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高分作文，是經(jīng)驗還是實證

張忠澤

[作者通聯(lián)：江蘇師范大學附屬實驗學校]

江蘇高考自2004年自主命題以來，語文試卷寫作部分開啟了材料作文模式，這是江蘇語文高考改革所取得的成果之一。隨著材料作文的不斷發(fā)展和完善，近幾年又出現(xiàn)了新材料作文。2015年4月6-7日，筆者參加了第一屆江蘇省高中作文教學研討會，有幸聆聽了高潮俊、李仁甫、趙道夫、蔡建明、洪劬頡、駱冬青等幾位老師的講座，受益匪淺。但始終有一個問題困擾著我，我們一直糾結的不是命題人命什么樣的材料作文題，而是怎么樣寫材料作文才能得高分，作文教學是基于經(jīng)驗主義還是基于實證主義呢？

一、“高考體”真的存在體式嗎

洪劬頡老師說：議論文寫作要拒絕“高考體”。①看來高考體應該沒有立足之地，它嚴重制約著學生的寫作思路，不能充分發(fā)揮學生寫作自主性和能動性。實際上許多教師在寫作教學時都會提到議論文的入格、升格訓練，所謂的入格和升格不就是在應試教育中獨成一體，最終還是高考體嗎？這似乎和議論文寫作要拒絕“高考體”是矛盾的，高考體的體式是怎樣的？李爭艷老師在《摒棄“高考體”,倡導“質地文”》一文中形容為僵化式新型八股：“僵化式新型八股——"高考體"作文文風,嚴重制約著學生作文水平”②。雖然不知道“僵化式新型八股”到底是怎樣的“八股”，但模式固定是顯然的，模式固定弊端也是多樣的。

1.“聚焦”和“多元”

“聚焦”和“多元”是寫作議論文審題立意的要求，針對江蘇高考材料作文的規(guī)范和要求，提取信息是關鍵?！安煌牟牧闲再|決定著不同的寫作樣式,如果不加區(qū)分,混淆了兩種材料類型,就會偏離文章的寫作核心與重點,造成脫題或扣題不嚴的后果”③。聚焦信息、聚焦情感指向、聚焦哲思情理?！霸谛乱惠喕A教育課程改革中，語文課程改革對多元文化給以關注，并賦予語文教育以相應的文化使命”④，因此多元是針對信息的整理加工而言的，多元是文化傳播的趨向，材料作文應該在梳理、整合、提煉材料時以多元的視野進行加工才能不遺漏或者偏離?？傮w說，感性材料重在多元，理性材料重在聚焦。材料作文從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自我三個維度進行考察，所以高考體的審題立意還是存在的，但沒有固定體式。

2.入格、升格

江蘇高考近幾年大部分考生都想考到保守分數(shù)，所以就有了議論文教學的入格、升格訓練。我曾經(jīng)聽過一節(jié)主題為“議論段入格訓練”的公開課，執(zhí)教老師指出：好的議論文段五要素即觀點句、闡釋句、舉例句、說理句、總結句。五要素是否能實現(xiàn)議論文寫作的入格呢？經(jīng)過學生習作分析以及現(xiàn)場寫作的效果來看，貌似不會寫作議論文的同學找到了切實可行的方法，實際是令大多數(shù)人都往同一個工廠式工序靠攏。李仁甫老師在作文教學研討會上說：如何指導學生選擇平穩(wěn)、靈動議論文模式?？磥砥椒€(wěn)模式和靈動模式所知應為入格和升格訓練，進而指導學生的議論文寫作。入格是基礎，升格是提升，是高水平的議論文寫作。我贊同李仁甫老師的靈動模式，讓學生寫出超越所謂入格的議論文模式。能突出立場，顯現(xiàn)學生態(tài)度的鮮明性；能使論點論據(jù)同步發(fā)展，避免論點分布的機械性；能使行文富有節(jié)奏感；能使習作有剪裁上的優(yōu)勢。

