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坪往事

張品成

麻醉藥終于送來了

醫(yī)官馬洪決定要給謝模理做手術(shù)了。

本來在戰(zhàn)事稍緩的開初就要做的，那時，傷員少了，醫(yī)官馬洪有從容的時間。但徐參謀、阿紅及醫(yī)院上下都有個焦心的事，那就是麻醉藥。紅軍醫(yī)院缺藥品一直是個讓人煩惱的事。在白軍的封鎖下，物資運不進來，尤其是軍火、藥品等物資，紅軍更難弄到。給傷兵做手術(shù)，阿紅一般都用自己熬制的中藥來當(dāng)麻醉藥。但中藥用在麻醉上有個量的問題，用多了，一睡不醒也是常有的事。有的傷員說“我用我用”；有的知道可能出現(xiàn)的后果，堅決不用，說“拿根木棍給我吧”。醫(yī)院備有筷子長短、拇指粗細的幾根棍棍，手術(shù)時就讓傷員咬在口里，用繩扎上兩端，再從后腦牢牢綁住，就那么動手術(shù)。傷兵疼痛難當(dāng)，卻叫不出聲。一場手術(shù)下來，棍棍上滿是牙印，也有人直接就把棍棍咬斷了的。當(dāng)然，也有不愿意綁棍棍的，那就必定會有慘叫，那聲音瘆人。

對謝模理不能用棍棍，更不能不上麻醉藥就給他做手術(shù)。這事兒，首長有過交代。就是不交代，醫(yī)院也沒人忍心那樣做。畢竟謝模理是個娃兒，且是個可憐的娃兒。他們等著麻醉藥的消息。首長說，無論如何，千方百計也得弄到手術(shù)用的麻醉藥。

首長說：“別急別急，這事兒急不得喲?！?/p>

著急的是謝模理。他急著想拋去身上那多余的肉，說那是條腿，卻沒骨頭，且短一截，真是個累贅。

麻醉藥終于送來了，是根據(jù)地的人從陜西那邊弄來的。雖然那邊和我們有過協(xié)議，但藥品畢竟是所謂“當(dāng)局”對“匪區(qū)”禁運的重要物品，陜西那邊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和紅軍交易，就是偷偷做上一筆，要的也是天價。

天價就天價，不管多大的代價，也得給謝模理弄來麻醉藥。這是首長的指示。

花了大價錢，終于弄到了麻醉藥。交通隊派了得力的人去接貨，路上遇著匪，兩個同志犧牲了，另兩個同志突圍出來，到底把那藥保住并安全送抵了王坪。

不要讓謝模理知道犧牲了交通隊?wèi)?zhàn)士的事，盡一切努力把手術(shù)做好。這也是首長的指示。

劉白高教謝模理吹笛子，謝模理學(xué)得很認真。他嘴上才有了點兒感覺，能吹出不規(guī)矩的調(diào)調(diào)，這會兒卻說要給他治腿。這得耗費些日子呀，謝模理想。他擔(dān)心才練起來的吹笛子的感覺會鳥似的飛了，就說：“早不治晚不治，怎么偏偏這時候治呢？”張樂生和萬小坎說：“首長器重你，等麻醉藥嘛。”謝模理說：“別人不用麻醉藥可以，我也可以的?！眱蓚€娃兒好說歹說，總算把謝模理哄上了手術(shù)臺。

手術(shù)進行得很順利。

養(yǎng)病的日子里，張樂生和萬小坎有時間就會去陪謝模理。

“你想吃什么？我們想辦法幫你去弄?！比f小坎跟謝模理說。

謝模理說：“我想吹笛子?！?/p>

萬小坎說：“你很快就能起床的?！?/p>

疫情嚴重

刮了一陣風(fēng)，秋風(fēng)夾帶了秋雨，雨下得不大不小。

放眼望去，王坪周邊的農(nóng)田都收了秋。柿子還掛在樹上，半熟不熟的黃，葉卻落了，一樹的果很顯眼。有幾片葉，欲與果子爭風(fēng)吃醋，不肯墜地，被風(fēng)吹了，顫著抖著掙扎，就是不肯離開那樹。

