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道精神 巴山風骨——評李春平的長篇小說《鹽道》

戴承元，朱 云

（安康學院 中文系；陜南民間文化研究中心，陜西 安康 725000）

李春平在陜西文壇是一個特異的存在。當代陜西很多作家都以寫農(nóng)村成名，李春平卻以寫城市起家。雖然創(chuàng)作之初，他寫的也是農(nóng)村題材小說，但直到1996年，他以“上海的外來人”身份創(chuàng)作出《上海是個灘》，才開始在文壇嶄露頭角。此后，他又連續(xù)創(chuàng)作出《玻璃是透明的》《情人時代》《上海夜色秀》《我的多情玩伴》等多部有反響的城市小說，尤其是《玻璃是透明的》，這部作品后來被改編成同名電影，在第8屆大學生電影節(jié)獲得大獎。上個世紀90年代，賈平凹的小說創(chuàng)作也以寫城市著稱，不過兩人對城市生活的處理是不一樣的。賈平凹的城市小說基本上是一種寓言式寫作，作品中的現(xiàn)代感比較缺乏，李春平的城市小說卻敏銳地把握住時代脈絡，具有鮮明的現(xiàn)代色彩。評論家李星說陜西作家不善于寫城市經(jīng)驗[1]，而李春平卻憑借上海十年闖蕩的體驗，成了描寫城市經(jīng)驗的好手，“寫城市，他甚至比那些土生土長的城市作家還要敏銳”[2]。

在城市經(jīng)驗的處理上，李春平和賈平凹是不一樣的，然而在創(chuàng)作道路的探求上，兩人卻又是一樣的。他們不僅在身份上都是陜南作家，而且在創(chuàng)作上都表現(xiàn)出多變的特點。寫農(nóng)村、寫城市、寫土匪、寫歷史，賈平凹不斷地進行創(chuàng)作轉(zhuǎn)型，而且每次轉(zhuǎn)型都獲得了巨大的成功。李春平也是如此，在城市小說創(chuàng)作逐漸收獲成功的時候，他突然開始了官場小說寫作。從2003年的《讀古長書》開始，他從“政治文化人格分析”的角度介入官場小說寫作[3]，先后創(chuàng)作出《步步高》《我男人是縣長》《一路飆升》《享受權(quán)利》《領導生活》等多部小說，對中國獨特的官場文化進行細致審視。由于視角的特別，他的官場小說被譽為“權(quán)力美學”[4]，他也由此成了中國當代官場小說的代表作家。而就在此時，他的創(chuàng)作開始了又一次轉(zhuǎn)型。發(fā)表于2006年的《郎在對門唱山歌》（后被改編成同名電影，在2011年上海國際電影節(jié)獲多項大獎）標志著他的小說創(chuàng)作開始了對故土精神文化的挖掘。歷時兩年的精心打造，出版于2014年8月的長篇小說《鹽道》就是這類對故土精神文化進行深入挖掘的優(yōu)秀作品。

一

食鹽是人類生存所必需的物質(zhì)，古代技術(shù)落后、運輸業(yè)不發(fā)達，鹽道由此誕生。從陜西鎮(zhèn)坪到四川巫溪有一條著名的古鹽道，山民們將食鹽從“鹽都”巫溪運出，輸送到湖北、陜南和關中的廣大地區(qū)。這是一條生命之道，也是一條險峻之路。千百年來，背鹽的山民（俗稱“鹽背子”）用他們的血肉之軀，在險惡的古鹽道上騰轉(zhuǎn)挪移，為延續(xù)人類的生命而努力，也為創(chuàng)造自己的生活而奮斗。然而，由于長期的山川阻隔，陜西鎮(zhèn)坪并不為人所知，背鹽的鹽背子的生活也不為歷史所記載：“在《中國鹽業(yè)史》、《巫溪鹽業(yè)史》、《抗戰(zhàn)中的中國鹽業(yè)》等諸多歷史著作中，幾乎都沒有涉及鹽背子的生活。也就是說，背鹽人和運鹽人是歷史研究者所忽略的一個重要層面。”[5]從這個意義上看，鹽背子的生活就是巴山地區(qū)人們生活的一個縮影，小說《鹽道》則是期望通過對鹽背子生活的復現(xiàn)展現(xiàn)巴山深處人們的生存狀態(tài)和文化精神。所以，小說的標題“鹽道”既是一條具體的運鹽道路，更是一種思想文化之“道”，是鹽背子用他們的生命精血創(chuàng)造的精神之“道”、為人處世之“道”，它是巴山精神文化的一個象征。李春平在談到這部小說的創(chuàng)作動機時說：