3.三段論

“議論文三要素與三段論一般認為，議論文是由論點、論據(jù)和論證三要素構成的”⑤。議論文寫作一定是依據(jù)三要素的構成進行寫作，才能寫出議論文的議論味出來。駱冬青老師說：三段論是中國式的寫作方式，很害人。是三段論本身害人？還是三段論的寫法使議論文寫作陷入無法自拔的境地而害人的呢？這實際上和評價方式有很大關系?；蛘呓處熞宰约旱脑u價方式界定三段論寫作，自然要求學生要如何如何寫作議論文。議論文寫作三要素缺一不可，比如魯迅先生的《拿來主義》一文：面對外來文化，我們要實行“拿來主義”是本文的中心論點，主要運用對比論證和比喻論證的方法。本文很具有代表性，魯迅先生將議論文三要素緊緊結合在文中，很好的講明了“拿來主義”是批判繼承、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的道理。駱冬青老師之所以說三段論很害人，原因是教師在議論文寫作教學時斷章取義，將自我體驗模式凌駕于學生之上，那是錯位的三段論，是扭曲了的畸形寫作方法，所以不可取。駱老師還直言不諱地講作文甚至不教為好，許多教師不具備教學生寫作文的資格。假如駱老師說的是現(xiàn)狀，江蘇高考還有希望嗎？我們也要反思了，作文教學尤其是議論文教學給學生松綁很重要，議論文“藝術性”不重要，但“技術”很重要。

二、高分作文在實證中得到檢驗

基于實證主義，材料作文已不滿足于學生簡單的“解說材料”，而是要求他們對某一含義進行深入細致的解剖和分析，這樣得出的觀點才能符合江蘇閱卷點對新材料的認識，寫出的文章才能受到青睞。

1.實證主義范式的影響

材料作文要有充分的材料分析，審題立意、題目的選擇、開頭和結尾、素材的選取等都要經(jīng)過精心策劃和設計。所以材料作文的高分習作應基于實證主義范式，以不同的研究對象為輻射點，“針對不同的研究對象,我們只有選擇和利用切實可行的研究方法,才能取得有效的研究成果”⑥。江蘇省某知名高中針對實證主義范式的影響的做法是印發(fā)學生優(yōu)秀習作文章，而且收效頗豐。不同班級的優(yōu)秀習作得以流傳，實現(xiàn)了資源共享，學生在閱讀中借鑒，在互讀中得以探索和創(chuàng)新。某高中如今將印發(fā)學生優(yōu)秀習作成為提高學生寫作水平的方式和手段，有借鑒意義。相比教師的經(jīng)驗教學，實證主義范式更科學、有效。

2.高考滿分作文案例舉隅

2011年江蘇省高考滿分作文《拒絕平庸—風沙渡》

不由得想起早上過來趕考時瞅見的一家小餐館，名為“風沙渡”。獨這三字，意境全出，那雜亂的店面也仿佛不嫌粗陋，而自有一種粗獷渺遠的豪情在胸中激蕩了。

……

不由又想起一群人…

要成為強者，必先有一顆強者之心；要俯瞰平庸的眾生，先必有一股“登臨意”。對，登臨，是辛棄疾“把吳鉤看了，欄桿拍遍，無人會，登臨意”的登臨，是杜甫“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登臨。

……

拒絕平庸，世界有你而精彩。

閱卷專家：這篇作文最大優(yōu)點，就是有生活有自己。

駱冬青教授評語：以“風沙渡”作引，一種即興的慧解與內在的積淀交相激蕩，上升到思想層面的高貴，鼓舞起粗獷渺遠的豪情，使文章既有“意識流”式的自在順暢，又有哲思性的闊大視野和空靈想象。切己的感受，詩意的沉思，縈洄的暢想，在一種特殊的情境中集聚為奔放的才華。