也許瘟神就是挾風(fēng)而來的，來無蹤影，卻讓一些人病倒了。

萬小坎是先行病倒的幾個之一。他跟謝模理說“你很快就能起床的”，自己卻倒在床上，起不來了。

他生病了。先是全身乏力，食欲減退，頭痛，肚腹間不適。起初，他沒太在意，以為受了風(fēng)寒，想著喝點姜湯驅(qū)驅(qū)寒，過幾天就好了。但數(shù)天后，不但沒見好轉(zhuǎn)，病情倒是更重了。王坪先是兩三個人有癥狀，現(xiàn)在是十幾個人起了癥狀。患者渾身火炭樣燙手，額頭更是燙得不行。

阿紅忙碌不堪。他去了萬小坎病床前，問這問那。萬小坎蔫蔫的，說話的力氣也快沒了。阿紅用手按他肚腹，能觸及腫大的脾臟與肝臟。阿紅想，怕是傷寒喲。

萬小坎后來就不知道他們說些什么了，只覺得一些糊影在他面前晃呀晃的，耳邊嗡嗡地噪響，后來就聽到張樂生的聲音。奇怪，別人的聲音他聽不真，但張樂生的聲音他字字聽得清楚。張樂生在說：“你們一定要想辦法治好他?！?/p>

大概對方表示這狀況很難說。

張樂生說：“萬小坎不會死的，你們要想辦法……”

萬小坎再想努力聽清他們說的話，卻聽不清了，他是盤旋著進了死亡的煙霧里了。他轉(zhuǎn)呀轉(zhuǎn)呀，想走出來，可就是沒有辦法，有什么裹挾著他旋轉(zhuǎn)著到了個混沌的地方。難道就這樣死了？他想哭，可哭不出。他覺得自己旋著，不知道要旋去什么地方……

疫情嚴重。醫(yī)官馬洪找來一個老中醫(yī)。那人是醫(yī)院新近請來的，叫“歐陽至”，是這一帶有名的郎中。因為有名，歐陽至賺了些錢，就置了些地。紅軍來了，當(dāng)?shù)匾粋€鄉(xiāng)蘇維埃主席跟歐陽至有隙，就把歐陽至定作“土豪”。歐陽至聽說了，就帶了家小連夜躲進了山里。紅軍知道后，批評了那個干部，說：“你們把充公的郎中家的財產(chǎn)如數(shù)退回，給人家道個歉。紅軍不能搞公報私仇的名堂。這種人不是工農(nóng)革命的對象，是我們要團結(jié)的人?！?/p>

紅軍派了很多人去找歐陽至，凡進山去的人都說見著郎中給捎個口信，說東西如數(shù)歸還他了，說紅軍想和他做朋友。說的人多了，歐陽至慢慢有些信了。再說，總不能老窩在深山老林里吧，沒患者，沒求醫(yī)的人，他就是廢人一個。

他真的從山里回來了。

紅軍請他到王坪來做醫(yī)官，沒想到，他才來就遇到這么場疫情。

歐陽至給病人把脈，看舌苔，臉色就黑了，說：“不錯，是傷寒喲，這還了得！幾天了？”

