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甲秀
(中央編譯局 馬克思主義研究部,北京 100032)
“和諧”交換觀辨析
——試論馬克思對巴師夏交換理論的批判
張甲秀
(中央編譯局 馬克思主義研究部,北京 100032)
法國資產階級經濟學家弗里德里希·巴師夏在其《和諧經濟論》一書中強調了交換是“最重要,最美好,最具決定性,最多產的和諧”。到底何謂“交換”,何謂“和諧交換”,本文將從馬克思主義的理論視角,對其進行逐層剖析,揭開和諧交換的神秘面紗。
交換 勞動 和諧
馬克思在《1857—1858經濟學手稿》開篇,曾提到法國資產階級經濟學家弗里德里希·巴師夏,并且在隨后的主體部分幾次提到巴師夏的理論。對于這樣一個不為大多數(shù)學者關注的經濟學家,馬克思何以多花筆墨,其實原因很簡單,因為在巴師夏所生活的時代,其資本辯護理論獨具特色。馬克思曾經意味深長地指出:巴師夏是“庸俗經濟學辯護論的最淺薄的,然而也是最成功的代表”①。
在《和諧經濟論》中,巴師夏開宗明義,闡明其學說目的在于推翻社會對抗和階級矛盾、斗爭的學說。在本書中,巴師夏以自然社會規(guī)律為背景,從人的需要如何得以滿足的過程論起,論述了以交換為基礎包括資本和競爭在內的諸多“和諧”因素在資本主義經濟發(fā)展過程中的巨大作用,將資本主義社會發(fā)展中的諸如競爭、資本、生產與消費、戰(zhàn)爭與責任、社會動力與發(fā)展等一系列現(xiàn)象和問題逐一合理化。巴師夏認為資本主義作為一種“和諧的社會組織”,其根據(jù)產生于商品的“交換”,認為任何“交換”都是互相幫助、互相替代對方工作,相互服務的過程。這種以對等利益為基礎的交換,使整個資本主義社會的分配保持了“和諧”。土地所有者、資本家、工人都分別通過提供服務,得到地租、利息和工資,并且隨著社會生產的發(fā)展,各自的收入會同時增加。為此,在“和諧的社會組織”里,是沒有階級矛盾和階級沖突的,他把資產階級對雇傭工人的壓榨論證為兩種公平交換的勞務關系。
在巴師夏和諧經濟理論中,交換處于基礎和核心的位置,“交換就是政治經濟學,就是社會的全部,因為沒有交換的社會和沒有社會的交換都是不可想象的”②。正是通過揭示“交換”概念,巴師夏才發(fā)現(xiàn)資本主義社會經濟生活中的諸多和諧因素,并得出資本主義是“一種和諧的社會組織”的結論。而巴師夏在《和諧經濟論》一書中強調交換是“最重要,最美好,最具決定性,最多產的和諧”。
馬克思肯定了交換在整個經濟運行中的基礎性作用,“一切生產部門的共同基礎是普遍交換本身,是世界市場,因而也是普遍交換所包含的全部活動、交易、需要等”③。但是交換并不是從來就有的、抽象的、非歷史的產物,它是生產力發(fā)展的必然結果,也終將伴隨著生產的發(fā)展而不斷變化。
交換不是從來就有的,在遠古的蒙昧時代,人類在對抗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的同時,還要維持自身的生存,而當時的生產力極低下,各種勞動產品相當匱乏,因此交換在那個時代根本無從談起。自從勞動創(chuàng)造了人類文明之后,隨著生產力的發(fā)展,人們在維持自身生存之外還能有少量剩余產品,這就使得交換的產生成為可能,當然這種交換在最開始還是零星的、偶然的,以物易物的形式居多。此時的交換充其量僅僅是人類生活的一個補充,甚至處于一個微乎其微的、相對次要的位置。盡管如此,它的意義仍舊無與倫比,可以說它是人類經濟活動的第一推動力。
從原始社會末期一直到資本主義社會前夜,交換經歷了一個緩慢發(fā)展的過程,有部分學者將這一時期稱為“前交換經濟時代”或者“交換經濟前時代”。在這段漫長的歷史過程中,無論從人們的交換能力還是交換權利看,這種交換水平都是很低下的。一方面,由于人們在與自然抗爭的過程中一直處于弱勢地位,生存的壓力是擺在人們面前的首要問題,無論能力、技術還是條件都無法達到大規(guī)模進行交換的層次。另一方面,在這一時期,人們對物極為依賴,因而具有一定使用價值的物就成了交換賴以存在的絕對的基礎,再加之人們之間交往的范圍比較狹小,因此,人們之間的交換被牢牢束縛在這一限制之內,無法更好地發(fā)展。然而,歷史是不斷前進的,即使環(huán)境再惡劣,條件再艱難,也不斷積累了一系列物質資料、技術能力,并且逐漸完善了相關制度,這一切因素使得社會經濟邁進了一個嶄新的時代——交換經濟時代。
