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神圣的飯舵

林長華

在閩南沿海地區(qū)，有一種古老奇特的原木餐具——飯舵。

飯舵其實就是飯勺。這種原木餐具長近20厘米，厚約0.5厘米，形狀怪異。器物上半部分像個光著腦袋的半身人物剪影，下半部分則是船舵形，其名稱也令人感到新奇。

細細探究飯舵的來歷，它與漁家人的生產(chǎn)、生活息息相關(guān)。一條漁船的操作是否靈便，與船舵好壞有很大關(guān)系。船舵是航船的方向盤，船上的艄公是操縱方向盤的舵手，漁諺云“大海航行靠舵手”“壞艄公磨死伙計”，說的便是舵手的重要性。因而，漁家人對船舵和艄公特別崇拜。有這樣一則軼聞：內(nèi)陸山區(qū)的人受雇到船上當(dāng)伙計，臨別前，不了解漁家習(xí)俗的家中長輩常會叮囑孩子“上了漁船，你就是伙計了，要懂得禮讓守規(guī)矩，吃飯時要吃魚頭魚尾，不能貪吃”;其實，如果在船上這樣做，是違背漁家風(fēng)俗習(xí)慣的，漁家人吃魚時忌先吃魚頭魚尾，更忌用筷子將魚的尾部夾斷。因為漁民喻魚為船，而船的尾部通常為操舵駕駛的重要部位，倘若船舵被挫斷了，船只便會沉沒，漁民便會有生命危險;魚頭意為整條船的“頭頭”艄公，為了表示對艄公的尊重，漁民們便習(xí)慣把魚頭留給艄公吃。

每逢訂造新船時，船主便有意識地叫造船匠刻一塊硬木做的、耐腐的飯舵。至今，當(dāng)?shù)卦齑瑑x式還有一道不可忽視的莊重禮節(jié)——“開斧”。開斧就是由造船師傅用利斧在一根最好最粗的木料上削下一塊木片，一些漁區(qū)老人介紹，最早的飯舵便是用這一塊木片雕刻成的。之后，人們認為飯舵不但實用，而且有吉祥蘊意，就競相效仿。改革開放前，閩南沿海地區(qū)幾乎每戶人家都有飯舵;不獨漁家，就是城鎮(zhèn)鄉(xiāng)村居民也都在使用。漁家人一日三餐打飯都要用到飯舵，一看到它就喻示人們要永遠謹記艄公和船舵的作用，千萬不可怠慢、輕視，因為船舵長年累月泡在海水中，如果不選用優(yōu)質(zhì)木材就容易出事故。

漁家人對飯舵情有獨鐘的原因還在于這種餐具的設(shè)計有其科學(xué)獨到之處：首先是在咸腥多、鹽份大的沿海地區(qū)，木制的飯舵可防止被腐蝕生銹;其次是盛飯時使用飯舵十分方便，任由打多打少，運用自如，而且不會刮傷飯鍋，即使不慎掉入海中也不會下沉。

在閩南和臺灣沿海地區(qū)，漁家人每年農(nóng)歷三月二十三、七月二十九都要舉行隆重的海祭活動，這一傳統(tǒng)的漁區(qū)民俗除了需用許多牲禮外，還需用好幾碗尖錐形米飯，使用飯舵時，就容易把干飯打成尖錐形，這也是現(xiàn)代一些飯勺不易做到的。

漁家人對飯舵還加以崇拜，為其賦予了神圣色彩。如在漁船上用餐，飯盛好后，飯舵要豎著插在飯上，禁忌把飯舵斜插或放倒，因為飯舵在漁民的眼中等于船舵，船舵倒了意味著不吉利。說來有趣，就連除夕等傳統(tǒng)大節(jié)，漁家人也習(xí)慣剪幾張飯舵形的紅紙貼在雪白的米飯上，象征年年有余（魚）、一帆風(fēng)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