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漫步在德國的小城漢諾威,沐浴著萊納河畔的陽光,沿著萊布尼茨大街流連徜徉,一組體態(tài)豐腴、色彩亮麗、充滿自信與活力的巨型女性雕塑映入眼簾,正慨嘆于公共藝術給這座城市帶來的魅力之時,耳邊傳來了人們的議論聲:“她們就是娜娜!了不起的女性!了不起的女藝術家!”原來這些雕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娜娜(Nana),這個親切好記的名字抑或讓人聯想到19世紀法國作家左拉筆下的《娜娜》?娜娜是誰?娜娜的創(chuàng)造者又是誰?本文將為您講述一個女藝術家的涅槃人生,為大家解答這個疑問。
一、一位杰出的女性藝術家
“只有少數女性能夠經得起時間的考驗,在20世紀末占有一席之地,從無意義的世界里脫穎而出,形成迷人個性的巨大剪影?!蹦莼さ隆ど7ɡ眨∟iki de Saint Phalle,1930-2002)就是這鳳毛麟角中的一位,她是20世紀最受歡迎的法國藝術家之一,更是60年代法國新現實主義團體當中唯一的女性藝術家。妮基因為“娜娜”系列作品被公眾所熟知,但從她最早期20世紀50年代的繪畫、素描,到60年代的集合藝術、射擊繪畫,1965年開始的娜娜(Nana)系列,以及晚期的塔羅公園等作品中,都可看出她過人的朝氣、創(chuàng)意與想象力。她的創(chuàng)造力跨越各種領域,涵蓋了繪畫、雕塑、建筑、設計與戲劇等藝術范疇,更拓展了大眾的美學視野與幻想空間。2000年11月17日,妮基成為漢諾威的名譽公民,并把她的300件藝術品捐贈到司本格博物館,她的大多數大型雕塑品在歐洲、美國、日本等地作為公共藝術展示,備受人們的關注與喜愛。
“天才、激情、想象”,曾是18世紀末19世紀初歐洲浪漫主義運動對抗新古典主義理性與保守的響亮口號與精神動力,在20世紀的妮基身上,這一口號也展現得淋漓盡致。透過她隱藏在心底的,不可告人的痛苦經歷與跌宕起伏,充滿戲劇性變化的一生,她在告訴世界,成為一個藝術家并不是選擇,而是命運的安排。但當她真正走上藝術道路之后,憑借超常的悟性掌握了藝術的表達方式,藝術便為她開啟了一扇通往神秘世界的大門,她就像一個得到了魔法鑰匙的小女孩,在玄妙的天地間找到了寶藏。
二、最初進入藝術
要想理解妮基的藝術,就必須了解她對藝術的感受是如何發(fā)展而來的,這始于她敏感的性格與個人的遭遇。出生于巴黎塞納河畔納伊,從小在上流社會長大,就讀于考文特教會學校的她,受到古板保守、傳統(tǒng)觀念、宗教禁忌的壓抑與約束,在嫁給年輕的丈夫和誕下兩個孩子之后,她發(fā)現自己已經踏進了自己曾經拒絕的資產階級生活模式,這個內部的矛盾導致她遭受了一次精神崩潰,再加上11歲時被父親性侵的陰影,在得了神經衰弱之后,她在一家精神病院接受了電療與藥物治療。所有這些都成為她選擇當一名藝術家的關鍵轉折與催化劑。她說道:“我曾經是一個憤怒的年輕女人,但有許多憤怒的年輕男女并沒有成為藝術家。我成為一個藝術家并不是我的選擇,在成為藝術家這件事情上我不需要做任何的決定,這就是我的命運。在過去的一段時間里,我需要被關進一個避難所,我曾在精神病院度過短暫的時光,并接受了數十次的電擊療法。在我張開雙臂擁抱藝術的時候,我是真的需要它來救我,藝術對我來說是必需品?!备?略凇动偘d與文明》中曾分析過,藝術是擺脫禁閉的一條途徑:“凡是有藝術作品的地方,就不會有瘋癲?!蹦莼闶且蛩囆g而獲得了心靈解放,并因之成為一位杰出的藝術家。
她的第一幅作品就是在自我治療期創(chuàng)作的,它看起來就像一幅天真的拼圖畫,用織錦的材質做成,沒有任何技巧與精致的意識痕跡,就像她所崇拜的畫家亨利-盧梭(Henri Rousseau,1844-1910),完全在一種自然的狀態(tài),她自學并創(chuàng)造了色彩、仙女的頭飾,這種畫面在她之后的作品中都可以找到。神話般的動物和蛇,女人與教堂,空難與汽車
