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守斌 任旭彬
(興義民族師范學院, 貴州 興義 562400)
查郎白妹與布依族標識性文化符號的建構
黃守斌 任旭彬
(興義民族師范學院, 貴州 興義 562400)
布依族作為影片《絕地逢生》的主角,譜寫了石漠化地貌中人與自然的和諧絕唱。但是《絕地逢生》還不是布依族的文化標識,布依族仍需建構具有標識性的文藝形象,提升民族文化自信心和認同感,而不至于民族文化的石漠化乃至民族認同的石漠化。布依族依托最為豐富的民歌文化重構查郎白妹形象,建構布依族具有文化品牌的標識性藝術形象,這實為一個積極的急切的嘗試性探索。
布依族;文化符號;查郎白妹
Abstract:Buyi people,the protagonist in the film “The Survival from the Deadly Area”,write a masterpiece of the harmony between human and nature in the rocky desertification areas.However,this film is by no means of Buyi’s cultural mark.They are thirst for setting up a unique literary image and for enhancing their ethnic self-confidence and a sense of identity;they are trying to avoid the“rocky desertification”of their ethnic culture and identify.Based on their rich and vivid folk song culture,Buyi people reshape the images of“Chalang”and“Baimei”,a legendary Buyi couple in the history,and label the Buyi’s unique literary image with the ethnic cultural brand,all ofwhich shows Buyi’s positive and eager tentative exploration.
Key words:Buyi nationality;cultural symbols;Chalangand Baimei
壯族的劉三姐、彝族的阿詩瑪、苗族的仰歐桑、侗族的大歌等作為自己民族的標識性文化,對提升自身民族文化的認同感和自信心是有目共睹的。作為布依族的布依戲、八音坐唱、查白歌節(jié)等布依族非物質文化遺產,尚未形成如前者具有族群文化邊界形成的標識性文化。布依族需尋找并積極建構具有標識性的藝術形象的文化原型以提升民族自信心和民族認同,是為當下的急切。立足于布依族現(xiàn)狀和當下的社會背景,布依族借助查白歌節(jié)這一國家級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重構查郎白妹,構建自己的標識性文藝形象,對布依族文化的戰(zhàn)略建設和民族文化邊界的建構,可謂是開拓性的具有積極意義的嘗試研究。
首先是提升民族認同度。民族文化尤其是少數(shù)民族文化如同一個易變的流體,柔弱而易于被同化、弱化、涵化乃至消解,如何建構具有標識性的文化符號而成為帶領一個民族文化前進的車頭,牽引族群文化邁向新的時代是為文化傳承的核心要務。多元一體格局是作為當下的實際也是未來文化共建的生態(tài)策略。費孝通指出:“民族是一個具有共同生活方式的人們的共同體,必須和‘非我族類’的外人接觸才發(fā)生民族認同?!盵1]56個民族的區(qū)分強調的主要是文化差異并成為界定民族邊界和民族認同的依據(jù)之一。民族認同是指“一個民族的成員互相之間包含著情感態(tài)度的一種特殊認知,是將他人和自我認知為同一民族成員的認知”。[2]社會互動和相互承認是以文化差異為基礎的,是不同民族借此得以建立起來的方式之一。標識性文化形象具有民族認同以及劃分民族文化邊界的功能,這將是未來民族邊界構建的理想而可靠的方式。認同的生成要通過文化的邊界表述來實現(xiàn),不同民族使用各不相同的符號而劃開彼此的界限。
