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系列早期兒童干預項目的經濟學分析

劉文++涂歆恬+劉方

【摘要】美國系列早期兒童干預項目所取得的成功證實了投資高質量的早期兒童干預項目能獲得巨大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接受干預的兒童年齡越小，所獲得的經濟效益與社會效益越大。為此，美國政府持續(xù)采取了包括稅收抵免在內的多種措施，以支持家長、早期教育機構舉辦者和教師，以及支持早期教育機構的公司及其所有者等積極參與早期兒童干預項目。美國的經驗值得借鑒，我們應立足本國國情，采取適宜的經濟援助方式，擴大早期教育受眾范圍，使更多兒童享受到優(yōu)質的早期教育。

【關鍵詞】早期兒童干預項目；經濟學分析；美國

【中圖分類號】G61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604（2015）07/08-0089-05

嬰幼兒心理健康研究在過去的20年中經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變化產生的主要動力來自于對早期兒童干預作用的認識。嬰幼兒心理健康發(fā)展的基礎是建立在努力加強嬰幼兒自身能力以及減少兒童后續(xù)適應不良之上的。這意味著，不管從減少人類痛苦的立場，還是從制定實用的健康政策的經濟角度考慮，投資早期兒童干預項目都具有重要意義?！?〕盡管，不是所有的早期兒童干預項目都卓有成效，但是過去25年來的大量研究成果表明，部分旨在提升兒童生活質量的早期兒童干預項目的確卓有成效，獲得了巨大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本文擬從經濟學視角，對此加以深入分析。

一、美國主要的早期兒童干預項目實證研究

1.佩里學前教育項目（Perry Preschool Program Study）

該項目在1962～1967年間選取了123名來自密歇根伊斯蘭緹的低收入家庭的3～4歲兒童，并隨機將其分配為學前教育干預組和控制組。干預組的兒童每天在學前班接受2.5小時的早期教育干預，每周接受一次90分鐘的教師家訪，持續(xù)一到兩年。研究者追蹤研究了這些兒童之后直到40歲時的生活狀態(tài)，發(fā)現(xiàn)與控制組相比，干預組中靠社會福利生活的人數(shù)明顯少很多，發(fā)病率和犯罪率也低很多（控制組兒童長大后的犯罪率比干預組高5倍），而就業(yè)率和收入水平則明顯高很多，高校畢業(yè)率也高很多。干預組和控制組差異顯著。由此可見，參與早期干預的兒童與不參與早期干預的兒童的人生軌跡大不相同。

2.護士-家庭合作計劃（NFP）項目

該項目是一個以提高胎兒和嬰兒健康，促進低收入家庭準媽媽和嬰兒發(fā)展為目的的兒童早期干預項目。從準媽媽懷孕開始，護士每一周或兩周會進行一次家訪，直到嬰兒2歲。該項目有3個主要目標：（1）提高婦女健康水平（提高她們的營養(yǎng)水平，預防藥物濫用）。（2）提高家庭育兒水平（豐富父母的科學育兒知識，減少兒童受傷、被虐待和被忽視現(xiàn)象的產生）。（3）促進準媽媽產后的終身發(fā)展（關注其后續(xù)懷孕計劃以及學業(yè)和就業(yè)情況）。項目最初在紐約進行，之后擴展到其他城市。關于這一項目效果的調研結果與佩里學前教育項目基本相似。

3.親子中心（CPC）項目

該項目旨在幫助芝加哥市內3～9歲低收入家庭的兒童，為其家庭提供全面指導和服務，希望通過提高家長參與程度來提高兒童的學業(yè)成就。該項目包含4項主要內容，分別是提供早期干預，促進父母參與，提供以語言為基礎的結構化課程，促進幼小銜接。研究結果表明，通過參與這一項目，兒童進入小學后的學習更加順利，適應能力更強。

早期兒童干預項目的順利推進有賴于政府相關政策的保駕護航，尤其是針對殘疾兒童的專門政策。1986年，美國國會對1975年頒布的《全體殘疾兒童教育法》進行了修訂，通過了《99～457公法》。該法要求各州逐步實施全州范圍的、綜合性的、多學科和多部門合作的早期干預計劃，即《殘疾嬰幼兒早期干預計劃》（The Early Intervention Program for Infants and Toddlers with Disabilities），以滿足 3歲以下殘疾嬰幼兒及其家庭的特殊需要。1990年，美國國會又修訂了《99～457公法》，頒布了《殘疾個體教育法》，后來還對《殘疾個體教育法》進行了多次修訂。〔2〕得益于相關法律的嚴格實施，美國全國范圍內的殘疾兒童的權益得到有效保障，減輕了家長的負擔，為兒童以后進入社會奠定了良好基礎。