這些是她身邊的環(huán)境,古老的神話與現實生活交織在作品中。在之后的作品中她引入了宗教的主題,這與她在上流社會考文特教會學校長大有關。她的形式風格和宗教主題與讓·杜布菲(JeanDubuffet,法國畫家、雕刻家和版畫家),和高乃依(17世紀上半葉法國古典主義悲劇的代表作家,一向被稱為法國古典主義戲劇的奠基人)。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他們的共同點是倡導一種簡單的潮流,回到了天真與兒童繪畫的原則中去。
三、躋身法國新現實主義
20世紀50年代,當英國的里查德·漢密爾頓(Richard Hamilton)、美國的羅伯特·勞生柏(Robert Rauschenberg)和賈斯帕·約翰斯(Jasper Johns)等藝術家大肆利用現成品進行藝術創(chuàng)作,從而掀起了一股聲勢浩大的“波普藝術”新浪潮的時候,法國的一些藝術家也不約而同地看到了現成品的美學和藝術價值,在涌現出一批藝術家、已經完成了大量作品并推出了一系列活動和展覽,作為一個流派基本上已經形成氣候的時候,一位名叫皮埃爾·雷斯塔尼(Pierre Restany,1930-2003)的法國藝術批評家站了出來。他扯起一面名為“新現實主義”的大旗,將這批有著共同藝術追求的年輕藝術家組織在一起并召開會議,他還起草了一份宣言,讓各位藝術家在上面簽上姓名。如此這般,使得一個有組織的流派、一個有綱領的運動在法國正式登上藝術舞臺。
妮基加入了這個年輕的流派組織,成為這個組織中唯一的女性成員,并因此認識了她后來的丈夫,亦是她生平最重要的藝術伴侶丁格利(Jean Tinguely,1925-1991,20世紀下半葉著名的瑞士雕刻家及實驗藝術家,以機械式動態(tài)雕刻著稱)。他們在20歲出頭便已結識,但當時兩人各有婚姻,一直到40歲才結婚。這也不禁令人聯想起20世紀能在藝術史微弱發(fā)聲的女藝術家如卡蜜兒與卡羅,她們與妮基的共通點是皆有一位出色的藝術伴侶(但不能輕易歸罪于此):卡羅的伴侶里維拉(Diego Rivem)和卡蜜兒的伴侶羅丹(Auguste Rodin)。志同道合的藝術伴侶可以讓藝術家全身心地投入創(chuàng)作,這看似巧合的規(guī)律,其實是很平常與自然的事情。妮基得到丁格利的鼓勵,開始積極創(chuàng)作,她發(fā)現“新現實主義”這個團體改變了她的處境,充分地讓她把情感的困境轉移成創(chuàng)作的能量,克服與超越負面的情緒,鼓勵她突破傳統(tǒng)社會對女性的種種局限,超越個人成長環(huán)境的束縛,進入更加廣闊與自由的藝術創(chuàng)作領域。
四、藝術與步槍
妮基作品帶來的最重要的寶藏并不是她晚期鮮艷風格、為人們帶來歡笑的娜娜和塔羅公園,而是她最痛苦的創(chuàng)作初期的作品,那種奮力掙扎卻勇敢挖掘,保持著對現實狀態(tài)批判意識,直指問題核心的銳利尖鋒造就了真正的杰作。
起初,她通過具有破壞性的、激烈的自我復仇的方式解決精神衰弱的困擾與童年經歷的心理陰影。早期的射擊與裝置藝術是她自我療傷的必經之路。經歷了這些之后,她才創(chuàng)作與發(fā)展出彩色的“娜娜”與歡樂的建筑。
她說:“1961年,我開始射擊我的父親、所有男人——小的、高的、大的、胖的,我的兄弟、社會、教堂、考文特學校、我的家庭、我的母親、我自己。我射擊就像是開玩笑,令我感覺好極了。我射擊因為我對于畫面的流血與死亡有一種上癮的癡迷。我的射擊就像一個魔法的時刻,令人狂喜。射擊是一種在純白色的真理上的毒蝎,紅色、黃色、藍色、畫面哭了,畫面死了,我喜歡殺死畫面,但又是一種重生,這個戰(zhàn)爭沒有受害者?!北┝巩嬅娉蔀橐环N狂歡的模式。一把步槍、一個犧牲品,在公共空間,藝術家沉醉與自己的憤怒并發(fā)泄?!爱斘以跈C場看到年輕的恐怖分子通緝犯照片,我多么慶幸,我用藝術消化了我的暴力。”