其次是有助于文化邊界的確立。民族具有自我認同的記憶體系,這個體系存在著多種記憶方式來維系民族的文化傳承。因此,文藝作品所創(chuàng)造的藝術形象不再是一個純粹的文學問題,而是作為族群性、認同、歷史的重要表述,在與不同民族的交往中構建了“我者文化”的標識的同時又成為區(qū)分“他者文化”的邊界。邊界的確立為藝術形象提供了一個民族認同生成的空間,實現(xiàn)歷史記憶的整合功能。整合功能的實現(xiàn)使社會不同個人、群體或各種社會勢力、集團凝聚成為一個統(tǒng)一的整體,并促進社會內部的團結。作為一種邊界符號,藝術形象將自己與其他民族區(qū)別開來,是經(jīng)過再造、美化而成為一種被欣賞的“藝術品”,一個具體化與人格化的藝術形象就使民族文化的記憶在“單調乏味的日常生活的常規(guī)實踐中保持鮮活?!盵3][44]因而文化邊界的確立,對一個民族文化的民族性的延續(xù)與生長是至關重要的,提升民族認同的同時也為人類提供文化多樣性的場域。
最后是多樣性文化的生態(tài)場域的需要。在當前全球化語境中,各民族通過重構其文化中的象征系統(tǒng)來建構其民族意識。文化的發(fā)展從民族的視角是苗族更像苗族,侗族更加侗族化,布依族會更布依族化……這也將是未來少數(shù)民族的文化夢想與期盼。作為民族邊界的藝術形象也會在人們在走向未來的生存活動中被賦予新的意義而被重構,乃至成為一個民族的文化符號并演變成為一個文化品牌而建構一個文化場域。鮮活的文化多樣性在經(jīng)濟一體化的大背景下,具有標識性的文化符號是民族意識建構的基礎。報紙、小說和其他印刷品的出現(xiàn)為人與人之間的想象并進一步成為想象的共同體提供了技術性手段,想象共同體成員得以意識到自己的族籍歸屬并與其他民族區(qū)別開來,形成了“民族共同體”的社會心理基礎。民族共同體的認同所需要的“傳統(tǒng)文化”在構建過程中形成有其特殊性的文化場域,文化場域的形成則需要一個富有歷史積淀的習俗。
布依族是我國歷史悠久、人口較多的少數(shù)民族之一,主要聚居在黔西南、黔南的南北盤江流域及紅水河以北和黔中大地。由于歷史原因,布依族過去只有語言沒有文字,口耳相傳地融匯了民族思想感情的民間文學藝術發(fā)揮著傳承悠久傳統(tǒng)文化的獨特功能。布依族民歌是布依族人民寶貴的文化遺產和精神財富,是布依族民間藝術的精華。布依族村寨素有“無事不成歌”的美稱,其民歌內容豐富,形式多樣,種類繁多,具有娛樂、婚姻、交往等多樣性社會功能,表現(xiàn)在婚喪嫁娶、迎賓祝壽、祭祀祈福等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已經(jīng)內化為布依族的一種生活方式。特別是在節(jié)日中,歌文化尤為濃厚,“三月三”、“四月八”、“六月六”等,歌聲陣陣,常常一連數(shù)日,蔚為壯觀。在眾多的布依族節(jié)日中最為典型屬查白歌節(jié)。
“查白歌節(jié)”于2006年被列為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每年農歷6月21日在貴州興義市的頂效鎮(zhèn)查白村舉行,為期3天,人數(shù)多達3.4萬,是全國布依族聚會人數(shù)最多的傳統(tǒng)節(jié)日之一,他們主要來自貴州、廣西、云南三省。查白歌節(jié)源于布依族口傳民間故事《查郎與白妹》,相傳虎場壩的查郎在深山老林與虎勇斗救下白妹,日后兩人在“浪哨”中成為情深意長的伴侶。白巖寨頭人野山貓為搶奪白妹,用鐵錘釘釘害死了查郎。