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

陳德鴻

她又來到了河邊。

幾片枯黃的落葉，使河水變得更加清澈。天好高好藍，近處的幾朵白云緩緩地飄，仿佛在擦拭著天空?？勺约旱挠洃?，又能用什么去擦拭呢？

她忘不掉那石板，石板后的兩棵楊樹，楊樹上的幾只喜鵲和喜鵲歡快地鳴叫……

那樹葉綠得發(fā)亮，那河水多么溫柔，那陽光多么慈愛，還有那樹上可愛的小精靈，還有滿世界生長著的綠色??！

那是他探家第一次在故鄉(xiāng)的河邊洗衣服，她也來洗衣服，多么巧。

她偷偷瞄著他，感覺他比以前黑了不少，卻更帥氣了。雖然他洗起衣服來還有些笨拙，神情卻十分專注。

她有許多話想問他，問他部隊的情況，問他還記不記得自己。小時候，她總是跑到他家里，和他妹妹一起玩。其實，她最想問的，是他搞沒搞對象。哦，是談沒談戀愛?？稍挼搅俗爝叄謴娙讨柿嘶厝?。

她聽到了自己劇烈的心跳。她感到了自己的臉在發(fā)燒。這感覺也許只有潺潺的河水知道，河邊的石板知道，石板四周的小草知道。她為自己生出這么多奇怪的感覺而害羞，她羞得一個勁搓洗著一件已經(jīng)洗完的衣服。

樹上的喜鵲仍在不停地說話，說得人心煩意亂。她真想撿起一個小石子扔上去，把這幾個不知趣的小家伙趕走。

她享受著只有他存在時的幸福，然而這幸福卻是那么的短暫。

他洗完衣服，悄悄地走了。

她癡癡地看著他洗過衣服的石板，看著那兩棵粗壯的楊樹，還有樹上的花喜鵲，手里的衣服已不知不覺被河水沖出了好遠。

她后悔極了，當(dāng)時，真應(yīng)該去拿過一件他的衣服就洗，那樣，他肯定就會先說話了，也許會問到自己……

以后，即使不洗衣服，她也總會到河邊坐一坐。她想，這無憂無慮的河水，就是一條潔白的飄帶，飄向山外的江，飄向遠方的海，飄向海邊哨所里的他。

出嫁前，她又來到了河邊。那兩棵楊樹不知被誰鋸掉了，樹上的喜鵲早已沒有了蹤影。

她呆坐在靜悄悄的河邊，撫摸著他洗過衣服的石板，眼淚不由自主地又流了出來。

她知道，他不會再來河邊了。執(zhí)勤途中，為了救一位落水的孩子，他再也沒有醒來。

以后，她又聽到過無數(shù)次喜鵲的鳴叫，可是卻沒有一次能抵得上那天那般美妙。

她覺得自己永遠也離不開這河邊了。

河邊藏著她永遠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