在這里要強調的是,由于人的物質需要是同生產實踐聯(lián)系在一起的,是由于生產不斷滿足和不斷更新的,因此,是處于不斷生成和發(fā)展之中的。馬克思明確指出,人的需要是歷史的,而不是絕對的既定存在,這些需要并不是由一般的人的本質決定,而是由特定的生產能力和社會發(fā)展水平決定的,“我們的需要和享受是由社會產生的,因此,我們對于需要和享受是以社會的尺度,而不是以滿足它們的物品去衡量的。因為我們的需要和享受具有社會性質,所以它們是相對的”④?!耙坏M足了某一范圍的需要,又會游離出、創(chuàng)造出新的需要”⑤,這是人類自然發(fā)展的規(guī)律。雖然巴師夏認為人的需要不是一成不變的,“人的需要不是一個固定不變的量,這一點是絕對可靠的、不容置疑的、絕無例外的事實。無論從哪方面說,十四世紀的人對飲食、住房和教育的需要,不是我們現(xiàn)時的需要,不難預見,現(xiàn)時我們的需要也不可能與我們后代的需要相同”⑥。但是,巴師夏認為推動人的需要地發(fā)展的是“習慣”的力量,“看來造物主賦予習慣以一種異乎尋常的能量,使它如同機器上的齒輪一樣在人身上起作用,把人推向一個比一個更高的臺階,無法停留在文明的某個階段?!雹甙蛶熛恼J為,“習慣”所代表的個人利益的力量才是超越生產力,推動生產力發(fā)展的真正的歷史動力。
巴師夏認為,從經濟學觀點看,“需要、努力、滿足”這三個過程構成了人的所有活動。其中,需要和滿足屬于個人的感受,與他人無關,但是努力卻是人滿足自身需要和連接人與人之間關系的活動。這里,巴師夏所指的努力代表了為了滿足自己所有的需要的一切勞動,“我把用來滿足需要的人的各種能力的作用均稱作勞動。需要、努力、滿足,這就是政治經濟學的范疇”⑧。
巴師夏認為人與人之間的交換,就是交換彼此的勞動,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經過深入考察,巴師夏理論中的“勞動”概念,與馬克思歷史唯物主義的勞動有天壤之別。馬克思認為,勞動是人類特有的基本的社會實踐活動,是人之所以成為人及能夠成為人的唯一途徑和手段,是人和動物的根本區(qū)別。勞動創(chuàng)造了人和人類社會。按照歷史唯物主義的觀點考察,勞動不是一種抽象的概念,而是具體的歷史的產物,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勞動有不同的內容。從最初區(qū)分人和動物的勞動開始,勞動是逐漸發(fā)展,逐漸完善的。但是,在巴師夏的理論中,勞動是不變的抽象概念,尤其在資本主義社會中,勞動更是廣大人民不可承受之重?!盀榱藵M足自己的大部分需要,我們只能付出艱辛,艱辛可以被看做是一種痛苦?!?,痛苦對于我們來說是不可避免的,我們所能做的僅僅是劣中擇優(yōu)”⑨?!叭绻f需求是一種痛苦,那么努力也是一種痛苦”⑩。這種喪失了自身本質的勞動,也可以說是被扭曲了自身本質的勞動,馬克思有好幾種比喻和說法:“片面的、抽象的勞動”,“極其片面的、機器般的勞動”,把“工人當做勞動的動物,當做僅僅有最必要的肉體需要的牲畜”,這種種所謂“勞動”的本質,按馬克思一針見血的說法,就是“不考察不勞動時的工人,不把工人作為人來考察”。所謂“片面的”勞動,說的是人所從事的勞動不是人的勞動也不是人在勞動,而是像機器、像動物那樣的勞動。而所謂“抽象的”勞動,說的則是沒有真正把握住勞動的社會前提和社會內容,不區(qū)分勞動是在什么樣具體的社會條件、首先是什么樣的社會關系的情況下進行的,因而把一切時代和一切社會制度下的勞動都看做是同樣的勞動,即抽象的人類的一般勞動。
