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中國建設中實現(xiàn)司法公正的應然條件與現(xiàn)實考量

馮炬

【摘要】從理論上講，法治中國建設中實現(xiàn)司法公正，立法應具有法的價值理性、司法制度的設定應反映公正、法官應具有公正素養(yǎng)、社會民眾應認同司法。從司法實踐看，法治中國建設中實現(xiàn)司法公正必須始終堅持黨對司法工作的領導、正確處理司法權與行政權的關系、正確處理公正司法與輿情民意的關系、正確處理司法公正與化解涉訴信訪矛盾的關系。

【關鍵詞】法治中國建設 司法公正 應然條件 現(xiàn)實考量

【中圖分類號】D926；D920 【文獻標識碼】A

公正是一種價值判斷，價值本身具有多元化特征，決定了在現(xiàn)實生活中對公正的評價因人而異。司法是維護社會公平正義的最后一道防線，公正是司法的價值追求。改革開放以來，隨著西方現(xiàn)代法律思想的廣泛傳播和我國依法治國理念的提出，人民群眾對司法公正有了前所未有的期待，司法被“神圣化”。用新的法律理念來看待現(xiàn)行的司法運行模式，發(fā)現(xiàn)許多方面都不盡如人意。在社會轉型期，現(xiàn)代法律意識與人們的價值觀念之間發(fā)生斷裂，而司法又不能有效回應社會民眾對司法公正的新期待，人民群眾對合法程序引起的特定司法結果產生懷疑和不公正感。近年來，“司法公正”成為社會普遍關注的焦點問題，因此，在“法治中國建設”的背景之下，筆者對實現(xiàn)司法公正的應然條件和現(xiàn)實狀況進行分析研究，以期探求適合我國國情、具有中國特色的法治建設之路。

實現(xiàn)司法公正在法治中國建設中的地位和作用

實現(xiàn)司法公正是維護社會穩(wěn)定的主要手段。社會轉型期，當制度本身成為改革對象，而社會力量與法治發(fā)展水平尚不足以解決所有改革中出現(xiàn)的矛盾糾紛時，人們往往將希望寄于司法。因為司法公正可以把改革帶來的社會震蕩降到最低程度，實現(xiàn)國家、社會與個人之間的適度平衡①。正確適用法律，堅決、有力、及時打擊危害國家安全、社會穩(wěn)定與經濟發(fā)展的各種違法犯罪行為，是司法機關的基本職能，也是司法公正的重要體現(xiàn)。司法機關通過履行其職能，最大限度地發(fā)揮其維護社會穩(wěn)定的作用，保障國家的長治久安，為法治中國建設創(chuàng)造和諧穩(wěn)定的社會環(huán)境②。

實現(xiàn)司法公正是促進國民經濟發(fā)展的重要保障。市場經濟需要保護公平競爭的社會環(huán)境，從一定意義上說，市場經濟就是法治經濟。司法通過法定的、獨立的運行程序，保證經濟健康、有序發(fā)展。司法公正能夠促進市場規(guī)則在法律框架內運行，有效維護市場主體的合法權益，防止市場混亂和惡性競爭，為法治中國建設營造誠信、有序的市場環(huán)境。一是通過依法審理新支柱產業(yè)、重大項目在實施過程中產生的法律糾紛，促進經濟發(fā)展。圍繞發(fā)揮投資、消費、出口“三駕馬車”拉動作用，依法審理各類股權確認、轉讓糾紛案件，妥善處理借款、民間借貸、商業(yè)保險類案件，保障投資者的合法權益；二是通過依法審理勞動爭議、追索勞動報酬和消費者權益保護案件，維護勞動者與消費者的合法權益；三是通過依法審理涉外民事案件，平等保護境內外市場主體的合法權益，促進經濟發(fā)展；四是通過依法審理土地征收、房屋拆遷案件，解決城鎮(zhèn)化建設過程中的矛盾與沖突；五是通過依法審理專利權、商標權、著作權和不正當競爭案件，強化知識產權司法保護，促進科技創(chuàng)新與發(fā)展。

