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牢山的散碎時光

何建安

一、初夏遭遇雪果子

篷房箐是哀牢山里的一個神秘山溝，密密麻麻的灌木和原始蒼茫的大樹長滿了青山。里面最多的藥材有黃連，這種葉片如蓖麻形狀的樹，是我童年時代的記憶。那時山里人牙齦紅腫或拉肚子，大人常常用黃連煨水給喝，雖藥味苦到了極點，但大人們常常鼓勵病人說，苦口良藥，吃下去就好了。

篷房箐原先是有路的，今春降下了一場大雪，壓垮了箐里的大樹小樹，路面被封鎖了，沿箐向上攀，我們的身子就得不斷地變化，有時匍匐而行，有時貓勾鉆過，有時從斜倒的樹面上面翻過，有時被一棵倒下的樹擋住路，要繞行。總之，登上篷房箐山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眼看山不高，箐也不太深，但走起路來，大家氣喘吁吁，不一會兒汗就濕透一身。有一位上了年紀(jì)的攝影家，突因高山缺氧，跟不了隊伍，只得在山下等候。

箐中腳下的腐殖土就像松軟的棉絮，一不小心就掩沒了腳踝，行前下過雨，腐殖土帶著濕氣，在腳步的帶動下，翻起一股股清新的泥香。一路行，汗味和腐殖葉的混合味道，充溢著整個山箐。一不小心，異味就會驚醒葉面上冬眠的螞蟥和山洞中的狗熊。

山螞蟥體小，這種軟體動物吸附到人身上，就會變成腐敗者膨脹的欲望，變大、變粗、變長，要把它從身上摘下來，往往要經(jīng)歷心懼的考驗。熊是哀牢山的沉默者和野蠻者，山上以狗熊和黑熊居多，平時它比較怕人，會知趣避讓。但是，狹路相逢，無路可讓時，人就會付出血的代價。這樣的事例，在哀牢山每年都有。有的農(nóng)婦出行過程中遇到熊，被挖去眼睛，被抓去半邊臉，被抓掉一只乳房，驚心動魄的事例，就像動物作家筆下的故事，讓每一個攀越者畏懼。

那天，眼看要攀到山頂，一陣轟隆隆的炸雷由遠(yuǎn)及近，讓我們大驚。炸雷響過不久，豆大的雨星就像大山的唾沫，一點一點飛落在我們臉上。進(jìn)退兩難，行進(jìn)要淋雨，退下山去，也要被雨淋。上山時，我們的防雨工具，都留在箐底的路上了，當(dāng)時陽光明媚，鳥語花香，沒有人預(yù)料到要歷經(jīng)風(fēng)雨。

只能硬著頭往前走，希望炸雷打開的雨水只是過山龍、飄渺霧蘇珊順山風(fēng)，一會兒就煙消云散。但是，這場山雨不像我們想象的那樣溫柔，很快，迷蒙的雨線把整個山箐罩嚴(yán)。

山頂也到了，雨水讓人像過水簾洞，嘩嘩一片響聲，緊接著另一聲炸雷響起，灌木叢里噼哩啪啦騰起擊打葉面的脆響，有人在樹下大叫：下雪了。

人們紛紛從避雨的樹下探頭張望，只見篩子眼大小的雪果子落滿整個山頭，就像老天散落下的萬千珍珠 ，雪果子在灌木叢里上躥下跳 ，一會兒功夫 ，就在地上堆積起一片珍珠世界。

下雪了 ，下雪了。大家緊張起來，春末夏初，哀牢山的原始森林里，竟然突遇下雪，這是個奇跡啊！

山頂沒有遮天蔽日的原始大樹，只有些一人高的梨樹，再往山頂處上，只見掩人膝蓋的灌木叢林和綴滿山頭的山花，山花有小葉白杜鵑、紅杜鵑，花朵不是很大，卻分外燦爛，雨雪中風(fēng)呼呼地吹過，騰起一陣空蒙。

粗暴的雪果子打碎了我們此行的希望，在山頂，視線被突如其來的雨霧遮擋 ，看不到四周的山峰，眺望哀牢山的山勢走向，成為留在心底的一個希望。

雪果子持續(xù)降了五六分鐘，轉(zhuǎn)化成中雨和小雨，氣溫急降，我們哆嗦著，全身濕透。

二、林中驛站讓我溫柔入眠

一座鋼架搭起的兩層小樓，是我們此次進(jìn)山遇到的最好休整驛站。一天的奔波，雨淋雪打 ，山箐穿越，疲憊不堪。我們在傍晚進(jìn)入哀牢山自然保護(hù)區(qū)新平監(jiān)測站，架起篝火，烘烤濕透的衣裳。

