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與福

胡中華

幾場春雨，洗凈了空中的霧靄，萬里晴空下，百花盛開，岸柳拂面，給人以清新的勃勃生機。

吃過早飯，漫步走向黨校。剛過郵局橋，手機鈴聲響了，按鍵后，耳機中傳來嘈雜的人聲和侄兒急促的聲音：“爺（叔），你在哪？我到濱河路了。我姐被車撞了?！蔽业男念D覺往下一沉，立即喘不過氣來?！霸谀?？”“在縣委門口。”“趕快送醫(yī)院，我馬上過來?！币驗橛泄谛牟。綍r上王八坎幾十級臺階，是一步步慢慢上的，我不知道是跑上去的，還是走上來的。心中驚恐與憂慮交織，悲憤與焦急升騰，只覺得心口又脹又悶。我含了一粒硝酸甘油，繼續(xù)快步往前趕。到黨校門口把手提包交給張芳，一只手捂著心口，又急急地往醫(yī)院跑。到茶葉站門口，又含了一粒硝酸甘油，趕到醫(yī)院門口，組織部王師告訴我：“春麗在急診室里，正在檢查。”

我快步走進急診室，女兒躺在手推車上，身上雖無血跡，但面部毫無表情。我悲愴地呼喚著“麗兒”，她不知道答應，只會生理性地哼。顯然，是在深度的昏迷中。侄兒忙著辦手續(xù)，醫(yī)生正在做心電圖，我一手撫摸著女兒的頭，一手按著女兒的脈搏，感到女兒的脈很沉，我心中異常地難受。女兒上有老，下有小，身體如果哪里傷殘了，那該咋辦呀？如果撞的是自己，年紀大了，死了，也就算了……心中欲哭無淚，無名地疼痛。組織部同時來的劉毅部長、胡萬鵬、胡毅、華瑞等同志告訴我，春麗被車撞飛出去兩米多遠，是屁股先著地。我擔心腰部骨折……推到透視室去檢查，吳醫(yī)生告訴我：“胸、腰部骨骼正常，一會兒片子就出來了。”我又讓急診醫(yī)生檢查了腿部骨頭，他捏后說：“沒有骨折?！蔽倚闹械呢摀鷾p輕了一些，心想，如果頭部和內(nèi)臟沒大的毛病，那就太好了。急診室給女兒掛上了氧氣，打上了點滴，是透視時脫上衣冷吧，我發(fā)現(xiàn)女兒似乎有些顫抖，我脫掉外衣給她蓋上，一會兒醫(yī)生趕忙拿來了被子。交警同志來了，讓我在現(xiàn)場勘察圖上簽字，告訴我，有事聯(lián)系。片子出來了，醫(yī)生問我“咋辦”，我說先住院吧！肇事方、侄兒和組織部的同事又把女兒抬到西五樓第七病室。

辦了住院手續(xù)，主管王醫(yī)生開了兩天的藥，曹護士交代了注意的問題，就算安頓下來了?？h委這幾天剛對群眾路線教育活動作了動員安排，又要開工作會，很忙。妻子來了，我讓組織部同志和侄兒先回縣委，我和妻子在那里照顧女兒。九時多，女婿杜棟、小姑妹杜娟從商州趕來了，春麗依然神志沒有清醒。我要求主治醫(yī)生給做腦部檢查，醫(yī)生說觀察到明天再說。住進了醫(yī)院，只有聽醫(yī)生的，擔心也只有忍著。我只有兩眼盯著女兒，心中猜測、估摸著病況。

是藥物產(chǎn)生了作用吧，十時多，女兒從昏迷中醒來。問她感覺咋樣，她只說頭昏、頭痛、腰痛，不想說話。有了意識，作為醫(yī)生的妻子和略知病理的我心中又放下一些負擔，估計腦部沒有大的損傷。