實現(xiàn)司法公正是保障民生權益的有效方式。社會轉型期，隨著改革的深入推進，利益結構調整較大。近年來，人民法院受理的案件中60%以上都涉及民生。司法機關通過審理涉及民生的案件，依法維護群眾最關心、最直接、最現(xiàn)實的利益問題，為法治中國建設營造和諧的人文環(huán)境。一是高度重視教育、醫(yī)療、就業(yè)和社會保障等領域群眾的訴求，妥善化解矛盾糾紛，推進社會保障體系建設；二是高度重視婦女、兒童、老人、殘疾人權益保護，依法審理婚姻家庭、繼承贍養(yǎng)、損害賠償?shù)劝讣?，促進家庭和睦、社會和諧；三是高度重視“三農”問題，穩(wěn)妥處理農村土地使用制度改革、農業(yè)人口轉移、現(xiàn)代農業(yè)園區(qū)建設等案件，依法審理農民集體財產所有權、收益分配權、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案件，保障新農村建設深入、有序、順利推進；四是高度重視生態(tài)環(huán)境保護，積極參與“治污降霾·保衛(wèi)藍天”專項行動和“一河一江”綜合治理，依法審理環(huán)境保護案件，準確適用民事公益訴訟制度，推進“美麗中國”建設。④

法治中國建設中實現(xiàn)司法公正的應然條件

立法具有法的價值理性?！叭绻J為在立法者偏私的情況下可以有公正的法官，那簡直是愚蠢而不切實際的幻想！……訴訟和法二者之間的聯(lián)系如此密切，就像植物外形和植物本身的聯(lián)系，動物外形和動物血肉的聯(lián)系一樣。使訴訟和法律獲得生命的應該是同一種精神，因為訴訟只不過是法律的生命形式，因而也是法律的內部生命的表現(xiàn)?！瘪R克思將法律公正視為司法公正的前提。司法的功能在于執(zhí)行法律，司法能否實現(xiàn)公正，在一定程度上取決于司法所依據(jù)的法律是否公正。法律是一定社會價值理性的集中體現(xiàn)，反映著特定時代社會中的價值理性。立法是法的價值理性的集中展示、概括和表達，立法的價值理性引導和制約著司法和守法的公正狀況。⑤每一部法典、每一個法律條文，都體現(xiàn)著立法者乃至整個社會的價值理性。沒有基本的公正價值理性，對法律的正常理解都會成為問題。對于法律的錯誤理解必然導致法律的錯誤適用。從法的遵守看，守法者認同法律文本中的公正理念是守法的前提。如果守法者對于法律文本中的公正價值缺乏認識，必然會影響守法效果，甚至可能出現(xiàn)違法犯罪。社會正常而良好地認識法的價值理性，是法的價值得以體現(xiàn)和實現(xiàn)的社會認識環(huán)境、意識條件和觀念基礎，決定和影響著整個社會的立法、執(zhí)法、司法、守法和法的價值實現(xiàn)。因此，法律形式不確定、法律制度不完善，是導致司法不公的重要原因，尤其在我國這樣一個具有成文法傳統(tǒng)的國家，立法對司法公正實現(xiàn)的意義更是不容低估。

司法制度的設定反映公正。司法與法律監(jiān)督都必須輔之相關的制度，所有的司法公正都是通過具體的司法活動實現(xiàn)，而司法活動必然與司法制度存在著天然的依賴關系。一是司法制度在設定上體現(xiàn)公正。司法制度對于司法公正的影響巨大，司法制度的設定受制于制度制定者的價值認識和價值選擇，不同的價值設定會產生不同的司法效果。司法制度包括司法機構的設置、司法程序的設定等內容。司法機構的設置既包括司法機關與其它機構之間形成的政治架構，也包括司法機構內部的組織元素和組織形式。如果司法機構受到的外在約束過多，就不可能具有獨立的人格和品格。司法機構在不獨立的情況下，司法公正只能是一種美好的理想?？傊?，司法制度的設定要具有科學性與合理性，如果制度設計本身不合理，就難以實現(xiàn)司法公正；二是公正價值在司法制度中一以貫之。司法制度是一個國家政治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深受國家政策影響。在社會轉型期，政策的變化很快，司法制度的設定有時注重司法效率、有時注重司法效果。但是，司法公正的具體價值一般相對穩(wěn)定。這就要求，司法制度的設定具有穩(wěn)定性，能貫徹始終，不能有所偏廢。一項制度的設定、施行和貫徹落實需要一個漫長的周期，只有制度設定正確、明確，才能實現(xiàn)司法公正。即便如此，司法公正制度體系的形成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因此，僅有公正的司法制度是遠遠不夠的，還需要這種制度能夠一以貫之；三是司法解釋受到公正價值的指引。司法解釋是法律實施的前提和法律適用的條件，司法解釋是否受到公正價值的指引，直接關系司法公正的實現(xiàn)。司法解釋應是具體的、理性的，如果司法解釋出現(xiàn)混亂和偏差，必然導致法律的錯誤適用。在司法實踐中，有時出現(xiàn)因司法解釋的價值錯誤而出現(xiàn)錯案的事例。在現(xiàn)實生活中，由于行為主體對法律的錯誤解釋或對司法解釋價值的理解發(fā)生偏差，人民群眾就會產生司法不公正感。因此，司法解釋主體應當忠于法律本身有關公正的價值設定，盡量消除個人主觀的價值認識。一個優(yōu)秀的法官，應當能夠準確把握法定的公正價值追求，在不違反法律精神的前提下，能將自己良好的公正價值素養(yǎng)融于司法解釋⑥。