工作人員為我們擺宴，山外運(yùn)來的土豆、卷心菜、大米和烈酒，還有臨時采來的刺包菜、老麻葉等山珍，臘肉火腿和香腸的味道強(qiáng)烈誘人，我們饑腸轆轆，很快進(jìn)入饕餮世界。

首先唱酒歌的是文化館的芹菜，她的酒歌就像哀牢山的葉子，紛紛揚(yáng)揚(yáng)，一會兒傣調(diào)，一會兒彝歌，聲音清純尖亮，像山下越淌越寬的江河，深深打動了辦餐者。

酒歌輪流坐莊，一人一首 ，燕子、李堅、余哥、聶難紛紛表演，大家卸下城市人的面具，讓輕松和溫馨劃亮山林的夜空。我即興唱了《歡歡喜喜要喝酒》、《阿哥阿妹到新平》，感傷和悲愴，引起了人們對故鄉(xiāng)和親人的思念。掌聲過后，有人沉默了，想起家里的親人，掏出電話，才發(fā)現(xiàn)哀牢山的深處，手機(jī)失去通話功能，只能用來照明。

唱累了，圍圈跳歌。跳歌是哀牢山彝族的娛樂方式，男女青年彈著三弦四弦，在地上圍成圈邊唱邊跳，以此取樂，談情說愛。我們中的跳歌高手，很快把五個女孩帶入歌海，歌聲由大到小，后來越來越小 ，火光也越來越暗 ，越來越暗 ，跳歌到深夜，才盡興而散。

夜像探不到底的深井，掩蓋了一切，山風(fēng)像高處跑來跑去的孩子，攪動著樹梢的蔓枝，氣溫像一個失去光明的黑洞急驟下降，每個人都裹上了厚厚的雨絨棉褂，在寒夜中入睡。監(jiān)測站的宿舍里，大家并沒有睡得深沉。床板嘎嘰叫喚，總有人翻身，想著心事。

我睡在一樓的窗口，沒有窗簾的玻璃窗，透進(jìn)暗夜里越來越亮的光線，亮若白晝，讓我吃驚和不解。我大睜著眼睛，等待著一只手或一張錚獰的臉突然出現(xiàn)在窗前。果然那樣的話，可能會有一聲尖叫劃破夜空，那是我的慘叫。但什么也不見，我就迷迷糊糊睡著，溫柔入眠。山風(fēng)一夜撕扯著鐵杉樹 ，像一群瘋狗 ，來來回回地在窗外的夜晚跑步。

三、神秘猿嘯劃破平河晨空

猿在平河對門林中叫起來的時候，我們正在寬整的平河草甸上用早餐?！芭丁叮丁丁钡穆曇魯鄶嗬m(xù)續(xù)，很悅耳，就像一股海潮從林中漫過來，把我們用餐的節(jié)奏打破。更令人驚喜的是，叫聲仿佛是專門為我們設(shè)計的，由遠(yuǎn)及近，由小到大。這奇怪的叫聲以前沒聽到過，我們屏住呼吸，要把這奇特的叫聲留住。

從監(jiān)測站下來 ，平河是一個山間小平槽，一塊小平地，足球場大，長滿了頑強(qiáng)的鐵劍草，形如美麗的草甸。兩邊山勢不高，可以把平河的視線擋住。一條從大雪鍋山腳孕育而出的雪水流到平河，漾起寒徹刺骨的微波。這個美麗的地方，據(jù)說是哀牢山三條茶馬古道的匯聚營地，解放前后 ，每天經(jīng)過這里的馬幫，最多時達(dá) 500多匹。從水塘一帶翻山進(jìn)來的馬幫，都要在這里歇腳，才能在次日經(jīng)十八道河，走到大雪鍋山腳下，三日后，翻山到鎮(zhèn)沅縣。反路的方向，從鎮(zhèn)沅九甲、班章田、者東那方過山的馬幫，也要在這里歇腳，第二天穿過哀牢山，進(jìn)入新平的水塘地界，所以，平河是昔日馬幫的落腳溫柔鄉(xiāng)。

