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千年來聚族而居、家庭合作的農業(yè)文明孕育了兩湖地區(qū)獨特的生活方式、社會習俗和文化傳統(tǒng)?!盁鹄小边@一本該隨著文明進步而消失的“陋習”在如今的兩湖鄉(xiāng)村地區(qū)演變成了一項獨具特色的婚俗。歷經(jīng)社會變遷,“燒火佬”婚俗扎根于農耕文化的土壤,并將在城市化的影響下繼續(xù)葆有農耕文化的智慧——以夸張、歡樂的喜劇色彩,生動地闡釋了家庭成員的修身齊家之道。本文聯(lián)系文化背景對“燒火佬”婚俗的傳承演變的進行淺析,以探尋兩湖鄉(xiāng)村地區(qū)今日婚俗的精神內涵。
關鍵詞:“燒火佬”婚俗;兩湖地區(qū);城市化;農耕文化
湖南湖北(以下簡稱兩湖)地處我國中部,長江中游,湖南北部、湖北南部大多以濱湖平原接壤?!昂V熟天下足”的湖北與“九州糧倉”湖南,兩省南北接壤區(qū)域及其周圍分布有廣闊的江漢平原、洞庭湖平原,這里水資源豐富、土地肥沃、人口集中,自古以來就是一個農業(yè)發(fā)達的地區(qū)。聚族而居、家庭合作的農業(yè)文明孕育了兩湖地區(qū)獨特的生活方式、社會習俗和文化傳統(tǒng)。
家族是按血緣關系構建的,彼此之間有互助互救義務和責任的群體,族人生病、遇到意外災害或進行婚喪嫁娶時,其他族人都要提供幫助。在這樣的大家庭,甚至整個家族中,婚姻的締結成了家族的喜事。兩湖部分地區(qū)的婚俗中,迎親隊伍在即將到達時,公公婆婆、親戚朋友、鄉(xiāng)親父老都會蜂擁而至迎接新人。夫家的公公、叔伯、成年(堂表)兄弟有著特別的打扮——臉上涂滿了鍋灰、身上穿著破爛的衣服、頭戴自制的帽子,還會在脖子上掛上一塊紅底做的用以表明身份的牌子,例如“我是燒火佬”、“我也要燒火”等字樣,有的還標上電話號碼“8821414(方言音似‘爸爸硬要試一試)”,此外,公公會肩扛粗壯的吹火筒,叔伯、(堂表)兄弟會肩扛粗壯的叉火棍或是掛著鐵鉗;夫家的婆婆、嬸嬸、(堂表)妯娌則戴花,涂上胭脂口紅外,還會手持蒲扇、竹枝或是掃帚,有的還扛起了滅火器。
1 “燒火佬”迎親隊伍分析
將有份參與者從性別上分,可分作以公公為首的男性隊伍和以婆婆為首的女性隊伍。從這一點看,不單是性別,他們還有著很多的共性。
從形象上看,男性隊伍的裝飾——鍋灰、破衣服、破帽子,呈現(xiàn)灰頭土臉的樣子;女性隊伍的裝飾——花、腮紅口紅等,相對來說,都是代表美的事物,雖夸張但著重戲劇化和美化。
從手里所持的火具來看,男性隊伍——吹火筒、叉火棍、鐵鉗,都是可以助燃的器物;女性隊伍——蒲扇、滅火器,在這項民俗當中,蒲扇不是用來助燃,而是用來撲火,滅火器不是傳統(tǒng)的滅火具,但是其功能更加明顯。
3、從其他配戴看,男性隊伍——表明身份的掛牌,這不單單是一個身份牌,更是一個話語牌,成句而不單單的身份名詞來表達一名“燒火佬”的思想動機;女性隊伍——竹枝、掃帚,這些她們是用來教訓人的,表明了對“燒火佬”要燒火的態(tài)度和反應。
在這一場表演當中,明顯的傾向于丑化男性隊伍和美化女性隊伍,男性隊伍要將火燒得更旺,而女性隊伍則是將火撲滅,當男性表明自己要燒火時,女性找來工具加以訓斥??梢姡瑹鹦袨槭谴蠹乙暈槌舐?,也是家里女性成員不能忍受和打擊懲戒的。由于宗族是一個父系世系組織,因此作為三條件之首的“父家長制”的意思,主要是根據(jù)丈夫-父親的世系,而不是根據(jù)妻子-母親的世系來確定家庭所有成員成員的世系歸屬;大部分中國人的世系歸屬,從來都是夫系一父系的。在該儀式中,當新郎有著眾多的堂表兄弟時,往往是堂兄弟優(yōu)先于表兄弟。
2 “燒火佬”與新娘
在整個迎親過程中,一直是迎親隊伍中男性和女性的表演,沒有新娘的參與。直到迎親即將結束,才有公公與媳婦間的互動;迎親結束后,有了“燒火佬”以大家長的身份向包括媳婦在內的家庭成員表態(tài)的做法。新娘在其中似乎并未擔任重要角色,但是,整個儀式發(fā)生在將她迎娶進門的過程中,就不能忽視新娘在整個儀式中的重要角色。