白妹放火燒死野山貓,自己也投入火海殉情,與查郎一同變成白仙鶴比翼雙飛,飛上九天,成為紫云歌仙。布依族為了紀念這對忠貞的夫婦,就將查郎和白妹的姓連在一起,把虎場壩改名為“查白場”,并將6月21日定為“查白歌節(jié)”。歌節(jié)里布依族男女老少匯集查白場,同吃狗肉湯鍋、五色糯米飯和冤枉坨,在查白樹下追憶、祭奠查郎白妹,到查白井取水凈心,到查白廟敬香。這一天查姓村民還要請摩公、端公主持祭祀活動,中老年人在查白樹下用布依古歌唱查白,祭查白,以此紀念傳揚查白故事。布依青年男女則穿著節(jié)日盛裝到查白橋、查白河、查白洞、查白井、松林坡等風物景點去吹木葉、打花包、浪哨交友。夜晚各農戶家坐滿親友,通宵劃拳喝酒、唱歌。
從上可以看出節(jié)日的內容是極為豐富的,涵蓋了布依族文化的方方面面,有儀式性的祭祀,也有戀愛性的活動,還有追憶性的對歌,男女老少都能找到一個適合自己參與的場域。最為可貴的是這樣豐富多彩的節(jié)日內容具有一個貫穿整個節(jié)日的靈魂性的思想主題:查郎與白妹。這歷史記憶深處的查郎與白妹穿越了久遠的時空成為年復一年的查白歌節(jié)的這一節(jié)日文化核心的主體,其中有神話的成分,但是更接近于人,使得它更容易引起共鳴和得到人們的接受。還值得指出的是男女兩性的共時出場,并且他們是一對年輕的布依族人,代表生命力的強健,堪稱布依族的精神領袖人物。尤其是在查白樹下祭查白,查白井里取水凈心,這樣的節(jié)日場域使得每一位參與其中的人都經(jīng)歷了一次民族性的精神洗禮。這種節(jié)日主題的聚焦使得節(jié)日更富于深度和更具有震撼力與影響力。
縱觀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中關于少數(shù)民族節(jié)日的24個名錄,以歌會友的京族哈節(jié)、錫伯族的西遷節(jié)、黎族的三月三等,主要是提供一個以歌會友的場域。游樂活動的有傣族的潑水節(jié)、彝族的火把節(jié)、苗族的姊妹節(jié)、獨龍族的卡雀哇節(jié)、傈僳族的刀桿節(jié)、塔吉克族的引水節(jié)和播種節(jié)、藏族的雪頓節(jié)等,主要是在娛樂活動中享受有異于日常生活的快樂。祭祀性的有鄂倫春族的古倫木沓節(jié)、瑤族的盤王節(jié)、壯族的螞蟲另(蟲字旁加另)節(jié)、仫佬族的依飯節(jié)、羌族的瓦爾俄足節(jié)、苗族的鼓藏節(jié)、水族的端節(jié)、怒族的仙女節(jié)、侗族的薩瑪節(jié)、仡佬族的毛龍節(jié)等,目的主要在于祭神,求得人間平安與風調雨順。查白歌節(jié)既是歌的節(jié)日,又是祭祀的儀式,還是男女戀愛的場域,更為重要的是通過查郎與白妹這一形象側重于突出了人的主體性和能動性,是人自身的發(fā)現(xiàn)與高揚,從其他節(jié)日的祭神為中心轉到主要以祭人為中心。整個節(jié)日彌漫著一個勵志的有助于“凈心”的故事,故事展示兩次極具意義的突轉:其一是在人與自然的對抗中,是查郎虎口救出白妹,彰顯了男性特有的勇猛與擔當;其二在人與人的對抗中,柔弱善良的白妹火燒野山貓,彰顯了女性“如水柔情”的魅力。簡言之,查白歌節(jié)是以一個故事兩個人物為核心的節(jié)日,記住一個故事和一段歷史是歌節(jié)場域的自在生成。
“查白歌節(jié)”是布依族民間歌唱風俗的產物,“民俗即民間風俗,指一個國家或民族中廣大民眾所創(chuàng)造、享用和傳承的生活文化。民俗起源于人類社會群體生活的需要,在特定的民族、時代和地域中不斷形成、擴布和演變,為民眾的日常生活服務。民俗一旦形成,就成為規(guī)范人們的行為、語言和心理的一種基本力量,同時也是民眾習得、傳承和積累文化創(chuàng)造成果的一種重要方式?!盵7][1-2]民俗作為一定社會、一定民族主流文化的重要表征,是一個民族思想觀念的外化。查白歌節(jié)作為一個能夠上升為布依族最為重要的節(jié)日之一,源自布依族人自身的內在需要,“查白場上妹會哥,知心話兒幾籮筐。