妮基的射擊藝術品由木或金屬結構里面藏顏料袋,然后為熟石膏所覆蓋。做完之后會用步槍進行射擊,油漆濺出,所以每個作品都獨一無二,這種風格非?,F代。
妮基排斥上帝與教堂,不去崇拜,因為她在現實中所缺失的東西在教堂中也沒有得到答案。所以她僅僅把教堂看作是人類的一種基本態(tài)度,她將它作為西方文明史的一個符號來理解。她曾說:“上帝,我懷著心里的愛與恨走近圣壇,為什么你讓人們憤怒與痛苦?我恨你,我愛你,我信任你,那里有我不能理解的神秘,為什么你能允許饑餓與戰(zhàn)爭?是魔鬼比你更強大么?請原諒我,我在懺悔,我請求救贖,我將自己丟在你的腳下,我正11歲,對于上帝的愛才剛剛開始并要終生不渝。我在1961至62年創(chuàng)造了這圣壇和大教堂以此來表達我的激情?!?/p>
畫作變成了死亡與復活的神龕。她說:“我射擊著自己,射擊著不公的社會,我射擊我自身的暴力,也射擊著時代的暴力,我在背負重擔一樣,被迫拖曳著自身內在的暴力……”
五、神秘的合成
花和槍和玩偶和骷髏和怪獸和車和蜘蛛和士兵和蛇和馬和心臟和牛仔和飛機和輪子和刀和卷發(fā)夾子和十字架和面具和獅子和樹葉和玫瑰和狗和蜥蜴和……”
——妮基
妮基早期許多作品如惡夢般充滿怨氣,環(huán)繞著恐怖的氛圍,許多作品以“新娘”為主角,穿著莊重華麗卻神情哀傷,展現她對家庭、愛情的復雜情緒。妮基這一階段還以一種恐懼和毀壞的方式來主導天真的孩童似的玩偶,使其成為新娘與死亡之間的一種鏈接?;橐鲎屌詡€體死亡,它使女性只關注自己作為養(yǎng)育孩子與母親的角色,或者說婚姻是自我毀滅的決定,就在一個生命的進程中死亡也是無處不在的。被凍結、被隔離,缺乏自我意識的生命在面具當中被發(fā)現。當孩子長大為成人的時候,他們已經變成了空殼,沒有自我成長的能力。妮基自己寫到:“這不是個人的問題,而是一個國家的問題。當我們能夠戰(zhàn)勝自己,這個世界的災難才能夠被避免。”這個信號使藝術家的意象從憤怒的對抗轉變?yōu)橐环N懇求似的比喻,它暗示了一個沒有生機,自由的、內部腐化淫蕩的資產階級組織的危機,當時的政壇正面臨著動蕩的升級,戰(zhàn)爭與災難使人心慌慌。
女性藝術家不可避免地會轉向女性社會角色的傳統(tǒng)話題,妮基這一時期也是,她將她的“心”、“巫婆”、“新娘”和“分娩”這些女性話題作品做了一種貌似天真的處理。但是當你靠近看的時候,會感到一種深刻的恐怖與擔憂,因為這些元素以一種孩子玩具的形式呈現。嬰兒的玩偶像爬行的螞蟻般劃過新娘的禮服,巨大的蜘蛛在分娩婦女的腹部,骷髏、貓頭鷹以及心臟在一種微妙的陰暗的情緒下,使女性的價值觀處在一種不堪入耳的、反社會的、神秘的、深不可測的危險中。心在流血,這個亮麗的白色新娘帶著一種癱瘓無奈的神色,與此同時女巫與妓女帶著死亡與無助,也處在一種危險之中。妮基每天描述著地獄般的經歷并以此來戰(zhàn)勝內心的恐懼,這些物與人表達了一種過多的、沒有明確的想法或感覺的混亂,這種把混亂與孤獨暴露于公眾視野之下的觀念,反映了一種神經官能癥的超現實主義的理論,藝術家其實通過這樣的工作最終使自己得到了自由。
六、關于娜娜
35歲時,妮基開始創(chuàng)作女性原型,這些女人的形象也迥異于時尚要求美女的纖瘦弱不禁風身材,反倒像女人懷孕時圓滾滾的腹部和膨脹的胸部,圓滿的身軀承載著重要的任務:懷孕生子。妮基將這原型命名為“娜娜”,也是今日妮基最具代表的作品。
娜娜,這個肉乎乎的姑娘,打著大腿,仿佛母雞一般咯咯叫著,往四處放射出生命的芬芳,洋溢著女人的無窮魅力,人們被她迷住了?!灰獙⑺畹靡獾幕蝿友珓幼鱽硪换兀^眾馬上情緒高漲,這種高漲的情緒由下自上飄上去,一直飄到天花板才停住。
——左拉《娜娜》(法國作家左拉的自然主義重視人的動物本能,人的獸性,他將人作為一個孤立的人、一個生理的人來看待。不知這是否也給妮基的創(chuàng)作以啟發(fā)呢?)