醫(yī)官馬洪說：“有好幾天了……疫情來得猛，醫(yī)院缺藥……昨天送上山四個，今天有兩個看樣子也撐不住了?！?/p>

“天神爺！再不救治，這里將成墳場！”歐陽至說。七十歲的人忙亂起來，顛上顛下地指手畫腳。

醫(yī)院立即采取隔離措施，藥坊忙亂起來。擔(dān)架隊也忙亂起來，他們當(dāng)然不是忙著從前線運送傷員，而是組成了挖藥隊。挖藥隊由中醫(yī)部年輕的醫(yī)官帶了，進了深山挖藥。歐陽至給了一個單子，是歐陽家的祖?zhèn)髅胤?，羅列了各種草藥的名字。挖藥隊按圖索驥，把單子上列的各種樹葉、草莖、根蔸，還有什么花呀藤呀的找到，采了挖了，帶回到王坪那間碓屋里。碓屋里只有歐陽至一個人，水車被水流沖擊著轉(zhuǎn)動，帶了那碓錘起起落落。歐陽至在那里拈選著，在各種樹葉、草莖、根蔸和什么花呀藤呀的里面挑著，按不等的分量往石臼里扔。做這事兒，歐陽至從不要幫手。秘方秘方，就在配料上。配什么，配多配少，任何時候都是歐陽至一個人操作的。外人知道了，那還能叫秘方？

那些草藥在石臼里任了碓錘擊搗?？床畈欢嗔?，歐陽至就往外喊一聲：“拿起去！”有人顛顛地跑進門，撈了那搗爛的殘渣熬藥，放鍋里熬，熬成黑黑的汁液，整整一大鍋。歐陽至叫人拿了壺來，倒了，分發(fā)給臥床的病人喝，說：“飯后喝，一天三回，連喝十天?！?/p>

然后，歐陽至又關(guān)了門拈藥搗藥，依舊叫人熬了一大鍋。這回，他卻不叫人分發(fā)了，而是把徐敬乾叫了來。

歐陽至跟徐敬乾說：“叫大家集合?！?/p>

徐敬乾說：“全體嗎？”

歐陽至說：“全體！”

徐敬乾就找來藍都米：“都米都米，你吹號！”

藍都米就吹響那破了的銅號，大家就在操場上集合了。那些娃兒們四下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那些大人，再就盯著徐敬乾。徐敬乾那張臉上也滿布了茫然。他們看見老郎中在跟徐敬乾說著什么，然后隊伍就由徐敬乾指揮了往廚房那邊去。

廚子唐發(fā)兒站在那兒，手里持個湯勺。條案上擺了無數(shù)只碗，廚子唐發(fā)兒往那些碗里舀著黑黑的藥汁?！懊總€人喝一碗藥汁?！卑⒓t說。

人們排了隊，一人端一碗。站在最前面的是張樂生，個子高高的他很顯眼。

張樂生端了碗，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喝了。后面的幾個也陸續(xù)跟了喝，藥很苦澀，他們皺著眉，抹著嘴。

“我們又沒病，干嗎叫我們喝這東西？”有人說。

“這是命令！”

“沒聽說過命令好好的人吃藥的呀?！?/p>

徐敬乾說話了，他說：“防患于未然，知道嗎？”

廚子唐發(fā)兒說：“我還喝了兩碗哩。起初嘗了一口，苦得掉牙，想不喝。熬藥的醫(yī)官說，不喝說不定過幾天就被抬去古堡大城寨了。我不想被人抬了去大城寨，就喝了兩碗……”

廚子唐發(fā)兒這么一說，后面的人都喝得很堅決，誰也不想被抬去古堡大城寨那坡嶺上。

顯然，歐陽至的秘方起了作用。萬小坎等幾個醒了過來，體熱漸漸退去，麻木的四肢也通血活絡(luò)起來，紙一樣灰白的臉就有了潤潤的紅。幾天沒進食的那張嘴，呵張了能讓看護喂一些粥水。看護不是別人，是凌照照。凌照照的兩只眼睛紅腫得像兩顆爛桃，一邊把勺往萬小坎嘴里送，一邊就啜泣，弄得萬小坎一臉的通紅。他沒力氣說話，但掙著掙著還是說出幾句話來。

“我……我自己來……”萬小坎說。

“你看你都病成這樣了，你自己能行？”

“那……那讓張樂生來……”萬小坎說。

一旁的張樂生真的就湊上來，說：“我說我來，照照不讓嘛。”

凌照照說：“是潘婆吩咐的，她怎么的都要讓我親自守在小坎身邊，她說我守在小坎身邊，小坎就不會走?！?/p>

張樂生說：“小坎都病成這樣了，他能上哪兒去？”

