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槐
蜘蛛
一角流檐。一扇半掩的門窗……
一纖小草。一抹孱弱的殘枝……
立錐之地?;蛘?,俯伏生長著的尋常事物。足以擺放我們的生死道場。
生活只是一個又一個圓,終點與起點都在同一根直線上棲居。我們奔走,撒網(wǎng)的人,在網(wǎng)別人的同時也網(wǎng)自己。
直線之外,留白的天空用來漏風雨,漏握不住的前塵往事。絲質(zhì)的靈魂,有著月光的顏色與體溫,用守侯修煉寂寞。
蒼白,清冷……
風月,活在喧囂之上。所有的道路皆陡峭。
面對繁華,蹲在屋檐上的炊煙,被風揉亂了胡須的玉米,日益肖瘦的山林,它們跟我一樣都是淵默的路人。像人世間無數(shù)漂浮的影子,纏不緊話語的主權(quán)。
天空你要拿走,那就拿走吧。還有大地上豐滿的果實。江山是你的。產(chǎn)權(quán)也是你的。
雕欄與畫棟,笙歌與霓虹,同樣是你的。風雨過后,隨著陽光蓬勃生長的城市,也是你的。
除了郁在舌尖上的吐不出的毒,什么是我們的呢?蜘蛛。
夜鶯
黑夜,一閉眼就過去了,像一片羽毛。
那只叫月亮的烏,用夜色在大地書寫安寧。
樹林是它的筆畫,整齊的狂草,像大地上大部分人的人生軌跡。雜亂。按部就班地綠,或者枯萎。
這人生的隱秘。我們白天漠視,又在黑夜里選擇遺忘。
就像我們忘記,夜鶯,是另一片羽毛,也是拾遺者。斟飲月色的柔軟,卻暗藏黑夜的鋒利。
拾遺者,總是孤獨于視線之外,做黑夜的歌者。用聲音燃燒,用清越的喉嚨吐出月瀑,清洗黑夜的黑。
白天,我們在陽光下打撈色彩,卻忘了夜色,其實也是色啊。
在所有人都忽視的夜晚。
越來越瘦的月光像鄰居間越來越薄的問侯。千里嬋娟,越來越像千年的傳說。笙歌與酒色,??菔癄€與逢場作戲,越來越像樹林里的晚風,感覺真切卻握不在手……
夜,色而不空。
不空的夜色,是夜鶯一個人的了。
歌唱吧,將這輕柔的月光唱成千萬年不變的歲月,且握緊,用一顆淡定而甘于安寧的心。
夜鶯,你淡定歌唱,讓黑夜有了真實的重量。
朱鸚
幸福有多重?
一兩青山養(yǎng)眼,一兩清水濯足,一兩炊煙繞過一畝禾田,在翅膀上生長方言。然后,看蟲鳴從左耳走到右耳,看星光慢慢磨薄夜色……
穿心而過的,只是晨起的一兩鳥鳴,振羽的一兩風聲。
酒色,自然越輕越好,骨頭中空,輕敲,能流出一兩音樂。
柏油纏緊的高樓只是一個驛站,影子劃過,閃光的只是霓虹。捂緊靈魂的,除了泥土遞出的三兩灰塵,還有煙雨提溜的二兩清明。
赤腳。紅唇。飛翔中流動的火,回眸里圓潤的丹心,都是幸福的縮影。
面對幸福,你說:要說愛。
要互相遞出掌心。所有視線都要捏成泉水,只淹沒愛人的心。
你用肌膚貼我的肌膚。用骨頭敲我的骨頭。
你笑著我的笑,用淚水洗我的苦,直到洗出甜。
你用一生來咀嚼我影子,把影子嚼成白發(fā),來修飾彼此的皺紋。
你說失去,只是思念的放縱。
當獨處靠近安寧,忠貞不渝的不是相濡以沫,而是顧影相對時,你說:親愛的,冷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