二、早期兒童干預項目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

2002年奧本海姆和麥格雷戈（Oppenheim & McGregor）在《教育經濟學：高質量的學前教育對低收入家庭兒童的公共益處》的調查報告中證實了早期兒童干預項目的收益。報告指出，佩里學前教育項目和開端計劃等項目均能夠顯著降低犯罪率，提高高中畢業(yè)率，減少健康養(yǎng)護和社會福利的消耗，并提高雇員收入水平（平均每個項目參與者可獲益100，000美元）。奧本海姆和麥格雷戈在研究中發(fā)現(xiàn)，獲得高中畢業(yè)文憑，可以使個體一生收入平均增加89，000美元，而參與早期干預項目的個體一生的收入至少可以增加15，120美元。多諾霍和西格爾曼（Donohue & Siegelman）則通過研究指出，除了增加經濟收入之外，早期兒童干預項目對降低犯罪率的確有顯著作用。〔3〕科恩（Cohen）估計，政府因成功避免一個年輕人犯罪而節(jié)約下來的成本大約是1.3萬～1.5萬美元。與此同時，對早教中心的投入又推動了當?shù)亟洕陌l(fā)展。絕大多數(shù)的州政府以及聯(lián)邦政府都通過投資早期兒童干預項目來促進當?shù)亟洕l(fā)展。在羅德島，政府將約2.28億美元投入到有執(zhí)照的早期教育機構，這些投資在帶來近4億美元經濟收益的同時，也創(chuàng)造了9626個工作崗位。在羅德島，早期教育每投入1美元，得到了1.75美元的回報。在路易斯安那州，2000年時已經有12701所早期教育機構，雇傭了22644位員工，為超過149000名兒童和136000名在職父母提供服務，帶來近6.58億美元的總收入。在路易斯安那州，早期教育每投入1美元，得到了1.72美元的回報。在佛蒙特州，約有2.08億美元被投入到有執(zhí)照的早期教育機構。這項投資帶來的經濟收益為4.26億美元，并提供了7231個工作崗位，使37489名父母得以重返職場，從而間接增加了10億美元的收入。總之，日益增多的實證研究證據表明，早期兒童干預項目可以在以下四方面創(chuàng)造收益，促進社會經濟發(fā)展：（1）直接收益（提供早期兒童干預服務的收益，或者說早期教育機構的收益）。（2）間接收益（為開展早期兒童干預項目而購置物品和提供服務等產生的當?shù)亟洕找妫＃?）內在影響（家長在當?shù)氐幕ㄤN）。（4）家長收益（家長參加工作創(chuàng)造的收益）。〔4〕

三、早期兒童干預項目的支持措施

諾貝爾獎獲得者、經濟學家詹姆斯·赫克曼（James Heckman）深入探討了投資早期兒童干預項目對人類發(fā)展的益處。他描述了一個“動態(tài)互補”的過程，即有能力的人能夠獲得更多的技能，擁有更多技能的人會更有能力?！?〕正如赫克曼所描述的，對早期兒童干預項目投資的大多數(shù)收益產生于動態(tài)互補過程，并且接受早期干預的兒童年齡越小，其獲得的收益越大。他利用經濟分析模型證明，越晚實施早期干預，處理問題所需付出的代價就越大，得到的回報就越少?！?〕赫克曼據此指出，美國各州總是處在有效使用不斷縮減的財政資源的壓力之下，可是任何遠離兒童的投資都偏離了最有效的資金使用軌道，因為接受早期干預的兒童在長大后會創(chuàng)造更大收益。

然而，雖然諸多研究已經證明早期兒童干預項目能帶來巨大的收益，但是與大學教育只需家庭承擔23%的成本相比，早期兒童干預項目卻需要家庭承擔60%的成本。可見，政府有必要進一步加大對早期兒童干預項目的投入?！?〕為此，路易斯安那州州立早期教育與發(fā)展補償金咨詢委員會呼吁政府對早期兒童干預給予更多支持。

有研究者提出用稅收抵免計劃來支持早期兒童干預項目的可持續(xù)發(fā)展。稅收抵免計劃主要為四個群體提供稅收抵免鼓勵，以扶持高質量早期兒童干預項目的發(fā)展。這四個群體分別是家長、早期教育機構舉辦者、早期教育機構教師、支持早期教育機構的公司及其所有者。

1.對家長的稅收抵免

根據稅收抵免計劃的標準，如果家庭中有一個年齡小于6歲的兒童，并且該家庭在早期教育機構已經登記，即符合退稅條件，可以申請專項貸款。這項專項貸款用于支付與接受高質量早期教育服務相關的支出，即幫助家長有能力選擇更高質量的早期教育機構。孩子所入的早期教育機構的等級不同，家長所獲的稅收抵免額度也不同，詳見表1。

2.對早期教育機構舉辦者的稅收抵免

這項稅收抵免計劃被用于幫助早期教育機構舉辦者支付他們?yōu)樘峁┰缙诮逃账黾拥某杀荆绺略O備、豐富學習資源、為高水平的教師提供更高的薪酬等。不同質量等級的早期教育機構，享有不同額度的稅收抵免，詳見表2。

