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憤懣抑或是無奈？
——論艾倫·西利托的短篇小說《撿破爛者的女兒》和《漁舟圖》

劉錦麗

（湖北科技學(xué)院外國語學(xué)院，湖北咸寧437100）

是憤懣抑或是無奈？
——論艾倫·西利托的短篇小說《撿破爛者的女兒》和《漁舟圖》

劉錦麗

（湖北科技學(xué)院外國語學(xué)院，湖北咸寧437100）

20世紀(jì)50－60年代英國文壇出現(xiàn)了一批被稱為“憤怒的青年”的作家。艾倫·西利托就是其代表人物之一。他的短篇小說《撿破爛者的女兒》和《漁舟圖》主人公都以自己獨有的方式生活著，或冷漠，或頹廢。這是一種不帶政治色彩的反抗，是迷惘的一代的困惑和彷徨。

艾倫·西利托；憤懣；荒謬；冷漠

二戰(zhàn)是人類歷史上一次空前的劫難。這場戰(zhàn)爭造成的創(chuàng)傷，以及戰(zhàn)后世界社會發(fā)展中出現(xiàn)的種種新的問題，是戰(zhàn)后的西方作家不得不重新審視人類的存在價值和生命的意義，并為此進行了深刻的反思。戰(zhàn)爭期間，英國民眾被政府激發(fā)起空前的愛國熱情，然而，戰(zhàn)時人們對未來社會的美好向往，到了戰(zhàn)后，卻無一實現(xiàn)，而政府當(dāng)初的承諾，也成了一紙空文。人們逐漸醒悟過來，看清“福利國家”并未出現(xiàn)，失望感代替了一度的自滿心情。就在這個歷史關(guān)頭，英國文壇冒出了一批被稱為“憤怒的青年”［1］。他們大都來自工人階級或是下層家庭，彼此互不認(rèn)識，但觀點與感情卻頗為一致。不論是這批青年作家本人，還是書中的主人公，其所謂的“憤怒”只不過是個人欲望未能得到滿足而產(chǎn)生的一種不滿和怨恨。在50年代英國文學(xué)現(xiàn)實主義景觀中，“憤怒的青年”很是引入注目［2］。

艾倫·西利托（Alan Sillitoe，1928—2010）就是其代表人物之一。他憑借一部長篇小說和幾篇短篇小說而一鳴驚人。他的創(chuàng)作用憤怒、犀利的筆調(diào)描寫工人階級的生活，給予了他對社會下層小人物們的深厚同情，具有較強的社會正義感［3］。通常認(rèn)為他的作品以憤怒抨擊資本主義，真是反映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英國工人痛苦生活著稱，更多的關(guān)注他的小說表現(xiàn)了工人階級對社會的憤懣情緒和反抗意識，其實他們的憤懣不平并無政治目的。他作品中的主人公或怨恨，或憤懣，或冷淡、憤世嫉俗，或玩世不恭、尋歡作樂，或隱居自逸，或追逐名利，或通過惡作劇和冷嘲熱諷求得某種滿足。這是一種不帶政治色彩的反抗。這是迷惘的一代的困惑和彷徨［4］。

西利托的短篇小說集《撿破爛者的女兒》中的同名之作，同樣引人注目。故事的主人公托尼是一家商店的乳酪裝運工，工作報酬低廉，還有違法作案的不良記錄。此后，托尼還詳細(xì)敘述了自己一系列滑稽可笑的偷乳酪的經(jīng)歷，以及他對觸犯法律的行為一向所抱的輕蔑態(tài)度，還津津有味地道出他和家人在品嘗偷來的乳酪時感受到的巨大快樂。違法作案，與警察公然對立，這些并沒有讓托尼感到羞恥，卻成為了他的生存手段。他回憶了自己的童年，敘述了自己這個慣偷的成長過程。就讀小學(xué)期間，他就深感“購買與銷售”這一理論的荒謬之極，盡管“錢是萬惡之源”，但偷錢比偷東西更安全，而且最不易被察覺。他可以隨時隨刻若無其事地將金屬代幣偷偷塞進自己口袋兒不被發(fā)覺，不會受到任何懲罰。于是，小偷小摸成為了他的一種謀生手段。

