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混合共同擔保人的內(nèi)部責任分擔

黃宗斌，江 琴

（1. 福建省羅源縣人民法院，福建福州，350600；2. 寶鋼德盛不銹鋼有限公司，福建福州，350601）

社會·文化

論混合共同擔保人的內(nèi)部責任分擔

黃宗斌1，江 琴2

（1. 福建省羅源縣人民法院，福建福州，350600；2. 寶鋼德盛不銹鋼有限公司，福建福州，350601）

混合共同擔保人內(nèi)部責任的分擔，系司法實務中明確各擔保人之間債務承擔的關鍵問題。先訴抗辯權、內(nèi)部追償行使條件及追償份額是影響混合共同擔保人內(nèi)部責任分擔的基本原因?；旌瞎餐瑩Ｊ怯扇说膿?、物的擔保與一般擔保、連帶擔保及差額擔保、足額擔保、超額擔保等多種擔保類型重合、交叉所形成，不同擔保結(jié)構(gòu)形態(tài)組合對混合共同擔保人的追償權及內(nèi)部責任分擔影響不同，適用的法律規(guī)則也迥異。

混合共同擔保；內(nèi)部擔保責任；責任分擔

在現(xiàn)代市場經(jīng)濟條件下，商品生產(chǎn)經(jīng)營者所需要的大量資金主要來源于銀行、信托等金融機構(gòu)的貸款，通過擔保手段獲取金融授信、融通資金已是常態(tài)。為適應市場經(jīng)濟發(fā)展的客觀需要，擔保的方式和形態(tài)日趨多樣化。同一債權既有物的擔保又有第三人的保證擔保，此種情況不同于共同保證、共同抵押，各擔保人之間的責任關系與法律適用更為復雜，形成所謂的混合共同擔保。

一、混合共同擔保人內(nèi)部責任分擔法律適用難題

混合共同擔保是共同擔保的一種特殊形式，也是經(jīng)濟活動中的常見形態(tài)。債權人為強化其債權、保障債權的實現(xiàn)往往會要求債務人提供多重擔保，致使混合共同擔保在經(jīng)濟活動中大量存在。由于混合共同擔保各當事人的法律關系較為復雜，導致?lián)Ｈ藫Ｘ熑未_定較為困難，內(nèi)部責任分擔更成為實踐中的難點，對法的適用產(chǎn)生了極大的困擾。

案例：原告山東中?；ぜ瘓F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中海公司）與被告東營黃河口家具實業(yè)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黃河口公司）擔保追償糾紛案①案例來源：中國裁判文書網(wǎng)， http://www.court.gov.cn/zgcpwsw/sd/sdsdyszjrmfy/ms/201404/ t20140401_677473.htm.2014年4月27日。

2012年12月13日，東營錦華設備安裝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錦華公司）與山東河口農(nóng)村商業(yè)銀行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河口農(nóng)商行）簽訂《物流資金借款合同》，由錦華公司向河口農(nóng)商行借款700萬元，年利率12.96%，借款期限為2012年12月13日至2013年11月25日。中海公司與黃河口公司分別為上述借款提供保證擔保和抵押擔保。借款到期后，錦華公司無力償還借款，由中海公司向河口農(nóng)商行還清全部本息共計7613476.61元。中海公司償還借款后，多次向錦華公司追償。2013年12月4日，中海公司、黃河口公司與錦華公司達成三方協(xié)議，約定由黃河口公司承擔擔保責任3806738.305元，并代錦華公司償還債務3806738.305元，以上共計7613476.61元，于2013年12月15日前全部支付給中海公司。當借款合同到期后，中海公司作為連帶責任保證人依約履行保證責任，由于其與錦華公司、黃河口公司達成了追償協(xié)議，故其向黃河口公司追償?shù)玫椒ㄔ旱闹С帧?/p>

在上述案例中，中海公司為錦華公司借款提供連帶責任保證，黃河口公司提供抵押擔保，該借款擔保即為混合共同擔保的最基本形態(tài)。實踐中，隨著混合共同擔保法律關系的復雜化（如存在多個保證人和物的擔保等情況），承擔擔保責任的擔保人要求其他擔保人分擔責任時面臨著諸多法律適用上的難題，具體可以歸納為：