寫這部小說，有緬懷幾千年的鹽道文化的意味，也想追溯一下過往的歷史風情。寫作中，總有一些悲壯、沉吟、浩嘆的東西在我身邊縈繞，我力圖讓想象力回到幾百年前的艱苦歲月，去感知那些鮮為人知的血淚辛酸，揣摩那些腥風血雨的無情搏殺。鹽道上經(jīng)常土匪出沒，野獸出沒，這些都是運鹽人要面對的。每當有人遇到險情的時候，無論是否認識，他們都會出手相幫，必要時就會舍生取義。在險惡的蜀道行走，瞬間就可能喪身深澗河谷，千百年來，摔死者無數(shù)，可“鹽背子”這個行當并沒有滅絕，還是一代一代傳下來了，延續(xù)了幾千年。這種堅韌不拔的精神，人間道義的力量，就一直在茫茫大山里默默傳承著，也許這就是巴山人民生生不息的一個重要原因。我不知道這是否可以稱為鹽道精神，但鹽道精神一定是客觀存在的，是先人們留下來的一筆寶貴財富，是傳統(tǒng)美德的一部分[6]。

從上可知，緬懷“鹽道文化”，刻畫讓“巴山人民生生不息”的“鹽道精神”是小說的主要創(chuàng)作意圖。這一創(chuàng)作意圖的確立，使得描寫鎮(zhèn)坪古鹽道的歷史興衰不是小說的重心所在，用精彩的故事展現(xiàn)鹽背子的“鹽道精神”才是小說的核心目標。因此，《鹽道》并不是一部歷史小說，而是一部地域文化小說，它表面敘寫的是歷史故事，實質(zhì)上演繹的卻是地域風情。

小說的前五章簡潔地描畫了巴山地區(qū)特有的生活景觀。這里的人們正派重義，然而生存艱難。巴山地區(qū)高山連綿，物質(zhì)匱乏，交通不便，土匪猖獗，人們的生活環(huán)境非常惡劣。這里最常見的謀生方式是打獵和背鹽。打獵者經(jīng)常在進山時被獵物吃掉，崔無疾二兒媳婦的前夫就是上山打獵時被老虎吃掉的；背鹽經(jīng)常一不小心就會摔死，崔無疾的父親是在鹽道上摔死的，崔無疾三兒媳婦的父親也是在鹽道上摔死的。由于物質(zhì)太匱乏了，即使是土匪有時也是吃了上頓沒有下頓。崔無疾從土匪手中拯救后來成了他妻子的崔張氏時，與他打斗的兩個土匪就因為好久沒有吃食，很快敗下陣來。不過，面對生存的艱辛，巴山地區(qū)的人們沒有過多的抱怨，而是默默堅守著正派重義的人生哲學。崔無疾長相彪悍，“他力氣大，個子高，身子結(jié)實，聲音洪亮，長得又虎頭虎腦，做山大王比較合適。可崔無疾沒有做山大王。當然他也不希望做山大王，他看不起他們的野蠻，看不起他們的匪氣，看不起他們在光天化日之下強取豪奪。自家祖上就是鹽背子，鹽背子就是老實疙瘩，就是憑力氣吃飯，從不搶別人的東西”[7]3。事實上，從小說后面的描寫可以看到，崔無疾不僅痛恨強取豪奪，而且敢于打抱不平、主持正義。他在巫溪挺身而出，從流氓手中救下了成為他一生摯友的鹽商王國江；在背鹽的過程中，他爽快地將自己有限的食物分給了丟失食物的老劉。這樣的精神品格，與儒家學說中的“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的道德標準不謀而合，“俠氣”與“義氣”是崔無疾的立身之本，這使他成為鹽道上遠近聞名的一條好漢?？梢哉f崔無疾就是李春平想要刻畫的“鹽道精神”的代表，而崔無疾為人處世的態(tài)度在小說中廣受贊譽，也正說明這種態(tài)度同時也是巴山地區(qū)人們的精神風骨。

