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連云港市中考作文述評

[原題回放]

閱讀下面的材料，按要求作文。

2013年，82歲的加拿大當代短篇小說作家愛麗絲·門羅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對很多人來說，愛麗絲·門羅還是個陌生的名字。門羅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家庭主婦?！澳阒?，我是要處理很多家務事的，但是在過去的大半生里，我沒有一天停止過寫作?！遍T羅說。門羅大量的短篇小說創(chuàng)作基本取材于她所在小鎮(zhèn)的平民愛情、家庭生活。

依據(jù)材料，聯(lián)系自己的生活體驗或感悟，以“看似尋?！睘轭}，寫一篇文章。

要求：①除詩歌外，文體自選；②文中不得出現(xiàn)真實的校名、地名和人名；③不得抄襲；④不少于600字；⑤卷面整潔，書寫工整。

[命題透視]

2014年連云港中考作文題以一則材料引出文題。這種由點向外發(fā)射的命題思路非常容易產(chǎn)生輻射效應，更能拓展考場作文選材立意的廣度。

材料選擇了愛麗絲·門羅這位平民作家的創(chuàng)作經(jīng)歷，充分說明了尋常生活中也蘊含著巨大的文學意義和生命價值。初中生寫作時經(jīng)常遇到的所謂難題是，“學生生活單調(diào)重復，根本沒有什么好寫的”，本次命題就是要糾正這樣的誤區(qū)。一座小鎮(zhèn)中的普通生活可以使一位家庭主婦成為諾貝爾獎級別的殿堂級作家，那我們的學生生活難道還不能成就一篇優(yōu)秀的考場作文嗎？

關(guān)于“看似尋?！?，有兩個角度的解讀：一是生活中尋常的人、事、物，二是這些尋常的人、事、物中所蘊含的非常之情和非常之理?？梢哉f，要寫出一篇成功的作文，必須要從尋常之處著筆，然后挖掘出其不尋常之處。例如，一片落葉看似尋常，但其不尋常處，也許是青春的凋零，也許是重回大地的喜悅，也許是落在“我”心頭的關(guān)于童年的眼淚……

世間那一點尋常，關(guān)鍵在于考生能否用自己不同尋常的心靈去選擇并熔鑄。

[評卷掃描]

閱卷過程中，我們發(fā)現(xiàn)考生的作文呈現(xiàn)出以下四個方面的特點。一是考生面對“尋?！庇性捒烧f，很多考生寫滿了1000字還意猶未盡。二是考生對自然、親情、社會、人生以及歷史的思考，明顯深邃。在“不尋常之處”的挖掘上，考生表現(xiàn)出了自己的閱讀底蘊和思維深度。雖然受到閱歷的限制，但一個“不尋?！钡乃悸芬I(lǐng)，還是激發(fā)了考生的思想活力。三是本色作文增多。近幾年的考場作文呈現(xiàn)出類型化批量生產(chǎn)的趨勢，考生的個性不能真實地呈現(xiàn)?！皩こ！?，放低了考生的視界，讓他們把目光投向了身邊的普通人、尋常事，從而寫出了青春本色，寫出了文學本色。四是考生的敘事能力不斷增強，充分說明一線教師立足“寫好一件事”的作文教學根本，扎實訓練，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當然，考生的文章中也存在著明顯不足。

一是“尋?！迸c“不尋?！苯缦弈：?/p>

“看似尋?！?，雖然內(nèi)核是不尋常，但其表征一定是尋常的?？墒强紙鲎魑闹校琅f出現(xiàn)了很多看起來并不尋常的人和事。例如，有一位考生寫自己的哥哥為了救別人而被車禍奪去了生命：“哥哥看似尋常的舉動震撼了我，也震撼了周圍的人?！比绻麪奚约旱纳矊儆诳此茖こ?，不知道還有什么是不尋常的。為什么會出現(xiàn)“尋?！迸c“不尋?！苯缦弈：默F(xiàn)象呢？原因很簡單，我們的考生在穿靴戴帽。寫哥哥被車禍奪去了生命的那個考生，他在考前準備的文章應該就是一篇寫哥哥遭遇車禍的，因為這道題是“看似尋?！?，那么哥哥的犧牲只能是“看似尋?！?。如果題目是“成長的力量”，那么哥哥的犧牲就是他成長的力量，貌似還能切題。也許正是因為這種僥幸，才使得考生對宿構(gòu)文章趨之若鶩。