心中急得雷打鼓,臉上羞得火燒坡?!边@句布依山歌穿越一重又一重的高山趟過一條又一條的深澗,從布依族歷史的深處走來。這份來自年輕時期的歌的記憶,也許就是一個最為刻骨銘心的家與愛的開端,查白歌節(jié)的記憶是愛情的鵲橋?!敖裉煊质遣榘坠?jié),我的心意你曉得。此刻有緣來見面,約會正是好時節(jié)?!薄靶」P寫字不費墨,大筆寫字愛出格。要想牛郎會織女,再等明年趕查白!”查白歌節(jié)不僅僅是牛郎會織女,它有別于被譽為“東方最古老的情人節(jié)”苗族姊妹節(jié),以吃姊妹飯和青年男女交換信物為主要活動內容。查白歌節(jié)更為重要的是一個故事的節(jié)日,集歌、舞、游樂、儀式等于一體的整生式的民族生態(tài)審美場,[8]整個節(jié)日場域有標識性的人物形象:查郎與白妹。
《查郎與白妹》傳說敘述的是在明朝洪武年間,虎場壩的當?shù)孬C手查郎上山打虎,為民除害,贏得了樵夫女兒白妹的愛情。山官李山貓對白妹垂涎已久,依仗權財逼婚,殺害查郎又搶走白妹。白妹放火燒毀了李家莊院,山貓被烈火燒死,白妹也從容地走入火海。查郎和白妹為忠貞的愛情殉難后,化作一對白鶴升人云霄,為布依山寨灑下甘露,澆灌萬頃良田。《查郎白妹》其他的敘事版本歸納起來主要有以下四個:
版本 起因 發(fā)展 高潮 結局1 2查郎和白妹小時親如兄妹,長大互生愛慕,私訂終身。寨中出現(xiàn)了虎怪,叼走牲畜、搶走娃娃。 查白帶后生殺死虎怪 查郎和白妹請寨里人吃虎肉、喝虎湯。白妹砍柴遇虎,查郎射虎救白妹,兩人“浪哨”訂親。查郎到白妹家作上門女婿,李山官搶走白妹查郎,查郎越獄救出白妹,查郎護送親人出走被擒。查郎被害死,白妹火燒李家莊。李山官被大火燒死。白妹走入火海。3 查郎射虎救白妹,兩人對歌生情。李山官搶走白妹,查白脫險,救出白妹,查郎又被困水牢。查郎被害,白妹火燒李山官。碧云歌仙感動,查郎白妹化作白鶴。4 查郎射虎救白妹,“浪哨”成情侶。 野山貓搶走白妹,查郎救出白妹。 查郎被害。白妹放火燒死野山貓。查郎白妹變成白仙鶴(紫云歌仙)比翼雙飛。
在此四個版本中,版本2、3、4與上文傳說類似之處較多,整個故事情節(jié)的走向也相對一致,差異性主要表現(xiàn)在細節(jié)上,只是在故事結局處差異明顯。而版本1與版本2、3、4完全不一樣,丑惡的李山官完全不出現(xiàn),故事也較為簡單。版本1、2的現(xiàn)實主義成分多一些,版本3、4浪漫主義的氣氛濃一些,流傳面較廣是版本3、4。布依歌舞劇《查郎與白妹》雖與這幾個故事版本有較大的差別,但是基本的戲劇情節(jié)還是具有相似性。版本的多樣表征著《查郎與白妹》故事的流傳范圍之廣和受眾人數(shù)之多以及故事的久遠。從傳說故事到歌謠傳唱再到節(jié)日聚焦乃至布依族歌舞戲《查郎與白妹》的舞臺演繹,積淀為布依族文化的歷史性民族情結、男性的力之陽剛與女性的柔之秀美的整體性生存,至而共時地生發(fā)了兩個英雄:查郎與白妹,前者基于力勝猛虎的男性氣質,后者基于善良忠貞的女性氣質。兩者綜合表征“勤勞善良、聰明能干、愛憎分明、敢于抗爭”的布依族精神,充分體現(xiàn)了布依族人民社會、經(jīng)濟、信仰和藝術等多方面的文化性格,蘊含著布依族人民的審美感受和理想。
查白歌節(jié)為紀念查郎、白妹這一人物形象,把民族傳統(tǒng)文化風俗附加到他們身上,體現(xiàn)了“每個地方,每個人群會根據(jù)地方的特征和特點對公共資源加以附會,并使之成為地方化、人群認同和傳播的新版本。”[9]民俗與藝術實現(xiàn)良性共生互動,完成民俗與審美的和諧同構。傳說中的人物作為藝術形象以隱喻而濃縮地象征揭示某種特定歷史和特定民族的文化心理模式,使民俗得以進一步升華。藝術形象逐漸演變?yōu)橐环N具有象征意義的概念符號,并成為一種民族的共同記憶保留在文化里。布依族通過紀念查郎白妹而形成的歌節(jié)表達了布依族人民愛歌如命的文化心理,培養(yǎng)傳承著布依族全體成員的民歌文化,增強了民族的凝聚力,而這些總有一個游動的精魂:查郎和白妹。故而這個歌節(jié)文化強化了查郎、白妹的人格以及提高了民眾的認同,為人們在當前全球化語境中,經(jīng)過再創(chuàng)造和重新闡釋而建構為布依族標識性的民族符號提供了原型和認同的基礎。
