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不到陽光的地方

傅淑青

一

每天下班，我會從第九層寫字樓的電梯上下來，直奔兩公里以外的徐家河社區(qū)。這里是典型的城中村，遍布著縱橫交錯的巷子，一不小心便會迷路。很多次，我以為前方就是條死胡同，但走到盡頭，向左或者向右那么一拐，便又拐入了另一條巷子。每條巷子都住著不同地方的人群，只要知道某一個人是哪里人，那基本上可以確定整條巷子的人都是他的同鄉(xiāng)，從這條巷子到另一條巷子，仿佛從這個世界到了另一個世界。

那天剛下過雨，我?guī)е節(jié)M雨珠的碎花傘，小心翼翼地提著褲腳，生怕像鼻涕一樣黏稠的土黃色泥漿會弄臟我新買的黑色皮鞋。狹長的巷子帶著股濕濕的霉味，左一條，又一道，像極了封建時代那吃人的禮教，連呼吸都變得那么壓抑和困難。傍晚時分，萬家燈火勾勒出了城市的璀璨和繁華，而巷子里的世界卻與城市背道而馳，漫天的昏暗、蒼涼和陳舊鑲嵌進了巷子里。這時，下班族們陣陣的腳步聲和踩自行車“吱呀吱呀”聲擾亂了巷子的平靜和沉悶，空氣霎時鮮活了起來、流通了起來，那碎細的江西方言、四川方言、河南方言不斷地在耳邊響起。隨即不久，就會被年輕人身上那音質(zhì)極差的手機鈴聲“傷不起，真的傷不起”所淹沒。窗子里，飄出了煲湯做菜的聲音，疲乏了一整天的人們早已饑腸轆轆，貪婪地呼吸著烹制食品散發(fā)出的怡人香味。可是每當(dāng)那淘米的孩子把淘米水往臭水溝里那么一倒，那臭氣熏天的腐爛味瞬間翻騰了出來，立即沖淡了味蕾所有的興奮。

我并不奇怪被高樓大廈擎得四平八穩(wěn)的城市天空下會藏著如此破敗不堪的地方，其實每一座城市都會藏著這樣一群民工，藏著這樣一個臟亂不堪的地方，這是他們除了鄉(xiāng)下以外的另一個家，雖然這個又暗又潮的家不足十平方米，但畢竟在漂泊無依的城市有了一個安身之所。其實每一個擁擠的小屋都是一個大世界，每一根男人的脊梁都承載著全家數(shù)口人的命運。在這個照不到陽光的地方，抬頭看不見巷子上方那道細長的藍天，只有晾曬著的各色各樣的衣服，包括女人的內(nèi)衣內(nèi)褲，隨風(fēng)擺動。

二

每一盞燈背后都是一個大家庭，每盞燈都有屬于自己的故事。燈火總是在被陽光遺忘的地方亮起來，那束微弱的光透過了窗框上糊著的舊報紙，折射在破落的石子地上，像極了窗子里那張營養(yǎng)不良的孩子蠟黃的臉色。

他們是群被城市和鄉(xiāng)村雙重拋棄的孩子，相比于他們，我是幸福的。我在鄉(xiāng)下老家的鳳凰山上采過茶、偷過紅薯、摘過一朵朵鮮紅的杜鵑花；我在坍塌的合濟橋橋墩下玩耍過，撿過鵝卵石、舀水澆過那一片片綠油油的菜地；我在靜謐的佑圣寺里敲過鐘、打過鼓、祈過福、求過簽；我在柳溪水清澈的冰涼里泡過腳丫、收集過落葉、折過紙船；我在農(nóng)民公園的秋千架上曾摔得遍體鱗傷，卻依舊樂此不疲，也和小伙伴們搶秋千不惜大打出手。我以為鄉(xiāng)下的那個老家是無邊無際、寬廣無比的，我認(rèn)為我的一生會像我的父輩一樣，在那個波瀾不驚的地方，任如水的時光在臉上留下滄桑的歲月痕跡。當(dāng)我看到逆來順受的姐姐在老家小作坊忙碌而又瘦小的背影時，當(dāng)在外地上學(xué)的同學(xué)在電話里滔滔不絕、眉飛色舞地講起外面的世界時，當(dāng)我孤零零站在小鎮(zhèn)的街頭，看著那些來來往往閑散的人群時，我突然感覺自己成了被眾人所拋棄的孤臣孽子。我開始向往外面的世界，就像巷子里的孩子，喜歡用一雙明亮烏黑的眼睛打量小巷外的世界。

