構筑科學嚴謹?shù)膶徍嗽u價體系
——中國新聞獎審評工作斷想

□ 文/劉衛(wèi)東

一、增設中國新聞獎審核委員會的意義與學術價值

1.進一步強化中國新聞獎的權威性與公信力

權威是權力與威望的集合概念，特指具有使人信服和遵從的力量與威望。公信力是指使公眾產生信任的力量。作為一種無形資產，公信力的核心是信任、信賴。從政治倫理的角度看，它既是一種社會系統(tǒng)信任，同時也是公共權威的真實表達。任何一個社會要保證社會秩序正常運轉，沒有具備權威性和公信力的領導機構及其意志的指揮，都是無法實現(xiàn)的。

中國新聞獎評審的權威性和公信力，來源于社會公眾、媒體和新聞工作者的信任和信賴，是建立在評審工作的實事求是，科學民主，準確真實，公平、公正、公開基礎上的，它包含了社會公眾、新聞媒體及其新聞工作者對中國新聞獎評審工作的信用 體驗和評價認同。

作為中國新聞界最高獎，獲獎作品理應成為新聞界的范例與標桿。從這個意義上講，無論從思想內容到專業(yè)水準，從音頻、視頻、圖像到文字解說和主題創(chuàng)意，從現(xiàn)場音響與畫面到播報員的吐字發(fā)聲，節(jié)目的各個構成要素，都應該精益求精。這在《中國新聞獎評選辦法》中，有清晰明確的規(guī)定。審核委員會的工作職責就是讓不合格的作品和人選止步于定評之前，確保中國新聞獎的權威性和公信力。

2.進一步擴大獲獎作品的示范性與影響力

中國新聞獎是具有一定國際影響力的著名專業(yè)獎項。其獲獎作品和獲獎人物的導向性和示范效應明顯。從第二十四屆開始，中國新聞獎評選增設審核委員會，這在社會上引起強烈反響，新聞界對此高度重視。從第二十五屆中國新聞獎參選作品看，作品質量較上屆有較大改觀。中國記協(xié)的這一重大改革，對全國新聞界業(yè)務工作產生了較強引導作用和深遠影響。從經濟學角度看，這就是所謂的“示范效應”。示范效應在同行業(yè)之間具有感染、播散、仿效等作用，它可以提高組織或群體效仿能力，激發(fā)其他成員效仿與嘗試。同時，示范的對象必須具有自身的優(yōu)勢效應，這樣，其他社會成員學習并試圖模仿成功經驗的做法才能成為現(xiàn)實。通過審核工作與評選辦法的不斷改進、完善，中國新聞獎進一步擴大了獲獎作品的示范性與引領作用。

3.進一步彰顯獲獎作品的傳播價值與學術史料價值

今天的新聞就是明天的歷史。優(yōu)秀新聞作品的價值鏈是一個多重、多元的“歷史譜系”。其價值首先體現(xiàn)在新聞或宣傳價值上。記者和編輯采寫的作品一旦付之于媒體加以傳播，它的新聞價值就實現(xiàn)了，此時，記者和編輯完成了他們的第一個使命。如果這篇作品在新聞價值之外，同時具有宣傳的意義和功效，那么，這個新聞作品就開始進入宣傳價值長久、潛移默化的“涵化”過程，慢慢釋放其內在的積極引導作用。比如，當年穆青等同志撰寫的《縣委書記的榜樣——焦裕祿》，最初發(fā)表時在祖國大地引起強烈反響，焦裕祿不僅是縣委書記學習的楷模，而且成為普通百姓心中黨的偉大形象的代言人，成為家喻戶曉的新聞人物。穆青等人的作品成為新聞名篇而被收錄到中學課本中。到了改革開放的80年代，針對一些黨員領導干部腐化墮落的現(xiàn)象，穆青等同志再次將焦裕祿的事跡整理好，結合新的新聞事實，撰寫了《人民呼喚焦裕祿》的新聞通訊，又一次實現(xiàn)了新聞作品的宣傳價值，也就是實現(xiàn)了作品的二次使命。

由于優(yōu)秀的新聞作品常常揭示了一個時代的主題，或那個時代某一方面特征，因此不僅具有經久不衰的生命力和歷史厚重感，而且，常常作為后人研究當時社會的重要參照而載入史冊，體現(xiàn)出優(yōu)秀新聞作品自身的學術史料價值。這就是新聞作品的第三次價值實現(xiàn)，即完成了它的歷史價值和歷史使命。

