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心愿（外一篇）

楊映雪

我很郁悶，心里堵得慌，只有把心事變成文字，才會感到好受些。

我喜歡去小區(qū)門前的河邊走走，河邊那排綠茵茵的櫻桃樹像一把把大傘，遮住烈日，攜來微風(fēng)，坐在樹下干凈的石梯上，被一片綠蔭包裹著，腳下是緩緩流淌的盤龍河，河水雖然不再清澈，但我們?nèi)耘f像愛孩子一樣愛它。這次，我?guī)厦€，準(zhǔn)備多呆會兒，精心編織披肩。退休了，我學(xué)會做絲網(wǎng)花胸針，不為別的，只為自己。我的衣服上，或者背包上，還有頭上不時會有各色小花點綴其間，那是我的勞動成果，四歲的外孫總說：外婆很臭美。其實，織披肩，那是很簡單的活，一團線在鉤針的舞動中慢慢變成了一塊大大的披肩，是很有成就感的。我來到老地方 ——櫻桃樹下通往河道的石梯上，開始了手中的活。

鉤針在我的手里跳舞，有對玩累了的鳥兒也在枝頭歇涼，我不敢驚動它們，我們仨靜靜地在綠蔭世界里和諧相處互不干擾。好像一切都靜止了，我真希望一直這樣下去……

有說話的聲音由遠(yuǎn)而近傳來，小鳥扇扇翅膀撲騰地飛走了，我抬起頭，是兩位女人，她倆也看中這塊風(fēng)水寶地，在距我約一米的地方坐下來。

她倆一直在講著一件事，開始我不在意，慢慢地聽出些眉目來，并且把我的心整個兒卷了進(jìn)去。

這是姑媽和侄女兩代親人的傾訴，她倆衣著整齊，干干凈凈。從談話中得知姑媽80余歲，侄女50多歲，都是退休工人。姑媽在哽咽中絮叨：我那已退休的兒子一家三口，只有兒子有退休工資，三年前你姑爹去世后我跟他們住在一起，那是他們家最困難的時候，我用微薄的退休金幫他們還房貸，我一輩子積攢的幾萬元養(yǎng)老錢都給他們拿去做生意，那時候兒子兒媳和孫子對我還算好，日子是苦點，但心情舒暢。他們也著實地苦了幾年，生意才做順，好日子終于盼來了?？墒呛萌兆硬]有讓我開心，因為他們慢慢地看我橫豎不順眼，不理我，或者說話就是大嗓門，讓我心里很難受，我除了老以外就不知錯在哪里。我在家里無所適從，兒子先后幾次攆我去她妹妹家住。我含著眼淚說：可以去，但要高高興興地走，你們體體面面把我送去?？伤麄兙瓦B這點要求都做不到，還是外孫女星期天用車把我接到姑娘家去的。其實我們都住在同一個城市里，兒子每天去做生意都要路過他妹妹家門前……老人擦擦眼淚，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好在我還有個姑娘，要像你們是獨生子女，我去哪里蹲？我現(xiàn)在跟姑娘住，日子過得還好，姑娘也退休了，孝順，每天一日三餐做好飯才叫我，早晚都牽著我到公園散步。不像在兒子家，一個月有25天他們夫妻不在家里吃飯，都是我自己料理，幸虧我耳不聾眼不瞎，還能自理?？晌依狭?，就怕哪天一覺不醒，這是我最大的心病。今天約你出來，就是求你一件事，等我走了，你一定幫我告訴我兒子，他來不來看我是他的事，我快90歲了……老人泣不成聲，干癟的嘴唇動半天吐不出一個字。

我停下手中的活，看著這兩個我不認(rèn)識的女人，心里翻江倒海。

老人的話句句像針一樣戳著我的心，我怕眼淚掉下來，急忙低下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可憐天下父母心！

老人說話像抽絲似的，慢慢的，一字一字地吐：我還有一件心事要告訴你，等我兒子動不了的時候，他怎么辦？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國家多建些老年公寓，讓我兒子老了有著落，我才安心。老人拉著侄女的手說：我是跟兒子說不上話了，可他是我一生唯一的兒子，他不管我，可我的心里永遠(yuǎn)裝著他。人都會老的，到他老了，不能動了，家里人萬一不管他了，只要有老年公寓住，他的退休金能養(yǎng)活他。

侄女說：姑媽，我一定按你的吩咐去做。不過你要放寬心，不要想得太多，跟我表姐住也很好……

我不敢再呆在那兒了，老人遺囑般的話已將我的心塞得滿滿的。我站起來，手一松，鉤針掉在石梯上，發(fā)出輕微的響聲，線也脫了，大半天的功夫白費了。

這件事雖然已經(jīng)過去了，可老人的話語一直敲打著我的心，在這個世界上，唯有母親不嫌棄自己的孩子，哪怕受了天大的委屈，孩子都是她一生的牽掛，這就是天下的母親?？墒?，母親，晚年的幸福，女兒也能給你?。?/p>

愿天下老人晚年幸福！

哭泣的小河

茫茫林海老君山幾十萬畝原始森林，滋養(yǎng)了無數(shù)條河流，千百年來，她們一路奔騰，一路歡歌向前，用乳汁般的清泉灌溉出大片肥田沃土，養(yǎng)育著兩岸的生命。小街河就是其中之一。