1964年第一個布面娜娜誕生,標志著妮基藝術生涯的新階段,她終于告別了之前殘酷與帶有攻擊性的早期作品并取得了一種新的平衡。娜娜展現了一個溫柔與冷靜的世界,讓人們聯想起童年與天真,妮基似乎開始捕捉那種類似圓度與豐滿的聲音。
“我的第一件娜娜是用羊毛和綜合材料制作的,顏色是柔和的,她們也不是很大,但是她們大多都具有動態(tài)姿勢。有些是跑、有些是倒立、有些僅僅只是站著,還有懷孕的,她們都看起來非常開心,當第一次她們在公眾面前展示的時候,就引起了轟動?!钡谝粋€娜娜的歡樂與幸福的成功呈現也主要得益于聚酯材料的使用,這種材料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更容易定性、更流暢,同時也更好著色。這種平衡的掌控同樣也來自創(chuàng)作的冷靜與強烈的用色。一改之前用兒童玩具、石膏、繩子與“生活的廢物”這種色彩的大雜燴,從恐怖的氣氛中走出來。娜娜使用的是一種分明的色彩與干凈的線條,展現歡樂的人物形象。在她早期作品中的不可避免的垃圾情緒已經清除干凈,從而表現出一種積極的心態(tài)。她能夠將自己抽象化,從而看到更大的畫面。
“娜娜”主張的是某種排遣,是溫和的,是對人性弱點的有意識的察覺,但卻嘗試著通過一種愉快的方式來解決?!拔业牡谝粋€關于娜娜的展覽我把它叫做《娜娜的力量》,對于我來說她們代表著愉快,代表著被解放的女性。今天,幾乎20年過去了,我再看她們有一種不同的眼光,我將她們看做新的母系社會的使者,我相信這是唯一的答案。她們代表了獨立、優(yōu)秀、奉獻、知足的母親。請不要驚訝觀眾對娜娜愛與恨的激動反應,觀眾們會因為自己的母親而敢于直接面對娜娜?!?/p>
“噬靈的母親這件作品是一種極端的諷刺,代表著一種極端的社會批判,而且由于這個作品的形象也讓人們聯想起噩夢中的邪惡的女巫,所以不受大家的歡迎,我也經常被這個形象嚇到,雖然這是我最喜歡的作品之一?!敝竽饶鹊娜宋锼茉鞆南矂〉奶煨?,到歡快的形象,最后發(fā)展成為一種無限貪婪的女巫,娜娜的形象就終止了,再也沒有了創(chuàng)作。
妮基說:“誰是那只釘在十字架上的鳥,是我么?是他么?是我們所有人么?媽媽吃掉爸爸,她也會吃掉我么?爸爸已經死了,是我殺死的他么?我也是吞噬一切的母親么?也許他還活著,看,那金色的樹枝與孩子從他的頭上長出來了?!?/p>
妮基少女時期的性侵害經驗成為早期作品惡夢來源,自此,通過藝術,她使自己從灰暗的蠶蛹蛻變成彩色的蝴蝶,她以自己的重生來面對殘忍的人生,終究以喜劇收場。
七、塔羅牌世界
“娜娜”成就了妮基,卻也差點讓她喪命,命運就是這么捉弄人。1964年,還沒有人了解聚酯材料,它是一種還在實驗階段的新型材料,沒有多久,妮基得了嚴重的肺病,這才意識到新材料有多么的危險。從此,妮基開始了她的邊框雕塑時期。她說:“大地母親的形象已經被我的邊框所代替,這是一種新的情緒,邊框是會呼吸的,他們是關于神話題材的空氣雕塑,通過他們你可以看到天空和植物,我邀請觀眾透過我的雕塑來看我,空氣已經進入了我的生活,聚酯材料的污染對我的肺造成了致命的傷害,通過深呼吸、散步、鍛煉、親近大自然等方法,我的身體得到了好轉,這些雕塑反射出這種改變,我喜歡那個在塔羅公園中舉著燈籠尋找寶藏的隱士,其實尋找本身就是最大的寶藏?!?/p>
空氣圖騰展現的是光的力量,反映了一種對比,表現出亮與暗、白天與黑夜、透明與不透明。藍色的心情,像天空一樣的,可以呼吸的。
——妮基
