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健宇
(東北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吉林 長春130024)
“詞塊”自提出以來受到了越來越多的重視,一是由于其對語言表達的流利性和地道性有很大幫助,尤其對外語學習者而言,再者詞塊本身的加工過程涉及心理、認知等多個層面,有一定的復雜性。Erman&Warren(2000)研究表明,58.6%的口語和62.3%的書面語篇由詞塊構成。由此可見,詞塊在口語交際和書面表達中都扮演著重要的角色。近些年來,研究者們試圖從認知加工的角度對詞塊進行更深的探索,以更好地應用到教學中。本文對詞塊認知加工的現(xiàn)狀進行綜述,主要從詞塊的本質(zhì)及分類,詞塊認知加工研究的現(xiàn)狀及詞塊認知加工對外語教學的啟示進行討論。
“詞塊”這一概念最早由Becker(1975)提出,他指出詞塊集功能和形式于一體,兼具詞匯和語法特征,不是抽象的語法或詞匯。語法與詞匯有相互選擇、相互依存的特性,這表現(xiàn)在詞匯的類聯(lián)接與搭配上。詞塊這個概念是基于詞匯的這種特性提出來的。Becker(1975)認為,詞塊是以整體形式儲存在大腦中的一串詞,可整體作為預制組塊供學習者提取和使用。
雖然“詞塊”這一概念引起了較多關注,但研究者們從不同角度提出了不同表述方式。Pawley&Syder(1983)從語言交際角度提出了lexicalized sentence stem(詞匯句干)這一概念,與“詞塊”非常相似。Sinclair(1991)從語料庫角度提出了prefabricated phrases(預制短語),他指出學習者通常以這些“預制短語”為單位學習,而非單個詞或句子。Wray(2002)從詞匯角度出發(fā),指出程式語(formulaic language)是由單詞或其他成分組成的連續(xù)或非連續(xù)的序列,使用時從記憶中整體提取,而非通過語言的語法生成。
經(jīng)比較,不難發(fā)現(xiàn)這些概念表述雖不同,但有內(nèi)在共同點,即“詞塊”在記憶中整體儲存,表達時大腦對其整體提取和加工?!癐n essence”、“by theway”等均可稱詞塊。
基于不同的定義,研究者們對“詞塊”進行了分類。Nattinger&DeCarrico(1992)將詞塊從結構上分為4類,一是多元詞語塊,如by theway。二是習俗語語塊,如onceupon a time。三是短語架構語塊,如aago(day ect.)。四是句子構建語塊,如my point is that X。本文中多元詞語塊和習俗語語塊的研究為多。
詞塊作為大腦整體儲存和提取的單位,其認知加工的方式及過程引起了不少關注。綜合來看,由于詞塊結構特殊、語義信息豐富,此方面的研究集中于詞塊整體儲存與加工的心理現(xiàn)實性、詞塊的結構加工、語義加工及詞塊加工優(yōu)勢。然而,詞塊的認知加工因整體認知的經(jīng)濟性、結構語義理解的復雜性不易探索,該領域的研究尚處于初步階段。
進一步探討詞塊認知加工過程前,對詞塊儲存與加工的心理現(xiàn)實性研究非常必要。Miller(1956)指出,大腦的工作記憶容量有限,大約是7±2個單位。這說明人腦不是將一個詞作為信息處理單位,而是幾個詞構成的集合,因而詞塊的整體儲存與加工符合實際。有研究表明,人的記憶中有大量預制語言單位,即由幾個詞項構成的信息語塊。Nattinger&DeCarrico(1992)研究表明,預制語塊普遍存在人腦記憶中。對記憶材料的熟悉程度增加,預制語塊的數(shù)量也增加,由此大腦可存儲和回憶更多信息。
近年來,有研究進一步證實,詞塊在母語者大腦中以整體形式儲存加工,然而詞塊是否在二語者大腦中具有心理現(xiàn)實性,現(xiàn)有研究未得出一致結論。Conklin&Schmidt(2008)采用自定步速閱讀法,以逐行顯示方式進行實驗。若語塊整體提取,則提取速度較快,反應時較短。結果表明,語塊反應時明顯比非語塊短,表明了其心理現(xiàn)實性。Jiang&Nekrasova(2007)采用語法判斷任務方法測量語塊反應時,實驗結果也顯示語塊反應時比非語塊短。詹宏偉(2012)從語音加工的角度,證實了語塊在聽覺加工過程中的整體性。
由以上數(shù)據(jù),詞塊心理現(xiàn)實性的研究大多從視覺的角度,從聽覺視角的研究數(shù)量尚少。同時,各研究依所選實驗對象特點在目標測試詞塊選取上有一定差異。