二、兩屆新聞獎審核工作比較分析

對比第二十四屆和第二十五屆審核委員會工作，主要有以下新變化：

1.審委會構成及工作機制

2014年的“兩獎”審核委員會，由中國記協(xié)評獎辦公室按報紙、通訊社、廣播、電視和網絡等參評作品類型以及參評者材料審核的需要，從專門設立的專家?guī)熘谐槿∪诉x組成，總共33人，分成10組。其中，19人來自新聞媒體，12人來自新聞教研機構，1人來自新聞社團，1人來自中國記協(xié)。由于增加了自薦新聞作品報送渠道，2015年審核委員會人員構成比上屆增加了7人，共有40位委員參加此項工作，分成12個組。媒體業(yè)界26人，新聞傳播教育界13人，中國記協(xié)1人。

在工作機制方面，根據(jù)中國記協(xié)要求，兩屆審核委員會都很好地堅持了“好中選優(yōu)，寧缺毋濫”的原則。經過“個人審看、小組審議、每日匯總、集體審定”的工作環(huán)節(jié)，在具體的審讀、審看過程中，堅持做到“一字一句，一分一秒，每一個作品都要審看；只辨是非，不論優(yōu)劣，即審委會只講意見和依據(jù)；集體過堂，協(xié)商一致，即對有爭議的作品，如果三人以上有異議，就放棄”。

關于參評作品情況，由于增加了自薦渠道，2015年參評作品總數(shù)933件，比2014年711件作品多了 222 件。初步篩選撤下74件，最后提交859件。有45件作品經社會公示評議，由于被舉報、有硬傷、及有反對意見等原因，最終被撤下。

2.第二十五屆中國新聞獎審評工作新舉措

2015年1月，中國記協(xié)發(fā)布了《關于第二十五屆中國新聞獎報送工作的通知》和《中國新聞獎評選辦法》。為了更好地發(fā)揮評獎工作對新聞實踐的引導作用，根據(jù)中央有關新聞宣傳工作的總體要求和新聞宣傳工作實際，中國記協(xié)在廣泛征求新聞界意見的基礎上，采取新舉措，進一步改進和完善評選辦法，努力增強中國新聞獎評選的公平公正性，提高評選工作質量。新舉措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六個方面：一是把媒體融合報道和新媒體應用情況納入對獲獎作品的評價標準；二是進一步細化對獲獎作品差錯情況的規(guī)定；三是探索自薦參評作品的審核和篩選機制；四是明確參評作品體裁必須與申報項目一致；五是將新聞評獎與媒體履行社會責任情況及從業(yè)人員不良職業(yè)道德行為掛鉤；六是進一步明確了中國新聞獎初評工作的紀律要求。[1]

3.對中國新聞獎評審標準進行量化指標設計的分析

新聞獎評審的過程是一個對評價對象審核判斷的過程。這種判斷過程能否通過量化指標加以體現(xiàn)，是今后評獎工作必須面對的問題。長期以來，學界一直在對新聞作品質量進行量化分析上進行探索。不少學者試圖運用自然科學的量化指標，對社會科學成果進行量化處理。尤其是在新聞作品信息量的度量方面，一直是困擾社會科學成果量化評判的主要問題。

從系統(tǒng)論觀點看，不斷發(fā)展變化著的客觀世界，相互制約、影響和關聯(lián)，構成整體，組成系統(tǒng)。這些系統(tǒng)又可以分為兩大類，即工程技術系統(tǒng)和社會人文系統(tǒng)。前者具有物理原型，其發(fā)展變化規(guī)律較明顯，由于其結構和各種參數(shù)很具體，做定量描述比較方便，因而這類系統(tǒng)又叫做非抽象系統(tǒng)。后者除社會系統(tǒng)自身外，還包括經濟系統(tǒng)、農業(yè)系統(tǒng)、生態(tài)系統(tǒng)等。它沒有客觀物理原型，行為特征難以準確地描述出來，由于其結構和參數(shù)存在較大模糊性，做定量分析難度較大，人們只能按某種概念、或思維邏輯、推斷來構造社會系統(tǒng)模型，而不能建造實物模型，因而，這類系統(tǒng)又叫抽象系統(tǒng)。