在巴師夏的理論中,勞動之所以成為人類痛苦的、無法逃脫的宿命,是因為在資本主義社會生產中,勞動帶來生產力的發(fā)展,引起社會關系首先是生產關系的變化,但由于生產力和生產關系之間的矛盾所帶來的諸多后果,給勞動造成不同程度的扭曲。這種扭曲被馬克思稱為勞動異化,而勞動異化的主要表現(xiàn)是勞動者和自己勞動產品的異化及勞動中人與人關系的異化。前一種異化說的似乎是人與物的關系,但實際上是被人與物的關系掩蓋著的人與人的關系。巴師夏使勞動從創(chuàng)造變?yōu)榭嘁邸目鞓纷優(yōu)橥纯嗟闹饕颍辉趧趧颖旧?,而在勞動過程中所形成和發(fā)展起來的人與人之間的社會關系。因此,巴師夏理論中的“痛苦的勞動”,實際上是資本主義社會中異化勞動的典型代表,這種異化與資本主義社會的生產關系息息相關。
克服勞動異化從而使勞動成為“自由的自覺的活動”,這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的一個中心點。自由自覺的活動應該是人類社會生活中最富于理想性和最有創(chuàng)造性的社會關系,馬克思設想在未來社會里,勞動會成為人們生活中的“第一需要”。到那個時候,由于共同勞動帶來的社會生產力的巨大發(fā)展和物質生活及精神生活的極大豐富,勞動不再是謀生的手段,更不會成為引起人與人之間矛盾對立的手段,而被人們看做是一種創(chuàng)造、一種愛好甚至是一種享受。
在市場經濟中,等價交換雖然直接表現(xiàn)為物與物之間的等價關系,但這種關系的背后反映的是人與人之間的自由平等關系。在資本主義社會中,交換價值的前提是生產資料由私人占有,并以非直接社會化的方式應用于社會化的生產活動。于是勞動產品的實現(xiàn)所通過的交換注定是間接的、不自然的方式。在資本主義交換中,等價物的實現(xiàn)只存在于無數(shù)價格的平均數(shù)之中,并不存在于每個個別場合。換言之,在商品的“價值實現(xiàn)”過程中,等量勞動是通過許多偶然價格的碰撞實現(xiàn)的。尤其在資本主義生產中,嚴格意義上的平等交換十分罕見,價格同價值的背離倒是常態(tài)。
在資本主義社會生產中,平等交換的虛偽性在于用日常生活中的小額交易來掩蓋真正的交換,因為這種交易僅僅是資本主義世界的表象,是以純粹的流通形式進行的。而在這種形式中進行的交換價值的簡單運動中,絕不能獲得價值增值,從而無法獲得資本。我們要更進一步地深入資本主義社會交換之中,以認識到其實質。
在資本主義社會中,私人占有導致兩大階級的對抗,工人與資本家之間地位的不平等以至于對抗在所難免。在這種前提下談論等價交換,無疑就是自欺欺人。而這種交換地位的不平等是等價交換難以實現(xiàn)的最根本原因。首先,在資本主義社會中,工人和資本家之間的交換,是勞動力與工資的交換。勞動力從一種個人能力蛻變成商品,這本身就是一種極端的不平等;其次,在資本主義生產過程中,工人付出自己的勞動力以換取養(yǎng)家糊口的工資,其實質是工人所創(chuàng)造的勞動價值的一小部分,工人在這場交換過程中并沒有得到自己應該得到的全部價值;再次,隨著資本主義生產力的發(fā)展,工人勞動創(chuàng)造的勞動價值越大,資本家所獲得的利潤就越高,但是與此同時,工人的工資卻同比下降;最后,最關鍵的是工人在這場交換之中,由于其自身地位的原因,必然導致其被資本家支配的命運。而這種支配和被支配的權利關系需要兩個條件:一是一方處于強迫另一方的位置;二是一方不得不聽命于另一方以換取物質需要。只有在資本主義社會中,這兩個條件才得以實現(xiàn),在工人與資本家交換伊始不平等就已利益最大化,而工人得到的是維持其最低生活水平的工資。在這場交換之中,工人或許有選擇與哪位資本家交換的權利,但是沒有選擇是否進行交換的資格。由此,資本家與工人之間支配與被支配的關系昭然若揭,而由此導致的不平等交換就成了必然。