二

第六章在整部小說的情節(jié)發(fā)展中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從這一章開始，小說以一明一暗兩條線索推進故事的進展。從明線上說，聽從了王國江勸告的崔無疾將自己的小兒子送到李兆祥那里學端公，即學巫術(shù)，由此一直到第十五章，小說花了大量筆墨刻畫巫術(shù)這一民俗活動；從暗線上說，作者用“草蛇灰線”的寫作技巧，很隱蔽地描寫了崔無疾的大兒子背叛正派重義的人生哲學，逐漸成長為一個悍匪。我們先分析小說的明線，即崔無疾的小兒子崔小嶺學巫術(shù)。從刻畫“鹽道精神”的角度看，小說對巫術(shù)這一民俗的描寫似乎脫離了主題表現(xiàn)的需要。然而仔細體會，這種“曲筆”不僅很好地說明了《鹽道》其實是一部地域風情小說，而且它還有力地烘托了小說想要表現(xiàn)的主題。

其一，小說對巫術(shù)的描寫，刻畫出了巴山地區(qū)典型的地域文化特征，為故事的展開鋪上了一層厚實的底色。周作人認為具有地方色彩的作品更真實、更接“地氣”：“須得跳到地面上來，把土氣息泥滋味透過了他的脈搏，表現(xiàn)在文字上，這才是真實的思想和藝術(shù)”，而缺乏地方色彩的作品則是“凌空的生活，生活在美麗和空虛的理論里”[8]。周作人的看法是有道理的，魯迅、茅盾、老舍、沈從文、趙樹理等一大批優(yōu)秀的小說家都非常注重對地域民俗的描寫,《鹽道》也是如此。小說涉及的鎮(zhèn)坪縣和巫溪縣古代屬于楚地，而楚地尚巫，巫溪又屬于巫文化的發(fā)源地，早在屈原時代，巫術(shù)就已經(jīng)盛行。在這個地區(qū)，巫文化已經(jīng)成為與人們生活息息相關的文化符號，歷史地打上了怎么也抹不掉的深刻烙印。所以，小說對巫術(shù)的描寫，看似閑筆，其實卻由于其精彩的刻畫，給小說添加了一種籠罩在真實的地理環(huán)境之上的文化背景。后文還將分析《鹽道》對巫術(shù)這一民俗的描寫與這部小說所展示的“鹽道精神”的相得益彰。

其二，優(yōu)秀的小說需要一些“曲筆”作為點綴。長篇小說最忌諱主題的單調(diào)和情節(jié)的單一。情節(jié)單一，故事將顯得單?。粩⑹绿d密，會壓得讀者透不過氣來。所以，古典小說家特別強調(diào)情節(jié)的“橫云斷山”，就是在故事情節(jié)非常緊張的時候，突然斬斷線索，從其他地方另外敘述，從而在敘事節(jié)奏上顯得張弛有度?！尔}道》對巫術(shù)的描寫就具有相似的功能，它為后文崔無疾與大兒子崔大嶺的矛盾沖突做了一個緩沖。在平緩的敘事中，小說暗暗在蓄積能量，矛盾在聚集，一直到第十六章，崔無疾突然得知自己的兒子竟然背叛了自己的生活哲學，成為人人唾罵的土匪，小說的情節(jié)才開始繼續(xù)緊張起來。謝有順認為：“有些作家，把小說情節(jié)設計得緊張而密不透風，他根本沒耐心停下來寫一寫周邊的環(huán)境，寫一棵樹，一條河，或者一個人的眼神，沒有閑筆，敘事反而顯得不大氣。俗話說，‘湍急的小溪喧鬧，寬闊的大海平靜’，大作家的小說多半是從容、沉著的，古典小說經(jīng)常穿插對一桌酒菜或一個人的穿著打扮的描寫，或者時不時來一個‘有詩為證’，就是為了追求這種從容的效果?！盵9]