1．責任分擔主體界定難。《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以下簡稱《擔保法》）及其司法解釋雖然肯定了物的擔保與人的保證并存時擔保人之間的責任分擔，但是其前提是擔保人對于擔保范圍沒有約定或者約定不明確的情形。對于保證或者物的擔保已經(jīng)明確約定擔保份額的，既未肯定亦未否認其責任分擔，按份擔保人能否成為責任分擔的主體尚待明確。案例中，中海公司與黃河口公司均未約定擔保份額，可依法推定為對全額擔保，如中海公司或黃河口公司之一或二者均約定擔保份額，那么，中海公司承擔責任后能否要求黃河口公司分擔責任？

2．追償權行使條件認定難。中海公司與錦華公司、黃河口公司簽訂了追償協(xié)議，最終按照協(xié)議承擔了各自的責任，但如果三方并未簽訂追償協(xié)議，中海公司追償權能否得到支持？如果中海公司并非承擔連帶責任保證，而是承擔一般保證擔保，那么在未主張先訴抗辯權的情形下承擔了擔保責任，是否能夠主張追償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擔保法司法解釋》）規(guī)定：“承擔了擔保責任的擔保人可以要求其他擔保人進行內(nèi)部責任分擔以清償其應當分擔的份額。”但承擔的“擔保責任”該如何認定，是否只要有承擔擔保責任，而不論承擔的份額多少均可以主張追償？諸如此種，皆待對追償權行使條件予以認定。

3．內(nèi)部責任分擔份額確定難。由于擔保追償份額確定規(guī)則不明確，計算規(guī)則的不同可能導致?lián)Ｈ吮蛔穬數(shù)姆蓊~超過其約定提供擔保的份額。[1]在上述案例中，追償協(xié)議確定了其他擔保人應當承擔的份額，但如果沒有明確約定，追償份額該如何確定？如擔保人有約定擔保份額情形下，內(nèi)部責任分擔的份額是否以保證合同中確定的擔保額度為限？諸多問題，皆有待明確。

二、混合共同擔保人內(nèi)部責任分擔困難的成因分析

（一）先訴抗辯權影響擔保人之間的責任分擔

混合共同擔保人先訴抗辯權的確認與行使不僅是解決擔保人對債權人承擔責任順序的依據(jù)，亦是擔保人內(nèi)部責任分擔的前提。因此，在探討混合共同擔保人內(nèi)部責任分擔之前有必要對其進行明確。在混合共同擔保中，債權人要求共同擔保人承擔責任時，首先需要解決的是混合共同擔保人的責任優(yōu)先問題。通過對相關的擔保法律及司法解釋進行梳理發(fā)現(xiàn)，混合共同擔保人先訴抗辯權往往基于以下兩種情形而產(chǎn)生：一是共同擔保人所簽訂擔保合同中約定擔保責任方式為一般保證，在此情形下保證人享有先訴抗辯權②《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第17條規(guī)定:“一般保證的保證人在主合同糾紛未經(jīng)審判或者仲裁，并就債務人財產(chǎn)依法強制執(zhí)行仍不能履行擔保債務前，對債權人可以拒絕承擔保證責任”。；二是基于《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以下簡稱《物權法》）第176條所規(guī)定的物的擔保責任優(yōu)先規(guī)則③《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第176條規(guī)定:“被擔保的債權既有物的擔保又有人的擔保的，債務人不履行到期債務或者發(fā)生當事人約定的實現(xiàn)擔保物權的情形，債權人應當按照約定實現(xiàn)債權；沒有約定或者約定不明確，債務人自己提供物的擔保的，債權人應當先就該物的擔保實現(xiàn)債權；第三人提供物的擔保的，債權人可以就物的擔保實現(xiàn)債權，也可以要求保證人承擔保證責任?！薄??；旌瞎餐瑩Ｖ写嬖趥鶆杖颂峁┪锏膿r，除當事人對物的擔保責任和人的擔保責任優(yōu)先問題作出約定之外，其他擔保人可依此行使先訴抗辯權。