凌照照柔聲地說：“潘婆是擔(dān)心小坎……”

“擔(dān)心個什么？”

凌照照不愿意說那個“死”字，那不吉利，這些天死的人太多，醫(yī)院籠罩著死亡的氣息。歌是唱不出了，笑更像臉上的紙被什么揭了個干凈。但張樂生從沒想過萬小坎會死，他想，他的伙伴只是睡一覺，睡好了自然會醒過來。張樂生就是那么想的。他雖然不能守在萬小坎病床邊，可幾天來一直站在那邊坡地上遠遠地往這邊看，透過那敞開的窗子能看到躺在床上的萬小坎。他看到阿紅甚至歐陽至探視萬小坎時黑封了的臉，甚至看見有幾個和萬小坎同病房的人被蒙了頭抬出來，抬去了大城寨。但他就是不相信萬小坎會跟那些人一樣，從此就不再回來。當(dāng)有人告訴他小坎醒過來了，他說：“我知道哩?！?/p>

那人愣眼看了他，說：“瘟神肆虐，閻王爺守著王坪點人數(shù)，死了多少弟兄？你怎么知道萬小坎能活過來？”

張樂生說：“他沒跟我和謝模理說一聲，怎么能走了哩？”

那人說：“怎么就一定要跟你說一聲呢？”

“我們是兄弟呀?！?/p>

“沒聽說是兄弟，閻王爺就放過的?！?/p>

“沒聽說就沒聽說吧……”

現(xiàn)在，凌照照不得不明說了。她說：“潘婆是擔(dān)心小坎邁不過這個坎兒呀?！?/p>

萬小坎擠了擠臉上的肉，弄出一個笑來：“怎么可能呢？不會的，不可能的?！?/p>

“大坎兒小坎兒，我都邁得過?！彼f。

“我舍不得大家，舍不得我的兄弟?！彼f。

張樂生說：“兄弟們更舍不得你喲?！?/p>

沒邁過坎兒的是潘婆，潘婆是最后一個病倒的，卻也是最后一個沒能再起來的。萬小坎病倒的時候，潘婆還過來照應(yīng)了一陣。后來診斷是傷寒，除了看護和醫(yī)生，醫(yī)官馬洪就不讓別人靠近病人，說：“傷寒是會傳染的，須隔離治療?！?/p>

潘婆欷歔哀傷了兩天，沒想到，第三天自己也病倒了。潘婆先前沒覺得有什么，她覺得自己是鐵打的身體，從沒個病呀什么的上身。她自己去后山找了些草藥，熬了，喝到肚子里，并沒當(dāng)回事，還上了織機織布?？椫椫陀X得胳膊軟了，看東西現(xiàn)雙影，然后那顆頭顱重得像秤砣，歪了身，軟軟地癱倒在地。

彌留之際，潘婆搖頭，嘴皮翕動。歐陽至湊近她的耳邊聽了半天，沒聽出個所以然。徐敬乾說：“她是想叫萬小坎和凌照照到她身邊的?！?/p>

“你怎么知道？”

“去把他兩個叫來吧！”

萬小坎剛康復(fù)，由張樂生扶了，來到潘婆病床前。凌照照才見著潘婆，已經(jīng)哭得像個淚人兒。潘婆想伸出毯子下的那只手，沒能伸得出來。有人幫她伸直那只手。手心竟然捏著那把被她視為至寶的桃木梳。有人說：“小坎，照照，潘婆想你們幫她梳頭喲。”

凌照照真就要去接那把梳子。卻聽得“啪”的一聲，桃木梳竟然被潘婆掰斷了。誰也不知道潘婆這時候哪來的力氣，誰也不知道潘婆那是為什么。

潘婆把兩半梳子分別塞給萬小坎和凌照照。一龍一鳳，龍的那半片在萬小坎手里，鳳的那半片在凌照照那兒。他們盯著各自那半片梳子凝神了好一會兒。好多年后，他們才明白潘婆的用意所在。潘婆那時想跟兩個人說點兒什么，但她說不出。