其三，小說通過巫術(shù)的描寫，對巴山地區(qū)的精神風骨進行了進一步的挖掘和透視，有效地烘托了崔無疾身上的“鹽道精神”。民俗是一個地區(qū)最恒久的精神文化現(xiàn)象之一，它深深地制約著人們的精神生活，對人們理解世界具有重要的影響。著名的文化人類學家本尼迪克特認為“風俗（涵蓋民俗——引者注）在人類經(jīng)驗和信仰中”扮演著“占支配地位的角色”[10]。因此，描寫民俗其實就是在透視一個地區(qū)人們的精神文化。所以，中外很多小說家都特別注意對民俗的描寫，曹雪芹、魯迅、巴爾扎克、托爾斯泰無不如此。《鹽道》描寫巫術(shù)，顯然不是為了獵奇，而是為了更深一步地解析巴山地區(qū)的精神文化。從這部小說中人們對待巫術(shù)的態(tài)度中，我們能深刻地感覺到一種正義而又不失通脫的精神文化性格。崔小嶺學巫術(shù)，師父給他上的第一堂課就是要求他積德行善：“做端公這事，重在積德，重在救命除災，錢是身外之物，不能看重的。即使一貧如洗，身無分文的人，該幫就要幫”，“有人說巫師就是裝神弄鬼，這話只說對了一半，不了解才這樣說。巫師就是人鬼神合一的全能智者。你不裝神，就不能接近鬼神，怎么能有神的威力？巫師就是替神說話，傳達神的意旨。弄鬼是作啥？就是要扮成鬼的鬼，弄成人魔鬼樣，才能混進鬼群里，才能除掉妖魔鬼怪”[7]95。由于巫術(shù)的目標是積德行善，所以學成后的崔小嶺頗受人敬重。而在回家的路上，王狗子請崔小嶺動用法術(shù)幫他追求女人，這讓崔小嶺非常生氣，因為“法術(shù)是神圣的，高貴的，容不得他人貶低”?？梢?，巫術(shù)在當?shù)厥且环N被神化的技藝，是人們很看重的儀式，而蘊藏其中的積德行善思想，和崔無疾正派重義的精神是一脈相承的，它們相互闡發(fā)，相得益彰。此外，小說中的人物對巫術(shù)，既重視，但又不完全迷信，展現(xiàn)了巴山地區(qū)通脫的精神文化素質(zhì)。這種精神文化素質(zhì)，與崔無疾既固守鹽背子的職業(yè)，同時又變通地送小兒子去學端公的文化精神是一致的，它同樣應該是“鹽道精神”的組成部分。

三

崔大嶺逐漸成長為一個悍匪是小說情節(jié)的重要組成部分。前文已經(jīng)說明，從第六章開始，《鹽道》分為一明一暗兩條線索，明線是描寫崔小嶺學巫術(shù)，暗線則是寫崔大嶺做土匪。之所以說對崔大嶺做土匪的描寫是暗線，是因為作者這里采用了“草蛇灰線”的寫作方法?！安萆呋揖€”法是金圣嘆對《水滸》故事情節(jié)的一個經(jīng)典概括，他說：

有草蛇灰線法。如景陽岡勤敘許多“哨棒”字，紫石街連寫若干“簾子”字等是也。驟看之，有如無物；及至細尋，其中便有一條線索，拽之通體俱動[11]。

我們以武松打虎作一簡要說明。在武松打虎之前，小說多次提及“哨棒”，讓人覺得“哨棒”對打虎非常重要，然而等到真正打虎的時候，一棒下來，“哨棒”斷了，它對打虎一點用處都沒有，讓讀者深感“期待遇挫”，從而造成一種強烈的閱讀效果。這個時候再返觀前文，才發(fā)現(xiàn)原來作者多次提及“哨棒”是有極大的藝術(shù)匠心的，它埋下了許多伏筆，連接起來，可以構(gòu)成一條隱隱約約的敘事線索。《鹽道》對崔大嶺做土匪的敘述采用的就是這樣一種技巧，它埋下了很多伏筆，初看的時候，好像沒有什么，等謎底揭開，再返觀前文，才發(fā)現(xiàn)原來作者在敘述巫術(shù)的間隙，一直在告訴我們崔大嶺已經(jīng)成了土匪。小說暗示崔大嶺做土匪，第一次是在第六章，本來崔大嶺是要和崔無疾他們一起去背鹽的，可是突然說不去了，而讓人奇怪的是，崔大嶺不去背鹽，日子還過得不錯；第二次是在第十一章，王狗子罵崔二嶺和崔小嶺太古板，不會享受，一點都不像他們的大哥崔大嶺；第三次同樣在第十一章，鹽背子們被土匪劫了，可是崔二嶺的鹽卻沒有事情。這三段故事情節(jié)，在崔大嶺做土匪被揭露前，并沒有什么特別，但一旦我們知道崔大嶺做了土匪后，才發(fā)現(xiàn)作者在這里蘊藏了很大的藝術(shù)匠心，它們作為伏筆，暗暗地構(gòu)成一條敘事線索，提前預示了崔大嶺做土匪的選擇。