肇事司機和他妻子一直守在那，我讓他們先回去，叮嚀他們，不必操心，估計沒有大的問題……

中午，我讓妻子到女兒家給上高中的外孫女楠楠做飯，不要告訴她“車禍”的事，直到午休后才告訴她媽住院的事。楠楠見到病床上的媽媽，大哭了一場，質問：“為什么不給我說？”春麗苦笑著說：“給你說有什么用呢？媽媽好好的，沒事，快去上學……”

看著吸著氧氣、打著點滴的女兒痛苦的樣子，心總像是懸著，擔心內(nèi)臟和頭部的狀況。見女兒完全清醒了，沉重的心理似乎需要施放，過一會兒總要深深地吸一口氣，才覺得舒服一點……

第二天早晨，組織部劉毅部長帶人來幫忙給春麗做了磁共振腦部檢查，結果是“未發(fā)現(xiàn)異常”。我的心才稍微平靜下來。街上許多不知情的人，在妻子藥店里議論：“昨天那個女的撞得厲害得很，現(xiàn)在不知咋樣了？”妻子笑笑說：“那是我女兒，問題不大?！痹谲嚨湰F(xiàn)場的人說：“不知道你們積了什么德，撞飛那遠，還沒大的傷。”的確是這樣，檢查結果出來，我感動得淚水涌流，在心中感謝上蒼，關照了我們這些善良、可憐的平凡人，有驚無險，讓人喜從憂中而來。我們這些人，不哭、不鬧、不要，只會干，一切都任其自然，我們沒有積下什么德，只不過沒有做過害人或損人利己的事。不知是驚嚇還是條件反應，一連許多天，我從街道經(jīng)過，見了車心中就發(fā)怵。我擔心女兒受驚嚇的心理很難撫平。許多親朋知道后來醫(yī)院看望，打電話問候，女兒傷感地說：“出事的那一刻，我想，完了，我娃咋辦？天幸無事，要出事了，傷心的只有自己的父母親人。也許很多人都會很快忘記的?！蔽椅⑿Φ攸c點頭：“人遇一次劫難，生一次病，會悟出許多道理。什么名利、金錢、榮譽、得失，對于平安來說，一切都是那樣地毫無意義。一家人團聚就好，健康就好，以后要冷靜地面對人生，啥事都要看淡點。”不知是感動還是傷感，我們的眼中都噙滿了淚花……

第三天女兒的腰部還是很痛，頭還是暈，我們想讓醫(yī)生再給作一次腰部檢查，醫(yī)生說不需要。杜娟有事回商州了，杜棟感到不方便，要求回市醫(yī)院治療。征得交警大隊和肇事方的同意，第四天用完藥辦了轉院手續(xù)。

夜晚，女兒打來電話，還要回商南醫(yī)院治療。我問為什么？她說：“腦部和胸骨檢查過了，重復檢查，怕肇事方說亂花錢?！蔽艺f：“你想得很對，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爺光顧咱們了，就不要再為難別人。只要人平安就好，讓杜棟和醫(yī)院協(xié)商一下吧！”也許有的受傷者會罵人，甚至打人，我們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重話，還不斷安慰肇事方……

市二院主治專家告訴他們：“已查過的，可以不查，但血液和腰部內(nèi)臟要查。原診斷書沒有詳細記錄，太絕對。去年一個7歲的孩子被車撞了，頭部、骨骼、內(nèi)臟檢查一切正常，第六天突然高燒，發(fā)生了意外。你這只能說暫時未發(fā)現(xiàn)異常，等觀察7天后才能下結論?！蔽宜坪醺械綄＜业脑捠怯锌茖W見解的。

星期六我去商州看女兒，兒子也從銅川趕來看他姐，內(nèi)臟檢查結果已出來：“未見異常，軟組織損傷?！痹悍匠幬镏委熗猓瑫r進行理療。氣色、狀況已好轉，我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星期二女兒出院了，兩地醫(yī)療費不到5000元，雖然女兒是在斑馬線靠近人行道被撞的，我們并不關心交警的處理結果，只為遭受劫難而未發(fā)生意外而高興。憂慮了十幾天，終于走出了這次“車禍”的陰影。

責任編輯：黃艷秋