本身。這種愛是自在的呈現(xiàn),它以其作用彌漫于整個世界,讓圖書館員始終以真摯的熱情投身于每一項工作中,盡管其中有他律的約束,但這并不妨礙“愛”的流溢和真誠。在此,謹以馬丁·布伯的一段話為本文結(jié)語:“在佇立于愛且從愛向外觀照的人之眼目中,他人不再被奔波操勞所纏繞。任何人,無論其善良邪惡,聰慧愚鈍,俊美丑陋,皆依次轉(zhuǎn)為真切的實存?!盵6]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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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柯林·戴維斯.列維納斯[M].李繼華,譯.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6:3.
[3]蔣永福.論圖書館員倫理——基于責任倫理和為他責任的思考[J].理論研究,2009(03):2.
[4]于良芝.圖書館學導論[M].北京:科學出版社,2003:167.
[5]勒維納斯.塔木德四講[M].關寶艷,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2:121.
[6]馬丁·布伯.我與你[M].陳維剛,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86:3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