托尼還在于他常常將贓物扔進河里，以示他對財富和消費主義觀念的不屑，這也是他尋求快樂的一種方式。他對權(quán)力的極端痛恨，在他與桃麗絲的愛情經(jīng)歷中體現(xiàn)得格外明顯。他倆的相遇，地點是在一個賣炸魚和薯條的小商店。當(dāng)時，她出于好奇，同意加入他的偷盜“探險”活動。其實，桃麗絲還是一個在校的學(xué)生，父親經(jīng)營著一家生意興隆的零售店，她并沒有偷盜的動機和必要。她的加入，純粹是為了“找樂子”。從他們第一次的“聯(lián)合探險”中，托尼發(fā)現(xiàn)桃麗絲是一個理想的合作伙伴，她靈巧，恬靜，聰明，果斷，能干，與那些偶然入伙的孩子們不同。在他們合作的過程中，偷竊的快感，逐漸轉(zhuǎn)變?yōu)閻矍榈挠鋹偅和心釕賽哿?。?dāng)桃麗絲騎著馬，出現(xiàn)在他居住的破敗街道的后院時，鄰居們紛紛驚詫不已。桃麗絲的想象，暗示了托尼的浪漫氣質(zhì)和他對自由生活方式的渴望和憧憬。托尼和桃麗絲都習(xí)慣將贓物存放在后院里，或?qū)⑺鼈兦那牡厝M郵箱，給朋友們捎去一點快樂的驚喜。他還曾把偷來的錢存放起來，用它購買了一輛摩托車，帶著桃麗絲在臨近的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工廠散布的鄉(xiāng)間兜風(fēng)—這是他夢想與她共度鄉(xiāng)間生活的真實寫照。在他們偷竊的一家鞋店的儲貨室中，犯下一個沖動而魯莽的錯誤。托尼在黑暗中摸到了錢柜，將鈔票大把大把地塞進口袋。桃麗絲卻開了燈，一雙接一雙地試著鞋子，遇到不喜歡的就隨意扔來扔去，托尼則扮演者著心甘情愿的男店員為傾倒。這種快樂的偷竊，具有挑戰(zhàn)對抗的姿態(tài)，是他們快樂的生活的體現(xiàn)。不過，托尼好像預(yù)感到了危險，突然關(guān)掉了燈，黑暗又重新把他們拉人到現(xiàn)實中。果然，警察隨后沖進了房間。托尼在關(guān)鍵時刻奮不顧身地確保了桃麗絲逃脫，并成功地將鈔票在被捕前塞進了隔壁的郵筒中。

在少年感化院度過的三年時間里，他與桃麗絲失去了聯(lián)系，于是不禁納悶：等到他釋放的那一天，桃麗絲是否伊人依舊？她那美好而自由的未來是否已經(jīng)到來？但是，就在那一天，他終于得知，桃麗絲早就結(jié)婚了，并生了孩子，年前在一場摩托車禍中喪生了。于是，托尼繼續(xù)用麻木的偷竊來發(fā)泄自己的悲哀，以一種挑戰(zhàn)的姿態(tài)對抗生活。雖然最后“改邪歸正”，但他依然不間斷地從商店里偷竊食物養(yǎng)活自己，并養(yǎng)活妻子和兩個孩子。

托尼作為一個屬于社會下層的年輕人，是一個被不公正的社會所摒棄的人物。托尼以自己特有的方式對抗著社會的不平等。其實托尼是個理想主義者，憧憬著自由美好的生活。生活本來可以，也應(yīng)該是美好的。托尼甚至萌生了與桃麗絲一起去過恬靜的鄉(xiāng)村生活的美好憧憬。伴隨著桃麗絲的死亡，托尼美好的夢想，也像泡沫一樣，永遠地消逝了，這就是故事最大的悲劇。

西利托的另一部短篇小說《漁舟圖》講述了郵遞員哈利的生活。哈利與自己的妻子凱西起初還平安相處，但后來凱西對哈利在工作完畢后埋頭看書的習(xí)慣無法接受，二人發(fā)生爭吵，最后凱西拋棄哈利出走。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哈利在妻子離去后，獨自生活，對往事并無懷念，沒有嘗試去尋找凱西回到自己身邊。當(dāng)他得知凱西與他人同居也毫不在意。十年之后，凱西突然來訪，因為當(dāng)初兩人分手時，雙方并沒有什么深仇大恨，于是他就邀請凱西進屋喝茶。凱西衣著破舊，精神呆滯，似乎境況不佳，但他不愿細(xì)問。當(dāng)凱西向他借錢時，他沒有拒絕；以后，凱西又接連借錢，這引起他的不安，但他又不愿意詢問凱西的私事。不久，當(dāng)他獲悉凱西慘死的消息，心中不免感到內(nèi)疚和懊喪。