新聞傳播事業(yè)屬于社會人文系統(tǒng)范疇。鑒于此，對于新聞信息的定量分析，不能簡單將信息科學的量化公式應用到新聞信息傳播中來，而只能運用某種概念、思維邏輯與推斷來構造模式，這種模式有時難以靠準確的數(shù)據(jù)加以描述，充其量只是作為客觀系統(tǒng)的“代表”或“同態(tài)變換”[2]，是客觀外界物質結構、狀態(tài)、歷史相互作用在人腦中留下的與該物質系統(tǒng)同態(tài)的映象。因而，對新聞傳播現(xiàn)象的信息測量就具有與自然科學的工程技術系統(tǒng)很不同的量化方式。

三、完善科學嚴謹審核評價體系的思考

構建科學嚴謹和可操作的新聞獎量化評價體系，是中國新聞獎今后審評工作最重要的改革內容之一。

如前所述，雖然數(shù)學家申農按照數(shù)學和技術科學的要求，為信息量確定了計量公式，但申農同時也注意到“信息的語義方面的問題與工程問題是沒有關系的?！盵3]也就是說，在使用社會性的語言、文字或圖像等手段進行信息傳播的新聞領域，信息量的度量只能以新聞信息在新聞作品中的分布層次特點來分區(qū)，或者以新聞作品中提供的新聞信息的重要程度，用單位新聞信息來分清主次的方式進行概括的計量分析。這是因為新聞傳播是一個復雜的、與多種因素相關聯(lián)的信息運動過程，特別是主體的感知和認知過程是能動的，表現(xiàn)出的價值量是一個復雜的、“因人而異”的變動量，新聞稿件篇幅的大小，或者廣播時間的長短與新聞作品中包含的信息量是沒有必然聯(lián)系的。

要對新聞價值進行度量，必須首先確定基本的計量單位。既然數(shù)理的形式主義的統(tǒng)計計量單位無法對復雜的語義信息進行測度，那么，新聞作品中以什么作為最基本的計量單位呢？在新聞報道中可以發(fā)現(xiàn)，由于新聞信息與新聞事實常常是緊密相連、密不可分的，新聞信息作為新聞事實的表征而出現(xiàn)，這樣，就可以將新聞作品中那些單一的，不可再分而又能夠獨立的自由運用的事實（單一事實）作為新聞信息的基本計量單位。

實際上，單一的、最小的新聞事實（或稱單元新聞信息）作為基本的計量單位，其價值和地位在新聞作品中并非處于同一水平，眾多的新聞信息之間總是存在主次之分，或重要與否的區(qū)別，也就是說，新聞傳播的信息作為一種社會性語言現(xiàn)象，不是整齊劃一的，而是有著眾多的復雜因素，有一個可比較的變量級差。一篇新聞報道也不一定只傳播一個事實信息，只要有兩個以上信息，其中總有一個是重要的（或者主要的）。因此，確定了新聞信息的計量單位以后，還面臨一個新聞事實的“級差”（多級差別）和兩種信息形態(tài)的問題。無論何種信息，都有兩種外在的表現(xiàn)形態(tài)，即顯態(tài)信息和隱態(tài)信息?，F(xiàn)將兩種信息形態(tài)和新聞信息層次列表如下：

顯態(tài)信息，一般多指客觀信息，即被新聞事實攜帶的、直接顯露出來的信息。如果以層次級差劃分其信息單位的話，顯態(tài)信息可分為五種：即主（要）信息；次（要）信息；亞（背景）信息；余（多余）信息和負（無效）信息。

主信息，就是主要信息，它是新聞作品要告訴受眾的主要事實。一則新聞通常需要具備“五個W”，但有時只具有時間、地點、行為主體和事件這四個W。因為沒有“WHY”（為什么），并不妨礙事實成為新聞。因而，從最基本的信息單位來看，四個因素的有機組合，就可以單獨構成一個單元新聞信息。

次（要）信息，是指與主要信息并列，重要程度稍差的新聞信息。有的新聞作品同時向受眾傳遞好幾個新聞信息，除了最重要的之外，其它都可視為次要信息。

亞（背景）信息，是指新聞事件得以產生的依托，如環(huán)境空間、時代氛圍、歷史脈絡、前因后果等等，它可以充實新聞內容、襯托新聞事件的意義，增強說服力。背景材料雖然不能單獨構成新聞信息，但它與新聞性強的事件、人物等組成有機的整體時，就可以使新聞作品的信息量增大。背景材料對一般讀者來說，也具有一定的有效信息成分，所以，可以用“亞信息”稱之。