南京第十三中學王夫成老師強調學生的語文學習是生活化語文和語文生活化，化用在作文教學上應為寫作生活化和生活化寫作。這種寫作生活化和生活化寫作能從生活角度教會學生寫作文，從而達到考場上高分需求，這是基于實證主義范式的作文寫作。滿分作文的刊登也是建立在實證主義范式下的寫作教學研討方式，公開性和透明性成就了寫作教學的凝練與升華！

三、作文教學應從閱讀中找原因

經(jīng)驗主義固然“駭人”，但我們往往又會在實證主義的基礎上進行經(jīng)驗論證，這是一個自圓其說的說法，寫作教學須從本質上找到切實有效的方法和策略才能針對江蘇省寫作進行有效指導。段承校老師提出來：作文的問題是閱讀的問題，作文教學應從閱讀教學中找原因⑦。我們要教會學生在經(jīng)典中汲取營養(yǎng)，以此進行寫作，才能在高考作文上有所突破。高潮俊老師說江蘇閱卷點對新材料的認識不能超出材料，不能任意發(fā)揮⑧。這句話的信息量不小，不僅從材料作文的角度指出要認識材料，還要認識材料的邊界。不能任意發(fā)揮就要求學生在寫作時能引經(jīng)據(jù)典，能從生活中、經(jīng)典文學中找到依據(jù)，來修飾自己的習作，來提升自己的文學素養(yǎng)。習作是學生語文素養(yǎng)的外在表現(xiàn)。語文素養(yǎng)高，寫作自然“技高一籌”，閱卷老師在批閱試卷時很容易篩選出高分習作。所以閱讀很重要，能將閱讀中的信息、方法等借鑒過來，嘗試著活變成自己的東西，于每位中學生而言收獲的不僅僅是高考分數(shù)。寫作從模仿開始，無論考生寫記敘文還是寫議論文，都要在平時的習作訓練中有所感有所悟，保留優(yōu)點，刪除缺點，假以時日，沒有寫不好文章的學生?？墒聦嵡∏∈?，高考中沒有許多考生能拿到高分，這一點證明學生還是沒有將習作和生活和閱讀緊密結合。經(jīng)典閱讀中有記敘、議論、抒情等，生活中有真情實感，而這些又是寫作的工具。作文教學就是要求教師將經(jīng)典和閱讀教會學生悄然融入學生習作里，本質上說閱讀教學還是要從閱讀中找原因。

四、依據(jù)文體教會學生寫作文

作文教學是一個序列化工程，會寫作文、寫好作文、寫美文是中學生寫作之路上三個層次要求，高考高分作文要求相對較高，要求學生要寫美文。蔡建明老師說：習作考核也為理性思維考核，江蘇偏愛記敘文⑨。就歷年高考作文來說，學生仍然鐘愛議論文。學生無論在哪個層次上習作，或者選擇那種文體習作，都要依據(jù)文體寫作文，也要求教師在作文教學時教會學生依據(jù)文體寫作。

1.用議論文的方法寫議論文

一事一議一觀點，是寫作議論文的關鍵，美文議論文就要多事多議一觀點。鎮(zhèn)江市語文教研員袁建老師在《實證引導行為》一書中說：“需要我們指導學生要有深刻的思維”⑩。學生在講道理上應該下功夫，得以理服人，使人信服，分析推理需層層遞進，語言要嚴密概括。將論點、論據(jù)、論證三要素靈活運用，自由舒張，并向經(jīng)典中學習語言策略。

以下是2014北京市高考滿分作文范文中的節(jié)選部分：老規(guī)矩實質是立規(guī)矩

沒有規(guī)矩，才是最可怕的淪喪，它比城市建筑風格的消失更不可逆。事實上，變遷難定對錯，人們破壞一些，他們創(chuàng)造另一些，城市在變，審美標準也在變。譬如，曾經(jīng)被罵得一錢不值的，樓宇頂上的中國古代風格“帽子”，現(xiàn)在看來，并不比形似內褲的所謂現(xiàn)代派建筑更丑陋。但是，道德的基本標準不會變，從過去到現(xiàn)在，再到未來，一旦失去，再難回來。不難想象，沒人指望卑鄙人性會留下高尚者的通行證。