這個結(jié)局令人傷感的小說，讀者不禁納悶，哈利為何如此麻木不仁，對妻子如此冷漠？這個故事發(fā)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殘酷的戰(zhàn)爭、激烈的社會動蕩、嚴(yán)重的經(jīng)濟危機，而且出現(xiàn)了滅絕人性的種族大屠殺，法西斯的集中營和焚尸爐留下的恐怖印象像陰影籠罩在歐洲人的心頭，久久揮之不去，這一切給人們造成的傷害是難以估量的。凱西出走歸來后，衣衫襤褸，精神倦怠，異與從前。凱西是普通群眾中的一個代表。同時，戰(zhàn)爭也使這對夫婦之間的關(guān)系似乎更緊密了。二人似乎都很懷念過去的美好時光，但已經(jīng)回不去了，小說悲劇性的結(jié)局正是對戰(zhàn)爭的無聲的控訴。哈利是來自下層社會的普通勞動人民，他并沒有在憤怒的吶喊聲中表達對社會的不滿和抗議，而是流露出玩世不恭的頹廢情緒。小說中至始至終充斥著哈利頹廢的情緒。他對婚姻亦是如此。他娶凱西僅僅只是因為她是那種讓他不容易忘記的人。對待婚姻的玩世不恭，因此婚后他對妻子的冷漠就不足為奇，他把自己封閉于歷險和游歷小說的世界里，拒絕凱西的打擾。也正是他的這種頹廢情緒，所以當(dāng)凱西出走時，他沒有嘗試去挽回，即便是鄰居們都知道凱西在外面找了其他的男人，他也無動于衷，而是抱著一種悲觀的態(tài)度。凱西離家十年，哈利獨自生活，再也沒有嘗試新的感情，情感上徹底地死亡了。凱西的再次出現(xiàn)，神情恍惚，胖了許多，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與活力。哈利也僅僅是出于禮節(jié)，淡淡地詢問了凱西的生活?？梢姡瑒P西的出現(xiàn)根本沒有帶給哈利多少喜悅。接下來的日子，凱西因為貧困潦倒，多次向哈利借錢，哈利也從不過問凱西的私事。直到哈利得知凱西慘死的消息，他才幡然醒悟，悔恨自己的冷漠。凱西的死，或者說小說中人物的命運與社會背景是緊密相關(guān)的。

小說以漁舟圖命名，在小說的敘述中，漁舟圖也貫穿始終，因此漁舟圖是小說中極富象征意義的一個意象。漁舟圖是凱西弟弟送給哈利和凱西的結(jié)婚禮物中僅存的一副，其它兩幅在兩人吵架時摔碎了。這幅有著大海、船只、旭日和女人的漁舟圖代表著理想的生活。夫妻二人都很珍視這幅畫。凱西當(dāng)初離開家的時候，向哈利要求帶走這幅畫，哈利雖有些不舍，但還是爽快地把畫取下來交給了凱西。當(dāng)他路過當(dāng)鋪看到那幅畫時，毫不猶豫把它贖了回來。凱西可能缺錢時，把畫給當(dāng)?shù)袅恕Ｖ蟮娜兆?，凱西來家里找哈利借錢時，都盯著畫看很久，也許是在回憶他們曾經(jīng)有過的美好時光。終于有一天，凱西再次提出要帶走這幅畫，哈利依然答應(yīng)了，從墻上取下，除去灰塵并細(xì)心包好。凱西帶著畫開心地走了，可她卻慘死在一輛卡車下，懷里緊緊抱著這幅畫。夫婦二人都把無生命的畫看作是自己的精神伴侶，二人缺少溝通和彼此深入的了解，雙方也沒有做出任何的努力去達到相互理解與溝通。故事結(jié)尾處，看到慘死的凱西以及被車輪碾過、沾滿血跡的漁舟圖，哈利痛心疾首，但已經(jīng)于事無補了。

西利托是“憤怒青年”之一。在這兩部作品中，我們看到的不是明火執(zhí)仗的反抗性人物，也不是在關(guān)鍵時刻覺醒的斗士。他們是底層的工人階級，都是一群小人物，他們以自己獨有的方式生活著，或冷漠，或頹廢，或玩世不恭。哪里是理想社會的曙光？他們像躊躇在十字路口的流浪漢，不知何去何從。

［1］李賦寧.歐洲文學(xué)史（第3卷）——二十世紀(jì)二次大戰(zhàn)前歐洲文學(xué)［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2.

［2］李維屛.英國短篇小說史［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11.

［3］王 軍.英國短篇小說賞析［M］.北京：新華出版社，2007：362?385.

［4］王佐良，周玨良.英國二十世紀(jì)文學(xué)史［M］.北京：外語教學(xué)與研究出版社.1994.

Is Angry or Help less？—On Alan Sillitoe’s Short Stories Garbage Collector’s Daughter and The Fishing Boat Picture

LIU Jin?li
（Foreign Languages Institute，Hubei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Xianning 437100，China）

In the 1950s and 1960s，a number ofwriters known as“the angry youngmen”had appeared in English literature cir?cle.Alan Sillitoe is one of their representatives.In his short stories Garbage Collector’s Daughter and The Fishing Boat Picture，characters are either indifferent or decadent.This is a kind of revoltwithout political significance，and a state of confusion and un?certainty of the lost generation.

Alan Sillitoe；anger；absurd；indifference

I106

A

2095?8153（2015）03?0082?03

2015?04?25

劉錦麗（1979－），女，湖北科技學(xué)院外國語學(xué)院講師，碩士，研究方向：英美文學(xué)，比較文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