在第十五章，崔小嶺為證實巫術(shù)效果的有限性，獨闖土匪窩，才發(fā)現(xiàn)大哥已經(jīng)做了土匪，而且是土匪頭目，崔大嶺的土匪身份正式暴露。從這一章開始，前述的明暗兩線合成一條線索，故事的矛盾集中到崔無疾和崔大嶺的人生選擇上，實質(zhì)上則是正派重義的人生哲學和強取豪奪的人生哲學的取舍。從小說故事情節(jié)上看，崔大嶺之所以成為土匪有其反抗的一面，正如他申辯的那樣：“不要以為我當棒老二就有多丟人，我憑啥就對不起祖宗了？崔家人世世代代當鹽背子光榮？把鹽背子當成英雄了？不是照樣祖祖輩輩受窮嗎？史書上記載過鹽背子嗎？鹽背子都是下賤人，都是低人一等的人！有錢的人就是吃別人的糧食，用別人的錢，睡別人的女人！”[7]229小說沒有細致地對社會黑暗進行敘寫，不過從崔家其他人聽到這句話的反應來看，這應該是一個事實。因此，崔大嶺做土匪自有情由，然而他強取豪奪的方式，尤其是害人性命的行為是崔無疾斷然不能容的，從后面的小說情節(jié)看，這也是巴山地區(qū)的人們斷然不能容的。在這里，我們發(fā)現(xiàn)《鹽道》對土匪的描寫呈現(xiàn)出一種非常新鮮的模式。從《水滸》開始，一直到《紅高粱》，中國文學對土匪的描寫一直有一個傳統(tǒng)，那就是他是土匪，然而他也是對抗強權(quán)的英雄。在《鹽道》里，這一寫作模式被顛覆了，他是土匪，他具有一定的反抗性，然而他更具有非正義性，因為他會因利害義，傷害無辜人的性命。由于人生哲學的差異，崔無疾和崔大嶺斷絕了父子關系，崔大嶺在非正義的匪路上也越走越遠，他儲存武器，經(jīng)常殺人。崔大嶺的表現(xiàn)讓嚴守正派重義精神的崔無疾非常痛苦，最終他在剿匪隊的請求下，親自謀劃，將在因利害義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的崔大嶺殺死在山洞之中，完成了對自己正派重義的“鹽道精神”的堅守。

總之，在陜西的文學版圖中，陜南除了賈平凹之外，一直缺乏有力的支撐。商洛之外的陜南，在中國文學世界中仍然神秘荒涼，李春平的《鹽道》以其對“鹽道精神”的有力開掘，在這片文學的空白處劃下了色彩絢麗的一筆。

[1]李星.論“農(nóng)裔城籍”作家的心理世界——陜西作家論之一[J].當代作家評論，1989（2）：112-120.

[2]葛紅兵.李春平研究論叢·序二[G]//戴承元.李春平研究論叢.西安：西北大學出版社，2007：1.

[3]閔小平.政治文化人格的深度提示——評李春平的兩部中篇小說[J].人文雜志，2011（3）：186-189.

[4]郝雨.李春平的官場小說與“權(quán)力美學”[J].安康師專學報，2006（4）：56-59.

[5]李春平.鹽道·后記[M]//鹽道.北京：作家出版社，2014：295.

[6]耿翔.神秘都在一條路上——有關鎮(zhèn)坪千年古鹽道的三個對話[N].陜西日報，2015-01-09（11）.

[7]李春平.鹽道[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4.

[8]周作人.地方與文藝[G]//吳平，邱明一.周作人民俗學論集.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99：303.

[9]謝有順.莫言小說與諾貝爾文學的價值觀[EB/OL].（2012-12-08）[2015-01-08].http：//blog.sina.com.cn/s/bl og_59380f500102e76j.html.

[10]露絲·本尼迪克特.文化模式[M].何錫章，黃歡，譯.北京：京華出版社，2000：20.

[11]金圣嘆.貫華堂第五才子書水滸傳：上[M].沈陽：萬卷出版公司，2009：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