3.對早期教育機構教師的稅收抵免

這項稅收抵免計劃是提供給不斷提高受教育水平的早期教育機構教師的。這一稅收抵免計劃有效提高了高水平教師的工資，但沒提高早期教育的收費標準，避免了將增加的人力成本轉嫁到兒童家庭身上。稅收抵免額度根據教師認證或受教育水平的不同而有所不同。受教育水平最高的教師可得到3，000美元的稅收抵免，接下來依次為2，500美元、2，000美元、1，500美元等。這一稅收抵免計劃還適用于早期教育機構的其他職員。值得一提的是，這一稅收抵免計劃只根據教師的專業(yè)水平進行劃分，與早期教育機構的等級無關，從而有效避免了教師一味期望進入高等級早期教育機構工作的問題?！?〕

4.對支持早期教育機構的公司及其所有者的稅收抵免

那些捐助過早期教育機構，或者為早期教育機構的員工提供過獎金支持的公司及其所有者，也可以享受稅收抵免計劃。稅收抵免的額度與早期教育機構的質量等級相關聯(lián)（見表3）。這一政策通過增強企業(yè)團體和早期兒童發(fā)展工作之間的聯(lián)系，為早期教育機構爭取到更多社會資本的支持?！?〕創(chuàng)立、維修或者改擴建早期教育機構，或者為早期教育機構購買設備的公司及其所有者，均可一次性申請50，000美元的稅收抵免費用。為員工子女提供早期教育服務的公司及其所有者，可申請每名兒童5，000美元的稅收抵免費用。

四、討論

相當多的縱向研究證明，對早期兒童干預項目的投資能改善項目參與者的生活，造福全社會，獲得巨大回報。早期干預會對兒童的學習產生持續(xù)影響，使兒童在未來更有可能完成高中及以上學業(yè)，減少對社會福利的依賴，降低他們成為未成年父母或者參與犯罪活動的可能性。由此可見，早期教育投資是幫助兒童成長為有為、健康的青年的最有效方式，政府應對此給予足夠重視?！?0〕

從經濟學視角看，早期兒童干預項目除了會對受教育者產生積極影響外，也會對當?shù)亟洕a生相當積極的影響。一方面，早期教育機構通過提供早期干預服務，向受教育者收取相應的費用，從而獲得直接的經濟收益。另一方面，隨著早期兒童干預項目的發(fā)展，早期干預所需的用品采購可以間接拉動早期教育機構所在地的經濟發(fā)展。與此同時，由于早期教育機構的開辦，需要雇傭相應的工作人員，也可以帶動當?shù)氐木蜆I(yè)，從而間接幫助政府提高就業(yè)率。美國政府采納研究者關于對早期兒童干預項目給予更多關注的意見，為早期教育機構提供經濟支持，不僅擴大了早期兒童干預項目的受眾，而且減輕了參與早期兒童干預項目家庭的經濟負擔?！?1〕

與美國相比，我國的早期教育項目（即美國的早期兒童干預項目）起步較晚，同時由于市場相對不規(guī)范，目前還很少有研究者對早期教育機構給地方帶來的經濟和社會效益進行過研究。雖然文化背景和國情不同，不過美國的稅收抵免計劃還是頗有借鑒價值的。稅收優(yōu)惠的確是一種對早期教育機構發(fā)展有利的經濟支持政策，尤其是對民辦幼兒園。不過，由于我國人口基數(shù)大，稅收種類繁雜，稅收涉及面較廣，因此稅收優(yōu)惠也許并不是最可行的經濟支持手段。根據我國國情，最適合的經濟支持手段也許可以參考現(xiàn)行的高校補助方式，即各級教育部門給予民辦早期教育機構運營商直接的經濟援助。當然，民辦早期教育機構運營商首先必須通過相關認證，然后才能申請相關的經濟援助。而對于接受早期教育服務的家庭的經濟支持，則可以通過兒童監(jiān)護人的工作單位來考核，并通過監(jiān)護人所在工作單位發(fā)放一定的經濟補助金，再由工作單位向政府統(tǒng)一進行報備。自由職業(yè)者則可以直接在早期教育機構享受費用減免，再由早期教育機構向政府申請資金補助。對接受早期教育服務家庭的補助可以有效擴大早期教育服務的對象范圍，使更多兒童享受到優(yōu)質的早期教育。

為此，我們呼吁教育學與經濟學研究者加強合作，進一步提高社會各界對早期教育重要性的認識。與此同時，希望政府部門能盡快出臺相應政策，為民辦早期教育機構舉辦者和接受早期教育服務的家庭提供直接的經濟援助，從而擴大服務范圍，讓更多兒童成為早期教育的受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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