這些年，我一直游離在故鄉(xiāng)和他鄉(xiāng)，一直奔波于城市和農(nóng)村，我的故鄉(xiāng)總是在包容我的背叛，就像自己的母親，對于倔強、執(zhí)意要離開自己羽翼的孩子，總是又愛又恨又憐。每當(dāng)厭倦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城市時，我就喜歡回到鄉(xiāng)下，任那清風(fēng)吹去我的憂愁，讓那柳溪水洗去我的焦灼，讓那質(zhì)樸的方言縈繞在我耳邊。2011年的9月，我在紹興諸暨的一家小工廠打工，秋天涼意漸濃，小工廠突然地倒閉，老板沒有給我們結(jié)工錢，只是象征性地給了點生活費。那段時間，我病倒在了他鄉(xiāng)，無力的雙手拎著大包小包卻不知道該往哪走?；丶視r，正好下著傾盆大雨，剛下車，母親就接過我手中的一大袋行李，替我打起傘，她沒有責(zé)備我賺不到錢，也沒有責(zé)備我在無處可去的時候才想到回家。后來，我在老家的小作坊里找了一份和姐姐一模一樣的工作，雖然累，但是卻很充實，我不再擔(dān)心自己會失業(yè)了、不再時刻帶著暫住證、我不用怕拿不到忙碌一年的辛苦錢、我不用每分每秒緊緊捂著自己放著手機和錢的口袋，我可以收起在他鄉(xiāng)的自卑，堂堂正正、安安穩(wěn)穩(wěn)地活著！從那以后，我就開始明白，當(dāng)全世界的路都走不通時，有那么一條路，永遠是為自己敞開著的，那就是回鄉(xiāng)的路！

而巷子里的這些孩子們呢？他們有故鄉(xiāng)嗎？有，當(dāng)然有，不過故鄉(xiāng)遠在千里之外，只是一個虛幻的地名。故鄉(xiāng)，除了遙遠，一無所有。陌生的故鄉(xiāng)，陌生的一片土地，陌生的鄉(xiāng)里鄉(xiāng)親，撫慰得了成年以后一顆受了傷的心嗎？陪伴他們成長的不是城里孩子特有的游戲和玩具，也不是農(nóng)村孩子最好的玩伴蟋蟀和蝴蝶，他們除了一條冷冰冰的巷子以外，他們還有什么？

三

公司因為種種問題不得不暫時散伙，我沒想到自己小白領(lǐng)的朝九晚五生活只持續(xù)了一個月。我又想起了兩年前那個帶著累累傷痕、慘敗而歸、失業(yè)的自己，我感覺到命運總是在無形地捉弄自己。和我住一個套間的同事說他不準(zhǔn)備在杭州找工作了。他買了一張回老家的車票，想和妻子、孩子在湖南那個遙遠的小山村過簡單安逸的小生活。他走那天，我像一只失去方向感的無頭蒼蠅，在亂糟糟的人才市場投遞簡歷，磨破了嘴皮，應(yīng)聘各式各樣的行政工作。他只帶走了一些簡單的行李，包括他那床在徐家河一家小店里新買的棉被也沒帶走。他留下了一張紙條：

小妹，我走了，沒有來得及和你道別，雖然失業(yè)了，但希望你能好好生活，期待幾年以后能看到你的更多成績。另，我把棉被以及一些生活用品都整理好了，都放在了你的床上。再見！