社會民眾認同司法。司法的社會認同是指社會民眾對于司法公正的價值準則、價值目標、價值觀念以及價值實現(xiàn)過程的自覺或者不自覺的贊同、遵從、認可等，是對服從司法與自己利益一致的認識，是對司法權威的內心認同。司法的社會認同實質上是一種法的價值認同，它與一般的價值認同一樣，是一個潛移默化的過程。司法的社會認同過程是維護社會平衡和正義的過程，是法治觀念被普及、被傳播、被接受的過程。在司法的社會認同過程中，集合了社會理性，使社會民眾對司法公正的認識具有了一種力量，有時它比法律還更有生命力?！斑@種法律既不是銘刻在大理石上，也不是銘刻在銅表上，而是銘刻在公民們的內心里；它形成了國家真正的憲法，他每天都在獲得新的力量，當其他的法律衰老或消亡的時候，它可以復活那些法律或代替那些法律，而且可以不知不覺地以習慣的力量取代權威的力量。”⑦在一定意義上講，建設法治中國最大的隱憂和焦慮不是法律和司法制度的建構，也不能僅僅依靠法院公正司法，而是法的價值認同，尤其是司法的社會認同，這是當前司法公正能否實現(xiàn)的關鍵。有了司法的社會認同，人們才會形成與公正價值取向一致的價值認識，才會自覺地接受法的指引，最終產生對法律和司法的信守。⑧

法治中國建設中實現(xiàn)司法公正的現(xiàn)實考量

始終堅持黨對司法工作的領導?！吨泄仓醒腙P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指出，“堅持黨的領導，是社會主義法治的根本要求，是黨和國家的根本所在、命脈所在，是全國各族人民的利益所系、幸福所系，是全面推進依法治國的題中應有之義。”中國共產黨是我國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yè)的領導核心，黨的領導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最本質的特征。把黨的領導貫徹到依法治國的全過程和各個方面，是我國社會主義法治建設的一條基本經驗。黨的領導和社會主義法治建設的目標具有一致性。只有在黨的領導下依法治國、厲行法治，人民當家作主才能實現(xiàn)，國家和社會生活的法治化才能有序推進。堅持黨對司法工作的領導是我國司法體制的政治優(yōu)勢和建設法治中國的根本保證，是建設法治中國的必由之路。黨領導司法工作是由憲法和法律明確規(guī)定，保證司法的獨立性和權威性是鞏固和實現(xiàn)黨的領導地位的重要保證。黨對司法工作的領導主要表現(xiàn)在：在思想上、政治上和組織上的領導，監(jiān)督黨領導人民制定的法律、法規(guī)和政策在司法工作中的貫徹落實，對司法工作中具有普遍性的問題提出意見建議，審議《人民法院工作報告》等。黨通過以上方式對司法工作進行領導，保證司法工作保持正確的政治方向。因此，沒有黨的領導，科學立法將失去基礎，嚴格執(zhí)法就是一句空話，公正司法無法保障，全民守法無從談起。人民法院只有緊緊依靠黨的領導，依法自覺接受人大監(jiān)督，做到重大事項、重要問題、重點工作及時匯報。在接受黨的監(jiān)督的力度、方法和形式上更加深入靈活，才能承擔起歷史重任，為法治中國建設作出貢獻。⑨