余信息，即多余信息，它來源于英語（redundancy），譯成中文是“多余度”“累贅、冗長”的意思，我們把它引進到新聞信息中來，為什么不稱之“冗長度”或“冗長信息”呢？在漢語里“冗余”和“多余”的語義略有不同，前者是完全不必要的，而后者還不到完全不必要的程度。它是指“超過傳遞最少需要量的信息量”。比如，一份因母親病危，催促遠方親人火速返回家鄉(xiāng)的電報，可以這樣表述：“母病速歸?！倍谌粘ＵZ言交談和新聞作品中就不行了。在社會語言交際和新聞傳播中，往往不能完全排除多余的字、詞，有時在特定的語言環(huán)境中，多余的話（多余信息）往往起到牽針引線的橋梁作用。如果在生活中或新聞里一句多余的話也不說，語言或文字就顯得干巴巴，甚至連必要的表情也無法表達。所以，社會語言和新聞作品研究的信息與信息工程系統(tǒng)的研究不同，前者不僅需要注意信息量，更要講究傳播或交際的社會效能。這正是多余信息具備的功能。

負（無效）信息，是指新聞作品中那些過時的、或無任何意義的信息。無效信息對消除受眾的不確定性沒有任何積極作用，反而會造成受眾理解和認識上的困難，增強模糊程度，甚至會誤人壞事，所以它是以“絕對熵”的面目出現(xiàn)的。

最后，再來看看隱態(tài)信息的層次分布：

隱態(tài)信息一般是由主體通過顯態(tài)信息間接表達出來的某種價值取向、意境或情感導向、審美情趣等。無論是信源主體（記者），還是信宿主體（受眾），隱態(tài)信息都是以某種暗示、隱喻、象征等方式被表示和領悟出來。所以，它的最大特點是對顯態(tài)信息的依附性，它不能脫離顯態(tài)信息而獨立存在。

隱態(tài)信息層次之一——價值取向，是指記者雖然沒有明確表示自己對新聞事實的態(tài)度、立場和評價，但從字里行間或通過選擇的事例，又間接地表現(xiàn)了自己的意識形態(tài)主張或政治態(tài)度。

隱態(tài)信息層次之二——情感導向，更多地顯示了通過新聞事實蘊含著的內在邏輯力量，使受眾在不自覺的閱讀狀態(tài)中接受傳播者的觀點，也就是我們常說的要寓指導性于可讀性之中，寓教育性于娛樂性之中。

隱態(tài)信息的第三個層次——審美情趣，也叫美感層次。它包括記者賦予新聞作品的情感、意境和情趣等審美感受，以及受眾通過新聞形象引起的再造想象等一系列審美遐想。它可以使受眾在接收過程中產生一連串的情感反應和廣闊的、多層次的審美聯(lián)想。

隱態(tài)信息的第四個層次——道德倫理。為維護中國新聞獎的良好聲譽和權威性，推動新聞媒體自覺履行社會責任，引導編輯記者自覺堅守新聞職業(yè)道德，中國記協(xié)在第二十五屆新聞獎評審中，將評獎工作與媒體履行社會責任的情況以及編輯記者的職業(yè)道德行為掛鉤。

總之，探討新聞獎優(yōu)秀作品的量化評價標準，對構建科學嚴謹和可操作的新聞獎審評體系，具有明顯的現(xiàn)實意義，是今后中國新聞獎審評工作最重要的改革內容之一。[4]

（作者是天津師范大學戰(zhàn)略文化與政治傳播研究所所長，中國傳播學會副會長）

【注釋】

[1]中國記協(xié)網：《第二十五屆中國新聞獎評選推出新舉措》，2015年03月04日14∶44。

[2]同態(tài)變換相對同構變換而言，即表示信息在人腦的加工、轉換中有信息遺漏或失真的變換。而同構變換是不存在遺漏和失真的變換

[3]申農 《通訊的數(shù)學理論》引言。

[4]本文寫作參閱了《中國記協(xié)發(fā){2015}4號》“關于轉發(fā)《大處著眼 小處入手 為中國新聞獎評選當好參謀——2015年中國新聞獎審核委員會工作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