我們在平河歇了一夜，平整的草甸給我們增添了很多美好記憶，一些人在草甸上跳舞，翻筋斗，一些人在草甸上練瑜伽，還有人在草甸上唱歌喝酒，留下了美麗的回憶。半夜里，突如其來地下了一陣大雨，“呼呼”的風(fēng)聲和“叭嗒叭嗒”的雨滴交錯，野獸的叫聲忽大忽小，忽遠(yuǎn)忽近，我的心暖暖的，朦朦朧朧里，睡到了天亮。

起床時，外面濕氣很大，半夜大雨，伸手往空中抓一把，可以捏到一團(tuán)濕轆轆的水霧。草甸上的霧，像一塊塊布幕，被風(fēng)拽過來拉過去，在人的心里飄搖。生火做飯的煙霧彌漫在空中 ，更讓人感到溫暖。

霧在天空中來來去去，亂了好一陣才散開 ，今日是個晴天。一道金光穿破碧空，投射到山嶺上。山風(fēng)漸弱，就是在這時，我們一齊聽到了西黑冠長臂猿海潮般漫過來的悅耳叫聲。

“哦——哦，哦——哦——哦——”

“長臂猿叫了！”大家停下了吃飯，朝山上投去緊張的目光。

聽叫聲，長臂猿是一只在叫，也有兩只在叫，還有群叫，我們激動萬分，恨不得輕輕一躍，躍到對面的半山上，與長臂猿近距離接觸。

據(jù)哀牢山自然保護(hù)區(qū)的李國松副局長介紹，長臂猿種群稀少，加之長年生活在茂密山林，人類極少能親眼目睹其身影，大多情況下，只能聽到它們的鳴叫。很多專家來監(jiān)測站駐守一二十日，也不能幸運(yùn)聽到猿叫。

我們是多么的榮幸！

世界現(xiàn)存長臂猿共被分為 4屬 16種，我國有 3屬 6種，其中，西黑冠長臂猿屬于長臂猿家族中的冠長臂猿屬，被世界自然保護(hù)聯(lián)盟列為極危物種，全球的種群數(shù)量約為 1100—1400只，云南省境內(nèi)分布約有 1000—1300只，哀牢山區(qū)分布著一半以上的種群數(shù)量。

地理和氣候等因素共同作用，哀牢山有大片原始森林，對長臂猿生存至關(guān)重要。有人說哀牢山因西黑冠長臂猿而聞名，其實，是哀牢山孕育了西黑冠長臂猿。

長臂猿和人類有親緣關(guān)系，是研究從猿到人的進(jìn)化過程的重要材料，也是靈長類研究的重要課題。更為重要的是，長臂猿是森林健康的指示物種，該物種的穩(wěn)定存在，說明其棲息地所在的森林生態(tài)系統(tǒng)處于良性運(yùn)行的階段。

“哦——哦，哦——哦——哦——”叫聲持續(xù)了 10多分鐘，西黑冠長臂猿才從對面山上的林中消失。

說來奇怪 ，聽到了西黑冠長臂猿的叫聲，天氣回升，陽光一日比一日好，氣溫一天比一天高，到我們從山中退出，再沒有遇到下雨。

一路走來 ，西黑冠長臂猿的叫聲 ，成為了我們的重要回憶。

四、大雪鍋山下的潮濕迷宮

去大雪鍋山的路上，有一段路是十八道河。我們向上穿越，一直要圍繞著這條河，一會兒從河的左邊淌過河的右邊，一會兒又要從河的右邊淌過河的左邊，來來去去跨河十八次，因此稱作十八道河。

十八道河非常漂亮，是雪峰流下的河流，水清現(xiàn)底，沒有滾滾濤聲，只有小魚劃過水面時驚起的波瀾和天空投下的白云，樹冠的倒影投在水底，紋絲不動。

但河的溫馴和漂亮只是外表，我們在平河遭遇這條河時，被它的美麗迷住眼睛，河面寬廣，河水清澈透亮，河底彩石泛著七彩金光，水聲像夢里奶奶的童謠，引誘著我們投向它的懷抱。

但是，我們很快領(lǐng)受了河的厲害，前兩位過河者落水了，跳出河面時不停地打顫。河底的彩色石頭，長滿了苔蘚，踩上去，立刻被滑倒落水。

水冰冷得像針扎。雖然是四月 ，人的雙腳在河里冷得站不住，雙手想伸進(jìn)水里撈石子，才碰到水面，即刻凍得縮手縮腳。這會兒我才明白，河里的石頭為什么是彩色的，原來是被冰水凍紅的。