查郎白妹作為“查白歌節(jié)”的象征性文化符號,起著傳承布依族民歌文化的功能。在全球化語境下,查郎白妹形象被重構,將發(fā)生意義的再生產上升為整個布依族共享的表達自己身份的標識性符號。其傳承布依族民歌文化的民俗價值與功能將逐步被消解,走向布依族形象的塑造和文化表征,隨之將引起布依族的身份認同、文化功能等的轉換。查郎白妹形象一方面在布依族與外面世界的互動中不斷呈現(xiàn)與變遷,成為一種布依族身份的意義載體和文化形象。另一方面,查郎白妹這一藝術形象進入異域文化后被重新解讀,其產生的意義和表征的意象不斷地生發(fā)再造。在這兩方面的互動過程中,布依族與異域文化之間將建立起一條明晰的身份邊界。布依族在與異質性的“他者”的差別互動中,查郎白妹形象不斷得以強化與提升。這樣,查郎白妹形象就成為布依族與“他者”互動邊界上的共享符號,在人們心目中形成這樣一個共識性的印象:查郎白妹形象。這就是多民族互動中民族意識、民族認同發(fā)生與發(fā)展的必然結果。
一般認為,人類文化傳播的歷史大約可以分為三個不同階段:口頭媒介、印刷書寫媒介和電子媒介時代。媒介不僅是信息的運載工具,藝術符號會隨著負載信息的媒介不同而表征不同時代的意識形態(tài)。以口頭媒介傳播的查郎白妹形象盡管在布依族當中流傳了幾百年,因為傳播時空范圍有限,仍然呈現(xiàn)為具有較強封閉性的地方文化。查郎白妹形象的重構與傳送視聽音訊的電子媒介和印刷文字媒介為主要形式的大眾傳播媒介結合起來,把民間傳說搬上舞臺、銀屏并進行戲劇化和音樂化,才能講述較為復雜、完整的故事,至而提升人物形象的影響力。在某種意義上說,審美的魅力就在于敘事的魅力。特別是電影、電視采用實景拍攝,能夠綜合多種藝術元素,表現(xiàn)復雜的時空結構,利用影像、聲音、文字、色彩等復雜符號來塑造查郎白妹的影像形象。與白妹影像形象密切相關的“影視明星作為復雜的符號學工程的產物,是一種形象,而不是影視演員本人。明星形象是能夠讓人產生象征聯(lián)想的,說到底影視明星是一種象征符號”。[10]象征符號作為一種內涵性符號,象征聯(lián)想附加在直接意義之上。展現(xiàn)在大眾面前的查郎白妹形象是激發(fā)人們產生象征意義聯(lián)想的舞臺形象或銀屏、銀幕形象?,F(xiàn)代傳播媒介的宣傳,公眾通過對查郎白妹形象的聯(lián)想是作為布依族文化及想象的承載對象而出現(xiàn)的。走上舞臺、銀屏、銀幕以后的白妹形象是影像化的藝術符號,借助現(xiàn)代媒介的傳播威力,將迅速走出貴州,走向全國,乃至走向世界。這種社會文化活動實踐確立下來并進入傳承過程,將成為一種特定的社會文化規(guī)約而得到大多數(shù)人的認可。
藝術形象往往是一個民族的民族精神、民族性、民族心態(tài)的外化,蘊涵著人類的精神信仰而具有民族文化傳承的認同感。查郎白妹形象作為布依族文化的象征性意義的文化符號,在本質上是與布依族的民族心態(tài)、民族心理、民族性格和民族精神密切相關的藝術形象,產生于民族的傳統(tǒng)生活之中并對民族文化傳統(tǒng)起著再建構的作用,成為布依族的直觀展示和體現(xiàn),從而具有了布依族文化符號的神圣性。它將不只是簡單的藝術形象,其少數(shù)民族基因將賦予它獨特的文化差異而引發(fā)人們的少數(shù)民族想象,因而具有了一定的政治功能、教化功能、認知功能等,這賦予了它成為族群話語的嚴肅性。因為影像藝術是大眾文化的產物,其消費目標指向的藝術世俗化也暴露出了庸俗化、平面化、同質化的膚淺性,只是滿足人的感官愉悅需求,帶有明顯的媚俗從眾心理。而藝術形象作為審美的品性本應具有詩意、靈性、激情、浪漫、朦朧、神秘、美感的魅力,重構查郎白妹形象要讓藝術保持審美本性,讓藝術形象充滿靈性和詩性并使想象力更具個性化和多樣化,這是對文化藝術庸俗化的糾偏、祛蔽、調整,其目的在于把文學應有的審美性、多義性魅力煥發(fā)出來,揭示其應有的理想、意義、價值。