二是“雜志體”死灰復燃。

一篇800字的作文，先講一個愛迪生的故事，200字；再講一個滴水穿石的故事，200字；再寫一個雷鋒的故事，200字；然后發(fā)表自己關(guān)于“看似尋?！钡囊娊猓?00字。這樣的文章的確沒有走題，但這是什么樣的文章呢？說是議論文，三則故事做論據(jù)過于冗長，論述太過膚淺；說是記敘文，三則故事又顯得隔靴搔癢、形象不明、人物不顯；說是散文，它又不散；只能說是隨筆，不過這個“隨”字，是太隨便的“隨”。這種文章只能叫作“雜志體”。此類作文前幾年基本絕跡，今年卻很不少，不能不引起我們的關(guān)注。造成這一現(xiàn)象的原因在于，學生的讀書限于雜志，教師的讀書也許也是限于雜志。一些雜志上的文章，常常是以一則或者幾則小故事為內(nèi)容主體，然后加上一點心靈雞湯式的點綴，變身為人生小品文。這種寫法不是不可以，但初中生寫作還沒有入門，就寫這種心靈雞湯類的文章，顯然不合適。

三是素材撞車，作文不是從生活中來，而是從《滿分作文》中來。

因為文題是“看似尋?！?，所以，考生著筆時大多寫身邊的人，而母親便成了許多文章的主角。母親本身就是文學創(chuàng)作中的主要形象，可是考生筆下的母親大多是倒水、倒牛奶、倒咖啡、下雨天送傘等。雖然這些的確是生活中發(fā)生過的尋常小事，并且，這些尋常小事中也的確蘊含了不同尋常的情感意義，但是在閱卷中我們發(fā)現(xiàn)，倒水的母親大都在將水杯放下時，燈光下那幾縷白發(fā)刺痛了小作者的心，這個細節(jié)很值得思考。初三學生的母親，有白發(fā)的應該不多，即便有，去染的也應該很多；而能夠在學習的時候，發(fā)現(xiàn)母親白發(fā)的學生應該很少。那為什么很多作文中出現(xiàn)了這樣雷同的細節(jié)呢？原因很簡單，這樣的作文不是從生活中來的，而是從所謂的《滿分作文》中來的。例如，寫下雨時母親手中的傘向“我”傾斜的作文，我們找了三篇，居然出現(xiàn)了基本相同的對話：“媽媽，你的傘歪了?！薄肮?，媽媽的傘沒歪?！边@基本可以說明，這三位考生考前都看過類似的文章。

走向生活，同學們的作文就會越寫越寬；走進作文選，同學們的作文就會越寫越窄，必將無路可走。

四是貪求文采，常流于空泛；敘情說理，多陷于浮白。

所有考生似乎都明白文采對于考場作文的重要性，但是，過分追求文采，便會導致華而不實、言之無物、情意兩失。例如：“每當春風乍起，微風拂面，踏之于青青小路之上，我的纖纖思緒就會回到家鄉(xiāng)，仿佛心窗開啟，展現(xiàn)給我一窗生機與美麗?！贝藶楸容^典型的萬能開頭，貌似精彩的文面下，卻是瘦骨嶙峋的干癟，諸多詞句都經(jīng)不起推敲。

[迷津指點]

第一，扎扎實實地寫好文章。同學們要注意三點。一要學會用現(xiàn)實生活去驗證自己的作品。如“‘媽媽’，我大叫一聲，淚流滿面地撲進她溫暖的懷里”讓人感覺不真實，可以改成“這一聲‘媽媽’，只哽在喉間，酸酸地幾乎要催下我的淚來”。二要學會用優(yōu)秀的作品去驗證自己的作品。如原文為“我走在回家的路上，看見一棵柳樹，被風吹得正搖擺”，同樣的意思，可以寫成“回家的路上，一棵柳樹正在風中搖擺”。三是作文訓練的價值不在于訓練次數(shù)的多少，而在于作文升格的質(zhì)量。

第二，寫作文首先不是寫的問題，而是讀書與觀察的問題。同學們要多讀純正的文學作品，而不能只讀作文選一類的書。同時，要在多讀書的基礎上，多讀雜志，開闊視野。

[例文點評]

一類文：

看似尋常

天空似被颶風吹了一夜，沒有云，只剩下張狂的藍渲染在頭頂。（“藍”得“張狂”的天“渲染”在頭頂，對藍天的描寫，手法獨到）這藍和路邊搖曳的香樟，預示著又一個一如既往的尋常夏日的到來。

