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景明情賞詩歌

○李 恬

（江西省玉山縣玉山第一中學，江西 上饒334700）

錢鐘書先生在談中國詩的特點時引用了梅堯臣先生的詩歌理論主張“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含不盡之意見于言外”。兩位先生都談及在中國詩中，作者不僅單純描寫景物的特點，在景物中往往蘊含言不盡的情感。由此，可由景入手，探究詩歌表達的情感，緣景明情賞詩歌。

一、景？意象？

景，可是自然之景，為天地、山川、蟲魚、鳥獸，也可是人文之景，方宅十余畝，草屋八九間。這些景，沒有放入詩歌，它就是單純的自然之物，如水，生命之源泉，放入詩歌，抽刀斷水水更流就帶有“愁”的內(nèi)涵了。月，舉頭望明月，千里共嬋娟就帶有思鄉(xiāng)的情感了。舞榭歌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它不僅是以前唱歌的地方，也暗示著時間的流逝，見證著歷史的變遷。這些景象融入了作者的情感，我們把它們稱為意象。意象具有約定俗成的文化內(nèi)涵，在詩歌鑒賞中往往會涉及對意象的考查。例：

送人歸京師

陳與義

門外子規(guī)啼未休，山村落日夢悠悠。

故園便是無兵馬，猶有歸時一段愁。

指出詩中“子規(guī)”意象的含義。（2010年高考江西卷）

“子規(guī)”在人教版必修課本中多次出現(xiàn)，如：又聞子規(guī)啼夜月，愁空山。（李白《蜀道難》）其間旦暮聞何物？杜鵑啼血猿哀鳴。（白居易《琵琶行》）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李商隱《錦瑟》）“子規(guī)”也叫杜鵑，是傳說中蜀帝杜宇的化身，有著悲苦哀怨之情。作者陳與義借用“子規(guī)”這個意象表達了作者與友人分別的悲苦哀愁。在豐富的景物中，融合著作者的情感。由此，我們可通過景物之情探究作者之意。

二、緣景明情

（一）找意象，明情感。例：

水調(diào)歌頭

壬子被召，端仁相餞席上作

辛棄疾

長恨復長恨，裁作短歌行。何人為我楚舞，聽我楚狂聲？余既滋蘭九畹，又樹蕙之百畝，秋菊更餐英。門外滄浪水，可以濯吾纓。

一杯酒，問何似，身后名？人間萬事，毫發(fā)常重泰山輕。悲莫悲生離別，樂莫樂新相識，兒女古今情。富貴非吾事，歸與白鷗盟。

在詞的上闋找出三個意象，并概括這些意象的共同內(nèi)涵。（2013年高考江西卷）

詞的上闋“滋蘭”、“樹蕙”、“秋菊”三個意象，是作者以培植香草比喻培養(yǎng)自己美好的品德和志節(jié)，所以上片表達了自己的志節(jié)和操守。

（二）關(guān)注景的修飾詞

例：寒蟬凄切，對長亭晚。

執(zhí)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楊柳岸，曉風殘月?！馈队炅剽彙?/p>

從熟悉的意象“長亭”“楊柳”可知這是首送別詞。但這是首怎樣的送別詞，我們還需要找出其他意象“蟬”“眼”“風”“月”。作者給這些意象加上了修飾性的詞語“寒”“淚”“曉”“殘”，通過這些修飾限制詞語，我們不難體會這是纏綿悱惻的別離。由此得知，緣景明情需鑒賞景的修飾性詞語。例：

春風又綠江南岸。（綠）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濺）

云破月來花弄影。（弄）

紅杏枝頭春意鬧。（鬧）

用“綠”等字使得詩歌的情感躍然紙上。

同一個意象，不一樣的修飾詞能夠表達作者不一樣的情感。例：

好雨知時節(jié)，當春乃發(fā)生?！鸥Α洞阂瓜灿辍?/p>

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杜牧《清明》

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辛棄疾《西江月》

寒雨連江夜入?yún)?，平明送客楚山孤?！醪g《芙蓉樓送辛漸》

（三）關(guān)注景的情感色彩

景有樂景、哀景之分。

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 《錢塘湖春行》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对娊?jīng)·采薇》

例：

喜外弟盧綸見宿

司空曙

靜夜四無鄰，荒居舊業(yè)貧。

雨中黃葉樹，燈下白頭人。

以我獨沉久，愧君相見頻。

平生自有分，況是蔡家親。

前人認為全詩動人之處在“雨中黃葉樹，燈下白頭人”兩句，請從景的色彩角度分析其獨到之處。（2009年高考江西卷）

這首詩是作者因表弟盧綸到家拜訪有感而作。首句是寫作者悲涼的境遇：年老獨居荒野，近無四鄰，孤苦無依，生活貧困。“雨中黃葉樹，燈下白頭人”一聯(lián)寫景抒情，把一位窮愁潦倒的白頭老人的形象刻畫得很豐滿。后兩句寫對表弟到來的感激，這是寫“喜”，但喜中仍有悲。喜的是因為自己被貶沉淪，親人還來探望，自然喜出望外；但自己的處境不佳，又感到對不起親人，所以仍感辛酸慚愧。全詩語言樸實，語調(diào)低沉悲切，真實感人。

（四）緣景明情需借“景”發(fā)揮想象和聯(lián)想

“樹”和“木”自古以來就常被選入詩歌表達作者的情感?？吹健皹洹蔽覀儠氲街Ψ比~茂，看到“木”想到的則是飄零的突兀。受排擠的屈原寫下了“洞庭波兮木葉下”，晚年漂泊的杜甫寫下了“無邊落木蕭蕭下”的名句。林庚在《說“木葉”》中就評論道“裊裊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這落下的絕不是碧綠柔軟的葉子，而是窸窣飄零透些微黃的葉子。我們仿佛聽見了離人的嘆息，想起了游子的漂泊。

類似的景還有歐陽修《蝶戀花》中的亂紅。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shù)。玉勒雕鞍游冶處，樓高不見章臺路。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

在淚光盈盈之中，花如人，人如花，花人難辨。不禁讓人感慨，這庭院深深，已深深地鎖住了女主人公的青春年華。

（五）緣景明情需組合“景”，品味意境

張若虛在《春江花月夜》中借春江、游子、孤舟、明月、落花等意象，組合出了一幅幅生動的畫面，營造了幽靜飄零的氛圍，表達了思歸之情。緣景明情需要組合多種意象，品味詩歌意境。例：

江城子

秦觀

西城楊柳弄春柔，動離憂，淚難收。猶記多情曾為系歸舟。碧野朱橋當日事，人不見，水空流。韶華不為少年留。恨悠悠，幾時休？飛絮落花時節(jié)一登樓。便做春江都是淚，流不盡，許多愁。

請組合詞中意象，分析作者為何“愁”。（2012年高考江西卷）

楊柳—動離憂—淚難收

憶歸舟—人不見—水空留

韶華不留—飛絮落花

此詞寫柳，妙在“弄春柔”一語，筆意入微，妥帖自然，把擬人手法于無意中出之，化無情之柳為多情之物；此詞寫愁，妙引而不發(fā)，語氣委婉，最后由景觸發(fā)一個巧妙的比喻：清淚、流水和離恨融會成一股情感流，言盡而情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