潘婆死了。

潘婆生前老跟人說：“我死了，你們要像模像樣地送我上路喲?！蹦菚r候，沒人把這事兒當(dāng)真，只是覺得潘婆對那些死去的士兵充滿憐惜慈愛。其實，紅軍已經(jīng)是厚葬那些兄弟了。他們從山里伐木，砍伐了好木頭運到王坪；他們找來了手藝上好的蘇瓜兒和張樂生，一個是木匠，一個是鐵匠。他們給兩人分派了特殊的活兒，交代了要細致地做，做出上好的東西。蘇瓜兒和張樂生一個打制棺材，一個打制棺釘，打制出來的都是精益求精的上好貨色。

但潘婆想的是另一回事，她說的是鄉(xiāng)俗。

徐敬乾不同意，他跟醫(yī)官馬洪和歐陽至說：“那不是搞迷信嘛？那要花費大家很多時間，傷寒奪去了我們很多同志的生命，也奪去了我們很多的時間?！?/p>

凌照照去找徐敬乾，想讓徐敬乾改變主意，但她是第一次跟人這么說話，且這人還是王坪的頭兒，這不是一般的事情，她得給自己壯膽。

凌照照走到徐敬乾屋門口，伸手，卻停住了，咬著牙又伸出手輕敲了下門，屋里沒動靜。她麻著膽子又重重敲了幾下，屋里依然沒動靜。她就想：徐參謀故意不見我哩。坐在那屋不遠處的那塊石頭上，凌照照覺得心里翻騰著什么，就哭起來，嗚嗚地哭，哭聲時高時低。遠遠地，有人聽到了，跑去衛(wèi)校跟在那邊處理事情的徐敬乾說：“照照在你屋子前哭哩。”徐敬乾一聽這話，覺得蹊蹺：“她哭潘婆吧，但也不該在我屋子面前哭呀！”

徐敬乾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趕去。果然，凌照照在那兒哭成了淚人兒。

“你找我有事情？”

凌照照泣不成聲。

“你是為潘婆的事吧？人死如燈滅，潘婆是個好人，孩子，她的過世是我們一大損失……”徐敬乾低聲安慰道。

凌照照想：我怎么跟他說呢？那幾個字到嘴邊卻說不出來，她心里充滿一種莫名的委屈和失望。

萬小坎去了滾月潭，他在潭邊哭，哭得很傷心。張樂生和幾個娃兒都來了。謝模理雖然痊愈得還好，但醫(yī)官馬洪不讓他下床。張樂生說：“我背他出去蹓蹓。”阿紅想想，大概是覺得去野外走走對謝模理有好處，就規(guī)定了幾條注意事項，吩咐一定要照料好謝模理，才同意了。

張樂生他們找到潭邊。他說：“小坎，你怎么跑到這地方來哭？”

萬小坎說：“潘婆不喜歡聽到哭聲。”

“那你別哭呀！”

“我難受，我忍不住……”

“潘婆不想看到你這么難受，你說的……潘婆不喜歡哭喲?！?/p>

“她看不到了，她死了?！比f小坎說。

蘇瓜兒說：“你看你說‘死了’……不能說‘死了’，是‘走了’，是‘過世了’。”

“都一樣！”

“那不一樣，怎么都一樣？你看你這么說……”

藍都米也說：“潘婆說的，‘走了’就是到了另一個地方，‘過世了’只是從這邊走到那邊了嘛……”

“徐參謀說從來沒‘那邊’……”萬小坎說。

“可是，潘婆她信呀！”張樂生說。

“就是就是！”蘇瓜兒張合了一下嘴，又眨巴起眼睛，眼睛不止眨了一下。

萬小坎還是哭，幾個人勸不住，也都哭出聲來。只有謝模理沒哭出聲，他想哭，可是怎么也哭不出聲音來。

蘇瓜兒說：“徐參謀什么事都說得對，但這事兒上，死者為大，潘婆信那個的嘛，她是真心相信的喲?！?/p>

萬小坎不哭了，他說：“我找徐參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