書包里盛滿了母親的憤怒，壓得我的肩膀一陣酸痛。腦海里仍放映著昨天晚上母親看到試卷時的那一幕：她怒火中燒，字字句句如針般鋒利。（書包“盛滿”“憤怒”，而且“憤怒”能讓肩膀被壓得“一陣酸痛”，小作者想象豐富，用詞新穎，極富表現(xiàn)力）

繼父走后，這個看似尋常的家庭總有若隱若現(xiàn)的硝煙。（“繼父”“若隱若現(xiàn)的硝煙”，含蓄地設置故事背景，顯得自然、不矯情）

我抬起頭，只見香樟密密的葉間幾塊碎銀子般的天，仿佛就是我僅剩的自由。（用比喻手法表現(xiàn)葉隙間的天空，非常新穎）

空氣里繃著悶熱的節(jié)奏，一切都是那么尋常，徒留我內(nèi)心的寂寞和悲傷。

這哀痛和夏日的悶熱交織在一起，終于釀成了一場大雨。

香樟的香氣混合著雨水，刺痛著我胃部的神經(jīng)，似乎在嘲笑我只能用胃來與最親近的人抗衡。

迷糊間，聽見同桌說樓下有人找我，于是踉蹌下樓，轉(zhuǎn)角后，只見母親孤獨地站在香樟下。

她撐著一把墨綠色的大傘，手里還拿著一把傘，立在香樟深綠色的陰影中。見到我，她黯淡的眼神忽然亮了一下，卻又瞬間泯滅，只是定定地望著我，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

我直奔向她，她的眉頭似一瞬間舒展開來，笑著把飯盒和傘塞進我手里，又抬手撩去我額前的碎發(fā)，然后走向了公交站臺。（“塞”“撩”形象地寫出了媽媽對孩子無私的愛）

她仍穿著紡紗廠的工作服，早已不再年輕的她身材臃腫、面色蠟黃，（從衣著、外貌等細節(jié)入手，表現(xiàn)媽媽的艱辛與操勞）這樣一個尋常的中年女子，卻能在雨天，放下手中所有的事情，穿過小半個城市，為我送飯。（以“尋?！眮硪r托不尋常，“穿過小半個城市”為“我”送飯，媽媽的舉動讀來令人動容）

眼睛里有液體在流淌，不知是雨還是淚，欲喚她，可只有一輛搖晃的公交車消失在密密的雨絲里。

香樟翠綠的枝葉渲染了更大的天空，堅韌的樹干撐起了更大的世界。

母親似小城萬棵香樟中最尋常的一棵，但看似尋常的外表下，對我卻有一顆不尋常的充滿柔情的心。（點題，升華主題）

這是小城一個普通的夏天。在不聞人語的角落，母親與我之間，卻滋生了新的情愫。

總評：小作者細膩地描繪了自己的心路歷程，熱情地贊美了含辛茹苦又深愛自己的媽媽。特別是對景物的細致描繪、對人物內(nèi)心世界的刻畫描摹，生動形象，讓人難以忘懷。本不算新穎的選材，在小作者細致入微的描寫與渲染下，顯得鮮活感人。這不得不讓人感喟：細節(jié)迸發(fā)精彩！

二類文：

看似尋常

那一夜，我感覺到，那條看似尋常的路，突然變得不尋常了。（開篇不同凡響，“夜”給人以神秘感；“尋?！焙汀安粚こ！?，制造了懸念）

那路上，本有著令人傾心的迎春花、令人陶醉的楊柳，還有無數(shù)的美景?？蛇@一夜，我卻感到，它變了。（“令人傾心的迎春花、令人陶醉的楊柳，還有無數(shù)的美景”毫不費力地打開了讀者的想象空間，“令人傾心”“令人陶醉”牽動了讀者愛美的神經(jīng)。“可這一夜”筆鋒一轉(zhuǎn)，再一次設置懸念，刺激了讀者探尋“變”在哪里的欲望）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合上手機，望著校門口那密密麻麻的人群，那不顧一切將車開到草坪上等待兒女的人們，我卻連一把傘都沒有。（“先聲”往往“奪人”，無人接聽的電話又一次考驗著讀者等待謎底的耐心。別人的被等待和“我”的沒有傘形成對比。為什么沒有傘？此處有多種豐富文章內(nèi)容的可能，如果有選擇地加以充實，語段會顯得更加飽滿）