巴師夏認為,在資本主義社會中,工人的生活境況盡管比較糟糕,“穿著粗陋的衣服、吃著黑面包”,但是“如果他生活在孤立狀態(tài)中,沒有通過交換得來的東西,他有一絲一毫的可能獲得粗陋的衣服、黑面包和木板床及小屋嗎”??因此,巴師夏認為,盡管工人的生活狀況不是很舒適,與資本家無法相媲美,但是相對于野蠻時代前進了一大步,而這種進步應該歸功于兩個方面:一是資本主義社會的天然合理性,二是由于交換的巨大作用。但是與巴師夏不同的是,馬克思從來沒有簡單地肯定這種歷史的進步。他不會像資產階級經濟學家那樣,將這種“建立在這種自發(fā)的、不以個人的知識和意志為轉移的”社會看做是“自然的產物”,把顛倒和物化的社會關系看做是其天然具有的客觀合理的,因為這種社會關系是“歷史的產物”。
商品交換不僅是人的生產的社會實現(xiàn)方式,而且是人的需要的社會實現(xiàn)方式。在當今商品經濟急速發(fā)展的社會,交換已經出現(xiàn)與歷史上各個時代都不相同的特征。雖然交換是由于人的需要而出現(xiàn)的,但現(xiàn)代社會的交換發(fā)展到今天這種發(fā)達的形式是生產發(fā)展到一定歷史階段上的產物。在21世紀高速發(fā)展的社會里,生產的分工和交換已經處于高度發(fā)達和至關重要的狀態(tài)。交換價值從而成為人類生活中具有支配性作用的事物,是生產發(fā)展的需要和必然結果。這不是因為社會關系本身的任意改變,而是從物質生產這個客觀基礎上生發(fā)出來的必然性。
但是我們不能因此而忘記交換出現(xiàn)的最初原因卻是個人對自身利益的追求,對自身利益最大化的追求和滿足是人們進行交換的最深層的驅動力。古典經濟學家亞當·斯密就明確指出:“我們每天所需要的食料和飲料,不是出自屠戶、釀酒家或烙面師的恩惠,而是他們自利的打算?!?“各個人都不斷地努力為他自己所能支配的資本找到最有利的用途?!?馬克思深刻地指出:“任何人如果不同時為了自己的某種和為了這種需要的器官做事,他就什么也不能做?!?個人利益永遠是交換行為取向的最后決定者和判斷標準。巴師夏相當肯定這個觀點,他認為由個人需要推動的交換在使人得到滿足的同時,還能夠產生富于勞動,而這些富于勞動將用于提高人的需要層次,進而推動人類的文明進步,從而構成和諧。因此,巴師夏認為“現(xiàn)今的社會組織就是一種最好的、最廣泛的聯(lián)合”。在這個抽象的過程中,現(xiàn)實社會生產中比如剩余勞動產生的剩余價值的流向等問題,在巴師夏的理論中并未提及。
從歷史上看,到19世紀時,商品交換已經成了西歐資本主義社會交換的主要形式和基本形式,這種交換區(qū)別于直接的產品交換,是發(fā)達社會中的一種交換媒介。正是它蘊藏著資本產生的秘密,并暴露出資本主義的本質。商品交換的內容是交換價值,但是按照馬克思觀點的理解,人類社會存在的基礎是人生存的需要,而任何商品中都包含使用價值和交換價值,其中使用價值正是用以滿足人類的這種需要的,因為只有使用價值才是具體的可感的事物,相對而言,交換價值是抽象的東西。但是,在資本主義社會中,商品交換迫使使用價值屈從于交換價值,表現(xiàn)為生產目的的不是創(chuàng)造使用價值以滿足需要,而是為了獲取更多交換價值即追逐利潤。商品交換不停地把個別的東西轉換成一般的東西,永無休止地把使用價值的千差萬別性塞進交換價值的同一性機器之中,達到抹殺一切個性、同化一切異己的目的,最終是為了獲取剩余價值。具體到資本主義商品生產過程中,商品、貨幣和資本的職能因此而處于不斷發(fā)展變化之中。
由此,馬克思在一針見血地指出:“生產的發(fā)展越是使每一個生產者依賴于自己的商品的交換價值,也就是說,產品越是在實際上成為交換價值,而交換價值越是成為生產的直接目的。……隨著生產的社會性的發(fā)展,貨幣的權利也在同一程度上發(fā)展,也就是說,交換關系固定為一種對生產者來說是外在的、不依賴于生產者的權利。最初作為促進生產的手段出現(xiàn)的東西,成了一種對生產者來說是異己的關系?!?“人與人的社會關系顛倒地表現(xiàn)為物與物之間的關系,個人的生存實際上必然轉換為一種孤立的客體化碎片式的生存。在強大的物化經濟力量面前,個人生存倒成了微不足道的。個人顛倒地表現(xiàn)為市場經濟自主發(fā)展實現(xiàn)利潤的工具。生產的確在進步,財富的確在迅速積累,可是創(chuàng)造這個世界的人卻‘表現(xiàn)為完全的虛空’?!?