我把那張紙條緊緊地攥在手心里，眼睛濕潤了。一種難言的感動，長久地縈繞在我的心中。在他還沒住進來之前，老總就跟我說過，同事喜歡書法，能寫一手好字，人也不錯，既然住在一個套間里，就要好好和人家相處，我不斷地點著頭。處在青春浪漫期的女孩總是愛幻想的，包括自己。他是個什么樣的人呢？有文人特有的清高和傲骨嗎？是否和揚州八怪一樣不同于常人呢？我偷偷地幻想，他或許高高的，瘦瘦的，穿著青衫，撫著胡子，戴著黑色邊框的眼鏡......那天，他背著一只蛇皮袋，敲開宿舍三室一廳的大門，天吶！和我想象中的那個大書法家的樣子相距十萬八千里。他面黃肌瘦，不足一米六，說話略帶點口吃。從他來的那天開始，我就一直在心里埋怨他，是他破壞了我對于書法家美好的形象。

聽別人說這里晚上不安全，女孩子最好別一個人單獨出去。我在杭州也沒什么朋友，很多次都是同事陪著我出去。我和他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徐家河，他來的那天杭州還有未消融的雪。他縮著脖子，哈著氣，在一家擁擠的雜貨鋪里買了一床棉被。開雜貨鋪的是一個六十多歲駝背的婦人，她很精明。有一次我在她這里買了一大提餐巾紙，坐公交回家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零錢在買餐巾紙時用光了。我徑直走進她的店里，拿著五元的紙幣想換她幾個一元的硬幣。她怎么也不肯兌換，一口咬定我剛才買餐巾紙時用的十幾個硬幣在短短十分鐘里找錢找光了。我回頭想離開時，她卻叫住了我，說再買一提餐巾紙就把零錢找給我。那天，兩只手一左一右提著兩大袋餐巾紙，晃悠悠地坐上了公交車。我想這兩大袋餐巾紙，足可以用一整年了。同事其實比她更精明，八十元一床的棉被，不斷地砍價，居然砍到了六十元。

我在徐家河的舊書店買了一大堆的書后，什么也不敢再買，只因為囊中羞澀。很多次，大半夜被凍醒，冷得受不了時，就從冰冷的被窩里爬起來，披著棉襖，穿著拖鞋，左手拿著一本詩集，右手捧著一杯熱茶，一邊讀著詩，一邊在客廳和房間來來回回不停地走。有幾次他問我為什么大晚上不睡覺，我不愿承認(rèn)自己的窘境，隨便撒了個謊，說晚上失眠。那段最冷的日子里，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我的秘密，而且嚴(yán)重地擾亂了他的睡眠，但是為了維持我的自尊，他什么都沒說。

在徐家河的每家賣菜的小鋪子里，幾乎都留下過他的身影；每一寸空氣里，幾乎都有他滔滔不絕砍價時留下的飛沫。他的確很能砍價，站在他身后，我經(jīng)常會提醒他，可以了，別再還了，他們也要過日子，也要養(yǎng)家。他總是說：“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會過日子？”他雖然精明，卻不小氣，每次上街他都搶著買單。我偷偷地在筆記本上記下每天的消費情況，他走的前一天，我拿著三百多塊錢還他，他怎么也不肯收，不斷地跟我急。

四

同事走后，我就很少在徐家河買柴米油鹽醬醋茶了，一個人做飯總覺得瑣碎無聊，一個人吃飯總嫌寂寞單調(diào)。我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徐家河的沙縣小吃。有時點蛋炒飯，有時點水餃，有時點拉面，并不是說沙縣小吃有多美味，我是沖著這里的實惠來的。出門在外絕大多數(shù)人都是如此，并不要求有太高的生活質(zhì)量，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足矣，尤其像我這個在城市里失業(yè)的人。