詞塊雖在人腦中整體存儲、加工,但不說明詞塊不存在內(nèi)部結構。Weinert(1995)指出,詞塊內(nèi)部的成分詞可能以線性或非線性的方式組織在一起。Bybee(2006)認為,由于經(jīng)常使用,高頻詞塊可能會逐漸規(guī)約化失去內(nèi)部結構。Tremblay(2010)表達了相似觀點,認為“存儲”這一概念的界定不清,詞塊的內(nèi)部成分詞既可能通過組合知識聯(lián)系在一起,也可能彼此不分界限,無內(nèi)部結構。然而,由于各種變量復雜,此方面的實證研究尚少。
李美霞(2012)指出,從語義角度看詞塊具有透明度。若詞塊整體意義與各部分詞意之和相符,則透明度高,如once upon a time,反之則透明度低,如kick the bucket。Conklin&Schmidt(2008)對同一詞塊在不同語境下字面義與修辭義的加工進行了研究,把習語編進不同故事,使其在各自語境中表示特定意義。結果表明,與非詞塊相比,詞塊的字面義和修辭義均具有加工優(yōu)越性。實驗者也對字面義與修辭義的先后做了分析,然而兩者反應時均值不顯著,難區(qū)分先后。
由于詞塊字面義與修辭義反應時不易區(qū)分,尚缺少該方面研究來證實詞塊的哪種語義優(yōu)先加工。而由于各種成分之間存在復雜的關聯(lián),對詞塊內(nèi)部結構的研究不是很多。
從語言使用者角度,詞塊會比單個詞語的加工具有優(yōu)勢性。Bolinger(1975)指出,語言交際更多建立在長短不一的詞匯成分上,語言使用者更多使用大量儲存在大腦記憶中的語塊,以更快實現(xiàn)信息加工。然而,要確認詞塊加工優(yōu)勢,實證研究必不可少。
鐘志英、何安平(2011)應用E-Prime程序,用在線語法判斷任務來考察中國非英語專業(yè)英語學習者對高頻非習語英語程式語的心理表征,結果證實了加工優(yōu)勢。周榕、李麗娟(2013)進行了無語境條件下的在線語法判斷任務實驗和有語境條件下的自定速閱讀任務實驗,進一步證實了語塊的整體加工優(yōu)勢。
由以上數(shù)據(jù),研究者主要將高頻習語作研究對象,然而習語是詞塊的一小部分,與學習者對文化的了解有關,對其加工優(yōu)勢的研究不能代表詞塊總體的加工優(yōu)勢。再者,高頻不意味高熟悉度,熟悉度應該作為一個變量考慮到實際研究中。
如前所述,詞塊認知加工因整體認知經(jīng)濟性和結構語義理解復雜性,不易探索。以往詞塊認知加工的研究尚存在一定問題,為今后研究提供了更明確的方向。
首先,之前對詞塊心理現(xiàn)實性的研究集中于在線閱讀和ERP范式研究,以視覺加工研究為主,語音加工的研究相對薄弱。今后研究應更注重詞塊語音加工的研究。
其次,很多研究聚焦于習語加工。然而,習語雖具有詞塊典型性,但實際語言運用中使用頻率不高,非本族語者接觸習語的機會不多。所以依非本族語者對習語加工判斷他們對詞塊的加工,不是最好的選擇。
最后,考察二語學習者對詞塊加工研究中,一些研究者未考慮學習者二語水平及對詞塊的熟悉度,而兩者都可能影響學習者對詞塊的加工。需要指出,高頻率不等同高熟悉度。熟悉度也許是影響詞塊加工與表征更加可靠的因素。
由以上綜述可知,詞塊在人腦中整體儲存與加工,比單獨的詞語更具有加工優(yōu)勢,這些優(yōu)勢可應用到外語教學中。
王立非、張大鳳(2006)指出,預制語塊是語言使用中形成的習慣性語言構塊,使用者無需知道內(nèi)部結構就可流利表達。在教學中,可以讓學生更有意識地在口頭與書面表達中應用詞塊,有了詞塊意識并實際運用,學生可以提高表達的流利性,運用詞塊的同時也體現(xiàn)了表達的地道性。再者,在詞匯教學上,教師可由單個單詞教學轉換到語境下詞塊教學。詞塊的積累可以節(jié)約語言處理的時間,使語言的提取和使用更加流利和地道。由此,學習效率可以得到提高。
本文從認知的角度,對詞塊認知加工研究進行了綜述。由于學者們從不同角度提出了不同概念,本文首先對“詞塊”的本質(zhì)及分類進行了闡述,進而綜述了詞塊整體儲存與加工的心理現(xiàn)實性、詞塊的結構加工、語義加工以及詞塊加工優(yōu)勢。然而,由于整體認知的經(jīng)濟性和結構語義理解的復雜性,該領域研究尚處于初步階段。今后研究可從以下幾方面開展:從聽覺角度研究詞塊加工心理現(xiàn)實性、對詞塊結構加工、語義加工、詞塊加工優(yōu)勢進行實證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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