當然,這種“以物的依賴關系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對于“人的依賴關系”的消解仍然算得上是社會的進步。因為生產力的發(fā)展迫使人的需要及其實現(xiàn)方式向現(xiàn)代轉型,在市場經濟條件下,人的需要不斷間接化、社會化,生產者的注意力由自身需要轉向社會需要,由追求使用價值變?yōu)樵O定交換價值。生產者只有為社會進行生產,滿足社會的需要,才能為自己生產,滿足自身的需要。在資本主義制度下,這一問題是難以解決的。這是由資本主義“為生產而生產”的生產目的所決定的。資本主義的經濟基礎決定了資本主義生產只是為少數(shù)人發(fā)財致富而生產,生產目的偏離了“為人”的軌道,導致物欲泛濫,精神追求萎縮,造成人的異化。
但是要清楚認識到,在資本主義制度下,生產目的的偏離、物欲的泛濫,這一切顛倒卻并不是由于交換本身帶來的。交換僅僅是作為一種經濟發(fā)展的手段和工具而存在,至于交換從手段演變成目的,這個過程完全是由資本主義社會的生產方式導致的。因為只有在資本主義生產關系中,勞動才表現(xiàn)為抽象勞動和具體勞動之兩重性,抽象勞動正是現(xiàn)實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本質特征。在資本主義生產中,作為抽象勞動的表征的交換價值凌駕于具體的使用價值之上,由此導致商品的崇拜、貨幣的無所不能和資本的擴張。隨著商品交換的發(fā)展,人的社會關系隨之發(fā)展起來,并且人越來越受制于自己創(chuàng)造出來的社會關系。社會關系這種共同體形式對人來說成了一種抽象的存在,人無法逃避它,不得不面對它。要走出資本主義的黑暗世界,我們必須把使用價值從交換價值的奴役下解救出來,回歸以使用價值滿足人的真實需要為目標的生產。因此,在資本主義社會中無法解決的問題和矛盾,在社會主義社會中部分得以解決。因為只有社會主義生產才是以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為根本目的的,這是社會主義制度的優(yōu)越性之所在,體現(xiàn)了生產的人性關懷。
當然,我們有信心,更有理由相信在馬克思所呈現(xiàn)給我們的第三社會形態(tài),即共產主義社會中完全實現(xiàn)這個目標。
一方面,在未來共產主義社會中,生產的目的和資本主義社會完全不同。前者是為一切個人生產產品,而后者是為了個人利益的最大化而生產。因此,在資本主義生產中,對交換商品、貨幣和資本等的追求,在共產主義社會中已經無立足之地了。交換單純就是交換,從目的恢復了其手段本身。
另一方面,在共產主義社會中,每個人的地位、享有的權利完全平等,因此實現(xiàn)平等公正的交換輕而易舉。對于這一點,巴師夏是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的,“全體人民都享有特權,這讓人怎么想象”?因為在共產主義社會中,等價交換原則在理論上和實踐上能夠完全一致,所以個人無需擔心他的勞動不能完全實現(xiàn)其價值,他只要領取相應份額的所需物品,因此中介物的交換價值就此消失。
至此,價值的兩面性、勞動的二重性都已經不復存在,抽象的交換價值和抽象勞動已經隨著未來共產主義社會的實現(xiàn),失去了其存在的理由。隨著“各盡所能,按需分配”原則的實現(xiàn),交換本身同樣將失去其存在的意義。
注釋:
①《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18.
②巴師夏.和諧經濟論.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5:99.
③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人民出版社,1980:20.
④⑤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2:369.
⑥巴師夏.和諧經濟論.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5:84.
⑦巴師夏.和諧經濟論.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5:82.
⑧巴師夏.和諧經濟論.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5:94.
⑨巴師夏.和諧經濟論.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5:77.
⑩巴師夏.和諧經濟論.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5:71.
?巴師夏.和諧經濟論.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5:104.
?亞當·斯密.國民財富的性質和原因的研究.上卷.商務印書館,1972:14.
?亞當·斯密.國民財富的性質和原因的研究.下卷.商務印書館,1972:25.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2:286.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9:91.
?張一兵.馬克思經濟學語境中的歷史現(xiàn)象學初探.馬克思主義與現(xiàn)實,1999(2).
本文系中共中央編譯局哲學社會科學基金項目 “經濟和諧論辨析——論馬克思對巴師夏的批判”(批準號:13C19)的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