這是一段反論（沒有規(guī)矩），符合多事多議一觀點的要求，其中語言犀利（可怕的淪喪、不可逆、形似內褲、所謂、卑鄙人性、高尚者的通行證。），說理逐層深入，運用比喻論證（帽子）、對比論證（規(guī)矩和城市建筑風格）、舉例論證（譬如）等論證方式。短短200字居然將這些元素都巧妙糅合起來，盡顯語言之能事。

2.用記敘文的方法寫記敘文

一人一事一情感，是寫好記敘文的基本要求，美文記敘文就要多人多事多情感。以情動人，真情感往往更容易使人感動，記敘文重在刻畫形象，語言需生動形象才好。駱冬青老師說學生有權利“假如”，要鼓勵學生打破頭腦里的固有觀念，用假的方式寫真人真事。駱老師其實是教會學生用嫁接和虛構的方法寫作美文記敘文。

以下是2012年江蘇高考滿分作文范文中的節(jié)選部分：

憂與愛（爹有話跟你說）

你明兒個就回城里了？哦，你過來，做爹的有幾句話要跟你說。

記住以后回來，見了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都打個招呼，記不得叫啥沒關系，人家都記著你哪！

前兒個你二爺給你遞煙……

回來那天，鄰居二嬸……

你舅那天陪你喝酒……

昨兒個你跟你媽……

你那西服……

昨兒個那包點心……

那小兔崽子……

下次別再偷著……

嘆啥氣……

又嘆啥氣……

絮絮叨叨的父親，濃濃的親情，嗔、怨、指責、提醒，字里行間透出一位慈父對兒子的“憂”與“愛”，真情實感溢于言表，讓人無不動容。語言質樸而形象，構思巧妙，可謂拙中見情，巧中顯愛。七八件事情穿插的無痕無跡，把進城回鄉(xiāng)的兒子批評、教育得汗顏。這樣的記敘文不但要學會寫，而且要鼓勵寫。

江蘇高考的材料作文、新材料作文都是在文體明晰的情況下，在實證主義范式影響下，慢慢培養(yǎng)學生提取和概括信息的能力，鼓勵學生形成解釋能力，進而形成自我評價和鑒賞能力，才能在高考考場上得高分。作文教學只停留在教師的經(jīng)驗主義下，機械套用三段論、入格、升格訓練是不能夠鍛煉學生寫作能力的，只能束縛學生寫作靈感和創(chuàng)作能力，適得其反，所以，高考高分作文應在實證主義范式下開展有效作文教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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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洪劬頡：《高考作文的必須于不能》，第一屆江蘇省高中作文教學研討會。

②李爭艷：《摒棄“高考體”,倡導“質地文”》，《中學課程輔導》，2013年第21期。

③錢德寶：《審視材料作文中的材料》，《文學教育(下)》，2011年第4期。

④顏艷：《人教版高中語文教材中多元文化的探究》，華東師范大學，碩士論文，2012年。

⑤尹鍵：《議論文寫作理論與三段論關系辨析》，《嶺南學刊》，1995年第6期。

⑥巫文廣：《簡論文學研究的方法》，《文學教育(下)》，2015年第4期。

⑦段承校：《作文教學的問題域策略》，江蘇省中小學語文教研室，第一屆江蘇省高中作文教學研討會。

⑧高潮俊：《對新材料作文的觀察和思考》，南京師范大學，第一屆江蘇省高中作文教學研討會。

⑨蔡建明：《寫作訓練的著力點——培育理性思維》，南京，第一屆江蘇省高中作文教學研討會。

⑩袁鍵，張琳：《實證引導行為——以語文學習為例》，江蘇鳳凰教育出版社，第16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