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光鳳羽

摘要：谷建芬是中國流行音樂震古爍今的巨擘，倡導并踐行“通俗音樂藝術化，嚴肅音樂通俗化”的創(chuàng)作理念，對其創(chuàng)作理念和藝術語言的研究方興未艾。通過對《那就是我》、《思念》、《綠葉對根的情意》三首歌曲藝術語言的條分縷析，我們可以較為直觀地洞見谷建芬歌曲創(chuàng)作的獨到之處，更好地推動高校音樂教學的發(fā)展。

關鍵詞：谷建芬；流行音樂；歌曲創(chuàng)作；藝術語言

一、谷建芬藝術創(chuàng)作綜述

中國內地流行音樂產生于20世紀30年代的上海，1949年以后發(fā)展中斷，直至70年代末期，歐美、港臺的流行音樂涌進大陸，對大陸音樂創(chuàng)作產生巨大影響。我國內地一批有才華的作曲家積極吸取流行音樂的元素創(chuàng)作了一批優(yōu)秀的通俗歌曲：如張丕基的《鄉(xiāng)戀》，王酩的《妹妹找哥淚花流》，呂遠、唐訶的《我們的生活充滿陽光》。谷建芬正是這一特定歷史環(huán)境下承前啟后的作曲家。1980年，谷建芬以《年輕的朋友來相會》一舉成名，隨后一發(fā)不可收：《那就是我》、《媽媽的吻》、《思念》、《綠葉對根的情意》、《今天是你的生日》、《滾滾長江東逝水》、《歷史的天空》等大量優(yōu)秀作品相繼問世，至今廣為傳唱、經久不衰。她的作品中有既有基于民族民間音調、傳統風韻濃厚的歌曲；也有具有藝術歌曲的構思與風貌的流行歌曲；還有整合古典、民族、通俗、美聲多種音樂元素綜合性創(chuàng)作。不僅如此，谷建芬還十分注重對本土年輕歌手的培養(yǎng)：1984年，開辦“谷建芬聲樂培訓中心”，通過培養(yǎng)和推廣優(yōu)秀的年輕歌手，把自己的藝術理念轉化生動的藝術形式，為全國、全世界人民欣賞。由培訓班出來的毛阿敏、那英、孫楠、謝曉東、崔京浩等歌手，至今仍是中國歌壇的標志性人物。長期以來，谷建芬在流行歌曲創(chuàng)作方面不斷實踐和探索，努力使嚴肅音樂的表現力與通俗音樂的積極因素相互交融協調，使流行音樂向藝術化方面發(fā)展，從而形成一種新的風格——即“通俗音樂藝術化，嚴肅音樂通俗化”，巧妙地嫁接了多種藝術元素拓寬了流行音樂的發(fā)展空間，拓展了流行音樂的表現內涵和審美空間，為中國流行音樂迅速形成特色繼而趕超港臺奠定了基礎。下面以《那就是我》、《思念》、《綠葉對根的情意》為例分析谷建芬歌曲創(chuàng)作的藝術語言。