正確處理司法權與行政權的關系。憲法第一百二十六條規(guī)定：“人民法院依照法律規(guī)定獨立行使審判權，不受行政機關、社會團體和個人的干涉?！薄吨泄仓醒腙P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規(guī)定：“完善確保依法獨立公正行使審判權和檢察權的制度。各級黨政機關和領導干部要支持法院、檢察院依法獨立公正行使職權。建立領導干部干預司法活動、插手具體案件處理的記錄、通報和責任追究制度。任何黨政機關和領導干部都不得讓司法機關做違反法定職責、有礙司法公正的事情，任何司法機關都不得執(zhí)行黨政機關和領導干部違法干預司法活動的要求。對干預司法機關辦案的，給予黨紀政紀處分；造成冤假錯案或者其他嚴重后果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司法權屬于中央事權，司法工作是一項專門活動，需要具備法律專業(yè)知識和司法實踐經驗的法官來完成，其他部門或單位不享有審判權、不具備法律專門知識，因而不能干涉人民法院的司法活動。但是，在現(xiàn)實生活中，地方政府和法院內部的行政領導干預案件審理的現(xiàn)象仍然在一定范圍內存在。因此，建立科學合理、規(guī)范有序的司法權運行機制是實現(xiàn)司法公正的關鍵。一是通過司法體制改革，保證人民法院依法獨立公正行使審判權，嚴格區(qū)分司法權和行政權，避免“司法權地方化”和“司法權行政化”；二是司法活動應當是理性的，法官嚴格依照法律規(guī)定辦理案件，不得考慮與案件不相關的因素；三是司法機關在案件辦理過程中要堅持原則，嚴格依法辦事，對行政機關和行政領導的不當干預要敢于拒絕。

正確處理公正司法與輿情民意的關系。在互聯(lián)網迅猛發(fā)展的信息時代，一些看似普通的司法案件有時可能會引起社會的強烈關注，并直接影響司法公正的實現(xiàn)。社會輿論對于司法的影響不言而喻，法院和法官不可能完全忽視。以道德為核心的社會輿論和以法律為核心的司法活動都發(fā)揮著懲惡揚善、匡扶正義的社會職能。但是，從本質上講，道德和法律屬于性質迥異的兩種價值評價體系，在社會作用和運行規(guī)律上都呈現(xiàn)出明顯差異。社會轉型期，我國的案件數(shù)量不斷增多、關注度逐漸提高，協(xié)調好社會輿論與司法活動的互動關系是保證新聞自由和實現(xiàn)司法公正“雙贏”的關鍵。一方面，司法機關必須認識到，社會輿論所承載的“民意”是自媒體時代意義上的“民意”，有時具有非理性成分。司法機關在案件辦理過程中應始終秉承法律理性，不被社會輿論左右；另一方面，司法機關要充分發(fā)揮新聞媒體在監(jiān)督司法中的積極作用，樹立“方便媒體監(jiān)督”的理念，建立及時主動的回應機制、與媒體的互動交流機制、輿情反映應對機制，與新聞媒體一道共同講述好中國法治故事、傳播好中國法治聲音。只有這樣，才能將公正司法的信息更好地傳遞給全社會，實現(xiàn)司法的社會認同。⑩

（作者為西安理工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研究生、陜西省高級人民法院辦公室審判管理執(zhí)行指揮中心副主任）

【注釋】

①王晨：“司法公正的內涵及其實現(xiàn)路徑選擇”，《中國法學》，2013年第3期。

②龍宗智：“影響司法公正及司法公信力的現(xiàn)實因素及其對策”，《當代法學》，2015年第3期。

③鄭智航：“中國量化法治實踐中的指數(shù)設計—以法治政府指數(shù)與司法公正指數(shù)的比較為中心”，《法學家》，2014年第6期。

④張德友：“司法公信的邏輯結構與生成機制—以司法權威和司法公正為基礎的法律服從”，《社會科學戰(zhàn)線》，2014年第5期。

⑤魏勝強：“司法公正何以看得見—關于我國審判方式的思考”，《法律科學》（西北政法大學學報），2013年第6期。

⑥范依疇：“民間司法公正觀念的神話表述及其特征—明清文學中‘城隍信仰’的法文化解讀”，《法學》，2013年第1期。

⑦李少平：“法官職業(yè)精神：司法公正的靈魂和根基”，《法律適用》，2013年第1期。

⑧申楠，楊琳：“媒體監(jiān)督與司法公正—英國媒體報道與司法公正的關系及啟示”，《西安交通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3年第4期。

⑨吳建國：“司法公正的民意之維”，《華中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年第5期。

⑩楊震：“加強人大對法院檢察院監(jiān)督促進司法公正”，《人民論壇》，2013年第35期。

責編 /于巖（實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