有學者指出，只有保證人在行使先訴抗辯權后，債務人仍不能清償債務，保證人才有義務向債權人承擔保證責任，承擔了保證責任的保證人依法可以要求其他共同擔保人承擔各自應當承擔的擔保份額。[2]因此，放棄先訴抗辯權的擔保人不能向其他有先訴抗辯權的擔保人要求內(nèi)部責任分擔。本文認為，如果擔保人行使先訴抗辯權，則債務人的財產(chǎn)被先予執(zhí)行，那么共同擔保人實際應當承擔的擔保責任總額將會減少，擔保人實際應當承擔的擔保責任也會相應減少，甚至可能因債務人直接清償而無需承擔擔保責任；而如果共同擔保人放棄行使先訴抗辯權承擔了全部擔保責任，那么其實際應當承擔的擔保責任總額與債務總額相等，即可能導致?lián)Ｈ藢嶋H承擔擔保責任相對擴大。因共同擔保人其中之一放棄自己先訴抗辯權所產(chǎn)生的后果，其追償情況則需區(qū)別對待：放棄先訴抗辯權的擔保人對其他有先訴抗辯權的擔保人追償將受到限制，對其他連帶責任擔保人追償權則不受限制；放棄先訴抗辯權的擔保人，可以向其他連帶責任擔保人追償，也可以在先向主債務人追償后，仍不能清償?shù)牟糠忠笥邢仍V抗辯權的其他擔保人分擔。

（二）內(nèi)部追償權行使條件不明確

根據(jù)《擔保法》第12條④《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第12條規(guī)定:“已經(jīng)承擔保證責任的保證人，有權向債務人追償，或者要求承擔連帶責任的其他保證人清償其應當承擔的份額。”，《擔保法司法解釋》第20條、第38條的相關規(guī)定⑤《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若干問題的解釋》第20條第2款規(guī)定:“連帶共同保證人承擔保證責任后，向債務人不能追償部分，由各連帶保證人按其內(nèi)部約定的比例分擔?！钡?8條規(guī)定：“當事人對保證擔保的范圍或者物的擔保的范圍沒有約定或者約定不明的，承擔了擔保責任的擔保人，可以向債務人追償，也可以要求其他擔保人清償其應當分擔的份額?！保ㄔ摋l規(guī)定中物的擔保和人的保證推定為連帶共同擔保）。，承擔擔保責任的擔保人除向債務人追償外，主要是要求其他連帶共同擔保人進行內(nèi)部責任分擔。然而，實踐中，由于混合共同擔保人內(nèi)部追償?shù)南揞~、順序等追償權行使條件不明確，導致發(fā)生追償時各擔保人之間無所適從。

擔保人追償?shù)那疤崾恰俺袚藫Ｘ熑巍?，但現(xiàn)行法律法規(guī)卻未對所承擔的擔保責任進行限定。實際所承擔的責任是否在超過自己應當承擔的擔保份額時，有權向債務人就不能追償部分在擔保人內(nèi)部加以分擔的問題上，存在著積極說和消極說。積極說強調(diào)，只有在連帶擔保人超出了自己應當分擔的部分履行債務，從而使其他債務因此全部或部分免責，該債務人對于其他擔保人才享有追償權。消極說則認為，即使免責沒有超過擔保人負擔的部分時，也發(fā)生追償權問題。筆者認為，擔保人向其他共同擔保人追償，是基于其承擔了擔保責任導致主債務消滅，其他擔保人免于承擔擔保責任?；诠皆瓌t考慮，應當將擔保責任在各共同擔保人之間進行分擔，以避免擔保責任僅由部分擔保人承擔，而出現(xiàn)各擔保人之間顯失公平的現(xiàn)象。因此，上述案例中，擔保人所承擔的“擔保責任”以不超過擔保人自行約定的份額為上限（超過擔保人自行約定份額承擔責任根據(jù)現(xiàn)行法律規(guī)定是不得向債務人追償，更不可能向其他擔保人追償），以超過自己應當分擔的份額為下限，超過應當分擔份額的部分才可以要求責任分擔。此處所應當分擔的份額可以根據(jù)共同擔保人的內(nèi)部約定確定，也可以根據(jù)各擔保人公平承擔的原則推定。