二、解析谷建芬歌曲創(chuàng)作的藝術語言

（一）《那就是我》

1982年歌曲《那就是我》問世，曉光作詞，谷建芬作曲。這是一首藝術性很強的歌曲，我們很難用通常的流行歌曲標準來衡量這首作品。從歌詞意境來看，作者借助 “小河”、“炊煙”、“漁火”等典型故鄉(xiāng)景物，以及“微笑的浪花”、“駛來的風帆”、“飄來的山”等形象的隱喻，營造一幅溫馨淡雅的山水畫，離家游子怎能不動容！我們來分析谷建芬采用的藝術手段：e小調，三段體ABA結構，節(jié)奏型多變穩(wěn)中求變。第一段主題句“我思戀故鄉(xiāng)的小河”，旋律在中音區(qū)，呈現上行與下行交替的波浪曲線，節(jié)奏悠揚自由，如訴如說，句尾譜寫綿長的拖腔，它既是一種緩緩地傾訴又有一種莫名的思慕。第二段，旋律穩(wěn)中有變：在對應句“我思戀故鄉(xiāng)的漁火”中把“思戀”從 “6 3”擴展到“6 6”同時延長音值，對家鄉(xiāng)的思戀情緒得以強化；“ 故鄉(xiāng)的漁火”提高音程并整體呈下行曲線，以字字千鈞、聲聲撼人吶喊式樂句、悠長的節(jié)奏推進全曲感情的高潮，表現了主人公對故鄉(xiāng)的無限情思和動情呼喚。在第二段尾部，處理“那就是我，那就是我，那就是我，就是我……”這四個漸進強化的復句時，谷建芬更是有著過人的才思，她借助旋律和節(jié)奏的變化充分抒發(fā)了詞作者的意境，譜寫出游子的心聲：前三個“那就是我，那就是我，那就是我”，采取音程關系不變、音高遞進的方式結合迅疾的節(jié)奏不斷強化語氣，把不可遏制的思鄉(xiāng)之情像噴薄而出、一瀉千里；最后的“就是我……”用強音符號和延長樂句刻畫出游子的不容置疑的情感，深化和升華了主題的思想境界。高潮之后，又完整再現了第一段。音樂上的再現結構美學功能同空間藝術不一樣，音樂是個時間藝術，《那就是我》里同樣的旋律在第一段時有種深情的獨白性格，而經過中間段的充滿激情的對比之后，再現段的感情更加深化。

朱逢博是《那就是我》的首唱，據她回憶，在錄制演唱這首作品時，參與錄制的樂隊演奏員都被震撼，指揮被勾起鄉(xiāng)愁，一出錄音棚便抑制不住內心情感淚水噴薄而，因為這首歌曲吐露了他們心中的真情，引起大家的共鳴。朱逢博覺得《那就是我》唱出了一個受委屈的孩子對祖國母親無怨無悔的執(zhí)著，非常偉大。

（二）《思念》

喬羽詞的《思念》創(chuàng)作于1987年。歌詞內容立意新穎，寓意博大，既可以說是對戀人的思戀，也好像對久別的親友的懷念；既有通俗歌曲的那節(jié)奏和感覺又不乏藝術歌曲的特質。喬羽坦言這部作品“只是表達一種情感，也說不清是愛情還是友情。這種感情大家在生活中都會遇到，積在心頭就成了思念。”⑴

為了便于直觀分析作者的樂思，我們結合譜例分解闡述。歌曲為降E大調，二部曲式。主題樂句以主和弦分解進入下行級進為特征，蘊育著激動和委婉的感情色彩：

前兩個樂句通過換尾的手法，起著加深主題的作用。第三樂句是主題樂句和弦分解的重構，第四樂句加了切分節(jié)奏，把“太”字換為重音，加強語氣，同時以減五度的行進導入主音“1”，恰如其分地表現了分別的感慨和久別重逢的喜悅：

第二樂段第一、二樂句仍以主導樂句的旋律為基礎，向上提高了純四度，使曲調具有了下屬調的味道，在節(jié)奏上拉寬：

接著旋律以斷斷續(xù)續(xù)的節(jié)奏型和向下二度模進的手法，利用休止音符生動地表達了如泣如訴感覺：

樂段的結束句變化再現第一樂段最后一句。作者把屬七和弦的各從屬音作為旋律基礎，巧妙導入主音，從而使樂段獲得從容圓滿結束。為了加強思念之情的充分表達，全曲的結束句以高八度結束，氣勢恢宏、情感飽滿：