一天的路，要圍繞著這條河向山頂前行 ，忽左忽右，就像我們的生命 ，逃不出宿命的迷宮。開始，很多人小心翼翼，拄著拐杖，踮著腳尖，慢慢從浮出河面的石頭上淌過，生怕落入水里。半小時后，不知過了幾道河，20人的隊伍，只有白先生一人的鞋子是半干，其余的都先后濕透。大家干脆從河里走，腳和鞋子都泡到河心，腳被凍麻木了，失去感覺，就不再怕冷。

河兩岸是密密匝匝的竹子，像人工栽種并修剪過，全是大拇指粗，一人多高，大片大片交錯在一起，像大自然織起的層層天然屏障，封住了原本面目全非的古道。每趟過一道河，都要在兩岸的竹林里鉆十幾分鐘，甚至幾十分鐘的時間。有時盤繞的竹子封死了路口，就不得不停下腳步，用砍刀清理出道路。哀牢山的竹海是迷人的，竹筍是地方經(jīng)濟(jì)的一個重要來源，新平老廠的竹園村，因出筍在滇中小有名氣。

竹子是實心竹，我們從砍斷的竹子觀察，果然都是實心，儼然一棵竹樹。實心竹的好處是堅韌，我們每人做了一根拐棍，拄著過河上路，非常穩(wěn)當(dāng)。

走了四五個小時，竹林漸漸少下來，陽光像少女的笑容，投射在頭頂上方斑駁的大樹冠上，紫色和紅色的大樹杜鵑，東一株西一株，在半坡的林木里綻放。風(fēng)穿越箐溝而過，呼呼呼的，就像馬幫搖動樹林。此時，我才知道已跨過冰凍刺骨的十八道河，鉆出了竹海的迷宮，向大雪鍋山靠近了一大步。

五、山神廟夜半驚魂

山神廟位于大雪鍋山的半山腰上。

大清早從平河而上，經(jīng)十八道河，沿一條時有時斷的茶馬古道，來到山神廟，已是夕陽西下時分。山腳的日光漸漸褪去，陽光黃黃的，照在大雪鍋山頂，像神靈把最后一抹彩釉涂在神山。風(fēng)就像火苗一樣撕扯著樹，催命鬼用鞭子趕著我們。李國松副局長說，今晚在山神廟住，其它地方不能落腳，明早直接登大雪鍋山。

山神廟是間不足 20平方米的小瓦房，墻全用當(dāng)?shù)氐那嗍瘔酒龆桑瑝γ嫔蠜]有任何處理，裸露的石面，經(jīng)風(fēng)雨長年侵蝕，斑斑駁駁，像要塌垮的骨架。

石墻上穿了梁，頂上搭起椽子，撒上瓦，風(fēng)打雨蝕，屋架部分塌陷，殘瓦落滿半間屋子。屋里供奉著三個小石人，面目錚獰，兇神惡煞，一個是財神，一個是龍神，一個大約是虎神，被雨水擦洗得锃亮。手持利器，面目兇煞。這是哀牢山區(qū)典型的木式瓦房，說它是廟，規(guī)格還遠(yuǎn)遠(yuǎn)不及，僅是里面供奉了三個神靈，供人祭拜。

這個深山神廟，撲朔迷離。

大家心里忐忑，議論紛紛。

山神廟，是古人將山岳神化，加以崇拜的祭祀場所。從山神的稱謂看，情況極為復(fù)雜，各種鬼怪精靈，皆依附于山間。最終，眾多怪精靈的名稱都在歷史進(jìn)程中遺失，或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融合，演變成人格化的山神。

我們紛紛跪拜祈禱，求山神保佑生命的平安。

風(fēng)那么烈，炊煙騰起來，像彎彎扭扭的魔鬼四處逃竄。我們在廟前搭帳篷，做飯，聊舊事人文。我們的父輩，以前都走過山、趕過馬，有的還是馬哥頭，都從古道走過，在這里留下了講不完的故事傳說。這次來的兩個姑娘的父親，解放前后就在茶馬古道上趕馬。那時的很多茶葉和食鹽，就是經(jīng)山神廟前的這條茶馬古道，從思普運(yùn)入新平一帶。卷心菜說，她的父親講，以前一到冬天，這兒大雪封山，路人和馬幫前不著店后不著村，饑寒交迫，死于山上的無數(shù)。燕子補(bǔ)充說，這個山腰，以前常有強(qiáng)人躲藏，專搶有錢的馬幫，過山的漢子在半山腰上失財喪命，變成冤孽野鬼，飄蕩在山中。