另外，擔保人追償?shù)膶ο蟀▊鶆杖撕推渌B帶共同擔保人，但在追償?shù)捻樞蛏蠀s存在混亂。根據(jù)《擔保法》第12條及《擔保法司法解釋》第38條規(guī)定，擔保人對債務人和其他連帶共同擔保人的追償是具有選擇權的；而《擔保法司法解釋》第20條規(guī)定，擔保人只有在向債務人不能追償?shù)牟糠植拍芟蚱渌餐瑩Ｈ俗穬?，即“當一個追償權未獲得清償時再行使另一個追償權”[3]。筆者認為，債務人才是債務的最終承擔者，而各混合共同擔保人均是債務的補充清償者，從成本角度考量，已承擔擔保責任的擔保人先向債務人追償，不足部分再要求其他混合共同擔保人進行分擔，可以避免程序重復，降低社會成本。

（三）內(nèi)部份額確定規(guī)則缺失

《擔保法》及其司法解釋的條文中多次出現(xiàn)“應當承擔的份額”“應當分擔的份額”的概念。此處“應當承擔的份額”“應當分擔的份額”是在共同保證人、共同抵押擔保人承擔擔保責任后，對其他共同保證人或抵押人行使內(nèi)部追償權時出現(xiàn)的，該份額即是在對債務人不能全部追償?shù)那闆r下，各共同保證人、抵押人需要承擔的擔保份額。關于混合共同擔保人應當分擔的份額，根據(jù)《擔保法》及其司法解釋的相關規(guī)定，一是混合共同擔保人各自約定的份額，二是連帶共同保證人“沒有約定的平均分擔”；但在實踐中以此來確定已承擔擔保責任的擔保人，要求其他混合共同擔保人承擔的份額則會出現(xiàn)矛盾。

首先，保證份額是指保證合同中約定保證人只對確定數(shù)額的債權承擔擔保責任，而非對全部的債權都承擔保證責任。實際上，混合共同擔保人應當分擔的份額可能等于或小于其約定的保證份額，如超額按份混合共同擔保情形。其次，擔保人應當分擔的份額的計算規(guī)則，除連帶共同保證人“沒有約定的平均分擔”情形外，未有其他規(guī)定。由于連帶混合共同擔保人擔保份額均為債務總額，以平均分擔作為計算規(guī)則并無不可，但按份混合共同擔保人的內(nèi)部責任分擔計算規(guī)則卻無參照依據(jù)。筆者認為，按份混合共同擔保各擔保人內(nèi)部責任分擔可以根據(jù)各擔保人約定擔保額占約定擔?？傤~比例予以確定。

此外，由于債權人放棄部分擔保權利或者債務人償還部分主債務也會導致其他共同保證人保證責任分擔發(fā)生變化，各擔保人具體應當承擔多少責任，如何要求其他擔保人清償相應的份額，《擔保法》及其司法解釋也未作出明確規(guī)定；且人保與物保并存時各擔保人所應當承擔的份額的計算亦未作明確規(guī)定。物保是應當以約定擔保額為計算基礎，還是以物保實際作價數(shù)額為計算基礎確定擔保份額，尚存在爭議，僅根據(jù)《擔保法》及其司法解釋的規(guī)定無法解決各擔保人的內(nèi)部分擔問題。

（四）擔保結(jié)構(gòu)形態(tài)復雜

不同結(jié)構(gòu)形態(tài)下的混合共同擔保，各擔保人對債權人承擔擔保責任的份額及其內(nèi)部分擔存在差別，只有明確混合共同擔保的各種形態(tài)及其可能產(chǎn)生的影響，才能厘清各擔保人與債權人、債務人以及擔保人相互之間的復雜責任關系，進而適用不同的規(guī)則予以確定各擔保人之間的責任情況，明確擔保人之間的追償權及其求償額。

1．不同擔保方式組合，既是混合共同擔保的基本特征也是混合共同擔保結(jié)構(gòu)形態(tài)復雜的主要原因。根據(jù)擔保方式不同可以分為保證擔保、抵押擔保、質(zhì)押擔保、留置擔保和定金擔保，實踐中還有保證金擔保等非法定形式的擔保方式?；旌瞎餐瑩５幕A結(jié)構(gòu)形態(tài)是物的擔保與人的擔保并存，實踐中最常見的結(jié)構(gòu)形態(tài)是“保證擔保+抵押擔?！薄氨ＷC擔保+質(zhì)押擔保”“保證擔保+抵押擔保+質(zhì)押擔?！?，并且隨著其他擔保方式運用的日漸廣泛而逐漸復雜，如銀行貸款的保證金擔保（根據(jù)貨幣的特性，保證金擔?？梢暈樘厥馕锏膿＃?。