這首歌由毛阿敏在1988年春節(jié)聯歡晚會上演唱后，引起觀眾強烈共鳴，不僅迅速在全國傳唱，在海外華人及港澳同胞中也反響強烈，是最早傳入臺灣的大陸歌曲之一。

（三）《綠葉對根的情意》

《綠葉對根的情意》問世于1989年，毛阿敏首唱，戴玉強、劉歡等眾多歌手多次演繹翻唱，至今魅力不減。歌曲描寫了“我”即對祖國的深深眷戀之情，歌曲結構簡練獨特，兩段體：第一樂段第一句同音重復在高音“1”上，接著經過切分節(jié)奏落到很有新鮮感的“4”；第二樂句是下二度的模進，落到“3”，在小三度音程之內回環(huán)；第三句是連接過渡句，同樣采用低四度的三度音程回環(huán)；第四句出現“#2”“#5”兩個變化音，這是離調的處理手法，恰如其分地變現了哽咽苦澀的語氣。第二樂段開始是用襯詞“哦”來哼唱的，八度向上跳進，然后用“遞音”蜿蜒下來，將那種凄然愴惻的心態(tài)表現得絲絲入微。下行二度的模進之后，再現了第一段的第三，四句，但是后面用在強調點題詞“這是綠葉對根的情意”時補充了一個樂節(jié)，停頓在主音“6”上。最后以高三度的變體強化第一段情緒達到全曲的高潮：“不要問我，你不要問我到哪里去，我是你的一片綠葉，我的根在你的土地，這是綠葉對根的情意?！边@里是充滿激情的情感總爆發(fā)。

《綠葉對根的情意》在風格上打破了習慣的音樂語言，外延性極強的“#2”“#5” 的使用具有極強的感情色彩。這首歌曲超出了一般通俗歌曲的概念，詞曲結合完備、樂思超常但合情合理，成為通俗歌曲藝術化的典范和精品。毛阿敏赴貝爾格萊德音樂節(jié)比賽之后深有感觸：“比賽前的那段時間里，我究竟唱了多少遍已經記不清了，可我記得，我每唱一次，都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⑵

三、結語

通過上述作品分析，我們可以看出谷建芬歌曲創(chuàng)作語言具備以下鮮明特征：

首先是注重樂情于詞義的完美結合。《那就是我》、《思念》、《綠葉對根的情意》等歌曲的歌詞本身就是詩——具有詩的含蓄、詩的意境、詩的品格。谷建芬老師擅于深入領會詞作者的情感，在對歌詞充分理解的基礎上把自己投射到作品營造的情境之中，在譜曲時根據自身情緒的起伏勾畫整體的旋律曲線，把起承轉合設計的絲絲入扣，深化了歌詞的意蘊。其次，谷建芬的藝術語言具有氣質獨特的通俗美。這種通俗美不同于港臺的流行音樂語言，而是充分發(fā)掘與吸收了民族調式與音調的精華，透過旋律外部的運動形態(tài)，體現隱含在旋律內部的深層民族文化內涵。最后，谷建芬擅于借鑒藝術歌曲的音樂元素，制造緊張的戲劇沖突和豐富多彩的旋律發(fā)展手段，把藝術性、表現力、可聽性和情感的通俗性有機融合，提升了通俗歌曲的藝術品位。通過上述幾個方面的追求，谷建芬歌曲創(chuàng)作真正做到了“通俗音樂藝術化，嚴肅音樂通俗化”。

【注釋】

[1]《歌聲中的20世紀——百年中國歌曲精選》 第629頁 中國國際廣播出版社1999年版

[2]楊曉魯 張震濤 《中外通俗歌曲鑒賞辭典》 419頁，世界知識出版社1990年版

【參考文獻】

[1]金兆鈞，綠葉對根的情意——寫在谷建芬作品音樂會之后[J]，人民音樂，2001（12）

[2]梁茂春，中國從傳統音樂結構對專業(yè)創(chuàng)作的啟示[J]，音樂研究，1989（10）

[3]歌聲中的20世紀——百年中國歌曲精選[M]，北京：中國國際廣播出版社，1999

[4]賈蘿樾，不能忘記人民-作曲家谷建芬[M]，北京：春風文藝出版社，1994

作者簡介：湯莉，女，1980年生，河南鄭州市人，河南大學聲樂專業(yè)碩士研究生畢業(yè)，平頂山學院講師，從事聲樂教學與理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