妮基帶著深奧的哲學與文學特質,開始思考意識與無意識,個人與集體的諸多命題。這些想法的具體表達就是實施一些大的建筑項目,例如塔羅公園。這是一個展現藝術家生活的作品。結合她的藝術的概念,使她從一個充滿憤怒的射擊繪畫的女人走向娜娜的創(chuàng)作,從此點亮了她的想象力和思想的信仰。她早期的經歷整合進入了塔羅公園,形成一種新的合成,是一種可見的自然和諧的思想。
早在1952年夏天,妮基那時只有22歲,她們一家到法國南部、西班牙和意大利旅游時,大教堂作為“整體的典范”,深深地銘刻在她記憶中。1955年游覽巴塞羅那期間,妮基更是發(fā)現了許多高迪作品,其中圭爾公園(Gtiell Park)尤其給她以震撼——由于大量運用色彩繽紛的西班牙瓷磚與碎瓷片鑲嵌,整個公園散發(fā)著華麗浪漫而濃郁的地域色彩。當時,她便萌發(fā)了創(chuàng)作一個屬于自己的雕塑公園的念頭。1979年,當夢想埋藏了20年之后,她終于迎來了創(chuàng)造一個藝術世界的契機,地點在意大利的托斯卡納地區(qū),又經歷了20年的創(chuàng)作與修建,直到1998年,塔羅公園也稱“魔法花園”終于建成,正式對外開放,她由藝術發(fā)展出有建筑功能的雕塑,由雕塑發(fā)展成建筑,她設計的塔羅牌角色雕塑,現已成為度假勝地,為世人呈現了一個歡樂的天堂,為當地帶來許多觀光客。這個持續(xù)了40年的夢終于可以醒來了,童話實現了,夢想成真了。
塔羅牌是命運預言的象征,它與一系列深奧復雜的解釋相結合,是對純粹的真實,過度的機械化以及自然與日常生活的分離的批判。塔羅牌在妮基那個年代流行起來,她的創(chuàng)作甚至開創(chuàng)了一種生活觀念的選擇。她說:“如果人生是一副我們生來就不知道規(guī)則的游戲牌,我也必須自己出牌,所以塔羅牌決不僅僅是一個游戲,其背后隱藏著深刻的邏輯,我相信這里包含著人生的密碼……當地的工匠保留意大利藝術的傳統(tǒng)與榮耀,塔羅公園不僅是我個人的項目,也是所有的參與者共同的項目,所有人都為它的誕生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時間是永恒命題,命運是生命空間,通過建筑的比例,妮基將自身的命運在一個充滿詩意的范疇里超越了時間。還沒有一個藝術家能夠這樣出色地迎接挑戰(zhàn),近乎神奇的創(chuàng)造,而妮基就停留在命運與時空之間。
結語
“祖母總是顯得年輕(妮基21歲生子、40歲就當了外婆),性格熱情剛烈,對外卻總是保持優(yōu)雅。熱愛生命的祖母,到了70歲至2002年過世前都還在學滑翔翼飛行?!?/p>
——來自妮基的孫女布露慕·卡德納斯(Bloum Cardenas)的回憶錄
妮基早期掙扎、晚期怡人的作品風格呼應其波折跌宕的藝術生涯。但妮基的最獨特之處在于她的藝術就像一朵蓮花在湖,不用說,真正的美麗是通過簡單的圖案滋養(yǎng),因為那些才是至關重要的,才是本質。妮基的執(zhí)著堅持使她不僅超越了傳統(tǒng)模式,也超越了當前的藝術原則。她關于生命與夢境的困擾,沒有誰夠給予指導,她無視高級藝術的狹隘定義,所有的元素都由她的特殊人物、原創(chuàng)與獨立的形象呈現。她在現實生活中積極的選擇,沒有以藝術家而自居,而是不斷尋找一種內在的視覺表的動機,將她的生活與她的藝術緊密相連。如果沒有藝術,她將永遠不知道自己是誰,她的卓越的才華與可能爆發(fā)的天賦將被隱藏起來。
一只落在樹上的鳥從來不會擔心樹枝折斷,因為它相信的不是樹枝而是自己的翅膀。對于妮基來說,藝術就是她的翅膀,如果我們也能找到那雙翅膀,我們的內心也不會恐懼,而且世界有可能因為我們而改變。
(陳真/中國美術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