擔保人提供擔保方式不同，其責任承擔與分擔在立法與實務中有不同的見解，具體包括“物的擔保責任優(yōu)先說”與“物的擔保責任與人的擔保責任平等說”。主張“物的擔保責任優(yōu)先說”的學者認為，保證人先清償時可向物上擔保人主張擔保物權，即可行使求償權；但物上保證人先清償時，因其本應優(yōu)先負責，故無向保證人行使求償權的可能。[4]主張“物的擔保責任與人的擔保責任平等說”的學者則認為，物上擔保人與保證人地位平等，除合同另有約定之外，兩者間應連帶負擔保責任，無論誰先清償，彼此之間均發(fā)生求償問題。[5]筆者認為，人的擔保與物的擔保在混合共同擔保中的性質(zhì)與目的實際上是相同的，即都是為了確保債務的最終清償，從而強化債權實現(xiàn)，維護債權人的權益。盡管物的擔保與人的保證存在性質(zhì)上的差異，但是物上保證人與保證人的擔保責任屬于同一個層次的債務，在同一層次的債務情況下，物的擔保人與保證人只有責任履行先后的問題，而不應存在責任分擔不能的問題，我國《擔保法司法解釋》第38條正是采用“物的擔保責任與人的擔保責任平等說”，承認物的擔保人與保證人之間的責任分擔。

2．不同擔保主體組合，受法律規(guī)制的差異也是導致混合共同擔保結(jié)構(gòu)復雜化的原因之一。根據(jù)擔保主體不同，可以將擔保區(qū)分為債務人提供的擔保和第三人提供的擔保。債務人是主債務的主要責任人，擔保人僅是主債務的代為清償者，而實踐中債務人也提供連帶保證擔保或者物的擔保，從而導致混合共同擔保結(jié)構(gòu)比較復雜，常見的形式有“債務人連帶保證擔保+第三人抵押擔保/第三人質(zhì)押擔?！薄皞鶆杖说盅簱?債務人質(zhì)押擔保+第三人保證擔保”等。

除第三人提供的擔保外，根據(jù)債務人提供擔保方式不同可以分為債務人提供保證擔保和物的擔保兩種類型。筆者認為，債務人提供保證擔保的（根據(jù)一般保證的定義，債務人不可能提供一般保證擔保），只能是連帶責任保證擔保，且不對其他擔保人的責任承擔與內(nèi)部責任分擔產(chǎn)生影響。其他擔保人提供一般保證擔保的，主張先訴抗辯權，債務人財產(chǎn)需要先予執(zhí)行，其效果與債務人連帶責任保證擔保相同；其他擔保人提供連帶責任保證擔?；蛭锏膿５模枰袚鷵Ｘ熑螘r已是債務人違約不履行債務或者喪失償債能力，此時要求債務人承擔連帶責任保證擔保無任何意義。債務人提供物的擔保的，由于現(xiàn)有法律對不同主體提供物的擔保采取區(qū)分對待，債務人物的擔保主要是影響其他擔保人的先訴抗辯權進而影響內(nèi)部責任分擔順序。根據(jù)法律的相關規(guī)定，在各當事人沒有約定的情況下，債務人物的擔保先予履行，在此情況下責任分擔參照先訴抗辯權情形。