人們都說：世間萬物皆有生命，就是一塊石頭也布滿經(jīng)絡(luò)，不信你踢它一腳，你的腳就會很疼，那是石頭對你的不恭之反擊。據(jù)說你對著龍?zhí)兜囊汇迦f：這水好清啊！水必定越來越清。森林的孩子——河流，是大自然賦予的，自然環(huán)境造就的。那些從森林里流出來的大大小小的一塵不染的小河流，在清風(fēng)細(xì)雨中吟唱著歡快地流淌，她們喜歡在平坦而水較深的地方逗留，咕嚕咕嚕一個漩渦一個漩渦地轉(zhuǎn)動，像個貪玩的孩子玩耍夠了才推著浪花向前。溪流有生命，但主宰不了自己，必須依賴于人類的保護(hù)，才能造福人類。在尋訪小街河的行程中，我們目睹了幾百米的河段由清變濁變臭變得面目全非的過程，心里總不是味，就想替小河說幾句話。

小街河的源頭是一條清澈透明充滿靈氣的小河。自古以來按照自己的流向流經(jīng)大葉樹柯——小街——者底——五家寨——匯入暮底河，滄海桑田一層不變，并有很多美好的記憶揮之不去難以忘懷。那些年，小河流經(jīng)村寨，遇到孩子們放學(xué)回家，在打打鬧鬧的嬉戲中，男孩們用扁平的小石塊打水上漂，石塊跳得很遠(yuǎn)很遠(yuǎn)，小河與他們一樣開心;在這群頑皮的孩子中，有女孩對著小河大聲念到：小河流過我門前，我請小河玩一玩，小河搖頭不答應(yīng)，一分一秒也不停，日日夜夜奔向前。此時的小河很激動，翻滾著雪白的浪花以表謝意。流經(jīng)田野，有小鳥飛來站在河里的石頭上唱歌，小河緩緩地流靜靜地聽，陶醉在動聽的歌聲里。樹上的落葉飄下，小河輕輕接住，讓它像小船似的遠(yuǎn)航。

一個晴朗的下午，一位母親帶著孩子來到河邊，母親把手伸到水里邊洗邊說：這水好清涼，再躬身雙手捧起一捧清水送到孩子嘴邊。“媽媽，這水有點回甜”“ 孩子，這水是從老君山上流下來的，冬暖夏涼，我們擁有這樣一條美麗的小河，是多大的福分?！毙『勇犞睦锟擅懒耍阉兊们宄阂姷?，裝滿藍(lán)天白云。小河最愜意的是孩子們在河里摸魚，他們在河面較寬河水分岔的地方把水堵往一邊，另一邊的水自然就小，那一個個大石頭下面，總藏著大大小小的魚兒，孩子們個個是捉魚的高手，再滑的魚兒都溜不出孩子們的手心，這些高超的本領(lǐng)，是城里的孩子可望而不可即的，孩子們在河里歡呼雀躍， 此時的小河很有成就感……這些點點滴滴，已烙在小河的記憶深處，讓她擁有了許多美妙的記憶，小河如此眷戀那種原汁原味的日子。

上世紀(jì)末以來，小河逐漸感到不舒服了，在流經(jīng)那些大大小小的村寨時，她已經(jīng)沒有能力帶走那成堆的垃圾。大葉樹柯是小河流經(jīng)的一個村寨，總有數(shù)量不少的垃圾和糞便污水匯入河道，這讓小河痛苦不堪，她嗚咽著滑過那些刺眼的充滿怪味的套在石頭上五顏六色的垃圾袋和農(nóng)藥袋緩緩向前。小河被污染了，不再透明了，無人問津了，從此失去了孩童戲水，鳥兒唱歌的情趣，失去了往日的歡樂，變成了一條哭泣的小河。

小河艱難地流進(jìn)小街鎮(zhèn)，情況更是一團遭。這些年，小鎮(zhèn)擴大了，人多了，房子氣派了，有些地段房子就蓋在小河兩岸，此地段的水變得烏黑，小河像得了重病，要停留很久才蹣跚向前，但不管她的身軀怎樣的污濁，她也要一路流過田野，進(jìn)入村寨，推著一路的垃圾嗚咽著流向新家——暮底河水庫。那座碧波蕩漾的文山城幾十萬人的飲用水的水庫。

小河帶著污染進(jìn)入這個在她眼里像海一樣的大家。她并不高興，但她不會說話，如果她能說話，她一定會說：聰慧的人?。∥?guī)е廴居窟M(jìn)水庫，將給人們帶來多大的危害，但這是我無可奈何的事，因為我主宰不了自己……

小河盼著還自己的冰清玉潔。她有一個請求，請人們在她流經(jīng)的村寨不要再向河里投垃圾和排放污水。小河還有一個夢想，若能為她設(shè)計一條繞過村寨，避開繁華街道的河道？那什么問題都迎刃而解了，小河盼著這個夢想能早日實現(xiàn)。

小河在企盼中迎來一件欣慰的事，目前大葉樹柯村正在實施一個排污項目，2015 年工程驗收后，村里的糞便、垃圾不再匯入小河，大葉樹柯這一河段將得到治理。所有從老君山源頭奔騰而下流經(jīng)村鎮(zhèn)的小河，都期望治理污染的工程遍地開花。她們想大聲對人們說：請敬畏自然、保護(hù)自然，愛護(hù)自然就是愛護(hù)自己。你到河邊坐一坐，請把你的垃圾帶走。我清潔，你才能吃上放心水，水是生命之源，一切生命，都離不開水， 請愛護(hù)我、保護(hù)我、珍惜我……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