大雪鍋山位于哀牢山中心區(qū)，海拔 3135米，過思普的馬幫翻過這座山，必須在山神廟扎營露宿，當(dāng)夜養(yǎng)精蓄銳，次日才能登頂翻山。人多財多，危險也多，人禍天災(zāi)，避之不及。為了壓住惡神，讓這塊地上少出意外，人們才在這里建蓋山神廟。

山神廟前的一小塊平地，落滿雞毛和雞血，看得出來，經(jīng)常有人在這兒祭祀。我們搭篷睡覺，來自玉溪的登山者李星看到地上的雞毛和雞血，忐忑不安。

天暗得比流云還快，夕陽晚照的山峰，變成空朦山影，仰望峰頂可見的山花，變成了月亮表面桫欏樹般的剪影。再觀天象，蒼茫天穹沒有一絲亮光，只有貼著地面跑的風(fēng)腳。

神秘的山神廟跟黑夜交融到了一起。

“叭叭叭”，睡到半夜，我突然被頭頂帳篷的響聲驚醒?！鞍劝劝取?，又是三聲響亮敲擊，我側(cè)身坐起。

“是野獸還是什么？”我拉開帳篷的拉鏈門，探出頭去，風(fēng)沒有了，近處傳來紅腹稚雞娃娃般痛哭的叫聲。

我頭腦亂糟糟的，風(fēng)聲小了很多，外面什么也不見。我穿衣爬出帳篷，打開落地電燈，舉起燈光投向山神廟。黑夜里，它還是那么破落和沉默。

此時是夜里 2時。

燈光的照明中，我返回帳篷，和衣而睡。想著剛才的兩次敲擊，不得其解。難道是我的帳篷搭在了路中間，擋住了山神的去路？

六、登峰神山大雪鍋山

早上，氣溫低得像臘月天，寒霧縈繞著山頂。一路是長滿苔蘚的原始森林，苔蘚像毛絨絨的棉毯，包裹著樹身。腳下是松軟而有彈性的土地，腳踩在上面，有些心虛，常常懷疑是否踏在某個陷阱口。

大雪鍋山位于新平縣水塘鎮(zhèn)和鎮(zhèn)沅縣九甲鄉(xiāng)南部交界，為哀牢山第二高峰，海拔 3137米。山頂有凹地，形似一口鍋，冬季冰雪不化，故名大雪鍋山。山體兩側(cè)對稱呈錐形，猶如一座巨大的金字塔，高聳人云，景象壯美。我們從南方順山腳向大雪鍋峰頂攀登，山峰呈 90度角，不一會兒就氣喘吁吁。

海拔高，山峰巍峨險峻，原始森林保護(hù)完好，五彩繽紛的杜鵑花，有紅色的、粉色的、紫色的，還有白色的，沒想到世上還有紫色和黃色的杜鵑，山上還有大片的野生茶樹和珍稀動物。

哀牢山是科考探險的好地方。

攀登了近一小時，來到峰頂。苔蘚疊生，陽光熠熠生光。舉目遠(yuǎn)眺，似乎來到了天上，“離天不盈尺”，“一覽眾山小”，山腳看到的云霧，似仙氣在半山腰徘徊。

無邊無際的林海花叢，頂上的風(fēng)大得像四周布滿鼓風(fēng)機(jī)，有不小心會被吹落山崖的感覺，照相和行走，要裹緊衣服，扎緊帽帶，風(fēng)把帽子吹落到山腳，是很可能的事。

大風(fēng)不容我們在山頂久留，臉在變暗，嘴唇一點點變干，我們迎著杜鵑花海，走過一個個山頭。前面是二雪鍋三雪鍋和四雪鍋峰，我們要一一從峰嶺上穿過，哀牢山實在太大，我們每次站在峰嶺上，看著走過的彎曲小路和連綿山嶺，心中都升起一股成就感。

我們手腳并用，膽戰(zhàn)心驚地攀越二雪鍋山、三雪鍋山，站在四雪鍋山回望四周的山峰，有“哀牢回來不看山”的感受。大雪鍋山高高地圍繞在我們身后，我們走出了很遠(yuǎn)，它依然那么高大巍峨，從回撤的北面看，它像一座獅身人面的神像，盯住我們下山的路。

此時，大雪鍋山頂投下一柱陽光，像一柄鋒利的劍，從天刺下。

本欄責(zé)任編輯 張慶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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