3．不同共同擔保方式與擔保責任方式組合，亦是混合共同擔保結(jié)構(gòu)復雜的主要原因之一。根據(jù)混合共同擔保人共同擔保方式不同，有按份混合共同擔保和連帶混合共同擔保；且根據(jù)各共同擔保人承擔責任方式不同，還有一般保證擔保和連帶責任保證擔保之分。按份共同擔保與連帶共同擔保劃分方式與一般保證擔保和連帶責任保證擔保劃分方式是相容的，按份共同擔保與連帶共同擔保中混合共同擔保人的擔保方式尚有一般保證擔保及連帶責任保證擔保之分。因此，混合共同擔保各擔保人可能均有先訴抗辯權，也可能均無先訴抗辯權，還可能有的有，有的無。[6]混合共同擔保人不同責任方式及共同擔保方式的組合，不僅決定著各擔保人對外責任的承擔方式，也影響著擔保責任在各擔保人內(nèi)部的劃分。對于一般保證擔保人放棄先訴抗辯權后的責任分擔問題，筆者認為應區(qū)別對待：對其他有先訴抗辯權的擔保人追償將受到限制，對其他連帶責任擔保人追償權則不受限制；對具有先訴抗辯權的擔保人，需先向主債務人追償后，仍不能清償?shù)牟糠植拍芤笥邢仍V抗辯權的其他擔保人分擔。

4．擔保額度不同，不僅影響混合共同擔保的結(jié)構(gòu)形態(tài)，而且導致混合共同擔保人關系復雜多變。根據(jù)各擔保人的擔保份額之總和與債務總額的關系，有非足額擔保、足額擔保與超額擔保三種情況：各保證人的保證份額相加，與全部債務額相等的，為“足額共同擔?！?；小于債務總額的，為“非足額共同擔?！保淮笥趥鶆湛傤~的，為“超額共同擔保”?，F(xiàn)有法律未對擔保份額總和與債務總額關系不同情形下的擔保責任內(nèi)部劃分予以規(guī)定，在不足額擔保及足額擔保的情形下一般也不會發(fā)生責任分擔，但在超額擔保情況下卻必然產(chǎn)生責任分擔，而對超額擔保的份額采取不同計算規(guī)則，將導致?lián)Ｈ素熑畏謸蓊~結(jié)果異同。例如，在按份共同擔保中，對于200萬元的債務，有A提供50萬元連帶保證擔保，B提供100萬元保證擔保，C提供價值100萬元房產(chǎn)對50萬元抵押擔保。各擔保人對債務的擔保份額已經(jīng)明確約定，當債務人不履行債務或喪失償債能力時，上述3個混合共同擔保人所約定的擔保份額全部實現(xiàn)，各擔保人之間不存在內(nèi)部責任分擔，只能向債務人追償。但當債務人主動清償或只能清償部分債務（如100萬元）時，上述3個混合共同擔保人所約定擔?？傤~超過實際應當承擔的擔?？傤~，此時債權人對承擔擔保責任的混合共同擔保人具有選擇權；若不承認按份混合共同擔保人的內(nèi)部責任分擔，則部分擔保人擔保責任將減輕或免除，導致各擔保人之間顯失公平。筆者認為，在現(xiàn)有法律規(guī)定對諸如按份共同擔保的責任劃分未予以明確的情況下，當約定擔?？傤~超過實際應當承擔債務額度的情況下，應認可擔保人之間的內(nèi)部責任分擔。

三、混合共同擔保人內(nèi)部責任分擔的規(guī)則適用

如前文所述，混合共同擔保是由多種擔保類型重合、交叉所導致的，不同擔保結(jié)構(gòu)形態(tài)組合對混合共同擔保人的追償權及內(nèi)部責任分擔影響不同，適用的法律規(guī)則也迥異。因此，探討不同結(jié)構(gòu)形態(tài)組合下的擔保規(guī)則適用是解決混合共同擔保人內(nèi)部責任分擔的關鍵。

（一）擔保人的風險預期是內(nèi)部責任分擔的首要原則

擔?；顒討斪裱降?、自愿、公平、誠實信用的原則?；旌瞎餐瑩Ｖ?，履行了擔保責任的擔保人向其他擔保人追償正是公平原則的體現(xiàn)。擔保人在設定擔保時，都知道自己即將面臨的風險：債務到期時，如果債務人不履行債務或失去償債能力，自己就要履行到期債務，遭受損失。這種風險就是擔保人設定擔保時最為正常的風險，且是可以預見到的風險，必須由自己承擔。當混合共同擔保其中一個擔保人承擔了擔保責任，除非該擔保人擔保能力不足，否則必然導致主債權實現(xiàn)，其他擔保人無需再承擔擔保責任；即使該擔保人擔保能力不足，也會部分實現(xiàn)債權，減輕其他擔保人的擔保責任。這種情形可以理解為承擔擔保責任的擔保人遭受財產(chǎn)損失而使其他共同擔保人免受財產(chǎn)損失（可視為獲得財產(chǎn)利益），構(gòu)成了不當?shù)美?。故只要其中一個擔保人實際承擔的擔保責任超出其在混合共同擔保人之間的應負之責，則在其他共同擔保人免責范圍內(nèi)享有追償權。因此，尊重擔保人的自由約定并在最大程度上平衡各擔保人的風險，實現(xiàn)擔保責任在各擔保人之間的公平分擔，是確認混合共同擔保人內(nèi)部責任分擔必須考慮的最主要原則和依據(jù)。