民歌是布依族極富民族特色的社會生活現(xiàn)象,是布依族民族身份識別的外顯文化之一。象征布依族的查郎白妹形象也必然以民歌來表達布依族的生存狀況,重構查郎白妹形象成功與否也在相當程度上取決于從布依族民歌中提煉出來的音樂文化。以音樂這種超地域超民族的國際語言來塑造查郎白妹形象會讓它具有濃郁民族情調和鮮明鄉(xiāng)土色彩從而生發(fā)出強勁、獨特的藝術表現(xiàn)力。也許有人會擔心這可能與劉三姐、阿詩瑪?shù)纳礁栊蜗笾睾隙|化,但應該看到民歌作為表達思想感情的方式之一與文化同質化并不存在必然的聯(lián)系。在全球化語境中,世界各民族參與全球文化的創(chuàng)造是通過發(fā)展本土文化實現(xiàn)的。發(fā)掘布依族地方文化內涵,展現(xiàn)布依族民族精神,借助建構地方性自然景觀與人文景觀生產地方性藝術來營造地方吸引力,構建布依族地域文化的邊界。
總之,在當前全球范圍內出現(xiàn)了經(jīng)濟文化和文化經(jīng)濟化的新趨勢,如何重新闡釋和創(chuàng)新開掘中國少數(shù)民族文化,如何實現(xiàn)中國少數(shù)民族文化資源的創(chuàng)意化和產業(yè)化等問題,都繞不開文學創(chuàng)作與文化生產結合的產業(yè)化運作。在調查布依族文化資源的基礎上,創(chuàng)作具有民族風情和文化特征的電影電視作品,借此建構起一個布依族標識性文化形象的藝術形象,成為地方民族文化的品牌,將會創(chuàng)造出難以估量的無形資產。因為影視作品是最易跨越文化邊界的商品,影視傳媒產業(yè)兼具文化宣傳效果與經(jīng)濟成長潛力,其內容既有重復使用的價值,又延伸出的衍生性商品價值,被視作文化創(chuàng)意產業(yè)的火車頭。要實現(xiàn)少數(shù)民族文化資源產業(yè)化的發(fā)展,就要起建立劇本、民歌、影視創(chuàng)作團隊,這需要跨學科跨行業(yè)的通力配合才能完成。
[1]費孝通.中華民族的多元一體格局[J].北京:北京大學學報,1989(4).
[2]王建民.民族認同淺議[J].北京:中央民族大學學報,1991(2).
[3](法)莫里斯·哈布瓦赫.論集體記憶[M].畢然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
[5](美)奈斯比特.大趨勢[M].梅艷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2.
[7]鐘敬文主編.民俗學概論[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98.
[8]袁鼎生.民族生態(tài)審美場論[J].南寧:廣西民族學院學報,2003(6).
[9]彭兆榮.新民俗傳說的地方化敘事[J].濟南:民俗研究,2000(1).
[10]李啟軍.影視明星:特殊的象征符號[J].桂林:社會科學家,2005(5).
責任編輯:韓繼偉
A Probe into the Symbolic Construction ofBuyi’s Cultural Identity
Huang shou-bin Ren xu-bin
(Xingyi Normal University for Nationalities,Xingyi,Guizhou 562400,China)
1009—0673(2015)03—0042—06
K892.3
A
2015—05—04
貴州省藝術規(guī)劃課題“布依戲與侗戲戲師敘事的比較研究”階段性成果之一(項目編號:13BB01)。
黃守斌(1971— ),男(侗族),湖南通道人,興義民族師范學院文學與傳媒學院副教授,博士,主要從事少數(shù)民族戲劇文化和美學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