經(jīng)營這家店的是一對不善言辭的夫妻，丈夫看上去已有三十多歲，而妻子卻只有二十出頭。她扎著馬尾，帶著眼鏡，在腰間圍著一塊老氣橫秋的深藍色圍裙，活脫脫一個中學(xué)生的模樣。她做事雖麻利，卻不怎么會招徠客人。旁邊那家餃子館的女老板，不算漂亮，但卻異常嫵媚動人，經(jīng)?？梢钥匆娝┲倘?，翹著二郎腿，幾乎露了底地坐在椅子上。她做的餃子沒什么特殊的，門面也不精致優(yōu)雅，價格也不是整條巷子最實惠的，但是生意卻是最火爆的，男客尤其多。她是江浙一帶的人，每次把客人送到門外，她都軟綿綿地說一句“下次再來——”。而沙縣小吃這家館子里的老板娘總是冷若冰霜的，她不會賣弄自己的風(fēng)姿，不會說吳儂軟語，店里的生意略微有點慘淡。她讓我想起了曾經(jīng)流水線上和我一起上班的那些正處于花季的女孩們，臉上有著一模一樣的麻木和冷漠。我唯一一次看見她的笑容是在前幾天晚上的八點多鐘，那天在網(wǎng)吧寫稿子錯過了吃飯的時間。在不受意識控制的情況下又走到了他們的小館子里，她坐在電視機前，圍裙丟在一邊，對著喜羊羊和灰太狼一次次笑出淚來，她笑起來的時候臉上就會出現(xiàn)兩個淺淺的小酒窩，原來她也愛看動畫片，原來她笑起來的時候這么可愛。

來這里吃飯的大多是熟面孔，他們大概和我一樣，一個人孤單地在這座喧囂的城市，不愿獨自面對冰冷的灶臺和桌椅。他們的衣物上總沾著洗不凈的點點泥漿，身上散發(fā)著一股難聞的酸臭味。店里偶爾會來幾個時髦的女郎，還沒上菜之前，她們照照鏡子補補妝。湊在一起吃飯的民工，一邊吃一邊用色瞇瞇的眼睛斜瞟著女郎。吃飽喝足以后，他們滿足地用粗糙皸裂的食指和中指捏著土灰色的鼻子，擤出一堆發(fā)黃的惡心鼻涕后，朝桌腳或墻壁上那么一抹，清清嗓子，就開始隨便侃一些不堪入耳的黃段子，說到興奮處，總免不了哈哈大笑。那些女郎們總會捂著鼻子厭惡地看著他們，匆匆扒完盤子里的飯，扭著腰枝頭也不回地走了。

夜幕下的巷子，隱藏著一股曖昧的氣息。隨處可見的小情侶手拉著手，在彼此耳邊訴說著思念之苦，隨后朝著那家只有兩層、設(shè)施簡單的賓館走去。獨自在外的單身民工此時也洗凈了身上所有的粉塵，穿著自認(rèn)為最年輕帥氣的衣服，抬頭挺胸，從發(fā)廊和洗浴店走過。站在門口穿著暴露的時髦女郎不顧寒冷，發(fā)出一聲聲讓人起雞皮疙瘩發(fā)嗲的拉客聲。她們牽著他們滿是老繭的手，似乎已經(jīng)全然忘記白天他們的厭惡。此時，他們就是她們眼里高于一切的神。而他們，取出褲兜里為數(shù)不多的血汗錢時，雖然心疼，卻買回了白天丟失的自尊，解決了男人最原始的欲望。但當(dāng)天一亮，他們又滿身塵土地回到工地，成了包工頭眼里呼來喚去的建筑工。

五

夕陽西沉，暮靄蒼蒼。

巷間各式各樣擺在門外的煤爐開始冒起煙，有的人還用磚頭、鐵網(wǎng)和鐵鍋自制了一個簡易的灶臺。門口燒火那個女人蓬頭垢面地坐在門檻上，輕舔著干裂的嘴唇，焦急地望著巷子的盡頭。突然她站起來，叉著腰，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歇斯底里地罵起來：“你這個死孩子，作業(yè)做好了嗎？一天到晚和那些野孩子耍在一起，有什么出息？不好好讀書，以后就和你爸一樣，只能收廢品?！敝灰娝暮⒆诱持林氐臅位斡朴频爻邅怼?/p>