（二）不同擔保主體與擔保方式內(nèi)部責任分擔的規(guī)則適用

根據(jù)與擔保有關的法律及司法解釋的規(guī)定，在混合共同擔保中，第三人或債務人提供的是保證還是物的擔保，其所產(chǎn)生的法律后果是不同的。因此，針對不同擔保主體不同擔保方式下的規(guī)則適用予以分類討論。

1．債務人與第三人擔保并存的混合共同擔保的內(nèi)部責任分擔規(guī)則。根據(jù)《物權法》第176條和《擔保法解釋》第38條的規(guī)定，現(xiàn)行法律及司法解釋對債務人與第三人擔保并存的混合共同擔保區(qū)別對待：（1）債務人提供物的擔保與第三人保證擔保并存的混合共同擔保。擔保人、債務人以及債權人對擔保范圍及擔保責任履行先后順序有約定的從其約定；沒有約定或者約定不明的根據(jù)《物權法》第176條規(guī)定，債權人應當先就債務人提供的物的擔保實現(xiàn)債權，不足以清償?shù)牟糠衷儆善渌谌吮ＷC人承擔擔保責任；且第三人承擔擔保責任后可以向債務人追償，向債務人不能追償?shù)牟糠挚梢韵蚱渌B帶共同保證擔保人追償，擔保人之間就內(nèi)部責任分擔方式有約定的從其約定，無約定的平均分擔。（2）債務人提供物的擔保與第三人提供保證、物的擔保并存的混合共同擔保。擔保人、債務人以及債權人對擔保范圍及擔保責任履行先后順序有約定的從其約定；沒有約定或者約定不明的根據(jù)《物權法》第176條規(guī)定債權人應當先就債務人提供的物的擔保實現(xiàn)債權，不足以清償?shù)牟糠衷儆善渌旌瞎餐瑩Ｈ顺袚鷵Ｘ熑危坏谌颂峁┍ＷC擔保和物的擔保并存的根據(jù)《擔保法司法解釋》第38條規(guī)定，債權人可以任意選擇保證人或物的擔保人承擔責任，且承擔了擔保責任的擔保人可以向債務人追償，向債務人追償不能的部分可以向其他混合共同擔保人追償，混合共同擔保人之間就內(nèi)部責任分擔方式有約定的從其約定，無約定的平均分擔。

2．第三人保證與第三人物的擔保并存的混合共同擔保的內(nèi)部責任分擔規(guī)則?；旌瞎餐瑩Ｈ伺c債權人就擔保范圍和擔保責任履行順序有約定的依其約定；沒有約定或約定不明的根據(jù)《擔保法司法解釋》第38條規(guī)定，債權人對保證人或物的擔保人承擔擔保責任具有選擇權，承擔了擔保責任的擔保人可以向債務人追償，向債務人追償不能的部分可以向其他混合共同擔保人追償，混合共同擔保人之間就內(nèi)部責任分擔方式有約定的從其約定，無約定的平均分擔。

（三）不同擔保責任方式及擔保額度內(nèi)部責任分擔的規(guī)則適用

根據(jù)擔保份額約定以及擔保人之間的關系，可以將混合共同擔保劃分為按份混合共同擔保、連帶混合共同擔保以及兩者并存的混合共同擔保，且在不同擔保額度下混合共同擔保人之間的責任分擔規(guī)則及求償額計算規(guī)則不同，具體情況如下：