新婚之后,新娘就嫁為人婦,她將需要盡快地融入這個新家庭中,尤其需要的是與公公婆婆這一對陌生的父母相處融洽。公公作為一家之長,相對來說是家中非常核心的力量,對新家庭的和睦尤為關鍵。因此,公公以父親的身份將媳婦背一程,可以起到淡化生疏感,增進和新媳婦感情的作用;接著,公公繼續(xù)以“燒火佬”的形象,以詼諧樂趣的形式保證自己決不會“燒火”,并且一定協(xié)調好婆媳關系、照顧媳婦、疼愛孫兒、保證家庭的團結和睦,這樣一來,燒火佬公公在婚禮中的所要發(fā)揮的價值就體現(xiàn)得更加淋漓盡致了。
3 “燒火佬”婚俗——兩湖地區(qū)農耕文化的印記
1、“燒火佬”民俗源于傳統(tǒng)的農村大家庭分工
“燒火佬”婚俗,不止是表演,不止限于某一個體,它的背后,是一整套文化體系的流變。從習俗本身來看,公公為主的男性被涂抹的鍋灰、手持的火具、表達身份話語的紙牌,無一不是大家庭中自己負責燒火的明證。從家庭分工上看,對媳婦而言:成家之后,丈夫負責在外較重的農活,婆婆照管小孩,公公一般置身于暖和的灶臺前燒火,而媳婦自己則負責煮飯。因此,公公也就有機會對共處于廚房的媳婦產(chǎn)生非分之想。從“燒火佬”婚俗的分布區(qū)域可以看出,其大部分分布在肥沃的平原及其周邊地區(qū)。從文化的自發(fā)形成和向周邊傳播的角度看,以農耕的生計方式而組成的農業(yè)生產(chǎn)大家庭是這一民俗的形成土壤。
2、“燒火佬”傳承的過去、現(xiàn)在和將來
儀式可以貯存“社會記憶”,卻具有明顯的話語色彩,“燒火佬”婚俗已經(jīng)被賦予了民俗的形式去傳達另外的精神內涵,甚至是以儀式的表演性呈現(xiàn)出了相反的狀態(tài)。盡管“燒火佬”婚俗的形式和細節(jié)有所變動,但是“燒火佬”儀式以丑化人物形象而營造的喜劇色彩和歡樂氣氛、懲戒家庭成員行為而體現(xiàn)的規(guī)范價值、當眾表態(tài)對家庭和睦的期許與努力——這些本義和精神內涵,一直為人們牢牢把握。無論工具和材質怎么變,所有載體的功能沒有變,最后的落腳點也沒有變。將來,隨著科技的發(fā)展,會有越來越多的炊事用具進入農村、進入人們的廚房,大家沿用著傳統(tǒng)的用具,但是也不會拒絕將新的工具融入到這一民俗。
3、政治、經(jīng)濟因素對農耕文化的影響
儀式具有凝聚功能,但卻真切地展示著社會變遷。婚禮具有很明顯的喜慶功能。對于幾乎所有的民族來說,結婚是一件大喜事,但其在整個社會生活中的位置或者說是重要性卻不盡相同?!盁鹄小被樗纂m然是兩湖地區(qū)鄉(xiāng)村地區(qū)結婚儀式中非常重要的一種文化事項,但已經(jīng)與一部分走進城市的農村人的婚禮相分離。究其原因,一是城市的居住環(huán)境沒有了農村地區(qū)聚眾而居、鄉(xiāng)鄰自娛、鄰里互助的文化環(huán)境;二是移居城里的人們的觀念發(fā)生了變化,相比裝扮成滑稽夸張、臟兮兮的“燒火佬”,更加樂意接受嚴肅和整潔的婚禮形式;三是新婚夫妻雖然移居城市,但是他們組建的是自己的小家庭,父母大多不會他們一起居住,“燒火佬”民俗的形成的環(huán)境——農耕大家庭模式已經(jīng)不復存在。
4 后記
“燒火佬”婚俗讓兩湖地區(qū)農耕文化從歷史滄桑中向我們走來,一直延續(xù)到今天。歲月更替、時代變遷,“燒火佬”婚俗在被津津樂道的同時,與現(xiàn)代文明婚禮中所追求的時尚、圣潔相產(chǎn)生了背離,有了俗氣、不雅的評價。然而“燒火佬”不是丑陋的,他在用一種無惡意的歡樂啟迪修身齊家的智慧——修治品德從而使家庭成員齊心協(xié)力、和睦相處。盡管農耕文化在城市化中受到了影響,但這種扎根于農耕土壤、沐浴在農耕文明中的民俗不會消逝,將繼續(xù)帶著愉悅和智慧去開啟兩湖鄉(xiāng)村地區(qū)人們新家庭的大門。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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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彭兆榮,《人類學儀式研究評述》民族研究,2002年3月 第二期:第88頁。
作者簡介
詹妍(1991-),女,湖南省桃江縣,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民族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