心中的失落連綿著頭頂上的雨，我只能選擇自己回家。拖著仿佛被灌了鉛的腳，背著如同磚塊的書包，我一步一步地踏在水中。頭上的雨不留一絲面子，無情地傾灑下來，將我淋透。（“心中的失落連綿著頭頂上的雨”一句，將無形與有形合二為一，抽象與形象巧妙聯(lián)結(jié)，用精練的語言寫出了“心中的失落”是那樣的鋪天蓋地?！巴现路鸨还嗔算U的腳”改成“拖著仿佛灌了鉛的腿”更符合常規(guī)體驗?！叭缤u塊的書包”寫出了小作者在特定情境下的心理，真實可感?！耙徊揭徊健?，非常艱難，所以“踏”字就不足以表達那時那地的困難情狀，不如將該句改成“一步一步，裹在水中”?！邦^上的雨不留一絲面子，無情地傾灑下來，將我淋透?！焙芟瘛对诹胰蘸捅┯晗隆分邢樽拥钠D辛。這里還有一個疑問：為什么一定要走回家？是離家不遠嗎？還是因為沒有公交車？這個疑問不解釋清楚，文章的真實性就令人懷疑）

“嘀嘀……”將頭向路上轉(zhuǎn)去，一輛輛小轎車載滿了人呼嘯而去，車里的溫度肯定已經(jīng)被空調(diào)加熱了。我扯了扯外套，將自己裹得更緊了一點。（這一節(jié)，又一次描述了別人的溫暖和“我”的寒冷?？墒?，人物的心理活動呢？因此，在內(nèi)容上就顯得單薄了。而且，如果同學們都是由家長開車來接的，為什么就沒有人愿意順路帶“我”一程呢？所以，從結(jié)構(gòu)上看，這一節(jié)不如刪除，使前后內(nèi)容更連貫）

雨滴狠狠地打在我的頭上、肩上，更打在了我的心中。孤零零的路，孤零零的人。我想放棄了，這條路，不是平日里看似尋常的路了。它不會被我征服，只會征服我。（行文至此，“這條路”愈加模糊了。既然“不是平日里看似尋常的路了”，不妨細細描摹。一定是雨的侵襲讓小作者的心兒亂了，所以，此段的表達顯得粗糙）

堅持嗎？可是，真的好累啊。看那梧桐，它已經(jīng)彎了。那在我眼中本是永不屈服的，但它確實已經(jīng)彎折了。淚水不知覺地流下。（風更狂，雨更大，淚水無聲地落下?！澳窃谖已壑小薄安恢X”等應屬考場作文時的筆誤）

“咔！”我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有一根樹枝折斷了。驚恐之余，我卻突然明白：我，不會倒下！我會像那梧桐一樣折斷嗎？不會堅持到最后。那污濁的泥土、溫暖的燈光、來來往往的車輛，都無法阻止我。（“我會像那梧桐一樣折斷嗎？不會堅持到最后。那污濁的泥土、溫暖的燈光、來來往往的車輛，都無法阻止我。”語意混亂、不知所云）

抬起頭，昂起胸，大步向前。無論如何，我都會走完這條路。（這句話貌似文章的主旨）

當我再次回頭時，我已在路的盡頭，這才發(fā)現(xiàn)，那看似尋常的路，又看似不尋常了。（“尋常”和“不尋?！庇忠淮瓮瑫r出現(xiàn)，只不過“尋?！笔秋@性的，“不尋?！笔请[形的。首尾照應）

總評：如果給這篇文章重新擬題的話，可以有很多選擇，比如“那一夜”，比如“雨不會一直下”，等等。小作者在表達情感時層層鋪墊，在營造情境時調(diào)動了多種感官——視覺、聽覺、觸覺。特別是風聲、雨聲、汽笛聲……聲聲入耳，聲聲入心。如果說這篇習作是一片湖的話，整個湖面是平靜的，雖然有風有雨，但是，湖面沒有漣漪，湖底卻有暗流、有漩渦。

美中不足的是，水底的魚兒沒有冒泡，如果把風雨中的自己用另一件更加具體的事情托起來，那么那件事的經(jīng)過也必然會如一尾尾漂亮的魚兒在舞動，使整個湖面變得靈動起來。那樣，看似尋常的“路”也就更有內(nèi)涵了。此外，文章的一些細節(jié)也禁不起推敲，讓讀者覺得不夠真實。故只能判作二類文下。

[新題預測]

題一：請以“那一片風景”為題，寫一篇作文。要求：①除詩歌外，文體自選；②文中不得出現(xiàn)（或暗示）真實的人名、校名、地名；③不少于600字。

題二：請以“約定”為題，寫一篇作文。要求：①文中不得出現(xiàn)真實的校名、地名和人名；②不得抄襲；③不少于600字；④卷面整潔，書寫工整。

朱衛(wèi)文，中學高級教師，連云港市中學語文教研員，中考語文命題組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