1．按份混合共同擔保的內(nèi)部責任分擔規(guī)則。債務人提供物的擔保，且各當事人對責任承擔先后沒有約定或約定不明的，根據(jù)《物權法》第176條的規(guī)定，債務人提供的物的擔保應當先予實現(xiàn)債權，不足部分或沒有債務人提供物的擔保的債權人，可以自主決定以物的擔?；虮ＷC予以實現(xiàn)。混合共同擔保人實際承擔的債務總和大于或等于擔?？傤~的，各擔保人根據(jù)約定份額承擔責任，且不得向其他擔保人要求責任分擔；小于擔?？傤~的，各擔保人沒有約定的，應當以擔保人各自約定的擔保份額為計算標準確認應分擔的份額。具體計算公式為：按份混合共同擔保人應當分擔的份額=實際承擔的擔保額*(約定擔保額/約定擔?？傤~)。

2．連帶混合共同擔保的內(nèi)部責任分擔規(guī)則。沒有約定或約定不明確的情況下，根據(jù)《物權法》第176條的規(guī)定，債務人提供的物的擔保應當先予清償債務；放棄先訴抗辯權的擔保人可以要求無先訴抗辯權的擔保人分擔責任，但要求有先訴抗辯權的其他擔保人分擔責任時應當先向債務人追償，追償不能部分才能要求責任分擔；由于各混合共同擔保人均對全部債務承擔擔保責任，當事人沒有約定或約定不明確的，根據(jù)《擔保法司法解釋》第20條的規(guī)定，承擔擔保責任的債務人可要求其他擔保人平均分擔。

3．連帶擔保與按份擔保并存的混合共同擔保的內(nèi)部責任分擔規(guī)則。沒有約定或約定不明的情況下，根據(jù)《物權法》第176條的規(guī)定，債務人提供的物的擔保先予清償債務；全額擔保的連帶擔保人或限額擔保的按份擔保人承擔擔保責任的，根據(jù)《擔保法司法解釋》第38條得以要求其他混合共同擔保人責任分擔，各混合共同擔保人應當分擔的份額=實際承擔的擔保額*[約定擔保額(按份擔保人)或債務總額(約定或推定連帶擔保人)/約定擔保總額]。

為便于理解，筆者將以上三種混合共同擔保內(nèi)部責任分擔規(guī)則匯成了表格，見表1。

表1　混合共同擔保內(nèi)部責任分擔規(guī)則適用匯總

[1] 楊文杰．混合共同擔保人內(nèi)部追償問題研究[J]．河北法學,2009,(10):96．

[2] 江必新,何東寧．最高人民法院指導性案例裁判規(guī)則理解與適用[M]．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2011:122．

[3] 李國光,等．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若干問題的解釋》理解與適用[M]．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0:116．

[4] 鄭玉波．民法債編各論(下)[M]．臺北:三民書局,1981:856．

[5] 黃茂榮．法學方法與現(xiàn)代民法[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3:361．

[6] 劉保玉．共同保證的結(jié)構(gòu)形態(tài)與保證責任的承擔[J]．中國法學,2003,(2):56．

（責任編輯 杜生權）

On Internal Responsibility Sharing of Hybrid Joint Guarantor

HUANG Zong-bin1,JIANG Qin2
(1．Luoyuan County,Fujian province people's court,Fuzhou,350600,China; 2．Desheng Baosteel Stainless Steel Co．Ltd．,Fuzhou,350601,China)

The key to define the responsibility of guarantees is the internal responsibility sharing of Hybrid joint guarantor.The first right of defense and the condition of internal recovery and the recovery sharing are the basic reasons which effects the internal responsibility sharing of Hybrid joint guarantor.Hybrid joint guarantor is cross composited from various guarantee including person’s guarantee,object guarantee,the general guarantee,the joint guarantee,the deficiency guarantee,the full guarantee,the over guarantee.Different guarantee cross combination effects the recovery right of Hybrid joint guarantor and internal responsibility sharing and applicable law rules.

hybrid joint guarantor;internal guarantee responsibility;responsibility sharing

D923.2

A

2095-2082（2015）06-0063-09

2015-09-28

1. 黃宗斌（1985—），男，福建福州人，福建省羅源縣人民法院助理審判員；2. 江琴（1985—），女，福建漳州人，寶鋼德盛不銹鋼有限公司法務管理主任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