我認(rèn)識那個女人，有一次不小心困在了巷子里，看著我來來回回著急地走著，她主動把我送到了小區(qū)的門口。我并不知道她叫做什么名字，但知道她有一句口頭禪：他奶奶的。她皮膚黝黑，身體敦實，衣服和頭發(fā)上總有洗不凈的煤屑，走路、做事、說話一副男人婆的樣子。我對她天生有一種好感，當(dāng)看到她像男人一樣結(jié)實的手臂，聽到她粗聲粗氣的大嗓門時我就會想起我的母親。父親開始生病后，她用自己不寬闊、不偉岸的肩膀挑起了生活的重擔(dān)，為我和姐姐頂起了一片天，她要賺錢、種地、照顧多病的父親，還要為我和姐姐操心。生活磨平了她的性情、她的理想以及女人特有的溫柔，有幾次我看見她偷偷地用手抹著汗水，其實不只是汗水，還有淚水，胡亂抹了幾下以后又掄起斧子，雙手暴著青筋劈起柴來。

徐家河的女人以及自己鄉(xiāng)下的母親，她們?nèi)缟桨阋倭⒃谄D難困苦的漩渦中，像正在耕地的老黃牛，任勞任怨，又像腳下的黃土地，雖平凡，卻滋養(yǎng)了世上所有的生命。

女人都是脆弱敏感的，而母親卻是堅強隱忍的！

六

失業(yè)的日子里，不斷地面試、不斷地碰壁、不斷地托朋友找工作，前所未有的疲倦將我冷冷地包圍。三年前，第一次來杭州，瞬間便被這座城市的詩情畫意和人文氣息所征服。我很羨慕省城寬闊的街上西裝革履的白領(lǐng)一族。為了成為一名城市白領(lǐng)，我費勁周折，用了五年時間。當(dāng)我離省城近了，當(dāng)我走出家鄉(xiāng)小作坊時，連我都認(rèn)為自己出息了，卻發(fā)現(xiàn)城市的表面都是浮華的，本質(zhì)卻是殘酷的。在心情最糟糕的時候，我就會去徐家河的那家舊書店。城市里沒有桃花源般的田園風(fēng)光，我只有躲進書店，去書里尋找我夢幻中的桃花源。

開書店的老板長得很文藝，戴著眼睛，穿著褶皺的西服和發(fā)黃的白襯衫，每次去他書店都能看見他正襟危坐、旁若無人地看著書。我喜歡舊書店里的氛圍，在他店里一坐便是一下午，沒有咖啡，沒有音樂，沒有陽光，只有一把不怎么結(jié)實的椅子和黯淡的燈光。這里的書不按書價賣，而是論斤賣，無論什么書，一律八元錢一斤。

有一次他問我，“你上班怎么這么自由？”我捧著書，苦笑道：“我失業(yè)了”。“沒事的，以后會好的。”

每次去書店抱著一大摞的書回來，好像抱住了生命所有的期盼。我在書里尋找到了和我一樣迷茫著的年輕人，我在書里看到了對于生活和困難的種種詮釋，書雖然是舊書，書中的內(nèi)容卻永不會落伍。后來，我?guī)е鴱呐f書店里淘來的《小說家散文百題選》回了一次老家，在老家小住幾天后，卻發(fā)現(xiàn)書店早已關(guān)門易主了。那塊“舊書”的招牌堆放在了巷子的墻角，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正慢悠悠地清理著，正好可以把那塊招牌當(dāng)作柴火。舊書店的老板和那滿柜子的書也不知去向了。

每次來徐家河，經(jīng)過舊書店，總免不了惋惜一番。巷子那么悠長，來來回回的人那么多，腳步那么雜亂，心那么浮躁，又有幾個人能記得這家舊書店和這個文藝青年呢？

七

前幾天，躺在床上睡懶覺，很突然地接到了一家公司的錄用通知，所有的睡意都沒了，之前所有的失望疲憊也瞬間消失了，我馬上要離開杭州，真正意義上地去省城，到一個離西湖煙水更近的地方生活工作。這是最后一次坐在徐家河的網(wǎng)吧里敲打文字，最后一次回憶這里的人和事，最后一次感受徐家河的點點滴滴。

這幾天，寒冷越來越遠，陽光越來越充足，我欣喜地感覺到徐家河的春天已經(jīng)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